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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水沸腾的声音。
他们之间唯有沈默流窜着,即使是一向能言善道的谢奕翾,也受到了如此的气氛压抑而安静不语。
「你有什麽事情?」谁料,桑予晨主动开口了。
谢奕翾楞了楞,随即意识到桑予晨的话,他笑笑。「这麽客气?」
「我知道你有其他目的,别扯开。」桑予晨的语调平静,唯独颤抖的手指泄漏了自己的不安。
「……好冷淡。」谢奕翾苦笑,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如果我说,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下好,你相不相信?」
「我过得好不好,也已经与你无干了。」他冷漠回答。「奕翾,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但是,至少给我一个平静好不好?」
不,平静和孤寂下能划上等号──谢奕翾差点冲口而出,然而思及这个人的孤独衍自於自己的伤害……他也下由得缄默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索性改了一个话题:「『他』呢?」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叶歆桦。
桑予晨震颤了一下,露出了防备的眼神。「你问『他』做什麽?」
「没有,纯粹关心而已。」谢奕翾起耳朵,听到了门外乒乒乓乓的声响,忍不住扬起了唇瓣。「他似乎很慌张的样子。」
「?」
说人人到?在桑予晨不及领悟之前,他在房门看见了一脸肃穆的叶歆桦和状似无奈的沈雩枫,不由得愣了愣。
「抱歉,我有阻止他。」谢奕翾摆摆手一副「不是我的责任的」的样子。
好吧,未经同意擅自将别人的前尘往事散播出去,的确是自己的不对,不过她真的需要一点同仇敌忾的气势。尤其是她不希望桑予晨只是一味地逃避而已,即使他不能原谅自己也无所谓,她依然认为叶歆桦有知道一些过去的权利。
因为她相信欺瞒并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嗨」在桑予晨惊愕不已的时候,老神在在的?反而愉悦地打了一个招呼。
叶歆桦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克制着什麽,紧紧咬着自己的唇……他望着桑予晨,垂在身侧的乎反复地握了握拳。
空气似乎凝结了,大家都在注意着叶歆桦的动作……然而,他在一个深呼吸之後,便自行转身离开了这里。
急起直下的情况让三个人一度转下过来。
「咦?歆……予、予晨?!」沈雩枫被人推到了旁边。她呆了呆,望着桑予晨迅疾追上去的背影,有很大一点的莫名所以然。
这是……什麽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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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桦!」
抓住了叶歆桦的手臂,桑予晨一楞,脸上有了掩不住的诧异。
歆桦的手……在颤抖。
「我讨厌那个人。」忽然,叶歆桦这麽说了。「我想揍他……可是,我没有这个资格。」他和晨大哥,甚至也不是什麽朋友关系啊。
「歆桦……」觉察到了叶歆桦的愤懑,桑予晨居然笑了。他轻轻扣住了叶歆桦的肩膀,而有惶惑的?轻颤了一下。「雩枫……说了多少?」关於他和谢奕翾。
「我、我不知道有多少……」因为眼下如此暧昧的姿势,叶歆桦的说话不由得结巴起来。
隔着他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觉得桑予晨胸膛的温度,严重阻碍了他的呼吸。
觑瞄他窘涩的模样,叶歆桦微微一笑:「我告诉你……」
「呃?」
「我告诉你……我的过去。」
闻言,叶歆桦露出了惊异的眼神,似乎下大相信桑予晨的说词。
「为什麽……」他啜嚅,为什麽愿意告诉他?
「你有权利知道。」桑予晨回答。而他的手指更是温柔地抚过了叶款桦的颊畔。
他有权利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叶歆桦因为桑予晨的说辞而产生了期待,却不敢自行臆测桑予晨的想法。
桑予晨理解到叶歆桦的困惑,却没有回答。他浅浅地沁出了笑,睇视着叶歆桦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柔情蜜意,深藏的黑眸里仿佛有着找不到边际的温柔。
於是,叶歆桦懂了。
他讷讷压低了头,脸上涌现了一派一派的红潮。因为晨大哥这样的眼神,他在一个人身上曾经见过……他不会不明白的,这是自己的母亲颅望着那个人的眼神啊……
无须丛言语表达的情怀……是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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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予晨退出叶歆桦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他如何了?」
注意到是沈雩枫,他笑了一下,说:「睡了,他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
而回忆起刚才叶歆桦死命撑眼皮不肯睡下的样子,桑予晨的脸上悄悄地泛起了一波温惜。
沈雩枫瞧见他这个模样,心下大概也通透了。於是问:「你告诉他了?」
「……恩。」
毕竟不是什麽光采的过去,此刻回溯起来,桑予晨依然觉得胸口有个地方,似乎隐隐作痛着,怎麽也难以释怀。
他和谢奕翾,曾经也是志同道合的夥伴。
那时候他高中刚毕业,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投入了自己富含兴趣的蛋糕师傅一职,在不掩辛苦的学习过程中,他认识了和自己年岁相当、想法也合然相投的谢奕翾。
他们同样梦想着成为一流的蛋糕师傅,甚至约定了以後两个人要一起去法国学习更高深的技艺,合力在台湾开设一间正统的法式蛋糕店。
桑予晨了解谢奕翾和自己只有同袍的情谊,毫无其他的成份存在。偏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只因为他的目光早已经习惯了追随谢奕翾的流动,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他其实下打算表白的……
在一天晚上,他们在桑予晨的房间里喝酒,庆贺彼此考上了乙级的技术士执照,也欣喜规画着两个人的未来。
啤酒的酒精浓度,很低。
可是,他们却因为喜悦而醺醉了。
结果在谢奕翾闭目昏睡的时候,向来自持的桑予晨霎时冲昏了脑袋,禁不住吻上了那个人微微翕张的唇瓣。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碰触而已,连桑予晨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的行为意义究竟在哪里……也许,是他愈来愈不餍足了吧?明明决定了一辈子保持朋友关系的,然而依随着相伴的时间增长,他也渐渐地把持不住自己意欲脱匣的情感。
谢奕翾被吓到了,他语无伦次地:「这是……什麽意思?予晨……你在开玩笑?」
自己的暗默已经摆明了一切,他应该要表示自己并没有得到回报的奢望,他只是期望自己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而已……
「我喜欢你。」但,桑予晨还是这麽说了。
「别碰我!你这个变态!」
结果是他挨了一拳。相貌秀丽的谢奕翾拳力实在不小,毫无准备的桑予晨被打倒在地,他头晕脑胀,依稀耳闻谢奕翾夺门而出的声响……在桑予晨恢复了神智准备追上去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目眙他不放。
「刚刚……奕翾说你是变态……说你喜欢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被质问的一瞬间,桑予晨知道自己刻意维持的和平假像,濒临崩毁了。
他一直害怕的……也终於实现了。
接着,所有的悲剧仿佛排山倒海似的接踵而来──桑予晨被解雇,而本来身体不好的母亲从此更是顽疾缠身、不久于人世。他企盼可以得到谢奕翾的谅解,无奈那个人却是一面也不愿意见到自己……
而不久,病情加剧的母亲在一次的宿疾发作下,不幸去世了。
桑予晨不能原谅间接害死母亲的自己,也开始憎恨起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更厌恶起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以在母亲头七的日子,他在父亲和妹妹面前,把能说的、不能说的、自己一直隐瞒的,统统一字不漏地表白了。
他明白桑家的悲剧都是自己一手铸造的,妹妹的批判也不过是确定了自己待罪的身分而已。
他也一度有自寻短见的念头,偏偏刀刃割在手腕上所制造的痛楚,剥夺了他逃开这个世界的勇气。
於是,他唯有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在叶歆桦的面前,他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往,意外地竟然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而在讲述的时候,他看见叶歆桦哭了。
很安静的哭。
只是单纯的「落泪」而已。一行清泪脱离了他的眼眶,在淡色的被单上印下了一道痕迹……自己不舍地想要替他揩去,却遭到了叶歆桦的拒绝。
「我不是因为难过而哭的。」叶歆桦目光炯炯地,毫不做作地直视着他。「过去母亲打我、骂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不是不想哭,而是……他哭不出来了。
因为当一个人悲伤到极点的时候,表现的方式未必是哭泣。
而是麻木。
他和桑予晨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晨大哥一定很痛苦,所以我先哭……这样,你就不需要再忍耐了……」语末,他竟然真的哭了起来。
桑予晨楞了楞,虽然有些好气又好笑,但他仍旧是十分感动的。
他其实没有哭,因为所有的悲伤都是属於「过去」的,时间洗去了过份的悲伤。而经过三年的光阴,所有的伤口也癒合得差不多了,只有淡淡的疤痕在那里提醒着他曾经痛过的事实……
凝睇着叶歆桦的泪水,桑予晨只觉得周围充满了温暖的感觉,把他整个人团团围绕住。
他伸手,细细抚摸着叶歆桦的後颈,两个人的额头稍碰了一下……叶歆桦也停止了哭泣,和桑予晨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歆桦……谢谢你……」
此刻,他唯有诚心诚意的感谢。
感谢叶歆桦;感谢老天爷,让他遇见了这样的一个人。
也,感谢这个爱上了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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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雩枫静静地凝视着他,接而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可以说什麽。」她甚至不下一次地怀疑过留下叶歆桦的正确性在哪里。
毕竟她从来不支持同性恋,自己会接受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桑予晨的关系。基本上,她根本无法理解为什麽有人偏偏不爱异性,反而爱上相同性别的人。
「雩枫……」
她自嘲一笑,说:「我也应该从过去毕业了。」
她已经独自占有了桑予晨三年的时光──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予晨。」
「……嗯?」
「如果……如果我是男的,你会不会……爱我?」
听到了她的问题,桑予晨不由得佁住了。
沈雩枫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的那个夏天,卑微地祈望自己可以得到心系的人正视的目光……
在所爱的人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卑弱的。
她是这样,桑予晨亦然。
也不晓得僵持了多久,桑予晨轻轻环住了沈雩枫,是毫无芥蒂的一个拥抱。
他淡淡一笑。
「谢谢你,雩枫……真的,谢谢。」
沈雩枫怔了很久很久,终於展颜为笑了。
桑予晨说的已经不是「对不起」了,而是「谢谢」。
确实知道答案也没什麽意义。无论如何她已然是现在的沈雩枫,而他就是这样的桑予晨了。他们彼此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日子,爱与不爱的解答早已经磨灭在时光的洪流里,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痕迹了。
即使有,也差不多淡化了吧……
「嗯,你是应该感谢我。」她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桑予晨的道谢。
桑予晨呆了一呆,似是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
「欵,仔细想想,若不是我要你去捡纱窗的话,你有可能『捡』得到死小鬼吗?」沈雩枫笑笑。
呃……也有这样的因果关系?桑予晨错愕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过来。
「雩枫,你真是……」桑予晨摇摇头,虽然莫可奈何,但心底却是喜悦不已的。
一生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啊!
「好了好了,一整天照顾死小鬼你也累了。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工作哩!」
「嗯,你也是。」她不提醒自己其实不觉得,原来他真的有些疲倦了。
「拜托,你以为现在几点?」沈雩枫摆摆手,他和叶歆桦是「非场☆况」,但自己不是啊!
桑予晨莞尔一笑,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
凝视着桑予晨的背影,沈雩枫沉吟了片刻,终究是释怀地笑了。
现在,她终於可以坦白承认,自己当初收留叶歆桦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他改变了桑予晨,也改变了这个被回忆所拘束的自己。
无论是她,还是予晨,他们都应该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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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叶歆桦有点奇怪。
说不出来的奇怪。
「Rain」的公休日固定在每个月的隔周周二,而昨天刚刚好是「Rain」休息的日子──昨天一大早,叶歆桦就拎了一个包包消失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傍晚回来了,却又是一副死气沈沈的样子。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这样,甚至是在每一次的公休日之後,都有相同的情况发生……诡异到连一向慢三拍的桑予晨也觉察了不对劲。
「死小鬼到底怎麽了?」平常不是都好好的吗?
「我也不晓得……」叶歆桦回来之後几乎都是直接回房间的,昨天他甚至没有吃晚餐……
沈雩枫蹙眉,似乎不大满意桑予晨的回答。「他不是你的『那个』吗?你干嘛不问问他?」
桑予晨无可奈何地笑笑。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问?
在窃窃私语的两人不远处,叶歆桦正在那里扫地中。虽然动作一如以往轻快俐落,偏偏脸上笼罩的层层寒霜却令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和世界上的一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的确他们的身分不同了,但两人依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啊……无论如何,桑予晨十分不愿意以情人的高压姿态,在叶歆桦的身上施加任何形式的压力。
他只希望歆桦可以主动告诉他……
顾盼着桑予晨苦恼的面庞,沈雩枫索性提出了一个馊主意:「不然,我们下次跟踪他好了?看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行。」桑予晨想也不想地立即否决道:「我们没有这麽做的资格。」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权,他们不应该任意侵犯他人的领域。
虽然歆桦不算是自己的「他人」……
沈雩枫斜睨他一眼,似是受不了他食古不化的脑袋。「随便你,反正到时担心到头发白的人不是我。」
接而她乾脆拍拍屁股走开,懒得去扮演这个吃米粉喊烫的角色。
听见了沈雩枫的话,桑予晨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知道自己的龟毛又犯了。
唉,真是坏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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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超级市场的塑胶袋放在桌上,叶歆桦心情复杂地环视这个他应该很熟悉、此刻却只有陌生感觉的空间。
浓重的酒气弥漫在空气中,依随着微小的灰尘又浮又沉,密密地箍住了两个人的心魂。
他唏嘘了口气,上次买回来的乾粮已经差不多罄竭了。而藉由食材的减少和水电费的增加,他至少晓得眼前这个空荡的屋子,还是有人在生活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庆幸。
刻意挑了「她」在睡觉的时间回来,叶歆桦不否认自己依旧是胆怯的。除了留下一些生活用品和缴纳各式费用外,他也尽力在不打扰到屋内人的前提下,帮忙打扫现在这个脏乱不堪的房子。
一开始,自己也只是好奇她如何了……
然後,在叶歆桦好不容易结束了清扫工作,回到「Rain」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晚上八点了。
事实上,他在离开了「那里」之後,又去了自己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公园,莫名地发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不清楚自己要怎麽办。
「Rain」楼上的灯光是亮的,走廊上却是一片反常的寂静……在小心打开房门的时候,叶歆桦蓦然陷入了一堵温厚的胸膛中。
他微微一颤。因为这个熟悉的温度。
「晨大哥?」
「……你回来了?」轻轻地环抱住他,桑予晨的唇片几乎要贴上了叶歆桦的耳根。
尚不习惯这般亲昵的叶歆桦红了一张脸,白天兜绕在心口的不愉快,也似乎在桑予晨的温柔拥抱下,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吃过了?」
叶歆桦摇摇头。事实上,他从中午到现在,可以说是粒米未进。
「那等一下,我弄东西给你吃。」他侧首又偷了一个吻,随即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
瞵望着桑予晨下楼的身形,叶歆桦既瞠目又结舌,须臾有一股火热之气自脚根攀沿而上,直直冲入了他的脑门。
刚、刚刚……刚刚晨大哥……他……
掩盖住自己热烫不已的耳朵,叶歆桦匆匆换了一件家居服,继而走到了楼下的餐厅。
此时桑予晨恰好端了一盘热腾腾的炒面出来。
叶歆桦望着桌上热气氤氲的菜肴,胸口隐隐升上了难以言喻的感动。於一般人而言或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无论如何,看到有人因为你而做什麽的感觉,总是令人感到雀跃欣喜的。
然而,叶歆桦却觉得胆怯。
「怎麽了?」觉察到了不对劲,桑予晨困顿地问。
「没什麽。」叶歆桦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一切好像是假的。」
有时候睡到一半辗转醒过来,他甚至常常错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地方,而「Rain」的所有人、事、物都是假的。他没有来到这里、也没有认识任何人……更没有爱上桑予晨──
觉得如此软弱的自己很窝囊,叶歆桦扯了扯唇角,似笑又非笑地。
注意到他的逞强与不甘示弱,桑予晨心口涌上了不舍的情绪……他一时情动,又倾身吻住了叶歆桦的唇,接而绵密地深入其中交缠……
吻了好半晌,他意犹未尽地顾望着满颊红光的叶歆桦,语声低沉又喑哑地。「这个……是真的。」
叶歆桦恍了恍神,才终於恢复了神智。
「唔……嗯。」他颔首。除了耳朵,连脖子都泛红了。
桑予晨的俊颜也微红。他坐到叶歆桦对面的位置上,为了转移气氛而欲提醒他吃饭时,桑予晨却不由得失笑了。
「怎麽了?」叶歆桦不明所以然。
「没有……」他忍俊不禁,然後说:「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眼熟而已……」
叶歆桦怔了怔,也联想到了那时候的情景。他笑:「明明是三个月不到的事情,我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了……」而且,那个时候的他肯定作梦也料想不到,自己和桑予晨的关系会演变成现在这般吧。
也或许……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晨大哥萌生了微妙的情愫的。
叶歆桦赧颜一笑,有些窘涩地开始吃东西。桑予晨也决定在叶歆桦吃饱喝足後,再好好谈一谈。
结果叶歆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了盘中食,又大口地喝干了一杯水,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胸口:「抱歉,我真的饿了……」
唉唉,搞了大半天,身体那种载浮载沉的感觉是「饿」啊……
「嗯……歆桦。」
「唔?」
「那个,最近……有发生什麽事情吗?」
「发生事情?」叶歆桦不明就里,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他回答:「应该没有吧……」
「这样啊……」桑予晨隐隐浮现了落寞的表情。即使不勉强歆桦一定要告诉他什麽,但自己还是期望歆桦可以坦白的。
他现在的心情,约莫和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没有分别吧。
想着,桑予晨涩然一笑。
叶歆桦注意到了桑予晨的笑,於是小心地伸出了手,以生涩的动作使桑予晨的视线重新对上自己的。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根本不了解你的意思是什麽。」他知道晨大哥一定是误解了。於是他解释:「有什麽问题你可以直接一点问没关系,不要拐弯抹角的。我笨、我听不懂,可是……我不希望你误会。」後面一句话,叶歆桦说得面红耳赤。
他目眙叶歆桦胀红的脸,刚才明明充塞在胸口的郁闷感,居然不可思议地消失了……
他握住了叶歆桦的手,墨黑色的眼眸是平静的,仿佛确定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在手心似的,他莞尔:「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了。」
只要被拒绝一次,就会立刻放弃的软弱性格,歆桦终於也觉察到了啊。虽然表面上说的是不愿意干涉、不愿意勉强,其实也是因为害怕得到冷漠的回应啊。
到底他终是为了自己……思及此,桑予晨真的是无奈了。
「那个……晨大……不,予晨。」犹豫了下,叶歆桦不大习惯地呼唤。「如果你想知道什麽,尽管直接问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他明白晨大哥的个性,更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任何的裂痕,倘若言语的保证可以使这个人心安,他不介意由自己担任「先声夺人」的一方。
桑予晨隐约有些诧异,自己明明二十九岁了,好歹也是叶歆桦的半个长辈,竟因为这样的保证而产生了被人怜爱了的感觉……桑予晨心里有莫名的欣慰,现在的叶歆桦的确不是一开始那个闪烁着旁徨的眼目、缩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了。他的目光无所畏惧,也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即使个性单纯依旧,却已经是一个足以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了。
想着,桑予晨拍了拍自己的额,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烦恼了,不然实在对不起和自己说了这些话的歆桦啊……
於是他吐露了自己悬宕已久的问题:「……歆桦,你今天去了哪里?」
听见了他的问题,叶歆桦笑了。因为他知道晨大哥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下一秒,他似乎被挑起了难过的情绪,表情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我回家了。」叶歆桦扯了扯唇角,像是在嗤笑自己对於那个地方,还可以用上「回」这个字的。「我只是想看『她』过得如何了……」
「……『她』还好吗?」
「应该吧。」他有些倦怠的样子,然後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却没有喝,之後把自己「回去」的所有事况,一字不漏地讲述了一遍。
桑予晨倾听着,神色也愈来愈凝重。他藉由喝水的动作平复自己的心绪,继而问:「歆桦……你恨你的母亲吗?」
恨?叶歆桦因为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汇,而怔楞了一下。
「……不,我不知道。」
虽然印象中大部份都是痛苦不堪的画面,然也不是没有快乐的回忆。他知道在男人离开前的母亲是溺爱自己的,其实离开後亦然,只是她表达的方式,和以前不一样了。
孤单的母亲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偏偏因为他貌似那个人的关系,精神不佳的母亲同时也惊惧着他的背叛。而在前後矛盾下,她才会使用暴力以发泄自己的苦痛挣扎吧。
这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母亲应该也是十分痛苦的。
以前一直无法理解的,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叶歆桦现在居然有些领悟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吧……
偷偷瞥了桑予晨一眼,叶歆桦双颊浮上了红光。
不过桑予晨似乎不大领会的样子,於是叶歆桦才大梦初醒地开口:「那个……我想,我不恨她吧。」只是也不清楚有没有爱就是了。
「是吗?」桑予晨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问:「你没有和『她』见面吧?」
沈默了一会儿,叶歆桦点下了头。
即使知悉了「她」的感受,但是如果要和「她」见面,不否认叶歆桦其实还是胆怯的。
桑予晨也明白叶歆桦的顾忌,是以他只是表现了理解的样子,接而握住了叶歆桦的手,给他一点点支持的力量。
「下次……我陪你回去吧。」
「……咦?」
摩挲着叶歆桦粗糙的手心,桑予晨悄悄说:「无论如何,去看看『她』吧。恨也好爱也好,好歹『她』也是你的母亲……」
叶歆桦傻了一会儿,下一秒,他才意识到桑予晨语气里的惋然。
是啊,晨大哥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想到了这里,叶歆桦垂下了头,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
「嗯。」他颔首,随即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对方的唇。
在答应的时候,叶歆桦依然是有挣扎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被爱的,也知道有一个人愿意随时在他的身边,给自己力量和支撑。
因此,他有了勇气。
面对过去的勇气。
在唇与唇的细缝间,桑予晨似乎听见了叶歆桦细微的声音:
「谢谢你……予晨。」
很微弱,却是叶歆桦最真挚不过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