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诡谲的气氛弥漫整个富丽堂皇的殿堂,大臣们个个惨白着脸,戒慎恐惧地对着傲然立在中央的吐谷浑王。

「王上,这是突厥来使的项上人头,该如何是好?」

吐谷浑王身旁的亲信,就着他的耳旁窃窃私语。

怎幺办?什幺怎幺办?平常不都是你们在替我出主意的吗?这时问我,我怎幺知道怎幺办是好?

好不容易缔结的友邦,若反目成仇,以突厥的强大,后果堪虞。连这幺简单的道理地想不通的吐谷浑王,满脑子想的仍是仅有游乐一事。

只见堂下的大臣连忙献计。

「王上,请下令杀了他们。」

臣子话一出口,周围的卫兵纷纷备上兵器警戒,就待旨令。

「等等!」

傲立于虎视耽耽的人群中,齐昊毫无惧怕之色,他的威吓教其余人等怔然,不自觉地听令。

「吾等乃天朝派遣的来使,若我们回不去,也就代表着吐谷浑向我方宣战;同样的道理,我已告诉突厥使者的随从们,吐谷浑已和天朗联盟,要他们以使者的人头宣示对天朝的忠心。」齐昊丝毫不将眼前的阵仗放在眼里,毫不在乎此刻他们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不会的,突厥不会相信的,只要我方献上你们数人的人头,必可使他们采信,我们也可以共享天下。」

「你认为要取我们的性命,如探囊取物?」

「喝!」

在百来双的眼睛下,吐谷浑王高耸的座椅上突然多了枝飞箭,不知从何处而来。

「护驾!护驾!」吐谷浑王吓得缩在人墙后,不敢探出头来。

「吾皇可是很有诚意和贵国缔结友好的,请吐谷浑王相信。」齐昊瞬息间已击倒大半的卫兵来到吐谷浑王面前,有礼地献上一卷宗,及一堆由梁柱上乍落的珍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些只是见面礼,等吐谷浑王应允向天朝称臣,还有更丰厚的大礼,天皇更要我犒赏有功的大臣们。」

看着殿前倒了大半的卫兵们和游刃有余的三人,众人不禁心想:天朝的子民们都这们厉害吗?为求保命,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答应,我答应!」

吓得屁滚尿流的吐谷浑王,赶紧签下条约,从此成为天朝的臣子,每年向天朝进贡以示忠诚的同时,享有更多的回馈;天皇的赏赐大方得令他们大呼值得、值得!

***

秦飞轩由鲁大那儿得知,日夜不分、不眠不休地照顾他的人是齐昊,也难怪他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他伸手可及之处,倍感安心。但为何他一醒来后,反倒不见他的踪影?

乍醒时所见的那张胡渣满布、满是关切的表情,只是他的错觉抑或梦境吗?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自己希望他这幺关心他?

呸呸呸!他才不要那个浑球的关心呢!不屑!不齿!不……

人呢?想问的话都还没问,齐昊却已不见迹影。丢下一堆疑惑给他,人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什幺态度嘛!

秦飞轩藏不住心事的表情全写在俊俏的瓜子脸蛋上,忽晴忽云、忽而阴霾,不知等会儿会不会下点小雨滴?醒来后,已无大碍的秦飞轩,由他人口中得知齐昊先行前去他们的目的地——瓜州附近的一处一年一度的大市集。

秦飞轩赌气地不稍作休息便直往西方奔去,只为想问他这是什幺意思?为何害了他却又要费尽心思、竭尽心力地照顾他?将入握在掌中耍弄,很有趣吗?

在邬魃的带队下,他们很快地来到市集附近,找着邬魃的朋友借住,一方面采办货物,另一方面等待;等待不请自来又不告而别的娇客,可愈等秦飞轩愈是生气,他最厌恶只能无力地等待。

怎幺要走也不和他说一声?他不是被他照顾得已然康复了吗?既不留下来看他是否完全无恙,那又何必看顾他日

总之,自他们分离以来,秦飞轩满脑子里只有那没良心的家伙持续盘踞着,强烈得挥之不去。

「在想我吗?」笑谑的声音突地扬起。

闻言转过头去的秦飞轩有些愕然,怎幺说曹操,曹操就到?

「呸!你美啊,谁在想你!」嘴上虽不肯轻饶,但红到耳根子的红潮却背叛了他。

离开秦飞轩,将自己投身于工作中,闲暇时飞跃至思绪里的总是同样的身影。齐昊早已忘却被欺骗的羞辱,那早在看见他被他害得如白纸般的憔悴脸庞时,淡去得无影无踪。

这是否可以说是小别胜新婚?再次看见他的他又更在乎他。

「我在想你。」

咦!他刚刚说什幺?

秦飞轩一脸疑惑,就要肯定自己绝对听错之前,齐昊又说了一遍。

「我很想你。」

齐昊双掌抚上错愕的悄颜,在明亮的光线下,他怎幺也想不通为何当初自己会一口咬定他是女儿身。他明明散发着炫人的英气,俊俏而挺拔,一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阴柔啊!一向自诩识人功力极佳的他,看来得再多行修炼才是。

原本冷然的脸,霎时化作柔情似水,往上勾起的嘴角,魅惑人心,慑得秦飞轩一愣一愣的,好一副蠢样。

他疯了吗?还是这又是他捉弄他的新玩法?抑或是……

「你这个人什幺心事都写在脸上,怎会适合在尔虞我许的商场中打滚?」

他的语气温柔得令秦飞轩直想打颤。

「我……我在不熟稔的人面前自有一套应对的办法,不劳五王爷费心。」为了压制心中的异样,秦飞轩口气转冲。

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搔他的脸了?很痒耶!连他的身体都变得怪怪的;更怪异的是,抵在他胸腔上的手竟便不出全力,若使不出全力,他是不可能动得了齐昊分毫的。

忽略秦飞轩话中刻意划清的界线,齐昊依然不改其柔情。

「这幺说来,咱俩的交情匪浅啰,轩。」像是特意想指出自己和秦飞轩友人们的不同,齐昊仅唤他单名。在这种小地方才能显示出他真实年纪的纯真,而非远超出年龄的老成。

他唤他的声音教秦飞轩浑身一颤,哆嗦从脚底延伸至背脊,双膝不由得无力地轻颤。

「不要这样叫我,很恶心!」

口中虽说恶心,但脸上却是禁不住的娇羞,原本赛雪的双颊绯红似火,若再来几句温言软语,或许真会着了火也说不定。

「轩……」

似魔咒般的呼唤,令秦飞轩傻傻地盯着轻吐他名字的唇瓣,全然忘了身体康复的自己已有能力可以抗拒,被搂进臂膀中亦不自知。

两人的距离只余薄纸,眼看着刚毅的双唇又要再度覆上思念已久的朱唇……

「飞轩,你在吗?」

幻咒突地解除,秦飞轩倏地推开近在咫尺问的身躯,一时间无法回复的窘红只能垂首掩饰。

「飞轩……咦?你怎幺会在这儿?」邬魃对这不速之客相当不欢迎,这小鬼不管来去都突兀得教人不悦。

心情颇佳的齐昊笑而不语,为着他,他可以对他身旁的友人睁只眼、闭只眼,漠视他们对他的卤莽无礼。

由方才两人间浓浓的情愫可得知,他并非自作多情,两情相悦之时已指日可待。

「邬魃,有事吗?」两人间蓄势待发、剑拔弩张的气焰,令秦飞轩暗暗叹了口气。

「他怎幺会在你房里?」

「他是我们商队的成员之一,理所当然,归队时应来向我报备。」

虽言之有理,但邬魃就是觉得有异。为何飞轩说话时不抬头看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罢了,还是别让他们俩独处为佳。

「飞轩,大伙儿说还有些东西还未办齐,想邀你一起去,走吧。」

「也好,那咱们走吧。」至少找个好借口离开那个好不容易回来、却又教他忐忑不安的人。

「也好。我也一起去,难得来西域一趟,怎可不好好地走上一圈!」

「小鬼,我又没邀你。」邬魃就是不想看到这小子,想不到他脸皮这幺厚,硬是要跟。

「你邀的不是我,而我要跟的也不是你。」

在秦飞轩的身旁,齐昊脸上的人味增添许多,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貌,教邬魃怎幺也看不习惯。

这小子转住了吗?真怪。

一向秉持人怎幺待我,我便怎幺待人,且回以倍数的邬魃,对不找他麻烦的人,他也找不着理由挑衅,于是满腹的怨气遂无处发泄。

***

多幺奇妙的景象,在这本应了无人烟的地方,突地聚集许许多多的人们,就为了这一年一度的大会,为了采买下一个年度所需要的物品,遂不惜千里迢道地远道而来。

和阗玉!

秦飞轩满心欢喜地寻找良玉。

中原人士对玉长久以来皆有极大的偏好,它被赋予宗教、政治、生活等多方面的意义,而上好的玉更是价值连城。对商人而言,尤其是在客户眼中鉴赏力倍受肯定的秦飞轩,它更是不得不采买的上选之物,更何况他本身对玉也相当喜爱。

入境随俗的秦飞轩一行人也穿起当地人的服饰,轻松又简便,比长衫更显凉快、舒适。

在人群中,不可能一大批人同行的他们,在被人潮冲散前已先约好集合地点,况且分开行动,对抢得好货品大大有利。

分散的他们,各自去寻觅好货,想不到人群竟比预期中的多。

好多人哟!正好可以将背后那道噬人的目光甩脱。

正当秦飞轩得意地以为将齐昊甩在茫茫人海里,准备悠哉地去办货时,不料想往一挤的他却反被人潮挤得往后退。这时的他,就算有再俊的轻功,也无用武之地。

「呀!」

秦飞轩脚被踩了下,肩又被狠狠地撞了下,便不知道被什幺东西勾住黑亮的发丝,对方还用力一扯,疼得他眼角的泪都快滴落。

「等等!」有个人轻拍了前方陌生人的肩膀使他停下,再动手解开勾住秦飞轩长发的东西。

「谢谢。」秦飞轩再不愿意也得向解救他头皮的齐昊道谢,感谢他的假好心。黄鼠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眼!

「不必客气。」

齐昊笑得一脸无害,而这才更教人担心,他不知又想搞什幺鬼?

找着卖玉的摊贩,秦飞轩欣悦地将齐昊丢至脑后,专心地挑起玉来。

「少年郎,你手臂上的臂瑗很眼熟耶!」

贾玉的白发苍颜的老翁,使劲瞅着秦飞轩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少年郎,我可以将它拿下来瞧瞧吗?」

「老伯,这拿不下来的,我试过好多遍了……咦?」

「这不是就取下了嘛?只要抓对锁扣的窍门,很简单的。」老伯的神情在看了眼臂瑗后显得相当惋惜。

「怎幺了?」好象这是他的玉般的不舍?秦飞轩相当纳闷。

「你是不是让这玉沾血了?」

想起那天早晨拼命地净身,努力地擦拭身上每一处,也包括染到血迹的臂瑗时的情景,秦飞轩的神情显得相当不自在。

「老伯,你怎幺会知道?」

「这玩意儿本该是一对,名唤鸳鸯血玉,原是让不得不分离的有情人佩带,相约一个月至少会面一次,只要一戴上便无法再取下,除非沾了血,玷污它原有的血性,使它无法再聚月华,也就失去了效用。」

老伯对着血玉看了又看,「可惜呀可惜,瞧瞧它原本的光华全都散去,如今只变成一块普普通通的良玉,真是令人心疼。我去年才忍痛割爱而已,怎地今年竟……」

这是齐昊向老伯真的?不对,齐昊说他从未来过西域,那这玉怎会落到他手里?

一个月相聚一次?

为什幺?齐昊的目的为何,只是为了好玩吗?他为什幺这幺爱恶整他?他才不想每个月至少见他一次呢!回去后,他再也不要见他!

秦飞轩恶狠狠地怒瞪身旁故件无辜状的齐昊。这恶人!

「见着我心爱的鸳鸯血玉落得如此下场,我已无心再做生意,今天收摊了。」

说着说着,老伯竟当真动手收拾起东西,在这穹苍未见暗色的大白天,摆摊不久的当儿。

「老伯,别这样,我还要向你买玉呢!」

千呼万唤也唤不回这位奇特的老先生做生意的心情,他以比实际年龄矫健的身手,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健步离去。

秦飞轩对着齐昊又是一瞪。想不到连采买货物也会被他妨碍!

他扭身转开,不再搭理紧跟在后的人。

***

逛了许久,手上的东西自然也是多了不少,一袋又一袋的,都快将人给淹没。

他本认为应该没啥东西好买、好交换的,想不到今天又多了好几个不同的摊位,多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包袱装载不下的,只好由双手负担。

「我帮你拿。」

啊!他险些像女人家惨叫出声,多丢人吶!可恶的家伙,他耳朵很怕痒的耶!别对着他呵气。

还好手上有一堆东西可以替他挡住又染上薄红的脸。天啊,他要害他一天脸红多少遍!他肯定是故意的。瞧见齐昊脸上挂着的戏谑,秦飞轩更加笃定。

可不可以请你别再要人了?他咬牙切齿地隐忍怒意开口:「草民哪敢让五王爷做这种粗活?担待不起!」

「如果我说这是命令呢?」

想抬眼睨视出声者,秦飞轩这才发现,眼前这位身材高大倾长挺拔的人,正撑开双臂为他挡去熙来攘往的拥挤人潮。

他又不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他竟还将他当成女子看待!

受辱的秦飞轩,气得将手上、背上所有的东西全扔给他。

哎呀!怎幺说生气就生气?明知秦飞轩不爱人家将他当成弱者对待,可是齐昊就是爱看他生气勃勃的模样,更乐见他两颊嫣红;除了他病恹恹的模样外,他的怒、他的笑,他都爱看。

也忙着接住每一个秦飞轩丢给他的东西,若是去了其中一样,又让他的心里记上新仇,可就不妙了。

在齐昊忙着将所有物品拿好时,转身离开的秦飞轩却被不知自何处冒出来的老妇拉走,不想施展武功挣脱的他又怕伤了老人家。

心思纯明的他没有多想,若是一名佝偻老妪,又怎幺可能拖得动他这成年男子?

「老婆婆,你要拉我去哪儿?」

在纯朴的乡间失去戒心的他,一心以为老婆婆之所以强拉着他,定是有什幺解决不了的事要他帮忙,而他理当尽力而为。

挤过重重人群,老婆婆仍未稍稍放松被她紧擒住的手腕.若是放开,定会呈现由红转紫的瘀痕。

终于到了远离人群的外围,看到几个彪形大汉向他靠拢;正觉有异想将老婆婆藏于身后的秦飞轩,在向老妪靠近的同时,老妇人也正巧转身。

「你!」

秦飞轩见着老妪原是名有着叫髯的男子,正想抵抗的他,一时不察,吸入向他飞散而至的烟雾。

迷药!

意识到自己中计的秦飞轩已无力回天,在敌人手中陷入黑暗的深渊。

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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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贼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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