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七巧怎么了?」傅香浓闻言有些担心。

「她没事,应该是和我哥在一起。」

「你哥?他不是自小失踪?」傅香浓曾听她说过这回事。

「嗯,这件事有些复杂,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常相思说完望向翔儿。「你别担心,我至少会在这儿待个三天再走,快跟你娘进房里休息。」

「嗯。」有了她的保证,翔儿才乖乖进房。

傅香浓哄儿子睡着后再出来,只见常相思正襟危坐、姿势未改,像是有什么要事等着和她详谈。

「南将军不是为了你差点死在昏君密使的剑下?你们夫妻应该相认了,为什么他竟让你独自一人住在这儿?」常相思也不拐弯抹角。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香浓满脸诧异,这些事她可没在信中提过。

「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个死皮赖脸的男人,正好就是你丈夫的好友左永璇。」

「定远王世子左永璇?你们两个怎么会兜在一起?」傅香浓怎么也想不到,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竟会遇上、爱上。

「缘分吧!总之,南将军明知你成了鸨儿仍不离不弃之事,我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常相思不解地追问:「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他回复王位、加封龙骧大将军,难不成正因如此,所以他嫌弃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香浓不愿丈夫受此误会,连忙解释。「天齐并没有嫌弃我,是我自惭形秽,不想连累他受人耻笑,所以才趁他领兵出征时,摆脱护卫逃到此地。」

「自惭形秽?」常相思凝眉摇头。「你在想些什么?你身处青楼是为了报南家灭门之仇,相信他也明白你的委屈,况且你并未接客,也算出污泥而不染,又何必自惭形秽?」

「守身如玉又如何?我终究是曾身处青楼,他相信我的清白,但外人呢?」傅香浓轻抚颊上的淡疤,幽怨地说:「虽然我一直以薄纱遮面,还是曾经不小心被酒客扯落,若是日后教人看出永康王妃竟是凝香楼那位破相的鸨儿,他的颜面何在?」

「你为了顾全他的颜面,就要埋葬自己的终身幸福?那翔儿呢?你也不让他认祖归宗?」

「我不知道。」就这一点,傅香浓仍犹豫未决。「我知道该把翔儿送回他爹身边,让他承继南家香火,也能过上好日子,却又私心希望将他留下,因为如果没有翔儿,我连仅剩的寄托都没了,该何去何从?日日夜夜思念着他们父子俩,这苦,我不知道能不能捱得住——瞧,原本我连活着再见翔儿一面都是奢求,如今能活了,心竟也跟着变贪。」

她一顿,摇头苦笑。「算了,别说这些烦心事,你不是说翔儿爱吃桑葚?刚巧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大片桑葚结实累累,好,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篓子。」

常相思望着她离开的孤单背影,打从心里不舍。他们夫妻有情有义,根本没有分开的必要……

她心头顿时起了个主意。

待她一离开,就立刻动笔写信,通知南将军他妻儿的下落吧!

唉,这天底下有缘无分的苦,有她一人来尝就够了……

【第八章】

南天齐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站在菜田里舀水浇菜的农妇。他眯起眼,将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紧抿的唇角终于往上微扬——

「你们留在这儿。」

他跳下马背,将缰绳交给随行护卫,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接近已锁定的猎物。

傅香浓完全没发现自己已被盯上。

浇完水,她拔了待会儿要烹煮的萝卜和白菜,赶着回家准备午饭,一心记挂着已和村里孩童混熟的儿子玩回来,肯定又饿得饥肠辘辘,她舍不得他饿着,更爱看那孩子吃惯她煮的饭菜后,每每露出彷佛入口的是山珍海味般的满足表情。

想起儿子的可爱模样,傅香侬不觉地绽露温柔的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熬得住相思,不至于时时刻刻陷入思念丈夫的伤悲之中,全是因为儿子的体贴与陪伴,想到相思将翔儿教导得如此懂事又良善,她心中对好友的感激又更添几分。

「……很好,你竟然还笑得出来,看来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吧?」

身后传来的冷冷质问,让傅香浓浑身一僵。

她忐忑转身,清楚瞧见跟在她后头踏入门坎的男人,脸色顿时一白。

「看见我真有那么恐怖?」她的模样像见着了鬼,让他又气又恼。「我追、你逃,我找、你躲,难道我在你眼里像鬼一样可怕,让你避之唯恐不及?」

将近三个月前,他与左永璇分头领兵出征,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双双弭平乱事,凯旋回京,天下自此底定。

但一回京,他便听到属下跟丢妻子的坏消息,立刻又出门寻妻。可惜天大地大,要寻一个刻意隐匿形迹之人如同大海捞针,纵使他请旨协寻,仍旧杳无消息。

就在他找人找得几欲疯狂时,忽然收到一封匿名信,让他重燃希望。他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会不会是歹人设陷,立即按着信上消息寻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怕慢了一步,妻子又逃得不见踪影。

「我……」

他一步步进逼,她一步步后退,直到抵住桌沿,傅香浓才明白自己已成瓮中之鳖,退无可退。

「我和你夫妻缘分已尽,为什么你就是不放弃?」

他的锲而不舍令她动容,却也更加感伤。

「天齐,你费了多少努力才回复永康王的称号,重显南家荣耀,应该格外珍惜,你和南家的声誉不能因为我而染上污点,请你就当我死了,另娶门当户对的女子——」

「我办不到!」南天齐真的快被她一心一意只为他着想的傻气气炸。「无论你是生是死,我南天齐今生今世就只有你傅香浓一个妻子,永康王妃除了你,谁都休想当!」

她眉一蹙。「你——」

「我怎样?」

「死脑筋!」她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彼此彼此。」他一样被她的固执整得七窍生烟。

「总之,无论你怎么游说,我都不会跟你回王府。」

「总之,无论你如何拒绝,我都非要带你回王府。」

两人僵持不下,没想到夫妻性情契合,此时却成了坏事。

「跟我走。」

南天齐一把扣住她手腕。要让顽石点头没那么简单,不如先将人带回,再慢慢打算。

「我不走!」

傅香浓明白依他的脾气,一回京城肯定带着她四处嚷嚷找回了妻子,根本不会想想他这个王爷有个鸨儿王妃,将会如何受尽众人取笑。他不介意,可她光是想着就为他心疼不已。

「放开我娘!」

翔儿一回家,映入眼帘的就是娘亲被「歹人」制住、不断挣扎的画面,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对「歹人」又打又踢。

「你娘?」

南天齐暂时松开妻子,又惊又喜地拎起面前这个对他横眉竖目的小家伙,见他被拎在半空还不断挥舞四肢,作势要和他一拼死活的模样,开心地笑了。

「娘,快逃!翔儿保护您!」

翔儿明明害怕,却仍勇敢直视「歹人」,紧握一双小拳头拼命朝对方挥去,一双小短腿蹬呀蹬的。

「呵,勇气可嘉,不愧是我南天齐的儿子!好,你做得很好,真是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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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舍下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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