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袁英宝贝:
这几天我有事得回家一道,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想我,星期天是我的生日,我把地址留给你,晚上七点的庆生会欢迎你来,顺便把你介绍给家人认识,记得打扮一下哦。
你的佳璃宝贝
康佳瑀随手写了张纸条,再把纸条压在答录机底下,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准备回家。
这几天,她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老是想吐,为了不让袁英担心,她决定回家住个几天。
她特别选在袁英还没下班的时候跷头,因为那家伙最会装可怜了,搞到最后她一定走不掉,然后,他就会发现她的异状,并且大惊小怪地嚷著要带她去看医生。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健康,少有病痛,就算不小心感冒了,也能很快自动痊愈,估计这肠胃不适的状况最多持续两天,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最怕麻烦,更怕打针吃药,还是回家避避风头吧!
她随手招了部计程车,半小时后人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拖著行李箱经过玄关、进入客厅,浓浓的恶心感差点让她把早餐吐了出来,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她居然晕车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啊。
“哦,老六,你终于肯回来啦?是不是小处男已经被你榨干了?”老五康佳珩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康佳瑀和袁英同居的事,在姊妹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有大人还被蒙在鼓里。
“被榨干的人,恐怕是我才对。”康佳瑀把行李搁在一边,虚脱似的倒向沙发。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老七康佳珞关心地追问。
“没有,大概吃坏肚子了,最近一直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康佳珩怀疑地瞄向康佳瑀腹部。
“很难笑。”康佳瑀无力地瞪了她一眼。
“这不是没可能啊,你问问这个生过小孩的人,她会告诉你的,”康佳珩指了指坐在身旁的康佳珞。
“的确可能啊,你跟袁英有做防护措施吗?”康佳珞实事求是地问道。
“当然有。”
“百密必有一疏,除非结扎,不然天底下没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法。”康佳珩随口说道。
这话,让康佳瑀原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而起,见鬼似的瞪向康佳珩。
“怎、怎样啦?该不会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吧?”
“你有没有验孕棒?”康佳瑀表情扭曲地问出口。
“谁会有那种东西!”
“你不是有一大堆男朋友?”
“喂,你不要搞错了,那些都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我是很洁身自爱的好不好!”康佳珩严正地抗议。
“是吗?”
“不要斗嘴了,老六,你真的有了吗?”康佳珞连忙出面调停。
“我、我怎么知道?只是突然想到,好像很久没用卫生棉了,距离上一次生理期,搞不好已经有两个月了。”康佳瑀懊恼地咬著下唇。她的生理期从来没有规律过,可是迟了这么久实在有点不寻常。
“啊,你完了你完了,一定中奖了!”康佳珩夸张地直嚷嚷。
“这种事你说了就算吗?”康佳瑀没好气地瞪了老五一眼。
“谁说都不算,只有医生说了才准,走,咱们现在就去妇产科检查看看。”康佳珞明智地做下决定。
“我才不要!”康佳瑀第一时间投下反对票。
“难道你要等肚子大起来,才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康佳珩拿看待白痴的眼光看她。
“你不要说得好像我真的怀孕了!”康佳瑀咬牙切齿地吼道。康佳珩这白目,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既然怀疑,就要检查看看,拖著不去会比较好吗?”康佳珞头痛地看著最爱吵架的老五和老六。
“那,好吧。”康佳瑀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沙发。老七说的没错,不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吧。
“我去开车。”
康佳珩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五分钟后,姊妹三人同坐在康佳珩鲜红的法拉利跑车里。
“开快点。”康佳瑀急忙催促,一旦决定,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开慢点。”康佳珞胆战心惊地抓车前方座椅的椅背。老五开车之猛,在康家无人能出其右。
“一个要我快、一个要我慢,到底我要听谁的?”康佳珩无奈地摆摆手。
“听我的!”
“听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我决定听老七的。”康佳珩故意对著康佳瑀挤眉弄眼。“因为,你有可能是个孕妇呀,万一动了胎气,那可不好。”
“康、佳、珩!我跟你有仇吗?你干么老是寻我晦气!”康佳瑀简直要气爆了。
“我哪有?又不是我害你怀孕的。”她的语气,似有无限委屈。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康佳瑀磨牙霍霍,恨不得一口咬断这死白目的脖子。
“好了,不要再吵了。”康佳珞揉揉疼痛的额角,再次劝和。“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休息——老六,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既然如此,就别再斗嘴了。”
康佳珞此话一出,这对世仇才决定暂时休兵。
半小时后,姊妹三人来到位于仁爱路上的中山医院。
一个半小时后,康佳瑀从诊间出来,脸色灰败如死。
“结果怎样?你怀孕了吗?”康佳珞关心地追问,
“老七,不用问了,答案写在她脸上。”康佳珩收起玩闹的姿态,换上严肃的表情,因为,事情真的大条了。
“你要把小孩生下来吗?”康佳珞紧张地问。
“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这种人适合生小孩吗?”康佳瑀爆发似的吼叫。她的情绪槽透了,心烦得不得了。
康佳珩见情况不对,连忙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
“那你决定怎么办?”
“当然拿掉。”康佳瑀咬牙说道,用力甩了甩头。“我现在就进去跟医生说,我不要这个小孩!”
“你发什么神经!好歹挣扎个几天吧?用这么草率的方式杀害一个小生命,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康佳珩一把拉住冲动行事的老六,急得口不择言。
“我只知道夜长梦多,快点除掉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康佳瑀没好气地推了老五—把。
“老六,BABY是老天爷赏赐的礼物,你怎么当恶性肿瘤似的想除之而后快?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不孕的妇女求都求不来,甚至打针、吃药、开刀,中医西医全来,只为了求一个当妈妈的机会?”康佳珞痛心地骂道。
“你知道我不适合当妈,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梦想等我去实现,生小孩会阻碍我的脚步,让我失去自由!”康佳瑀扯著嗓子怒喊,头上青筋暴露,脖子上血管浮突。
“你不要我要,小孩生下来我带,你继续去完成你的梦想,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没你这个妈,他依然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我百分之百确定康家养得起他!”康佳珞毫下示弱地回应。
“我已经是个弃婴了,现在,你要我把小孩生下,然后抛弃他、让他跟我一样变成弃婴?”康佳瑀不可思议地瞪著老七。
“康佳瑀,限你一秒钟内把这句话收回去!”康佳珩被老六的言辞惹毛了。“谁说你是弃婴?我们家里有谁把你当弃婴吗?你不要这么没良心,爸妈如果听到你这样说会多难过?”
“我是弃婴,就算爸妈对我再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婴。”康佳瑀冷漠地说道。
“把这句话收回去、收回去!”康佳珩扯住老六的衣领,红著眼眶说道。
“太过分了!原来你一直当自己是弃婴,那,这些年来大家对你付出的一切算什么?虽然我们老是斗嘴,但我一直当你是最要好的姊妹,现在你居然……”康佳珩气得浑身发抖,把老六推向墙壁,抡起拳头往墙上槌。
看见老五这般难受,康佳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侮的感觉登时爬满心头。
她懊恼地搂住康佳珩,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老五,对不起,刚才我失去理智,那些伤人的话不是当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声才落,康佳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康佳瑀也跟著哭了,姊妹俩搂著彼此,旁若无人似哭得惊天动地。
“你们两个够了啦,不要再哭了。”康佳珞眼睛也红红的,却不得不劝劝这两个爱哭鬼,因为,已经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往她们这儿集中。
“老六,如果你一定要拿掉这个小孩,我们再怎么样都阻止不了,可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缓一缓,仔细地再考虑一下,不要冲动行事,好吗?我希望你跟袁英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康佳珞缓下语气,改用柔性劝说。
“这是我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跟他商量?”提到袁英,她就有气,他是害她陷入这痛苦情境的始作俑者。
“你别告诉我你是圣母玛莉亚,没有男人却可以怀孕。”康佳珩带著哭音,没好气地说道。
“不论如何,今天先回家吧,你情绪太激动了,脑筋也不够清楚,胡乱作决定将来一定会后悔。”康佳珞挽住老六的手臂,和颜悦色地劝著,并且对康佳珩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老七抛出的讯息,康佳珩连忙挽住康佳瑀另一只手臂,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把人给带出了医院。
周末前夕,袁英特别央求汪宜平帮自己选了一套服装,拜见康佳瑀的父母,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而且,还得帮她庆生呢!
他把领出来的现金共一千三百万,一叠一叠排列整齐装在登机箱里,打算带去当生日礼物,此刻万事俱备,只要自己别太紧张,应该可以度过—个美妙的夜晚。
依著康佳瑀留给他的地址,袁英驱车前往,却在发现一幢独立且面积辽阔的豪宅后傻眼,他不敢置信地再三比对地址和门牌号码,却诧异地发现两者分毫不差。
这比看见她住在一处简陋的违建里更令人震惊。
然后,他想到有这个可能——康佳瑀必然是管家或园丁之类员工的女儿,汪宜平借给他的那堆言情小说里,有类似的剧情。
“先生,请问您来参加生日派对吗?”有个身著正式西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接待。
“寿星是康佳瑀,没错吧?”为求保险,他还是确定一下。
“是的,请进,庭院左侧有一处空地,请将爱车停放在标示的地点。”服务员细心地为他做了说明。
于是他驶过弯道,将车停妥,并把后座上摆放著的登机箱提下车。
他在院子里走过来晃过去,试图寻找较为简陋的佣人房舍,却遍寻不著,于是,他绕到豪宅门口,考虑著要不要进去问清楚。
“先生,请问您来参加佳璃的生日派对吗?”大房子里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俪人,那是康家大姊佳璋。
“是,请问地点在哪里?”
“目标物这么明显你还找不到?”康佳璋饶富兴味地打量他。“你该不会就是袁英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袁英讶异地睁大眼。
“佳玛跟我形容过你。”康佳璋轻描淡写地说道,事实上康佳瑀对他的形容是——呆头呆脑。
“她不在佣人房里吗?”
“佣人房?她在佣人房干么?”康佳璋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她不是园丁或管家的女儿吗?”
康佳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跟你说她是管家的女儿?”
“我猜的,以她的家庭环境,不可能住得起这种豪宅。”袁英理所当然地回答。
“事实证明你猜错了,亲爱的袁先生。”康佳璋抿嘴偷笑,老六说得没错,这家伙果然有意思。“请进吧,袁英,佳璃那野丫头确实没有干金小姐的娇贵样儿,但是,谁规定千金小姐非得典雅端庄不可呢?”
听康佳璋这么说,袁英惊讶得张大嘴。“你是说,佳玛她真的住在这栋大房子里?”
“聪明,被你说中了,”康佳璋半戏弄地说道。“你到底要不要进来,派对快要开始了,可不会特别等你哦。”
袁英只好拖著登机箱走进去,这情形,确实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有钱人家的派头——豪华的水晶灯、宽敞的空间、精致的摆设、昂贵的地毯、云集的宾客、专业的乐团演出,以及丰富的饮食飨宴……高规格的奢华享受,在在显示出这家人的财富地位非比寻常。
袁英简直看傻了眼。
然后,他看见康佳瑀身穿蓝紫色雪纺纱缀珍珠的低胸礼服,从内室走了出来,随即,有人推出一个城堡般富丽堂皇的三层大蛋糕。
站在人群中的康佳瑀显得非常耀眼,她扬著笑接受众人祝福,然后点蜡烛、许愿、吹蜡烛,从头到尾,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孤寂感突然从心底涌现,如果她肯分出一丁点注意力来搜寻他,他一定会突破人墙赶到她身边去,可惜她不曾寻过他,好似他来不来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在她心中,他到底算什么呢?
接下来的时问,他浑浑噩噩地,不明白一共有多少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直到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对他抛出一个浅笑,他才重新有了意识。
“你来啦,袁英。”她轻盈曼妙地走到他身前。
“嗯,来很久了。”
“你拿这么大一个登机箱,是想投奔到我家来吗?”
“不是,这是要给你的生日礼物。”
“哦?那我可真好奇,可以打开来看看吗?”
“最好不要,这里人太多了。”
“如果我坚持现在就要看呢?”她的眼神突然不再温暖,有种隐隐的怒气在脸上蕴酿著。
“也可以,只是不太好,”
不等他仔细说清楚,康佳瑀直接取过登机箱,扯开拉链,一大箱纸钞登时现形。瞄见这一大箱钱的宾客,无不惊讶得张大嘴。
“你送我钱?”
“是啊。”
“为什么?”
“因为你说你的梦想是盖一座美术馆,我把我能凑的钱都拿来了,希望能帮助你实现梦想。”
“笑死人了,你想用这些钱盖美术馆?”虽然不清楚他带来的钱总数多少,但很明显是不够的。
“我……”袁英试图解释,她却突然从他身边跑走。
康佳瑀在人群里找到自己的父亲,并把他带了过来,主人一出现,多数宾客也跟著往袁英所在的方向靠拢。
“爸,这里有一个很好笑的人,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康佳瑀指著袁英,笑容灿烂得过了头。“这个人,他带了一箱钱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还说要赞助我盖美术馆,老爸呀,你被人瞧不起了耶,居然有人拿钱来资助你女儿,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嘛!”
康佳瑀夹枪带棍地说出这番话,袁英登时面色如上。
很难相信康佳瑀会这样当众奚落他,可是,她做得太明显了,就算他再笨、再迟钝,也该明白她是故意敦他难堪。
“真好笑,我女儿要盖美术馆当然是我出钱,再说,这些钱哪盖得成美术馆?小子,你这箱子里装了多少?应该没有两干万吧?”康立恒配合女儿打击袁英,虽然不明白康佳瑀为什么这样做,但人的胳膊都是向内弯的,他相信他家老六会有非常好的理由。
“爸,你说他这种行为像不像井底之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却还这么搞不清楚状况,而且,送钱多俗气啊!”
“老六,人家好歹是专程来帮你庆生的,说话有必要这么尖酸吗?”康佳璋听不下去,决定出面缓颊。
“这年头还有人拿登机箱装钱来送礼,简直蠢毙了,他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支票”?”康立恒只当没听见大女儿的话,自顾自说道。
“爸,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康佳璋无奈地猛翻白眼。
“爸说得没错,连古人都知道出门要带“飞钱”,一大笔钱带在身上既危险又不方便,偏生这个傻蛋还用登机箱装,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听见康佳瑀那十足恶意的口吻,袁英脸色灰败,胸口紧得几乎喘不过气。
父女俩一搭一唱说个没完,把袁英当成了箭靶,不肯饶过他,袁英只能被动地听著,任由一片真心被她踩在脚底,狠狠地践踏。
他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伤他?
她可以不喜欢他送的礼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老天爷,救救他吧!他有这么罪大恶极吗?他一心一意想为佳璃做点事,这样用心错了吗?他在心里狂吼著,感受到无比的痛苦。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袁英大受打击的模样,让人看了不舍,康夫人再也无法保持缄默,
她把丈夫拉开,不让父女俩再有机会伤害那个无辜的孩子。
“干么不让我说?女儿需要帮忙,我们就应该挺她。”康立恒不悦地对妻子皱眉。
“不要蹚浑水,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孩子跟老六的关系?他们应该是一对,有可能吵架了,正在呕气。”
“如果是这样,我更要去了。”说著,康立恒就要再往回走。他怎能让宝贝女儿被那个笨头笨脑的傻小子拐走?
“你只要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我就不再理你,”康夫人板起脸孔,撂下狠话。
“你……”
“我说真的,”
“你……”
“想去就去,反正我拦不住你。”
“你……”
“你什么你?还是跟我跳支舞吧,亲爱的。”夫人优雅地将手交给丈夫,附带一个不容拒绝的浅笑。
康立恒无奈地叹了口气,气势整个弱下来。
如果老婆大人不同意,他的坚持向来起不了作用,这辈子,他恐怕是别想翻身了。
另一头,袁英还在苦苦支撑著不流露出怨怼的表情。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不想扫了她的兴,尽管自己早已被她莫名的攻击行为黥得遍体鳞伤。
在一片冗长的沉默之后,袁英叹了口气,如此说道:“对不起,惹你不开心了,我还是先回去。”
他低垂著头一路冲向门口,不敢迎视别人的目光,现在的他,承受不了同情和怜悯。
“袁英,你这样就想走了吗?”康佳瑀丢下宾客,没多想就追了出去。
宾客中有些好事者原想跟过去瞧瞧,却被康家大姊挡住了。
“各位亲爱的朋友,佳璃跟那位先生有点小误会,咱们给一点隐私,让他们好好沟通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