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严重的胃萎缩,伴随着胃痉挛,长期营养不良,不注意饮食,而且还有轻微厌食现象,贫血、抵抗力下降、头昏恶心……」医院的病房内,医生脸色难看的瞪着半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的楚心妍,「小姐,看上去妳的年纪应该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这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虐待自己?」

「妳知不知道如果再不好好珍惜自己,就算华驼再世也回生无术。」楚心妍不敢吭声,双手无辜的搅动着被单,而坐在病房内的另一个人则深敛着眉头,脸色随着医生宣布出来的病情而变得越来越差。

直到医生警告的叮嘱她以后一定要注意饮食,保养身体后,离开病房,楚心妍才将嗔怒的眼神瞟向罪魁祸首,都怪这个男人,害她倒霉的被医生骂。

待室内只剩下两个相互瞪视的人后,段豪扬终于缓缓起身,向她走来,难怪这女人瘦得有些吓人,皮包骨似的身子,脸色略显蜡黄,刚刚又听到医生念出的那一大串吓人的诊断,这一长串的诊断内容更是让他怒上心头。

回想起她昏倒前的那一幕,他不否认自己真的是被吓到了,当时在自己办公室时已经看出她色难看,他还以为楚心妍讨厌自己已经到了那种连面都不想见的地步,没想到当他悄悄追出去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昏倒在楼梯间。

当他把她抱在怀中的时候,身子都轻得吓,像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偏这女人平时总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似乎想给人造成假像,真是个笨蛋。

「怎么不吃早餐?妳的工作有那么忙吗?」很想训她一顿,但见她样子可怜,刚刚又被医生骂,所以心底所有的不快都强忍了下去。

「你别听那庸医胡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根本没什么大碍,医生都喜欢吓唬人,否则怎么赚患者的钱……」

「都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还叫无碍?」段豪扬的脾气向来顶好,大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之势,就算被惹极了,也不过就是绷着俊脸不理会别人罢了。

可眼前这楚心妍真把他惹怒了,这么瘦弱的身子,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营养不良所致,她却偏偏嘴硬,还想逞强。

吼声如期而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向控制力极强的自己竟会这么冲动。

楚心妍显然是被吓到了,张着嘴,两片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之后缩着肩膀,垂头不语,等着继续挨骂。

他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为自己刚刚的怒气而产生微弱的愧疚,「我一会去给妳办住院手续……」

「不要!」闷闷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立刻换来段豪扬的一记凌厉的眼神。

「我还要上班赚钱,没时间住院,况且我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今天的看诊费和药费我待会儿会还给你,一共多少钱……」

「住院费我来出,今天的看诊费妳也不必还……」

「不行!」她急忙摇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欠你人情,有句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突来的好意,我实在承受不起。」

「心妍……」

「有过前车之鉴后再不学着聪明一点,那就真是傻瓜了。」段豪扬愕然,立即从她的眼内看出一丝淡淡伤痛,这句话,她说得再清楚不过,所谓前车之鉴,怕是指的就是多年前的那场恶作剧吧。

当年自己对陌生的她百般讨好宠爱,让她一点一点的接纳他,爱慕他,当她的一颗心渐渐沦陷在他伪善的温柔之下后,他又狠狠的给予痛苦一击,然后站在一边冷眼嘲笑着她的愚蠢。

不知该愧疚还是后悔,段豪扬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失去了霸气的资格,只好由着她,给予她所有的尊重,试图用真实的内心去慢慢感化她冰封起来的心,弥补着当年自己的任性和嘲弄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当他提出要送她回家时,楚心妍自是百般推却,但段豪扬也露出坚持的神色,几次三番,他都被她以各种借口和理由拒之门外,这次,他不准许她再逃避下去。

看着眼前残破的建筑物,他心底愕然,这地方似乎比贫民区还可怕,到处都扔着脏兮兮的垃圾,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往深处走是一条窄巷,四周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屋,原来台北现在还有这种残旧的地方。

这里大概有几十年的历史,大楼的颜色灰暗,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模样,四周还有用红色油漆漆过的欠债还钱等大字,看着就不爽。

价值昂贵皮鞋踩在脏兮兮的地上,楚心妍不禁阻止他继续前往,「我家就住在那边的顶楼,真的不用再送了,这里很脏,我家地方也很小,你下午还要上班,我不就打扰你了……」

段豪扬却笑着摇头,完全不在乎她推却的眼神,「把妳送到家里再说。」

硬着头皮,楚心妍到底把这位尊贵大少请进了家门,当那扇残破的铁门被拉开的时候,段豪扬终于看到了这所谓的家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

用人类语言已经无法形容出眼前的简陋的贫穷,室内的空间小得可怜,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个小小的椅子,旁边是一个洗手间,看上去也是面积极小的那种。

让他叹服的是,屋子里果真没有家具,只有一个简易的衣柜,没有电视没有计算机,放眼看去,只有几箱方便面,口味倒是很齐全。

她……这些年来,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抽击过似的难受,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恐怕就连路边的乞丐都比她过得舒服。

庭哲学院是贵族学府,按常理说,当年楚心妍能踏进庭哲学院的大门,家世自然比普通家庭要强上许多倍。可现在的楚心妍竟然沦落到连个象样的房子都没有的可怜地步,这些年,究竟有着怎样的可怕经历发生在她的身上?

「学长,我平时上班没什么时间,所以家里没有热开水,也没有茶和咖啡,真是怠慢了,不然你等等,我去厨房……」

「不必了。」豪扬连坐也没坐,只将手中拎着的几包药放到她的床边。

「我已经帮妳向餐听请了假,所以今天下午妳可以留在家里休息,我猜妳肯定是累了,好好睡一会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妳休息了。」礼貌的道别,言谈之间没有任何嫌弃之意,临行时,还投给她一记安心的微笑,又吩咐了几句后,段豪扬终于转身走了。

望着他早已消失的背影,楚心妍不禁摇头苦笑,自己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类,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贫如泥土,环顾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家,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的确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段豪扬怕是被吓到了吧,那么高贵的身子,连衣服上都飘着淡淡的香气,若真是坐在她的床上,恐怕会玷污了他的高贵。

自己到底在渴求着什么?早该远远躲开的才是,从多年前,他笑着对自己说:「楚心妍,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妳这种女生?当真以为,我会爱上妳吗?妳真傻……」

她的确很傻!像个白痴,明明被人当成了玩耍的玩具,却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回想着他曾经给过自己的浪漫和温柔。

当幻想一天一天变成泡影的时候,梦也随之破灭了,就像那些女生说过的,「妳以为自己是谁,段豪扬那种白马王子,也是妳有资格染指的吗?」

胃,此刻撕裂般疼痛着,躬着身子躺在床上,眼角不经意的湿了,究竟是心痛还是胃痛,她已经分不清了。

☆☆☆

当一阵扰人的敲门声不厌其烦的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楚心妍只想将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可薄薄的被子似乎并未有到预期中的效果,那扰人的敲门声依旧在耳边响着。

她头痛欲裂,身体发飘,起身,迷迷糊糊的来到门板处不耐烦的拉开房门,之后,她又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靠在墙壁上,双眼微闭,想就这样站着入睡,完全没料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危险,这就是段豪扬看到楚心妍后的第一反应。

这女人身上还穿着昨天从医院回来时所穿的那套衣服,已经被压得变了形,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顶在头顶,样子真是狼狈不堪,更夸张的是她居然就这样靠在墙上睡着,像是困得快要疯了。

他忍不住笑,轻声在她耳边道:「心妍,要睡回到床上睡,哪有站着睡觉的?」

「嗯……」轻应一声,身子却依旧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一惊,吃力的张开眼睛,看到段豪扬一身清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手中还拎着好多袋子,看得出里面装的全是食物和青菜。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说不震惊是假的,至少上一秒她还在梦里游荡。

对笑得很迷人,「我是开着车出现在你家的。」将手中大袋小袋的东西放到那张简单的桌子上,并一样一样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有青菜,鸡、肉、蛋、鲜奶……

楚心妍忍不住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凌晨六点的位置,她又仔细看了两次,依旧是指在凌晨六点的位置。

「这么早来我家,还拿着这些东西,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来请妳一起和我吃早餐啊。」说着,挽起衣袖,将古胴色的手臂展露在她面前,好看的脸上笑容不改,并把袋子里的东西整理好。

「我的营养师说每天三顿饭,每一顿都很重要,比如说早餐,一定要吃些清淡有营养的,午餐要丰盛些,晚餐不可吃得过多,但一定要吃,至于夜宵,那就要视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而定。」不理会她的惊讶,段豪扬居然寻到她家厨房,扭开瓦斯,将锅子刷干净,动手便开始有模有样的做起饭来。

楚心妍吃惊不小,微张着嘴巴,完全被眼前的事实给震惊了。

这男人……曾经在校园里叱咤风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无数人所宠爱羡慕,可此刻,却窝在她家的小小厨房里洗菜做饭,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直到丰盛的早餐一样样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回过神,小小的四方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几样小炒十分精致,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这些食物竟然会出自眼前这个大帅哥之手。

虽然还没吃到肚子里,香飘到鼻间的饭香已经勾得她胃里馋虫蠢蠢欲动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坐下来吃早餐了。」眼神中荡着温柔的浅笑,声音优美动听,磁性低柔,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和一个宠爱着妹妹的大哥哥无异。

她呆呆傻傻,被他按坐在桌前,虽然菜色简单,却美味可口,她只是浅尝了几口,就被震在原地,这男人如果去比赛厨艺,一定会屏中雀选。

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这人明明都已经优秀到让人憎恨的地步,可却还是要赋予他更多的优点。

「以后不管有多忙都要记得吃早餐,这样工作起来身体才会有力气。」

楚心妍却像应付差事般胡乱点头,他大少爷一时心血来潮便跑来做顿美味早餐给她吃,他走后,两人各自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谁也打扰不到谁。

所以就算她吃与不吃,他也看不到,不过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点头安慰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让楚心妍没想到的,接下来的几天,段豪扬像怕她食言反悔似的,每天早上都会前来,专门准备早餐给她。

这个举动,搞得楚心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每天在担心受怕中度过,就盼着段大少什么时候玩心渐渐散了,把她这号小人物忘到天边才好。

可日子久了,心底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盼望,到了那个时间,便醒来睡不着了,只等着某人敲门,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虽然这个习惯的养成才用了仅仅一个星期不到。

这日天气阴得可怕,夜里就已经下了整夜的雨,到了凌晨雨势虽然渐小,还是下个不停,以为那位段少爷遇到了这种天气时该放弃了吧,可六点准时,敲门声再响。

心底愕然一动,说不期盼,那是假的,小小的雀跃感过后,拉开门时,段豪扬那一身昂贵休闲装已经湿了大片。

由于她所住的地方偏僻难走,车子没办法开进来,而他的手中拿着太多的袋子,所以根本没空拿伞。

凌乱的湿发垂在好看的额前,变成了湿湿的几缕,却仍是帅得天翻地覆的。

「这种天气怎么还来?」楚心妍眼内眨着感动,突然有点想哭。

此刻的段豪扬,又拉回了往年的回忆,曾经在校园里的时候,他就做过无数次让自己感动的事。

他心思细腻,做事认真,一旦对谁好上,就好得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还想过,自己何德何能,竟会被这位大少爷看中,事后才知道是一场恶作剧,自己被耍得团团转,而段大少却笑得极开心。

那盆冷水泼在身上,冷到了她的骨子里,从那时起便在心底发誓,再不轻易接受别人送来的好意。

这么多年过去,她曾努力忘记段豪扬在脑海中的那些片断,总算可以做到避开他也可以开心活下去的地步,他却再次出现。

眼前的俊脸上闪出纯洁无辜的笑容,「天气虽然不好,可是饭总是要吃的,谁知道如果我不在的话,妳会不会背着我偷偷饿肚子。」说着,又急忙跑向厨房,不理会自己的一身湿衣湿裤,熟练的做着每日的早餐。

大概是有对菜单内容作了分配,每天做出来的饭菜都不一样,而且里面的营养均衡,调味适中,才短短几日,楚心妍那蜡黄的脸色,已经养得有些粉润了。

吃过早餐后,还没过七点半,外面的雨势突然变大,墙壁的四周也开始泛起层层湿润。

楚心妍急忙跑向厨房拿出锅碗,在段豪扬的惊讶声中,把锅碗摆在地上的几个地方。

「这是做什么?」段豪扬大概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

「今天的雨太大了,一会房子该漏水了,我家住在顶层,所以屋子容易漏水。」

心疼之情再次横生心头,段豪扬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忙来忙去,忍不住泛起难过。

这些日子,他努力想补偿多年前的任性,还在暗中调查到她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原来,她当年并非因为成绩差而退学,事实上她在校内的成绩十分优秀,虽然才读了一年不到,可是她头脑好,反应迅速,几次考试成绩都在系内名列前茅。

她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便过世了,职业是服装设计师的母亲和她相依为命,家境还算堪称小康。

可是几年前,她母亲突然出了车祸,当时撞死了两个人,她母亲也因此而丧命,由于当时的事故是她母亲所引起,所以死者家属自是要求巨额的赔偿。

那时才年仅十九岁的楚心妍一时之间痛失亲人,又要面对死者家属的严厉谴责和怒骂,所以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向校方提出退学。

之后,她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她当时所住的房子还给死者家属,可就算倾其所有,还是欠了外面几十万,这些年,楚心妍省吃简用,更别提那些女孩子都喜欢的化妆品衣服和包包。

她一份工作接着一份工作的找,有时候甚至一连兼几份差,总算把欠外面的钱全部还清,自己却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当段豪扬看到她的过去用文字呈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难过的心情到现在都忘不了。

如果她当年不退学的话,那么现在,凭着她的聪明才智,或许也会凌驾于他人之上,成为人中龙凤,可她的人生,却因为母亲的去世,而被安排到了另一步田地。

或多或少,他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也憎恨着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和那几个损友玩那个不成熟的游戏,更让他扼腕的是,那场游戏的最初提议者,也是他自己。

往事历历在幕,他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汹涌,每天装出一副温柔得体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哪怕为她亲手做上一碗粥,只要看着她慢慢吃光,也会忍不住开心。

回过神时,简陋的房间已摆满了水盆,样子有些狼狈。

「心妍,既然这里的环境这么差,为什么不搬个好点的居住地点?」

「因为这里房租便宜,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物价什么都贵,好一点的地方每个月就要几千块,而且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好些年,有时候交不起房租,房东也不急着催我,还满好的啦。」

扭身之际,及时捕捉到他眼内的同情和心疼,脸颊顿时潮红,带着几许不自在,「豪扬,你不要这样,其实我这房子虽然漏水,但也不是不能修补,不过是因为我太懒没时间,所以才由着它漏……」

多日来的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不像当初,况且楚心妍太过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再让眼前这男人玩弄的必要。

或许是她太过介意以前的事,才对他产生了防备,可是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为自己当初的幼稚想法感到好笑。

如今,两人可以话些家常,聊些工作趣闻,因为没有高的学历,楚心妍的确只能做些粗重的体力活。

段豪扬提过要让她去自己公司上班,随便安排个职位,也能确保她的衣食无忧,但她天生倔强,不肯求助于人。

前几日公司太忙,豪扬连着几天去日本出差,心里脑里却记挂着楚心妍,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吩咐按时吃早餐,胃病会不会又再复发,没他在身边盯着还真有些不放心。

这样想着,他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什么时候……他堂堂段氏集团的总裁竟变成了别人的保母了?

可本能的,他就是对她在乎上了,没什么道理,心甘情愿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当这种想法不经意产生时,他,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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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也要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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