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求……求……啊!”
“喂!喂,你还好吧?”
意识短暂消失的席靖儒,在找回知觉后,首先接收到的是带着忧心的关切。
关心?他关心他?才不可能呢!
他虚弱地瞪了他一眼,挣扎着想自他的怀抱中站起来。
只要不用见到你,我就会很好。席靖儒在心底回答他。
他学会了一课,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逞口舌之快只会累了自己;要陷害他,得在背后。
“别在我的腿上动来动去的,否则只会让你自己更累。”
喝!席靖儒不可置信地瞅着他那对对女人而言魅力无限的桃花眼,为为什么他的欲望又变硬了?他是怪兽吗?
不,他纠正自己。
他是野兽。
席靖儒才不认为这和自己有关;他认为韩皦日是只不懂得控制自身欲望的野兽,他宛如山洪暴发般的欲念涌起时,刚好只有自己在他身边!所以他才成了他泄欲的对象。
这是他下的结论。
他没想过为何那种时刻,只有自己在他身旁,也没想过为何会刚好发生在他落单的时刻。
巧合,一切都只是巧合。
也许是席靖儒逼着自己不去想。
“乖,别动,你答应过要听话的。”
韩皦日温柔地哄着不习惯被服侍着装的席靖儒,害席靖儒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才会听到带有温柔成分的幻听。
不过他很清楚,他被逼所下的承诺内容并不利于自己,他得乖乖听话才不会遭殃。反正他不是没当过阳奉阴违的人,毕竟他在职场上打滚的时日也不算短。
就当个人形模特儿由他着装吧!
片刻后,发呆太久的席靖儒错失可以逃出魔爪的机会,他竟恍惚到连怎会来到地下三楼的停车场的都没啥印象。
“你没听到我告诉过你经理找你吗?”席靖儒拐着弯诉说着想远离韩皦日的企盼。
“就说你没找到我不就成了?”以韩皦日的聪颖,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暗示--但现在的他还不想放开他。
韩皦日一副悠哉貌,在席靖儒的心中解读成:小小一个经理,他怎会放在眼里!
“哼!”
韩皦日没将他不满的闷哼声听进耳里,他吹着口哨的神情显得相当愉快。
“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
“反正你又不会听从我的意愿,那要去哪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席靖儒低声咕哝。他想痛扁他一顿,只可惜力不从心,只好在嘴皮上发泄,但又窝囊得不敢光明正大地宣泄,因为仍只有他们两人独处。
在这九八年VoVol不算奢华又不算新的车厢里!席靖儒强烈地感受到,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这狭小空间里。
车子开了很久,韩皦日绝佳的开车技术,平稳得令席靖儒萌生睡意,他在副驾驶坐上呼呼大睡。
“喂,到了,下车吧!”
口吻柔得像在叫小孩起床,他快以他颇为自豪的唯美嗓音哄诱他哄成习惯。韩皦日并不认为这有何不妥,相反的,他相当乐在其中。
睡意正浓的席靖儒虽睁开眼却未清醒,韩皦日只好牵着他的手走向目的地。
步向台北市郊外的平凡小公寓,韩皦日远远地对警卫打声打呼,搭乘电梯,按下七楼的数字键。
总觉得这四周的景物好熟悉哦!
还未反应过来的席靖儒,听见了韩皦日按电铃声,及其后主人前来开门的声音,咦?他带他来见谁吗?
“哥,你回来了,怎么不用钥匙?啊!韩大哥,不好意思,又麻烦你照顾我家的笨哥哥了。”
“哪儿的话!吃饭了没?我带吃的来。”
“哇!正好,我的肚子正饿得咕噜咕噜叫呢!”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变出一桌包君满意的美食,厨房可以借一下吗?”
“外食吃太多,都快忘了有妈妈味道的佳肴了,韩大哥,你可别令我们失望哦!”
“那当然。”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那就是帮我看好你那个还没睡醒的迷糊大哥。”
“是,遵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席靖儒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来到异世界?不然这两人为何如此熟稔?太不可思议!
席靖仁将神情呆滞、丑态百出的大哥拉回现实。
“喂,哥,别一直杵在那儿,坐下吧--”他将他拉至拣来的沙发上,那沙发是旧了点,可也没坏,他们很幸运地藉山地人的浪费而省下不小的开支。
席靖仁老觉得席靖儒不像个哥哥,不论是外貌或日常生活上,不过要是对席靖儒明讲,难保他不会发火。
他知道大哥很尽心尽力地在照顾全家,尤其是他这个到远地求学、他唯一的弟弟。
但他这个弟弟实在很想说: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
大哥只知道拼命冲业绩,却一点也不懂得爱护自己,该吃饭的时候不吃,该多穿点衣服的时候不多穿点,该带伞时忘了,该缴的水电瓦斯费时常忘记,该为门前那零星几株盆栽浇水时不浇,该洗的衣服不洗,不知该为自己多留点生活费……零零总总,数都数不清。
除了工作之外,他迷糊得教身为弟弟的他难以信任,一直怀疑他工作上的表现为何那么好?
也许是大哥为了他们,才将工作与生活分得那么清楚吧?
“你们……”席靖儒仍处于震惊状态中,让他的舌头打了结。
“我们为什么会认识对吧?”
不愧是他的宝贝弟弟,不用等他讲完,就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席靖儒点头如捣蒜。
“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席靖儒有种很无奈的感叹,为何最近总有人跟他谈条件?
“让我去打工。”见大哥又露出不肯妥协的脸色,席靖仁忙道。
“哥,你知道大学生很闲的,突然从紧凑的高中课业中释放,还真让人不习惯,而且我也该开始做进入社会的准备。我是男人,总该有男人的担当。”
“当学生的,先尽好读书的本分再说。”
“我保证我会先顾课业,再兼顾工作,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韩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吗?”
席靖儒在心中天人交战,他不希望席靖仁在还未巩固好课业与同学的人际关系前,就因为钱而沉浸在打工里浪费时间,但他又非常、极度地想知道弟弟怎么会认识那变态、还喊他韩大哥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被那变态耍得团团转。
“我答应我会考虑,先别说这个,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席靖仁知道再不说,他老哥会抓狂,为了在他好同事面前多帮他留点面子,他还是快说的好。
“你知道你喝醉酒的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吗?”
“不是我自己回来的吗?”机会虽然渺茫,但席靖懦还是很希望这件事和那个变态没有牵扯。
“是韩大哥送你回来的,但想不到把你送到家了,你还硬巴在人家身上不肯下来,我怎么用力拉你,你就是不肯放手,最后你还大哭大闹起来。韩大哥好心地留下来陪你,一直到你睡死才将你的手松开,这期间,我们就聊了很多关于哥的事,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想到那天,哥,我还真替你感到丢脸。”
席靖儒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真是晴天霹雳啊!
他的脸真是丢到太平洋去了。
难怪他总觉得逃不出那变态的手掌心,原来是在潜意识中怕他宣扬他的糗事。
他骨子里比自己认定的还要好面子?
“不过,韩大哥真是个好人,当我在气你不懂爱惜自己、酒喝太多时,他还很够意思地替你说话,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哥在公司里的表现是那么被同事嘉许!谈吐举止相当成熟的韩大哥那样称赞你,连我都替你感到骄傲。”
原来自己的弟弟早就被收买了!
瞧他眼底对那变态的尊崇,怎么从没在弟弟眼中看见他这么看过自己。席靖儒妒意升起,啧!
“你们在聊什么?靖仁,可以麻烦你摆碗筷吗?我煮好了。”
“唔哇!好香。看起来好好吃哦!”正值青春期的席靖仁,最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了,他连忙摆好碗筷,等不及大快朵颐一番。
相对于韩皦日与席靖仁偷悦地边吃边哈拉的热络,一旁的席靖儒显得相当沉默。虽然他不喜欢韩皦日介人他的私生活,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煮的真的很好吃;也和席靖仁一样吃腻外食的他,忍不住多吃了半碗。
可席靖仁就很不客气地多吃好几碗,也不怕将自己还有发育空间的肚皮撑破。
将食物扫光的席靖仁吃完后,拉住韩皦日的手往客厅走去。
“怎么好意思连碗都让你洗,对吧?哥。”
“是啊,我去洗就好了。”也许是因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吧!席靖儒的口气不自觉柔和下来,也许这人除了老爱将他当充气娃娃外,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只是也许而已。不过,和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仍教他呼吸紊乱。
听见客厅的嬉闹声,他住了数年的小窝里终于有了温暖又热闹的家的感觉。因为年龄差距颇大,很少将各自的朋友往家里带的兄弟俩,使得家中很难得有这么喧嚷的时刻。
看见弟弟许久不见的开怀笑容,席靖儒不禁意识到,自己是否只知忙的工作,而忽略了最亲爱的家人?
也许他该带弟弟回家和父母亲多聚聚;好久没呼吸到故乡新鲜的空气了。
“韩大哥,你和我哥真的只是同事?”席靖仁将大哥私藏许久的陈年好酒,拿来宴请他极有好感、极符合自小就希望拥有的哥哥形象的韩皦日。
几杯黄汤下肚,和席靖儒一样在出社会前酒量堪虑的席靖仁,憋不住问出埋伏心中已久的疑问,哪有同事会这么看另一位同事的?这好像他的一位好友,痴望着他的另一位好友般。
他亲近的友人中,刚好有一对相恋的同性恋人,再看看大哥和韩皦日,这一比对参照下,答案呼之欲出。
“咦?为什么这么问?”
“别瞒我了,我一直在想,以我大哥那张脸,虽说孩子气了点,但不是更能激发女性母爱本能吗?为何大哥至今仍没女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大哥,内疚了好久,啧!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这样的吗?
还未理清思绪的韩皦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席靖仁又接着说:
“你们用不着费尽心思地想瞒骗我,我是不会反对的,只要韩大哥你是真心地爱我大哥就好。我的身边也有这样一对苦命鸳鸯,屡屡他们爱情路上走得艰辛,我又只能在一旁看着,那种无力感真是恼人。所以我不会因此而排斥你们,也不会以异样的眼光对待你们,但……”
酒力不胜的席靖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弯腰瞅着韩皦日瞧。
“但如果你敢负我大哥,我绝对会让你好看的!”
“你在做什么?”故意不想见韩皦日,而在厨房摸了很久的席靖儒,再也混不下去了。他愈想愈气地走出来,他气为何连在自己家里都还得躲避他,想不到一走出来,就瞧见他在对自己的宝贝弟弟非礼!
如他哥哥一般,喝醉便倒头就睡的席靖仁,此刻正以暧昧的姿态倒在韩皦日怀中--以席靖儒的眼光而言。
他这样对他,他就当被疯狗咬到,反正不会再有下次。但他如果也这么对他弟弟,他一定会拿刀将他宰了,然后再自杀。只要闭上眼,他就看不见令他害怕的血。不过他倒是没想过闭上眼要怎么才能杀到人这类的细节。
“他喝醉了。”
正想发飙的席靖儒听到这句话,突然愣祝
“啊?”他看向桌上的空酒瓶。“这小鬼竟敢将我收藏已久的酒拿出来喝,这一大半一定全是他喝掉的,这小子觊觎这瓶酒已经很久了,终于让他逮着机会,啧!”
啐了半天!韩皦日的视线让他不禁脸红。
“好羡慕,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韩皦日以极温柔的目光瞅住他,令他浑身不自在,也许还落了满地鸡皮疙瘩。
席靖儒有些吃力地想架住比自己高大的弟弟,韩皦日适时地伸出援手,两人分站席靖仁左右。
席靖儒非常敏感且十分在意韩皦日越过弟弟而碰到他的手,他的脸一定更红了,还好他们已走到光线昏暗的弟弟房里。
在安顿好席靖仁前,他们俩的肢体免不了又有数度的碰触。
他到底怎么了?一定是下午的……还残存在身体里,他才会那么怪异,错不了,席靖儒说服着自己。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喔!”席靖儒掩去心头突起的怅然。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哪有?”不知自已中了激将法的席靖儒乖乖地抬起头,没啥魄力地瞪他。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舍不得走的。”
这人怎么这样,一会儿要人家看他,一会儿又要人家别看,到底要他怎么做?
席靖儒又生气地将头撇开,自认识韩皦日后,他的情绪起伏变大,最常儿的便是怒气。
韩皦日向前拥住他,以轻柔又教他挣不开的力量。
“你知道吗?每回你以这么充满生气的眼神看着我时,我就会忍不住想抱你。”韩皦日和着迷药般的嗓音变得低沉。
这声音总能轻易地削减席靖儒的抵抗力。
“自小,我几乎从未感受过何谓亲情的滋味,我好羡慕你们之间的情感。方才你弟才警告我不能辜负你,后来你又以为我要对你弟不轨而气愤,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和情人间也都是来来去去的,从未多有眷恋,但……”
韩皦日更用力抱住席靖儒,将他的螓首压在他的胸口,倾听他微快的心跳声。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以蛮力逼迫你就范,我要你亲口应允我。”
他又将方才才压在胸前的席靖儒拉离一臂远,低头与他平视。
“既然这么羡慕你们,我也成为你们的一份子不就得了。”
实在不能明了韩皦日究竟觉悟了什么,席靖儒有种被毒蛇盯住,再也逃不了的恐惧。
“嫁给我,我是真心诚意的。”
“神经病,我是男的!”这家伙由变态转为疯子了。席靖儒仍挣不开他的手。
如果再和疯子在一块儿,他也会疯掉,可为何他会觉得自己逃不掉?
不会的,不会的!席靖儒相当不安地安慰自己,就算是被毒蛇盯上的老鼠,只要逃得够快,还是有生还的机会。
他被韩皦日盯得冷汗直流。
“我是认真的,还好你弟弟提醒了我,既然我的情感已流露得连你弟都看得出来,而且又获得你弟的认可,我也没道理不听从你弟的命令,对你负责,我不会辜负你的,嫁给我。”
“男的和男的是不能结婚的。”席靖儒知道自己的声音显得虚软无力,但面对这强势过了头的疯子,他不知自己若硬碰硬,会招致什么样的结果。说穿了,在他面前,他就是这么窝囊,啧!
一开始他就被他吃定了!?
“如果你的理由只有这个,那简单,我们可以到法国或其他认同同性结婚的国度,结了婚再回来台湾。或者你想定居在国外也是可以,我可以带着你和你弟及其他家人一起在异乡定居,我有能力提供你优渥的生活。结婚只是一种形式,我们给于彼此承诺的形式,如果你不在乎表面上的形式,那我们可以稍稍宴请好友家人,请他们为我俩作见证。”
“你又不爱我--若只是要一个家庭,你可以找其他的人,不要找我。”也许在他还没疯透前和他讲道理,便可以说服他打消这荒诞又可笑的念头。
韩皦日愣了愣--席靖儒赶忙再加把劲。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要共组家庭,一定要有爱作为基础!否则根本无法称之为‘家’,而且强聚在一起,很快地就会散开,届时伤害更大、更难以弭平!对吧?所以你还是别委屈自己,快去找一个你爱的人。”
别找我,拜托!
看着这令男人嫉妒、让女人爱慕的帅哥杵在咫尺前,席靖儒开始动手推他,想将他推出门外。要想,他自个儿慢慢想!他不会打扰他,只要不要再让他看见他就好。
太好了,只差一步,将门打开,再将他推出去就大功告成。
但楣运当头的席靖儒方摸到门把的手,即被韩皦日紧握在手心里。
“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兄弟俩,否则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最真的想法,毕竟我已经自我伪装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久到连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都快分不清。”
见韩皦日笑得十分开心,席靖儒竟感到毛骨悚然。为何他竟令他觉得,他是自动跳进陷阱里的笨猎物?
“我爱你。”
就像平地一声雷,席靖儒被吓得如猫般毛发倒坚。
他、他在说什么疯话!
“你就不能给点面子吗?这是什么表情?我知道之前都是我不好,但你真的刺痛了我的真心。”
那真挚的目光,刺得席靖儒的眼快张不开。
天啊,疯病要发作,也不用选在他面前吧!
“我终于了解到,凭我的外貌、财富、谈吐、气质、内涵……像我这般优秀的人,要什么样的情人要不到,我又何苦巴着你不放?这与我以前放纵而游戏人间的态度大相迳庭。我本来还以为,那是因为你和我以往交往的典型全然不同的缘故,想不到是因为我被你吸引了。”
韩皦日快乐到无心顾及席靖儒吓得不轻的呆样。
“我从不真正动心,也从不动真情的。但我已经承诺了要对你负责,而且你要有接受我强烈攻势的心理准备。今晚我就让你先好好思考我话里的真诚,明儿个见。”
韩皦日在席靖儒唇上印下虽轻柔却占有欲十足的吻,而后很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席靖儒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被他掩上的门扉,抚着被吻的唇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