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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已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在别处,光着膀子多少可以让一个大男人感到舒适。可采石场里的晌午却犹如处于一只闷罐之中,汗流夹背不说,被风吃起的粉尘粘在皮肤上,好像有着一种鞭子抽打之后全身上下皮开肉绽的感受。在午饭后,李挺的叔叔及几个工人先后离去,空荡荡的工场,只留下了郭宇和那条把舌头伸的老长的大狼狗。
人最怕的是安静下来,尤其是孤独和一条狗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思绪万千。听着远处的蝉声,郭宇在阳光下木讷的站在原地。也许,麻木的生命全给人带来无尽的快乐。然而,人为什么还要不停的抗争呢?如果逆来顺受,忍气吞声,那一切也就罢了,郭宇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承受着生活痛苦的重责。他应该坐在了北上的车上,他应该不会灰尘满面。郭宇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表哥,想到了沈晴,他还想到了从北京大市场后门的昏暗平房,直到今天,眼前一片凌乱的采石场。郭宇的悲怆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自问,“生活到底是怎么了?”
长长的一声叹息,郭宇缓缓的挪动起了身子。刚才的迷惘,令他有如成了一尊白泥做的雕塑。如果不是毒辣的太阳洒出的汗水重新湿润了浑身上下本已凝固的泥垢,他或许还会这般木无表情的伫立下去。大狼狗一直注视着郭宇,不过它能看出郭宇的心事与心情吗?也许,它感觉到了,于是跑到了郭宇的身边,在他的双腿之间转来转去。郭宇笑了,他蹲下来与揉着大狼狗的后背。然后扯住绳索,猛的起身往不远处的水笼头处跑去。
“大狼狗,我们冲凉去吧,走,快点,快跑。”
郭宇边跑边大声呼喊,声音嘹亮清澈,响彻云霄,像是个开朗快乐的青年,用自己充满青春气息的生命,在义无反顾的追求着自己的理想。然而,炙热的风从他的眼角拂过,在不知不觉中,留下的,却是一道短小而清晰的泪痕。这一切,或许只有大狼狗能够看得明白,它奔跑变得有力起来,并一路尽兴的用它自己的语言,泄着心中似乎是和郭宇相同的愤恨。
水笼头拧开了,长长的黑色皮管里喷出了清凉的水流。郭宇把皮管口捏扁,然而对着大狼狗一阵喷射,大狼狗兴奋的腾空而起,水注自下而下打粘了它黄色的短毛,浇遍了全身。见大狼狗在凉水中欢天喜地的扭动,郭宇调转了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