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咦!」任婕宜这才回魂,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集聚回来。她忙用衣物遮盖住半裸的上身,一大片红潮自脚跟向上蔓延,直至耳际。居然被看走了……一半。
她窘到不行,高为棠扯了扯唇。「这要是在古代,你就非嫁我不可了。」
他口气认真,不像开玩笑,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走了出去。
她晕蒙蒙的,但有记得先换睡衣,不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看着被她换下随手扔在地板上的衣服,似乎拧了拧眉。「拿去。」
又是一杯水。
任婕宜真的渴了,刚退烧,出了一身汗,正需水分补给,接过了便一饮而尽,他又出去给她倒了一杯,如此反复三回,直到她喝饱了,满肚子水地打了个嗝,这才停止。
蓦地,他手抚探她的额,她一颤,下意识抬眸,盯着他放大了的小指猛瞧。
高为棠收回手,拿了体温计确认。「退烧了。」那口气,有种如释重负感。
她胸口一阵摆荡,热潮涌上,分明喝了水,喉咙仍觉干干的。「你……你怎会在我家?」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高为棠眼眸微眯,瞥向她被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你没接电话。」
「呃……」她忆起自己昏迷前打给人家的事,拿过手机一瞧,二十几通未接来电,硬生生把她的手机电量从满格打到剩一格。上班期间她转静音,还不及调回来,也难怪没发觉。「你……你打这么多通……」
他好似叹了口气。「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给我。」
「啊……」她怔住。
「我想,如果你没出事,不会打给我。」
瞬间,任婕宜有种被细细软软的刺扎中心口的感觉。
说不上疼,但有一点儿酸。
他们现在的关系,暧昧又模糊,一起出去也就那么一次,看了部电影、吃了顿饭,她尚未辨明自己对这男人的感情,自然无法理所当然把他当作男朋友看待。
「那……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管理员说,怕你昏倒在里头。」
「……」她想抗议哪有这么戏剧化,而且管理北北你这样就信了!但……现实好像差不多。
何况高为棠的态度总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她完全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跟管理员说这话的。「管理北北年纪大了,你肯定把人家吓得不轻。」
「不会比我看见你真的昏迷在床上的时候重了。」
「……」
「先睡吧,现在没东西煮,等早上醒了吃过东西再吃药。」他把她按回床上,掀起被子给她盖上。
「那你呢?」
「我在沙发上睡。」
「喔……」确实,她家里也没有其他可以睡觉的地方,除了地板。
可她的沙发仅双人大小,又有手把,他这么高大,睡在那儿肯定很不舒服,她也没多余被褥。他照顾了自己一晚,肯定累了。任婕宜很不好意思。「我、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没关系,看病钱跟出租车费我再补给你,我--」
谢谢你。这三个字,蓦地顿在他俯下身、逼近自己的那一瞬。
任婕宜睁大眼,看着他放大在眼前的俊美五官,倒抽了口气。
高为棠略长的刘海垂落在她脸边,使她从脸肤一路搔痒至心底。他眼型细长,瞳眸漆黑,不若一般东方人偏属棕色,眼皮上的疤痕略淡,却仍显眼,那是他曾救过她的证明,她心腔剧震,忽地有股冲动……亲吻上去。
没有别的心思,只有虔诚的感激。
「沙发跟你的床,二选一。」
她傻了傻,又听见他道:「没有别的选项。」
「那你还是睡沙发吧……」她是病人耶!哪有和病人抢床的道理?
「好。」高为棠抽开身,干脆同意,尽管有些可惜,但打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她会同意后者,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是吧?
任婕宜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他所谓的睡床是……和她一块儿睡。她胀红脸,好歹她是清白的姑娘家,这要在古代,她若不是非得嫁他就得浸猪笼了!
高为棠替她关了灯,出去了。
她躺回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地卷起被子,缩成一团,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尽管生病,身体虚弱不适,可心里面却满满胀胀的,舒和温暖。多久没被人这般关心过了?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上呵疼的感觉,恍如飘上云端,若不是体力不支,她肯定要愉悦地在床上滚上一滚。
于是,她睡了出社会这段日子以来最舒坦的一回觉。
等早上醒来,一片清清爽爽,除了残留一些轻微的晕眩外,一切如常,甚至更有活力。高为棠比她醒得更早,餐桌上是邻近早餐店买的粥,几乎没加什么料。
任婕宜意外。「咦!原来他们有卖白粥啊?」
「没有,我请老板特地卖给我的。」高为棠道。
他语气并非邀功,而是纯粹陈述,她一时噎住,把粥吞下去,一股暖流从食道滑入胃部,烫热了她,像是一路满足到了心里。
从昨天到现在,他态度始终很平淡,表情没太多变化,但对她的照护关爱再真切不过。任婕宜垂下眼,很珍惜、很感动地把那碗粥喝完了,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喝。」
「是吗?」高为棠瞅着她,好似也跟着笑了。
于是,任婕宜听见了心脏被猛烈撞击的声音。
他笑得很淡、很浅,不仔细看压根儿察觉不出来,可就是教人悸动了,那总是飞扬上挑、略显锐利的眸微微下垂,唇瓣轻扬,衬得那张隽秀的脸益发出尘。
原来他不是只会那般淡冷地笑,他可以笑得很好看的,不是皮相上的好看,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韵。
她发觉自己移不开眼,是舍不得,也是动不了。
只能任凭自己的目光越发缠黏,凝聚在他脸上、身上。
她看得太露骨,傻得不懂矜持,掩藏一下,高为棠自然察觉了。
他先是一怔,继而回神,由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眼里的东西逐渐不太一样了,水气涌上,如山间水雾,叆叇朦胧,渴望人一探究竟……
他终究按捺不住,咂了咂舌,懊恼地啧了一声。
任婕宜还在出神,就被他猛地拉去,然后……是一个吻。
和上一次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次是由外而内,彻底的侵入,属于他的热度一下子灌进了她嘴里,彷佛被吻在心上。高为棠……如同他的名,她感觉自己的舌尖,隐隐荡开了一抹淡淡的甜味。
这一吻,不算太用力,至少相比她看过的文字描述要轻浅得多了,可她依旧受到了不小震撼。
「这是……舌吻?」她一脸迷迷茫茫。
「是。」他音调沉了,眼神更深了。「喜欢吗?」
「我……」她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刚才的余味,她怀疑自己又发烧了,整个人晕晕热热的。
高为棠盯着她嫩红的舌尖舔过湿润的唇瓣,再吞回去。她把他的气味咽下肚了,这令他心灼,这个他看了三年,又喜欢又埋怨了近十年的女孩,如今离他咫尺,几乎可一口吞没的距离。她那双晶润水亮的大眼里,终于映入了自己的模样,他恨不得那是一个烙印,谁也无法抹去,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他这才发现,自己等这一刻,竟等了十年。
高为棠吐一口气,抱过她的头,将她按在肩膀上。若不这样,他怕自己遏止不了体内汹涌出现的热潮,过于激进,吓着了她。
前些日子,他吓到她的,已经够多了。
她就像只小刺猬,外表看似柔弱无害,倘若没顺毛摸,就会竖起刺来把人扎疼。所以他得耐心,一步一步软化她的防备,让她愿意把柔软的肚腹袒露出来。他一向自制,尽管遇上她以后多次险些失控,可他还是努力使情况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