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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香港,皇家音乐学院门口。
熄了引擎,正跟宙风的财务主管通电话,边听边就火起来:“Shit!我就知道那帮韩国佬靠不住,这种出而反而的事我看他们是干上瘾了!你告诉他们,四六开没得商量,要是他们再废话,就把那笔单子撤了!妈的,跟我们耍阴的。”
其实这几年,宙风涉及地产界,成绩斐然,後来开始兼营一些外贸生意,但跟那些外贸商合作要够狡滑,要斗智斗勇,处处得防人一手。但由於怕引起商界的一些连锁反应,所以这一块始终没有完全停止不做,但这类鸟枪打不到的麻烦却也不少,做生意无论谁弱谁强,只要不克扣利益,大家都可以商量,可这笔上,韩国方太扣门了,我忍无可忍地下最後通牒。
“陈硕,天太热,火气别太盛。”马莉上副驾驶座,用力甩上车门,微笑地递上刚买回来的饮料,“这年头,谁不想趁势捞一笔,我怀疑那头也有人想搞猫腻。”
“那他们胆子也太大了点儿!想搽油也要看对手,居然动起宙风的脑筋来。”我骂,顺手又把饮料递还给她,我从来不喝甜味饮料,下车往後车箱取矿泉水。
等重新坐回驾驶座,马莉已经拿防晒油在抹手臂,她回头笑:“嘿,这太阳毒的,你还就喜欢开敞蓬吉普,连累我要里三层外三层地涂这玩意儿。”
“女人麻烦是多。”
“说话小心点!女侠我你可开罪不起。”她故意冲我诡异地一笑,“到时候我就在耀扬面前告你一状,让他给你减薪。”
“多谢关照。”
陆续有孩子们往外走。
“不过,看在她的份上,我可以暂且高抬贵手──”眼尖的马莉边说著边就冲下车去了,爽朗地笑著抱起前方一个漂亮的粉红色小东西。
我摇头,这小鬼一出世便被宠得无法无天,要说这世界还有什麽人可以让我和郑耀扬投降的话,那就非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夥莫属了。
此刻,被马莉呵痒逼得无处可逃,直往我这头奔过来,身上的小提琴已经卸载给马莉。
“嘿,阿硕,扬扬怎麽不来?他为什麽都不来接我?”
我按按太阳穴,又一次感到头痛,自从小家夥懂事後,我就开始习惯“解释”这件事:“他走不开。”
“骗人。”她嘟著嘴,我一把将她抱起扔到车後座,绑好安全带。
她的马莉阿姨也坐到後面去了,给苹果脸颊两个响吻之後,也加入斥责队伍:“对,大扬扬真是不守信用,回去修理他。”
“你就不会教她点好的?”我提示她。
马莉这女人,最没有是非观念,孩子有一半受她毒害,不带坏才奇怪。
她充耳不闻:“宝贝儿,你说阿硕好还是大扬扬好?”
“马莉阿姨最好。”小鬼那张嘴比我们成人都厉害。
这一句把马莉乐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嗯,乖,真没白疼你。回家给我拉一段曲子听听。”
“阿硕说我拉得难听。”
每次她装委屈,准是想偷懒。
可马莉却重重拍打我的驾座靠背:“喂,姓陈的,干嘛打击孩子自信心!”
小鬼一找著靠山就来劲了,继续告发:“扬扬更坏,他说我拉琴像杀猪。”
“他不要命啦!放心,一定替你出气,宝贝儿。我们去大扬扬房门口拉去,拉最高分贝的,让他听听什麽是真正的高雅艺术!”
“马莉阿姨,什麽叫高雅艺术?”
“这个……这个这个,宝贝儿,一言难尽,回头你问阿硕去,啊。”
偏著小脑袋认真想一会儿说道:“我问扬扬去。”
一对活宝。
有必要解释一下,是谁把这个家的称谓弄得七颠八倒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马莉了。江马莉是郑耀扬的嫡系表妹,她爹一直不受用,但这古怪机灵又有几分男孩豪气的孙女,倒很讨长辈喜欢,任她在伦敦大学念完英国文学,混日子不成,又不肯给人打工,高不成低不就,在美国又嫌受监控太多,这就相上郑耀扬了,自叹百无一用是书生,非得跟郑耀扬学习生意经,我不知道如今她学到几成,但她的目的肯定是模糊了。
自打马莉第一眼看见陈扬之後,就宣布“陷入情网”,整个人再也不肯挪地方,算是彻底在香港生根发芽了。陈扬从小跟著马莉,好的没学,乱七八糟的理论一堆,还特别会强辞夺理,她从来不叫我“爹地”,也不叫郑耀扬“叔叔”,跟著马莉管我们叫名字,叫我“阿硕”叫他“扬扬”,全家纵著她,弄得没大没小,而马莉,她一高兴就生事端,真是作孽。我倒也习惯了,但可把耀扬搞得很头大。
今天郑耀扬跟策划部协定招商书的事,有块地花了他不少时间,目前是分身乏术。等我停好车,电话响起来,正是他。
“你过来一趟,这事再商量一下。”他是在说招商细节。
“行。”
陈扬本已经跟马莉走了,听到我在通电话又折回来,在我腿边又跳又闹:“是扬扬麽?是麽?我要跟他讲电话,给我讲。”
PS:
我可是忍不住又续了,大家和我一样想念他们吧?试过换角度过,但感觉都不佳,所以还是延续前篇的叙事人称。五年时间,变化莫测,发挥余地也大,不怕没故事写,争取继续给大家带去惊喜吧。
2
我一手把小家夥夹在腑下,对听筒那头的郑耀扬说明:“陈扬闹得厉害。”
他发出沈低的笑:“遗传。”
也不知道为什麽,这孩子最喜欢缠郑耀扬,不论他摆脸色外加威逼利诱,对陈扬,一律不管用,她认准了人就一个劲在老虎头上拔毛,平时像万能胶一样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你让扬扬晚上来接我吃海鲜大餐。他说过的。”小鬼锲而不舍,还有装哭的迹象。
我摇摇头,把她丢给正赶上来的马莉。
“别缠你的帅哥老爹啦,跟阿姨到花园玩去。”
“我要找扬扬。”
“呵呵,还没断奶哪?”马莉扭过身子调侃我,“陈硕,你这个宝贝女儿不得了。回头我得给耀扬做做思想工作,让他尽早弃甲投降,归顺我家小陈扬。”
“就是你教坏她。”
“OK,OK,我闭嘴行了吧?”马莉嚣张地大笑,然後暧昧地靠到我身边,还冲我调皮地挤挤眼睛,“喂,一直想问你,你跟耀扬真的亲密到那种……可为什麽在我面前你们都装得那麽正经的?──你们那个,就是那个嘛,怎麽做的?英俊威猛的一对……啧,我真的很感兴趣,很好奇。”
我做个stop的手势,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在陈扬面前说一些儿童不宜的话题,一方面也彻底服了她,亏她姑娘家问得出口,脸不红气不喘的。轻轻拍一下马莉的脑袋,转身取车准备出发。
“有什麽关系嘛,透露点细节吧,看我这麽有研究精神的份上?陈硕,嘿!我没想到你这个人这麽小气的!郑耀扬也是那样,真是太不给我面子啦。”敢情大小姐还采访过郑某人,可怕。
有一回更夸张,居然在我卧室的窗帘後架了台小型V8,幸好被我及时揪出来,江马莉小姐还理直气壮、气急败坏的──“耀扬呢?镜头里怎麽没有他?!”这是她的原话。
这种女人功力颇深,不好应付。马莉与当年知情识趣的大女人秀芳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她明朗大胆到与这个现实世界脱节的地步,像一道阳光,照得周围人一阵热一阵辣,可她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当我把车子开出去,马莉还在後面追赶:“喂,让耀扬别食言,晚上回来接人!”
我一路飙去宙风大楼。上顶楼,秘书苏茜看见我很惊讶:“陈经理,您怎麽来了?董事长刚跟一帮台商出去了。”
“他没跟我说,应该还会回来,我在这儿等他。”转身又道,“麻烦帮我泡杯咖啡──”
“不加糖。”苏茜笑著接下去,“需要我把招商资料送进来吗?”
“好的。”
走进他的办公室,坐倒在那张熟悉的皮椅上,深呼吸过後就开始翻阅文件。等一杯咖啡下肚,郑耀扬仍没有出现,於是我开始稍微闭目养神。
直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睁开眼,正好对上郑耀扬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走上来:“累了?”
我抹了把脸:“还行,昨晚没睡好。”
他戏笑:“我到你房里睡,你说睡不好,我没到你房里睡,你还说没睡好,怎麽回事你?”
我顺手拾起一份文件往他那儿掷过去,正中目标,他敏捷地接过。
我笑:“昨天被陈扬缠得很惨吧。”
“这个保姆我看得趁早换掉,老让她半夜跑我房里来让我讲故事,像什麽样子。”郑耀扬也有点儿发窘。
“不用迁怒保姆。”我站起来,他一把上前来拥住我的肩。
“晚上跟我去出海,嗯?”
我不领情:“你难道忘了海鲜大餐?”
“噢,见鬼。”低咒,接著给了我一个激烈的热吻,右手突然就往我腰下窜去。
我粗喘将他推开半尺:“明天何夫人的鸡尾酒会,送什麽礼?”
他无奈地盯住我:“保时捷BOXSTERS,何夫人喜欢靓车。”
我吹一声口哨:“嗯,当我没问。”
“听说今天韩国人把你惹恼了。”
“妈的,太不守信了,自己走弯路还问你讨汽油钱,一分都不肯落下,最不爽的就是跟小家子气的人做生意。”我忍不住撒火。
“把单子撤了干脆。”
“不,跟他们耗那麽久,怎麽也得要他们赔偿精神损失费,我会去谈,这单生意还非做不可了。”
“你就是有病,要存心找罪受,随便你。”
他淡笑著摊开招商手册跟我探讨。
一晃过了七点,我的手机响起来,电话那头是马莉的咆哮:“喂,什麽时候来接小公主,两位王子?”
我跟郑耀扬赶回去,车子还没驶进花园,陈扬就奔出来迎接,像只花蝴蝶似地直扑前座车窗。
“阿硕,你坐後面,我要坐扬扬旁边。”
我看一眼郑耀扬,他一副很头大的样子。
小鬼一上车,郑耀扬又开始那套循循善诱:“陈扬,在公共场所叫我什麽?”
“叔……叔。”
“OK,记得就好。”
“可是你说过叫叔叔有奖励的,怎麽没有?”
“还没有?上星期的那些礼物都不算了?”郑耀扬有口难辩,“好,今後礼物都让你的阿硕买单。”
“你的钱不是阿硕的钱麽?”
我终於在後座笑出来,看郑耀扬出糗,有时候还蛮过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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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餐厅,陈扬一手牵郑耀扬一手牵我,这样两大一小的组合是有点儿奇怪,小家夥东看西瞧,大大咧咧地喊起来,嗓音粉脆:“爹地,大家都在看我们耶!”
陈扬在公众场合才会转性喊我爹地、喊郑耀扬uncle。
我将陈扬抱起来,放在儿童专座上坐定,防止她作怪,我俯身盯著她漂亮的褐色眼睛:“陈扬,明天不许逃课,不许跟马莉阿姨去水族馆,OK?”
“OK。”她答应得很干脆,挺反常的。
“扬扬……”刚开口就被郑耀扬用警告的眼神阻止了,小姑娘立即机灵改口,“Uncle啊,我的游戏机坏了,能再买一部吗?”
“只要老师不再告状,可以考虑。”郑耀扬一直很像样地做好家长的角色,可陈扬并不是很怕他,他也是首次遇克星了。
“可你知道,老师的工作就是告状啊。”
“这强辞夺理是跟你学的吧,陈硕?”郑耀扬笑了笑,朝我看过来。
我也不争,交叉抱起手臂闲散地靠在座椅上:“跟你学,岂不更坏。”
五分锺以後,陈扬扭过头犹豫一下还是把小脑袋凑过来,低声征求意见:“阿硕,我能不能去三楼?”
“哈,原来早有预谋。老实说,想做什麽?”
“今天是佐治方的生日会,艾米和茉莉都去的,我能去麽?”
“这麽巧?”我倾身看著她,“你不吃海鲜却想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
“是的,我非常想去,非常。”
“好吧,我想我们需要商量一下。”问对面的郑耀扬,“你说呢?”
“你陪她下去。”他倒是答得挺轻松。
我其实毫无食欲,於是道:“干脆换个地方。”
郑耀扬点头站起来,一把提起陈扬,抱著她就溜,我连忙在撤单後跟上他们。
他问她:“礼物准备了麽?”
“没有。”
之後是陪小鬼先去挑好礼物再折回去,今天郑耀扬似乎心情不错,百依百顺。直到把陈扬送到三楼举办生日会的音乐厅,与对方家长确认舞会时间和安全系数,才放心离开。
郑耀扬边打电话边回头对我说:“我让司机按时来接,你现在跟我去个地方。”
他神秘地笑了笑,表情竟然透著淡淡的温柔,像隐藏著一些小阴谋,我无奈地摇摇头。他收线後,一把抱住我的脖子,似乎挺急迫地往外走,他的兴奋有那麽些奇怪。
“你到底搞什麽鬼?”上车後我发问。
“近段日子被那帮外国人弄得头大,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你放松的方式我一向不敢恭维。”
“这次希望你多少捧场,至少不要像以往那样表现得太不屑一顾。”
“噢,这就是你长此以来对我的不满?”我忍不住笑,“是你自己次次都太没有新意。”
“你不知道,要讨好你陈硕有多不容易。”他将方向盘一拐。
“今天我知道了。”我轻笑。
他将车拐进本港知名的游艇码头,我有点摸不著头脑,不晓得他大老远拖我来想干嘛。
“时间还早。”他拉著我的手臂,突然跑起来。
“郑耀扬,你发什麽疯啊!”我笑著喊他,他也不理。
等我们像两个小鬼似地跑到尽头,他缓了口气,指著十米开外的一艘私人游艇,白色的船上刻著优雅的深蓝莹光漆字──“C&Z”。
我有点怔,往前走几步再凑近些看,突然明白过来。
“什麽时候买的?”
他走到我身後:“正不正?”
我扯扯嘴角:“看起来还不赖。”
有个工人在洗甲板,看见我们就脱帽爬上岸来:“郑先生,您好。”
“现在能出去麽?”
“如果现在出外海,得在岛上过夜了。”
“行。”他向甲板走去,回头伸手招呼我,“嘿,下来啊。”
“你确定?”我扬眉,有点犹豫。
“整个夏天我们都没有时间去旅行,不会连夜里吹吹海风都成了奢侈吧?别让我失望,来吧。”他淡淡地开口,眼中有笑意,今夜的海水有些温柔,轻轻拂起郑耀扬的黑发,昏黄的灯光照得他整张脸异常清晰,流露著不易察觉的慵懒的性感。这人不管什麽看,都是那麽英气逼人。
最终,我还是跳上甲板。游艇内还有两名工人,郑耀扬示意他们出港。
游艇的速度并不快,当我靠在栏杆上往岸边望去,感觉照明灯挺晃眼。
“要不要进仓睡一会儿?”郑耀扬发现我有点累,所以提了个古怪的建议。
“睡?那你何必拉我来出海?”我饶有兴味地朝他看了看。
“何夫人下午打电话给我,向我问起你的事。”郑耀扬突然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不过听完之後我惊异地瞪大眼睛。
“很意外麽?”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会儿,又看向宁静漆黑的海面,“我也有些意外。”
“她怎麽会问起我?什麽时候我也跻身贵族引起上流社会人士关注了?”我自嘲。
“他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什麽?”我叹笑著玩笑,“怎麽扯到这上头的!我在她面前已经够谦逊,看来做得还不够好,她还是针对我了。”
“她问我,如果最得力的助手因为谈恋爱而影响工作,我这个董事长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她真这麽说?呵呵,有意思。”
“她看上你了。”郑耀扬收回目光,又放到我脸上,“想把你推荐给待嫁的富家女,明天,你等著。”
“笑话,要选也是你被选上的机率比较大吧?何夫人知道我有女儿。”
“如果我曾告诉过她──我有个关系稳定的伴侣呢?你说她还好意思将淑女推荐给我麽?陈硕,我提醒你,明天可得顶住,何夫人攻关能力不错。”他给我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是没人敢得罪她吧。”
郑耀扬听了,低笑著回船仓取出食物和酒,没再说下去。
“这个氛围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浪漫?”我调侃他。
他边倒香槟边说:“是什麽无所谓,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就好。”
“你他妈尽会胡说。”我夺过酒杯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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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他轻轻问,把酒凑到我嘴角,嘴唇几乎贴到我耳廊。
“很久了,我不记得了……”我轻笑著避开他,走到船尾。他缓缓跟上来,“耀扬,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为什麽这麽问?”
我哼笑:“难道我又无意中惹恼你了?”
他闷闷地:“现在没有,不过这事儿你常干,我已经习惯。”
我将杯中酒一仰而尽,这时郑耀扬从背後揽住我的肩膀,有点儿赌气似地说:“有些事情,你却永远不会习惯。”
“你指什麽?”我笑,“郑耀扬,你别在我面前装纯洁,这几年,你起码已经制造过五次以上桃色报道。”
“你跟那个名模苏珊娜在酒巴的亲密合影,至今还在被娱乐版采用。”
“彼此彼此。”
当然,有必要说说这五年中的情感纠缠,我们也并非一直平顺。作为黄金单身汉的郑耀扬,这几年几乎与红色新闻没有完全脱开过关系,这自然是因为他对女人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媒体也一度对我产生过兴趣,报道我这个宙风董事长的贴身助理如何如何神通,如何如何左右逢源,可能由於外表和业绩一些综合因素,有段时间我的见报率也不低。跟苏珊娜是有过一夜情,总之那天我醉了,那场意外令我有些不安,她是个热情如火的女人,等我醒过来,已经躺在她身边,郑耀扬知道後,非常恼火,有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没有搭理我。而郑耀扬传说中的情人,有几个我见过,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我并未追根究底,没有这个必要,如果相信他,何必在一些伤感情的事上牵扯不清,我依然保持著一些自我的东西,没有被环境同化。我和郑耀扬这几年在商场上都变得更老道了,几乎无往不利,但任何人都有翻船的时候,我们头脑很清醒,至少还可以做到相互提醒。他仍需要我,所以我不需要跟任何人争,其实和郑耀扬相处久了会发现,他虽然是冷静、沈著的男人,但是偶尔也会很情绪化,并不好敷衍。
就像现在,他会不分场合地突然吻上来,吮吸的力量既强韧又温柔,可我已经听见船工渐近的脚步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推开他……
工人出现──“先生,需要靠岸麽?离前面的小岛还有五百米。”我压抑著喘息,听见郑耀扬应了声:“好,靠岸吧。”然後回头看我,“煞风景的事可真不少。”
我别过头:“晚上你节制一点。”
“陈硕,最近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有点……”
我截住他的混帐话:“你给我闭上嘴,到时候让你看看到底是谁不行。”
他戏说:“跟你比别的我没把握,偏挑我战斗力最强的项目比。”
“明天中午前赶不回去,你自己看著办。”先警告。
“我是巴不得不去。”他哼道,“纯粹是为那帮吃饱了撑著没事干的人设的局,何夫人这等人物,不晓得一晚上可以算计几个贪便宜的富商,你看著好了。”
“我同你不被算计就行了。”
他笑了:“这事情难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海风有些小状况,延时起锚,结果回码头已经是下午五点差一刻,郑耀扬先回公司处理文件,我则拐回家准备捣些电脑数据传回给他,一进门就被管家拦住了:“陈先生,江小姐一直找你,说你的电话没信号……”
“行,我知道了。”
“她在後花园。”
我踱到花园见马莉正在打电话,她抬头看见我,两眼放金光,边奔过来边对著电话那头的人说:“好啦,他到了!一会儿见。”
马莉收线後拉住我的手臂:“我刚跟耀扬通话呢,呵,你们可真会吓人,临时有事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陈扬问我了八百次你们上哪儿去了,今天逮不著人我还真是急了。”
“这麽大两个人还丢得了?”我安抚她。
“我是怕你们忘了晚上何夫的酒会!到时要我一个人去,我那瞎话连陈扬都骗不过更不用说何夫人了。”大小姐一连迭声地训斥,接著控诉她的服装设计师,“更可恶的是,我参加酒会的礼服五分锺前才收到,这效率!”
我逗她:“送到就好,你也省省力气回房间,你那上妆效率不用我们再提醒你吧?到时等不及你,你自己叫出租车过参加酒会。”
“嘿嘿,又损我,好好,我去上妆,不自讨没趣了,OK,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她笑著转身回房,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地回头补充,“噢对了,我去试衣,你一会儿帮我看看合不合身,如果不好,我还是穿回以前的几件。”
“随你。”
“你的著衣品味和耀扬的高眼光一向都让我欣赏。”
“过奖。”
“昨天你们在哪儿?”边往後退边继续发挥她的八卦。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瞎扯。”
衣香鬓影,繁华似锦,全港传媒界最精彩的人物中有半数在这个会场中央徘徊,何夫人本是加国华人传媒大亨的遗孀,回香港创立自己的电台和报业集团,因为为人慷慨大度,容貌风韵尚存,自然宾客如云、人际四通八达,在业界口碑非常好,社会地位也相当稳固。谁都希望成为她的贵宾,以此与传媒界建立良好的关系,获得通行证,打响自己公司的知名度。
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在一次社交场合见到我和郑耀扬之後,何夫人就主动接近,我们自然欣然领受她的种种美意,之後由她主办的大多数社交活动她都不忘让助理送上请贴,我和郑耀扬权衡利弊还是决定顺应大势。
当我们同时出现在场中时,又收到了各方的羡目光,马莉也注意到了:“呵,还是白马王子!礼服装在什麽人身上真是讲究的事,估计何夫人是想让你和耀扬帮忙作形象代言。这场面可真大,我想我的白马王子也会在这里面。”
“那可要祝你好运了。”郑耀扬听见回头淡笑著对马莉说了一句,语气可不大真诚。
“假好心。”马莉笑骂。
然後他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去和何夫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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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丽何夫人仍可算是上流交际圈的一朵奇葩,随著资历声势逐年增长,她号召笼络人的手段更丰富,市面上,那些再年轻的面孔也不能将之取代,今天她可以随意支使各路英雄为她的酒会或庆生会加添彩头。
我和郑耀扬来到端庄又热情的女主人面前,我和他都是少有的规矩,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都争取不引起何夫人的额外“注意”。
“两位青年才俊光临会所,真是临幸之至。”何丽意外地迎上前来,“你们二位可不好请,以往我发过三次酒会的请贴,你们两次在欧洲,一次去了新加坡,这回我可是看准你们在香港才发贴的。”她不无夸张地说。
“何夫人真是抬爱,您的邀请,我们势必会出席。”郑耀扬微微俯身亲吻何夫人的手背,做足绅士。
“我的酒会要是缺了本港最有价值的两位黄金单身汉,绝对失色不少。”何夫人笑容可掬地打量我们,“来,要给你们引见一个人,我的侄女──梁敏仪。”
一个女人回转身来,清淡优雅,不是太美丽,但令人顿生好感。她的眼神很专注,有些淡淡的研究意味,首先与我对上,略略一点头,又有礼地转向郑耀扬。
“敏仪,这是宙风的郑耀扬和陈硕,相信你一定听说过。”何夫人的引见相当到位。
“郑先生、陈先生,常听业界提起二位。”她的笑容也很淡雅,“不光阿姨欣赏你们,我也一直很仰慕,没想到可以这麽快能够见面。”这种虚伪的客套话,从这个女人嘴巴里吐出来,似乎也很近人情。
我不经意地笑笑,她似乎察觉了,往我这边看了看。
“能请你跳个舞麽?”郑耀扬似乎在替我解危。
“荣幸。”她伸出手,与他步入舞池。
看见他们在人群中漫舞,非常耀眼的一对,郑耀扬一身的潇洒不羁掩都掩不住,而那个梁小姐淡如菊馨如兰,倒有几分超脱的味道,我不禁稍稍别开目光。
马莉不知什麽时间又转到我身边,朝我眨眨眼,笑得是一贯的古怪诡秘:“嘿,耀扬有遇了,气质美人噢。阿硕,会不会妒忌啊?”
我抱以一笑,真是不晓得拿这个丫头怎麽好。她歪著头,似乎还有些困惑:“难道一直以来是我想象力太丰富?唉,只怪你们站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那种和谐感,冲击力十足,就好像……就好像再没有外人可以介入似的。”
“到底想说什麽?”
“你跟耀扬之间──真的很令人费解哎。”
“是你让我很费解,有闲工夫研究我们的关系,为什麽一星期只见你在宙风三天?”
“你真是会触我霉头……”她作势要走,“呵呵,有你这顶级帅哥站在我身边,还有几个男人有胆上来邀舞?想要找男朋友,就不能太靠近你和耀扬。”
“行,不打扰你。”退避开,我笑著扬了扬手,顺手拿起侍者托盘中的一杯香槟,隐入人群。今晚,每当我的眼神触及郑耀扬与他的舞伴,心里就产生了一阵异样的感觉,是那个女人太特别,还是我太敏感。
“陈硕?!”有人在我身後叫了我的名字,有些唐突。我转身,看见一张既陌生却也有些熟悉的脸。时间只让他的外表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些,仍是一身得体的装束,松开的领口并未打领带,看起来略有些不驯,也许他还是跟以往一样习惯玩追逐游戏。
“你是──”我装作要想一想。
“你不会把我完全驱逐出境了吧?”语气很大胆,也很直接,跟他原来留给我的印象截然不同,毕竟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幸亏,我不是一个特别健忘的人。”主动伸出手去弥补刚刚的怠慢,“冯先生,好久不见。”
“陈硕,你什麽时候开始这麽矩礼了?”
“我以前很放肆麽?”我盯著他。
“一点没错。”他突然用力拉了我的手臂一把,我没防他这一招,与他迎面一撞,他顺势来了一个重重的拥抱,像遇见老友一样,我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倒也不甚介意,大庭广众之下,谅这半个日本人也玩不出什麽花样来。
“我记得冯先生以前不是这麽热情的。”我平静地退到安全距离。
“也许是看见你,太激动了。”他深沈的眼睛光泽看不出激动成份,“我不想再从头认识你一次,请称呼我鹏飞,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
“那是自然。”我只有叉开话题,“三年前就听说你回东京了,一直没再在香港遇见你。”
“是,在英国呆了一年,其他时间都在东京的银盾总部。”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将我浑身巡视一遍,“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我该怎麽变?”
“至少不应该仍然这样英气逼人。”
“你的夸奖似乎很直白。”我也只好开玩笑,但有点站不住了,“有空随时联络我,失陪一下。”
“真没想到,你还留在宙风。”冯鹏飞在我身後说了句。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想不到的。”
当我靠在窗台边看表时,已经感觉无聊,这次的酒会不很喜欢,想先行离开,又怕失礼,因此只得按兵不动。等郑耀扬兜了大半圈,到旁边之後,我有些不经意地问道:“怎麽,通了几条路?”
“华氏集团的总裁想跟我们另约时间谈谈。”
“那好,真是不怕没事做。”
“明天把招商书定下来,我可能还要亲自去一趟马来。”他突然笑了笑,“刚才那位梁敏仪小姐,有专访命令我们奉陪,肯不肯舍命陪君子?”
“让她采访你好了,这种事我不干。”我本能地推脱,这种所谓的“专访”做过不晓得几回,一耗就是半天,郑耀扬十次有九次推,那九次都是我这个代理总裁代劳出境出力,到时候登出来才发现照片的篇幅比字都大,还要被他取笑一阵,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回是何夫人旗下的财经版杂志。”
“郑耀扬,你他妈怎麽好事不想到我?”我摇著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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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怪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梁敏仪?”郑耀扬很少在我面前对别人表示出兴趣,於是随口道:“喜欢就追啊。”
“你不反对我就追了。”他轻轻一笑。
“我从不试图改变你的决定,何况,我也没那权利。”晃著手中的酒杯,回视他。
“你的不干涉是表示给我充分自由呢,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小节?”
“郑耀扬,你别在这种时候测验我的忠贞度,你我都可以免掉这一环。”
“是麽?”他深深望著我,若有所思,“认为你之後,我的确变了很多。”
“但偶尔,还是会遏制不了本性。”我啜了一口酒接上一句,嗯,是佳酿,口感极好。
“这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我自己。”然後就走开了。
当然,不要以为我和郑耀扬可以相安无事共处五年之久,其间磨擦不断,但奇迹般地走过来了,这也是每次总有一个人在最後关头退一步。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我想他也是,因为我们通过一方妥协而达到和平的次数日益增多。
我和郑耀扬这类人,说到底,还是太自我为中心,总是坚持个人见解,不肯让步太多,撞到一起必然火药味十足,但长期形成的默契,却已无人能及,通常我们是一体的,但有分歧时,势必有一场恶战,等斗得筋疲力尽才发现对方的意见有可取之处。
“敏仪似乎很欣赏阿郑。”这才发现何夫人已经站在我身後微笑,她私底下称郑耀扬为“阿郑”,以表特殊的亲热。
“有眼光的女性都会选中郑耀扬。”我报以一笑。
“这话稀奇。”她爽朗地笑了起来,“陈硕,我本来想将敏仪介绍给你。”
真没想到她点得这麽明,有点儿意外,嘴上只好说:“受宠若惊,这麽出色的小姐怎麽轮得到我,多少男士要排著队邀她跳舞。”
“可听阿郑说,他已经有了一个伴侣,即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带固定女伴出席社交舞会,但我知道有这个人,阿郑的好处就是坦率。”何夫人直言不讳,“我只是不想敏仪去参与一场不必要的竞赛,更何况是感情方面的竞争。”
“梁小姐值得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我发达自己的观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不是敷衍。
“你是在暗示我,敏仪跟你或是跟阿郑交往,都不合适。”
“请允许我在您面前能够比较直白。”我尽量得体处理对话。
“陈硕,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何夫人笑得很灿烂,“如今替一位优秀的年轻女人寻找一位优质的单身男人真比大海捞针还难。但愿你今晚尽兴。”我点头回礼,她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我对那位梁小姐兴趣缺缺,於是回头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那天回程的气氛挺怪,我和郑耀扬并没有过多谈论酒宴上的事,只有马莉一脸兴奋,坐在车座上傻笑,然後说:“陈硕,猜我今天遇见了什麽人?”
我没搭腔,看著车窗外,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
“喂!陈硕!给点面子行不行?!”
我终於注意到她:“好,你说。”
“切,没诚意。”她倒从来没有真生过气,“我今天遇上白马王子,可能是我的真命天子。”
“恭喜。”轻描淡写的祝福语显然激起了江小姐的不满。
“早知道你这种反应,还不如不说。”之後,还故意用手肘撞撞我,“改日我约他到府上喝下午茶,不介意吧?”
“你问房东,不关我的事。”
“房东?”她一时没明白,等转过念时就大笑特笑,“耀扬,能不能带异性朋友进宿舍楼?”
前座的郑耀扬倒也捧场:“记住十二点前熄灯,最近查房查得厉害。”
“你们可合作点,到时别拖我後腿。”马莉高兴起来。
“那位不幸的男人只要一上门,我们集体退出百尺之外,把战壕全让给你们也行。”郑耀扬越说越调侃。
“多谢,到时让你们看看本小姐的眼光。”马莉不以为然,脸上还颇得意,看来这回还有点动真格的了,在感情方面,我知道马莉并不是个老手,她的大方豪气曾吓跑不少胆子小的公子哥。
呵,今天的晚宴还真是各求所需,何夫人堪称慈善家。
车子驶回别墅,已近凌晨。郑耀扬在我上楼前叫住我:“陈硕,招商手册初稿已经定了,在我的电脑里,一会儿我拷贝一份给你,你明天试著跟策划部的人再沟通一下。”这次投资建设的金融大厦,项目规模很大,成本也高,我们都很慎重,在建立与政府的良好关系同时,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做前期造势,提升楼盘身价,一份好的招商书当然也可以帮宙风集团揽到真正有实力的投资客,从中作取舍。
我洗完澡,去了郑耀扬的房间,他居然没在房里,我进去自行打开他的电脑,他的密码设置我是清楚的,现在,我们之间在公司各个层面的问题上已经没有机密可言,老实说,两个都十分有戒心的男人能达成这样的共识很不容易。
平时没有必要,我从来不来开他的电脑,这次,我在桌面上看见一个文件夹,文件名是我的英文名,迟疑一下,还是禁不住好奇点击了,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文件夹里放著几十张我的照片,并且画面取景都十分暧昧,甚至有半裸和我熟睡的照片,坐在椅子上有点儿发怔。
郑耀扬这时推门进来,我抬头与他的眼神撞个正著,他看了眼电脑屏幕,没表示什麽意见。
“没想到你有这种嗜好。”我看看他,又看看照片,说了句。我正翻到的那张是在某个清晨,我侧著脸趴睡在床上,阳光半明半暗,被单该遮的部位并没有遮住,凌乱的发,放松的表情,床单很凌乱,不难看出刚经历过什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种不设防犹如孩子般的神态。
“很性感不是吗?”他走上前来,站在我身後,俯下身体,将手心覆上我的手背,迅速掌控鼠标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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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情不自禁,有这麽好的模特不用,岂不浪费?”他舔吻我的耳廓,手指点击下一张。
两年前,郑耀扬突然对摄影感兴趣,从此,除了风景,我也很不幸地成了他镜头的扫射目标,只是我不知道,他会真的留下这些隐秘的照片,这让我多少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以有自己很有艺术天赋?”我挑眉臭他。
“也只有你小看我,上周摄影协会邀请我去参加本届影展。”他颇有意思地叹笑。
“你该不会是要把我的……这些,送去吧?”我啼笑皆非。
“那就要看是从艺术角度出发还是从情感角度出发了。”他居然邪笑著威胁我,“有一些的确很fit,看这张,你在阳台上喝咖啡,光看这个侧面,不知有多纯良。”
“多谢夸奖。”弯起嘴角,很配合地展露一个“纯良”的笑容。
我真不知道郑耀扬也会做这样“有趣”的事,他接著说,“放心,暂时还不打算公开关於陈硕的一切影像──因为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是,很明智。如果你把它们送去影展,我会杀了你。”我很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低笑:“幸好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命是保住了,你看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再做些别的……”他的手开始沿著手臂一路钻入我的浴衣领口。
我犹豫了一下:“明早的晨会我可不想迟到。”
“去它的晨会!”他轻轻咬住我的脖子,用力揽住我的上半身,把我从椅子上拖起来,拉到沙发上,固执地用身体压住我,不留一点空隙,对著橙色的灯光,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眼底烈烈的火焰,格外直白,空气中的波动让我灵敏地嗅到了情欲的味道。
“你怎麽说来就来?”本想打趣他,可在他硬挺的下半身抵住了我的腰际时,我立即闭嘴,欲焰熊熊燃著,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以及彼此追逐较劲的凝视,一股复杂的情愫瞬间交缠翻涌,我的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和这个男人相处这麽久,他眼睛的激情从未退减,我们常会争执,甚至会有动手的时候,但常常,他对我的实质性容忍和消极抵抗会令我瞬间平静下来,当然,大部分时间他宁愿和我对打一场也不肯妥协。但似乎,我们习惯了彼此的表达方式和暗示,我承认,这五年来,一种强烈的需求感充斥在我们之间,无可替代。
等我走出浴室,郑耀扬还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用大毛巾边擦沾水的头发边问他:“怎麽,你似乎有话要跟我说?”
“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找你的。”
“打到这儿来的?”我停下动作。
“不,在公司。”郑耀扬皱了下眉,“他说他叫陈仅,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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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我怔住,回头瞪住郑耀扬,随即又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表情,把毛巾丢开,大咧咧架起腿坐到沙发上,“跟他没联络很久了……”装作满不在乎地冷笑,“哼,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他站起来:“我居然──从来不知道陈硕有亲戚。”
他说这话时,眼睛很冷静地对著我,就因为太冷静,所以让我有点不自在,为了掩饰情绪,脱口道:“你不是一直很擅长调查别人的底细麽?”
“你他妈的不是‘别人’!”他豁地转身走进浴室,我知道他不爽了。
刚才的火热就这麽被一个人名给打消了……我起身取了备份磁盘,离开了郑耀扬的房间,回隔壁自己的客厅,打开那个八百年没开过的超屏电视,看英文频道午夜後的成人电影,我只是想要些噪音分散特别集中的注意力。
没想到,十五分锺後,郑耀扬推门进来,回头瞥了眼电视,果然玩味十足:“你不知道这种节目要收费的?”我懒懒看著他,没理他的玩笑口吻。
沈默了一会儿,直到我打破僵局:“我不知道他会找上门。”
“有麻烦?”他抱起双臂沈吟,“要我帮你解决吗?”
“你最好别管。”说完,我抬头看他一脸研究的表情,随手关掉电视,“你想我现在就把自己的背景都跟你交代清楚?”
“不必。”他干脆地抬抬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数秒,开门走了。
郑耀扬,有些事不是我不能说,而是时间太久,不想再提起……人总是或多或少有些秘密,再亲密的关系也不可能完全透明,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我们之间也总是会忍不住要把对方的罪恶面挖出来袒露在面前,即使痛,但过瘾。
然後有整整三天,我和他都没有提起这个人这件事,可能是我表现得太平静了,所以郑耀扬也没有追究下去,而我,则开始暗自著手查明。
一天午後,接到马莉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愉快:“陈硕,今晚我要在别墅邀请三位朋友过来吃晚餐,你和耀扬可不可以赏脸哪?你们也没几天是按时回来的,今天为我破个例吧?”
我听出端倪:“想必有重要人物吧?”
“啧,你笨一些会不会更可爱?”她呵呵地,“我事先还是要重申一次,不准在他面前拆我台!我好不容易找著一个王子,你们可得合作一点。”
“怕出丑,干嘛还要我们出席?”
“我想你们见见他,作为我──家人的身份。”语气居然是很真诚的,看来小女人是真的动了凡心。
“才几天就见家长,会不会太仓促?”我打趣,结果惹来小女人曝粗口,於是只得改口,“好吧,我尽量抽时间,郑耀扬那儿说不准,我知道他傍晚有个会要开。”
“说定的?不来你小心。”她安心地收线。
在感情方面,马莉是很单纯的,她对我和郑耀扬已经有情感依赖,总想我们为她参谋,马莉人虽然好动,但在交友方面一向谨慎,一般男人很难入她法眼,这一个似乎是个幸运儿。
那天郑耀扬果然被拖住脚,我只有单枪匹马回去赴约,本想给足马莉面子出席晚餐,结果还是迟到了。等把车停进车库,从花园绕进去,想先回楼上换身轻松的便装再出来,却被在客厅接待“贵客”的马莉眼尖地揪出来。
“嘿,陈硕!来坐来坐。”她兴奋地向我挥挥手,我只好先走过去打招呼。
看见桌上除马莉还有两男一女,看见来人中的一位旧识,我微微一怔,马莉已经爽朗地说开:“这位是我表哥和我最信任的人,陈硕,他是宙风的总经理。英俊吧?至今还是黄金单身汉,露露趁此机会可以智取。”
这话搞得那个叫露露的女人有些难为情,微微朝我点了点头。
等眼睛移向另外两位,马莉更加热情:“这二位不能不认识,快快自我介绍。”
“章凯。”年轻人起身伸手,“久闻陈先生大名,今天终於得以一见。”
“幸会。”我与他轻轻一握手,转头看向另一个男人。
他站起来,也递上手:“在下冯鹏飞。”
“你好。”我和他都没有反常的举动和意外的表情,真的像两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这样正好,我也不想在马莉面前解释过往这一段。
马莉吆喝:“陈硕,你让我们好等,我们都吃过晚餐了。来来,罚一杯。鹏飞专程带来上好的清酒。”
上甜品的时候,马莉偷偷问我:“他好不好?”
“哪个?”
“装什麽蒜!讨厌。”她自己先娇嗔著笑出来。
“很好啊。”我心不在焉,“你喜欢就好。”
“鹏飞一点日本大男人的习气都没有,除了你和耀扬,头一次觉得还有别的男人精彩。”马莉脸带微笑,接下来居然发表了一系列感慨,“知道为什麽我一直不交男朋友麽?有你们在我身边,怎麽都会有比较,任何男人立到我江马莉面前,都不得不一眼略过,不是不痛苦的。”她小姐找不著男朋友说到底原来还是我和郑耀扬不好。
“我们是要检讨自己是不是条件太好。”我忍俊不禁。
“再说下去,你又要说我神经兮兮了,哎,算啦,不想给你们提供笑柄。喂喂,他过来了,你们聊聊,我去做咖啡。”她对我挤挤眼走开。
冯鹏飞到我面前。
“江马莉对你评价甚高。”我先说,表情严肃,是因为不想从一开始事情又走向偏差。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他耐性的富有等待意味的眼神还是一样。
“你知道她是郑耀扬的表妹才接近她?”我大胆作出猜测。
“不是,开始不知道。陈硕,我的人格没有问题。”
“如果作为马莉朋友的身份,你随时可以造访。”我表情缓和一些,“打算留在香港了?”
“嗯。”他点了点,“总觉得这儿还有发展。”
“呵。”我笑笑,没搭腔。
门外车大灯闪了闪,我知道是郑耀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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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动,仍在客厅的沙发上与冯鹏飞对坐,他往落地窗外看了看,回头问我:“是他?”
“嗯。”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看我无声地挑了挑眉,一脸探究的表情,他也略感自己唐突,於是更正:“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一起合作有多久了?”
“你不是很清楚麽?”我笑了笑,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身子斜靠在窗框边上往外看。
然後,听见一个令我意外的声音,那个优美的声线配上一个优美的身段,梁敏仪!“耀扬,我真不知道今天怎麽感谢你的慷慨。”她边笑边像主人一般踏进客厅。
郑耀扬的手臂绅士地让梁小姐挽著,抬头见我迎接他,有点奇怪,他不动声色地脱开手对我说:“本来昨天傍晚约了敏仪在半岛做采访的,结果临时有事没能到场。”
她很大度:“我可没打算兴师问罪,我知道如今的记者都不讨人喜欢,只後悔应该先约陈硕出来。”
呵,才几日不见,直呼其名态度亲密,我竟不知道他和梁敏仪已经走得这麽近了。
他打趣:“那好,你先采访陈硕,他可是我的全权代理人,他的话比我的更权威──”这时,郑耀扬也看见了其他客人。
梁敏仪反倒先迎上去:“鹏飞!好巧,你怎麽会在此处?”真是八面玲珑的好手。
冯鹏飞似乎真的与她挺熟,也站起来上前与她握手:“敏仪,何处不相逢。”
“你是来见谁的?”她笑问,意有所指。
“我!”马莉已经端著咖啡笑嘻嘻地走出来,“我请到的客人都是精英,那两位是章凯和露露。”他们互相打招呼。
我贴近郑扬耀:“你搞什麽鬼?”
“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他冷静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正与梁敏仪熟络的冯鹏飞,“你别告诉我他就是马莉的男朋友?”
“怎麽?你还想干涉他们?”我笑得挺冷。
“这个人不安全。”
“你指哪方面?”
“哼,你不会看不到吧。”他轻声说了句,我刚要走两步,他又扯住我胳膊,“他曾经对你……”
“别翻老账,我忘了。”轻轻甩开他的手,“是什麽动力让你突然喜欢接受采访了?”
他扯起嘴角:“你──妒忌?”
“去你的。”我往那堆人走过去,回头补充一句,“我脑子可没坏掉。”我听见他沈沈地笑了。
梁敏仪上来对我说:“鹏飞是我的好朋友,他是运动好手。”看来是私交。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陈硕,我要给耀扬出些题目做,有疑问,我会向你考证。”
我笑笑,没答话。郑耀扬说声失陪,带著梁敏仪上楼去书房作专访。
我又回单座沙发上坐定,马莉大侃特侃,但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姓冯的,他偶尔将目光投向沈默的我,并没有异样。等时间有些晚了,章凯起身主动说要护送女士回家,带著露露先行一步。冯鹏飞出门前问我要了个电话号码,干脆地告辞,马莉送他到门口。
“他刚才喝过酒,开车要不要紧?”马莉边回头张望冯鹏飞的车开出大门,一边自言自语地走回来。
“放心,他绝对会提高警惕。”我插一句。她扭头瞪我一眼,然後傻笑:“陈硕,我爱上他了。”
“摸清楚他的想法再下定论。”
“无论他怎麽想,我反正是爱上他了。”
“保重。”我上楼,马莉叫住我:“嘿!耀扬是不是和那个梁小姐在谈恋爱?”我脚步滞了滞,在楼梯上转身看了她一眼:“这你得去问他。”
“陈硕!”
“想说什麽?”
“你和耀扬是不是……情人关系?”马莉认真地盯著我,“虽然你们在人前一向克制稳重,但我从你们的眼神中看出不一样来,我知道你们是……”
“别说了。”我打断她,“这事儿你最好别问,也别管。”
经过书房的时候,本来并没有想过要停步,但里面飘出的轻悠音乐令我的脚下不由自主地缓下来。我没有经过允许,直接拧开了书房的门,昏暗的灯光充满情调,一对俊男美女正相拥起舞,书桌上摊著形同虚设的录音笔和纸张。
郑耀扬的警觉一向高,他已经回过头看到我。这时,我的手机该死地响起来。女人也抬眼有些吃惊地看著我,我扬了扬手表示抱歉,顺手接起电话,退到走廊里。
“喂?”
“陈硕,是我,冯鹏飞。”对方的声音镇定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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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闷声问:“你在开车?”
“不,我靠在路边停了。”
“有什麽事?”
“陈硕,我只想确定──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对著空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嗯,算是吧。”
“陈硕,五年了,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习惯似乎仍然没有变。”他的说法不算含蓄。
“是麽?可能固执对我有好处。”
“郑耀扬……他适合你吗?”
我哼笑:“还没有人有资格这麽问我,也包括你,冯鹏飞。”主动掐线,回身往自己房间走。
“陈硕。”郑耀扬出来叫住我,“我先送敏仪回去。”
我回头看著她:“有时间会来拜访你和何夫人。”
也许是刚被我撞见那场面的缘故,她的表情尚有些红:“我们是朋友了,下回你一定要和耀扬来参加我私人party。”我礼貌地点头。
朋友,呵,我陈硕哪儿来这麽多朋友!一天之内冒出这麽多不相干的朋友来。
郑耀扬大约一小时後回来的,直接进我的房间,我刚洗完澡正从卧室出来倒了半杯香槟。我瞥他一眼:“怎麽不敲门?”
“你刚才有敲麽?”
“哈。”我干笑,以酒润喉,“这酒没有去年的淳,你是让人从哪儿空运过来的?”
他说他的:“你刚才有事找我?”
“搅了你的兴致?”我回头盯著他。
“陈硕,我喜欢她,但并不是爱情。”
“你把人带到家里来,就是要让我知道你们之间只是相互喜欢?”我走到他面前,“郑耀扬,你会不会太客气?”
“你可以直说。”
是,我是很有必要说明:“我看不惯你在我隔壁跟别人跳舞,这够不够清楚?还有,这跟妒忌的问题无关,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彼此变得肤浅。”
“好,没有下次了。”他抱起双臂盯著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更多的内容。
“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拒绝那样的女人,是我,大概也不会放过机会,你根本没错,错的是我。”将香槟饮尽,又觉得不但不醇还无味,“郑耀扬,我们是不是该冷静一段时间?你想想你要的是什麽,我也想想我要什麽。”
“算什麽?各求所需?”他的眼睛暗了暗。
不知是什麽力量让我把话一说到底:“我和你之间的习惯或许已经成了某种负担。”
“你想说什麽?你脑子里最近都装了什麽?我有点看不透。”他与我说话一向坦率,“我不会跟女人乱搞寻开心,上回你和那个模特的事搞得上头条,我也没当真。”
“我以为你信任我。”我看著他安静地说。
“对,仅管我也会吃醋,但我信任你。”
我靠近他:“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羁绊,你也不是我的挡箭牌,你我只要做足自己,其他不必强解。郑耀扬,你信任你自己吗?”
“陈硕,没有人可以取代你,这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一次又一次。”他的手伸到我的耳後抚摸,我抬手推开他,突然笑了:“我又不是女人,不用你安慰,你管你自己。”
“你有心事。”他的语气很肯定,“白天的那份报告,你错了好几处,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我拍一下他的胸口,转身躺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你别自心为是啊。”
“嘿。”他轻唤,在我身边坐下,抓住我的手臂,声音有些安抚味道,“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对於他的敏感,我倒是见怪不怪。
“有谁会找我麻烦?”我抬一下眉,斜睨他,“你?”
“别跟我装蒜啊你!”他俯下来将上半身压上我的胸膛,望进我眼睛深入,“陈硕──我信任我自己。”
“好,我说。”我一个翻身把他反压在身下,“有麻烦的可不只我。”
“噢?”他邪邪一笑,“说来听听,说不定幸运,可以躲过去。”
“我哥陈仅,他可是职业玩家。”
“他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查不到他的底细,毫无线索。”他挺老实地交代。其实我早知道,关於我的事,他不会耐得过三天,肯定会亲手去翻。
“我跟他很多年没有联络。”
“他是特工?”他微微抬头咬住我的下唇。
我跟他缠吻了片刻才道:“你最近是不是电影看得太多?这麽缺乏想象力。”
“你是不是找死?”
我笑,可表情并不轻松:“他在给我下套,力劝我加入豪门。”
“豪门?”
我叹口气:“纽约暗街最有权势的几个帮派统称,陈仅目前在一个大支流做大哥,手下的人恐怕比我们公司还多。”
“他怎麽又回头想到你了?”他一把拥住我,“你要是再去打打杀杀,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否则我可能会转行当古惑仔。”
我居然也有心情打趣:“很久没沾血腥了,最近是不是又手痒?”
他无声地笑了笑,手在我身上游移:“他算不算危险人物?”
“总之,比你我危险。”我一下严肃起来,“还有,他盯上我很久了。”
“证明。”
我挣脱他的手臂,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扔到他面前,他坐起来看了我一眼,动手拆开。
“他寄过来的。”
他也有点困惑了:“是我们这两个月以来的活动照片。”
其中不乏我与郑耀扬的一些亲昵的耳语画面,包括我抱陈扬出门的一些生活照,都是在公众场所被偷拍的。手脚真干净,我们居然没有察觉过。
“很得体啊,没有不妥。”他边开玩笑边也皱起眉头,“他什麽目的?”
“可能他认为适时了解一下胞弟的现状,是一种关心的表示。”
“胞弟?”他抬头,“你跟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