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他独闯法场,她的心便已完完全全飞向他,现下见他不顾众目睽睽,向身为死囚的她求婚,这份痴情深深撼动她,她心甘情愿自毁终身下嫁的誓言,一生不悔。
「嗯。」常相思噙泪颔首。「我愿嫁你为妻。」
左永璇闻言喜出望外,乐得一把抱住佳人,这才发现她身上缚绳未解,便抽出腰问宝剑,只见银光一闪,长绳立刻断成十余截,看得众人再度瞠目结舌。「大、大胆狂徒!竟敢私放死囚!」秦仁恭吓得结巴,却仍端起宫架子用力拍桌,气呼呼地指着宫差大喊:「你们想造反了是不是?还不快将人拿下!刽子手,把那两人全给我砍了!」
官差终于动了,却是上前把一得令便举起大刀的刽子手一把拉下行刑台。「哼,秦仁恭,你好大的狗胆!堂堂定远王世子和世子妃你也敢动?」左永璇扶着佳人站起身,亮出手中的九龙令牌。「先皇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见此牌如见先皇,还不跪下!」
「吾、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见县令和官差全跪下,围观群众就怕跪晚了不知会不会招来什么横祸,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双膝落地。
「怪了,你跪得还挺快的嘛!」左永璇冷哼一声。「不怕我拿假的蒙你?要不要先押下我再求证?」
「下、下官不敢。」
秦仁恭跪在地上,全身止下住地打哆嗦。
这下他总算明白,对方八成早已向官差表明身分,方才那群阳奉阴违的家伙才敢不听命行事。
而那句「定远王世子」也让他想起来,就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可他怎么想也想下到,眼前宛如游龙飞降、正以睥睨之姿傲视全场的伟岸男子,就是当年他上朝面圣时曾见过一面,连皇上都对他客气三分的世子。
在朝为官者都知晓,天下原是左家先人打下,但左家先人无意皇位而禅让,先皇因此御赐免死金牌一面,无论左家人犯何事皆可免其刑、除其罪,还封为「一字并肩王」,见君王免跪、除佞臣免奏,传令子孙代代视左家人如兄弟,不得削除王位、俸禄,王朝永传、皇恩永庇。
虽然到了这朝,生性多疑的皇上将「一宇并肩王」改为「定远王」,还处处防备左家人参与军政,可人人皆知左家子孙看似淡泊名利,毫无异议,为求自保的地下势力却不容小觑,即使皇上也不敢妄动,朝中根本无人胆敢明着与其作对。唉,他怎么也想不到常相思竟有如此惊人靠山,这下子钱势皆无用,他只能自救了!「下官下知世子驾到,口出不逊,还请见谅。」秦仁恭强自镇定。「下官亦不知常相思乃世子未婚妻,因其误诊致人于死,才依律判处死刑,既然世子以免死金牌相救,那下官也只能放弃为妻伸冤——」
「你放弃,我可不放弃。」左永璇皮笑肉不笑地收起金牌。「放心,我不玩仗势欺人那套,也没想要以免死金牌为相思脱罪,因为她根本无罪。」
他一举手,王捕头立即将当初的串供人证带来。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哪!」一名白胡老大夫吓得猛打颤,腿软跪地。
「要我饶命,就把实情当众招出。真是常大夫开错药单、抓错药,才害秦夫人死于非命?」
「不、不,常大夫开的药单根本没错,是秦大人逼老夫这么说的,否则就要将这罪安在老夫头上,还要将我孙女送入青楼。」老大夫老泪纵横,对着常相思猛磕头。「常大夫,老夫对不住你,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无法眼睁睁看着我孙女遭人轻践。我早决定,待我孙女下个月出嫁后,立刻了结这条老命下地府向你谢罪,生生世世为你做牛做马——」
「谢谢。」
常相思忽然向他道谢,老大夫一时愣住,旁观众人也一脸诧异,独独左永璇了解地含笑凝视心爱的人儿。
「王捕头,请你解了他身上的绳索。」常相思无怨无恨,释然浅笑。「纪大夫,多谢您为相思澄清,您也是爱孙心切才受制于人,不得不做此伪证,我不怪您,快请起吧。」
「呜……常大夫,老夫真是对不起你……」老大夫更加羞愧得无地自容,哭得下能自己。
「秦大人,你还有何话好说?」左永璇冷冷瞪他。若非为了当众证明相思清白,早将此人挫骨扬灰了!「我何时逼他了?分明是那老匹夫下知受谁指使,存心陷害我!」
秦仁恭打死不认,为保命展开反控。
「世子,他做伪证于前,供词早无法取信于人,如今我妻子尸首火化,当初验尸的仵作也因病暴毙,一切死无对证,只凭他一面之词不足采信!除非您出示能令人心服的铁证,否则就是屈陷良官——啊!」
【第八章】
不待秦仁恭说完,天外突然射来一支袖箭,正中他的眉心。
「啊——」
秦仁恭五官扭曲、不断痛苦哀号,但伤口不深,显然对方无意取其性命。「箭上有毒。」
蓦地,一名绯衣女子自人群中走出,对着十分痛苦,不断在地上打滚的秦仁恭冷言一句。
「七巧!」
瞧见她平安归来,常相思有说不出的高兴。
安七巧望向她,微微颔首,随即又将目光调回秦仁恭身上。
「你只有一刻钟做决定,要诚实认罪,还相思一个清白,还是忍受穿肠蚀心之痛至死?」
「我、我认了!」
袖箭已被秦仁恭拔出,可伤口处竟不断向内腐烂,令他痛不欲生,神智也开始昏乱。
「是我毒杀妻子再嫁祸给常相思,谁教那女人肚子不争气,还死也不肯让我纳妾,发现她贴身丫鬟怀了我的骨肉,竟然将人打到小产,她死有余辜!可我、我必须找个替死鬼瞒过我岳父,才把罪全推给曾为她看病的常相思……我、我全招了,快、快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但你也不会死。」明知他死有余辜,但安七巧还是有些不忍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只不过,你将会成为废人。」秦仁恭早已听不进她的话,他痛苦哀号的模样吓跑了下少围观群众,连常相思都于心不忍,想上前看看能否救他。
「相思,没用的。」安七巧来到刑台前拦阻她。「这是你哥研制的独门毒药,真的无解,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放过秦仁恭。没将他凌迟处死,已经是手下留情。」
「七巧,你不是遭人胁持,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左永璇对她的现身又惊又疑。
当初七巧来向他报讯,便遭人胁持而失踪,他派人追查却毫无所获,他还不知该如何向相思提起这件事,没想到七巧却安然无恙地出现了。
「是不是我哥救了你?」既然人已安全,常相思不急着追问七巧怎会被胁持,只急着确认一件事。「大哥呢?他人是不是在这儿?」
安七巧点点头。「你把左永璇的眼睛遮起来,就能见着你哥。」
「什么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我不能——」他还没抗议完,眼睛已经被常相思密密捣住。「相思,你——」
「对不起!」
听出她语气中的歉意与焦虑,左永璇认了,由她捣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