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就是你们,居然敢用妖术害我。”暴喝声乍起。
刘元度大惊,随声望去,竟是萧天龙,须发怒张,双目皆赤。
“呀,记忆恢复了。”刘元度正欲上前,手臂传来拉力,恼怒的回头一看,才发现元珑一直抓着他的手。
“放开我。”伸手便去拨开那毛爪。
萧天龙看着李廷玉与青璃,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来不及阻止他的契丹使臣腰间拔出剑迅若奔雷直扑过来。
他算准了李廷玉手中抱着青璃不易闪避,一剑当头劈下。
岂知李廷玉竟不避不闪,见他近得身来,右手自下而上一挥,手腕轻翻,已经拔剑出鞘。
阳光下,剑身如一泓冷泉,冰澈入骨。
“廷玉,你不能杀他。”刘元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挣脱了元珑的束缚,冲入三人之间,打算去阻止李廷玉杀萧天龙。
剑光疾闪,千点寒芒迷人眼。
冷雪凝波处,一股鲜血涌出,沿清亮玉白的剑身缓缓流下。
萧天龙伸手捂着腹部,双目暴凸,终于倒在李廷玉脚下。
刘元度正挡在李廷玉身前,见萧天龙倒毙,也不动容,一手接过青璃,另一手印上李廷玉眉心,低声道:“相信我。”
话音刚落,李廷玉双目一闭,向后便倒。
“廷玉,廷玉你怎么了?”刘元度惊慌的蹲下身看他。
元珑皱眉上前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契丹使臣急步上前,见萧天龙身亡,大惊失色,“你们居然杀了我们契丹的北院大王,我看你们的皇帝根本就没有诚意想跟我们交好。”
元珑指着李廷玉冷冷的道:“知道他是谁吗?明天就要和皇上爱女兰仪公主大婚的驸马爷,我还想问问你们契丹是什么意思呢,这光天化日之下,话可不是乱说的,大家都看见了是你们的北院大王先持刀欲行凶,我们驸马爷出于自卫才拔剑相抗,我看你们契丹根本就是故意来搅乱公主的大婚,让皇上丢脸。”
契丹使臣面面相窥,不曾想杀死的居然会是准驸马,而且第二天就要大婚,这下可闯祸了,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两国就得交战。
元珑取出金牌亮了一下道:“我是朱虚王元珑,我想大家都不愿意这件事的发生,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大家还是坐下来谈谈,商量个好办法,免得伤了两国的和气。你们虽然死了一个大王,我们可也死了一个驸马爷,就算两清了,人已死了,如果因此害得两国交战,你们回去了也不好交待。”
对望了一眼后,那几名契丹使臣道:“王爷说得也是,此事就看王爷要怎么处理了。”
元珑看一眼刘元度,微笑着对契丹使臣道:“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李廷玉的尸体摆在了大厅,李严老泪纵横,怎么也想不通明天就要大婚的儿子会就这么死去了。
青璃站在旁边,不时拿眼偷望刘元度,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宣武帝听元珑说起此事,也不明白究竟,只知道两人一言不合起了口角,误伤了人命,连连叹息,亲自来将军府探望李严。
“皇上,犬子无福,眼看明天就大婚了,却短命至此……”想到快到手的孙子又飞了,跪接皇帝的李严的泪流得更急了。
宣武帝温言道:“李老将军节哀顺便吧,快快请起。”伸手将他自地上拉起来。
眼一转,看见了青璃和刘元度,“两位爱卿已经回京了吗?”
刘元度怕青璃说漏嘴,赶紧道:“启禀皇上,臣和花将军也是刚到京城,听说李将军出了意外,所以不及回朝奏明皇上就先赶来了,请皇上恕罪。”
宣武帝道:“你们是同袍之情,回京后不及回朝,先来拜祭战友又何罪之有呢?”
“多谢皇上。”刘元度安下心来,给青璃施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露陷。
元珑道:“皇上,李驸马惨遭不幸,那明日的大婚……”
“不是还有刘将军和花将军的婚事吗?”宣武帝指了指刘元度和青璃。
青璃看一眼李廷玉,垂泪道:“皇上,臣与李将军情同手足,李将军刚刚蒙难,臣实在没有心情举办大婚。”
刘元度也道:“皇上,臣也正想奏请皇上答应让臣与花将军回乡操办婚事。花将军老父年迈,实在不堪远行来京城,老人家也希望我们可以回乡后再成亲。”
宣武帝想了想道:“卿所言甚是,如此,便依卿所奏,准你二人回乡完婚,也好让老人家开心一下。”
李严看看儿子,又看看刘元度,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刘元度便告诉过他,让他借机向请辞回乡,这样李廷玉还有一线生机,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爱子乍死,他又哪有心情再理朝政,回乡养老也好,所以便跪下道:“皇上,老臣年迈体弱,想向皇上告老还乡。”
元珑在旁道:“皇上,老李将军一生为国尽忠,老得晚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臣以为,还是如老将军之愿,让老将军回乡安度晚年罢。”
宣武帝点点头道:“说得也是,老将军心力交瘁,是应该好好休养一下了。”
李严连连谢恩,忍不住的又看了刘元度一眼,刘元度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对了,元珑啊,那大婚一事……”宣武帝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可怎么跟他的公主交待啊?这可是公主亲选的驸马爷。
“回皇上,此事臣已告知兰仪公主知道。”元珑其实心知肚明兰仪公主爱的人是刘元度,却不说破,“公主虽然伤心,却也识得大体,自愿前往契丹和亲,以助两国和平。”
那兰仪公主已知嫁刘元度无望,对于嫁给谁已经无所谓了,只求刘元度所娶之人不是凤喜公主便好。
“不愧的朕的女儿,果然是好样儿的。”宣武帝赞叹了一声,他有几十个女儿,嫁一个去契丹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来和他哭闹就好。
驸马爷死了,当然要风光大葬。
入土的当然也不会是李廷玉,他不过是被刘元度以假死之术骗过宣武帝而已。
青璃和刘元度当然也不会乖乖回乡完婚。
葬礼结束后,元珑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将军府。
“我说刘元度,”元珑皱着眉看他,“这么一搅合,我好象成了你们的同党了,也跟着犯了欺君之罪。”
刘元度微笑看他,“不错,而且你还得帮我们隐瞒了,不然连你也一样要被治罪,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逍遥法外。”
“哟,威胁上我了?”元珑冷冷哼了一声,“别忘了,你也一样有把柄在我手里,洛净他……”
“你……”刘元度瞪他一眼,终于道:“好吧,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让我们顺利离开京城,我们再也不来打扰你。”
“离开还不容易?我不去告密便是。”元珑道,“你什么都算得精,却偏偏漏了一样。”
刘元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你的算盘我还不知道?李严告老还乡,李廷玉就可以混在家人里一起离开,你和花木兰回乡完婚后自然也不会再回来京城,花木兰呢,看他那样子,多半是跟着李廷玉一起去了,你就好一个人去找洛净的下落了是不是?”元珑冷笑:“你真以为一切皆在你掌中?”
刘元度摇头道:“不,我不认为会有这么简单。”
“算你聪明,嘿嘿,那李严老眼昏花,你当我跟他一样不成?说吧,那个花木兰和李廷玉是不是有染?你想怎么对付他们?”元珑只知道青璃和李廷玉神情亲密,却不知青璃和刘元度又是怎么回事。
刘元度失笑,“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吓他一跳,他还以为……
回乡完婚的刘元度和青璃带着一群兵士和一堆宣武帝赏赐的金银珠宝刚至郊外无人处,就被一群蒙面人拦住去路。
哪里来的贼人,连本将军的路也敢拦。”青璃走在最前面,一马当先冲上前质问。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为首的蒙面人指着他身后大大小小的箱子道:“我也不要多了,就那些东西吧。”
“哦?”青璃冷笑,“我要是不给呢?”
那贼人也不多话,手起刀落,将青璃一刀砍落马下。
刘元度大怒,“哪里来的贼人竟如此大胆,众将士给我上啊!”
不等他吩咐,双方早已展开血战。
突然风起云涌,日月无光,只是弹指之间,便已伸手不见五指。
众将大是惊惶恐慌,一时六神无主,又怕误伤了同伴,不敢随意出手。
过得片刻,云散雾消,重见天日,荒野中只剩下了一众将士。
“咦,那些贼人去哪里了?”刘元度惊奇的四处看,“哎呀不好,花将军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一个小兵嚅嚅的道:“我们,是不是先回城去比较好呢?”
众人心下惊怕莫名,都想着回京城里比较安全。
“恐怕是妖孽作怪,刘将军,我们还是先回京向皇上复命吧?”一个年岁稍长的老兵心下忐忑的说着,他这条老命还要留着回去见儿孙的呢,丢在了这里可太不划算啦。
刘元度苦笑道:“那也是,不回京复命又能怎么着?新娘也没有啦,还完什么婚?”
待人群散去后,树枝晃动,一个纤瘦的身影飘然落地。
他当然便是青璃。
刚刚那一幕对他这个幻术高手来说,根本只是举手之劳,简单得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一件。
“刘大哥回京后不会又被那个什么朱虚王缠上吧?那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呢。刘大哥本来说好和我一起离京的,会突然反悔定然与这个家伙有关,该不是拿住了刘大哥什么把柄吧?”青璃放心不下刘元度,不过想到以刘元度的本事,应该也不会让朱虚王讨得了好去。
他来时骑的那匹马还在原处,翻身上了马,向着和李廷玉约好的十里亭驰去。
“李大哥应该也很顺利就混出来了吧?”
由于是皇上下了令让李老将军告老还乡,所以李廷玉混在家仆中根本就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就在这里歇脚吧。”李廷玉在十里亭下令众人休息,这次回乡只带了心腹家人,别的奴婢一律遣散了,以免多生事端,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已经死去的人了,若有家仆多嘴说漏就出大事了。
萧楚玉见他不停的走来走去,焦躁不安,不由取笑道:“廷表哥,你是在担心青璃哥和元度哥哥吧?”
“我怕他们不能顺利脱身。”李廷玉似被发现什么秘密般红了脸,赶紧向他解释着。
跟着他又转了两个圈,萧楚玉忍不住的又问开了:“廷表哥,你是不是怕元度哥哥带了青璃哥私奔啊?”
“小孩儿家,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廷玉本就心慌慌的,被他这么一说,越发惶急起来了。
被他斥责了,萧楚玉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话。
眼看着他又转了好几圈,萧楚玉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廷表哥啊,你是不是喜欢青璃哥?”
李廷玉几乎没跳起来,仿佛被人识破心事般
“廷表哥,我看青璃哥也很喜欢你的样子呢。”萧楚玉笑嘻嘻的看着他,“要不,等下请青璃哥和我们一起走吧。”
他又何尝不想?只是,只是青璃他愿意吗?
沉思着,突然听见父亲在叫他。
“爹,有什么事吗?”
李严望着高大威武的儿子,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做出世所不容的丑事。
“廷玉,你和那位花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李廷玉怔了一下,没明白父亲的话。
“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李严并不是瞎子,这些天来李廷玉对青璃的态度谁都看得出就像是热恋中的爱侣一般。
李廷玉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父亲。
“我告诉你,别的人怎样我不管,可是我的儿子,绝不能做出这样的丑事被人当笑话看。”李严冷下了脸。
爹,孩儿不敢。”李廷玉低下了头,他从没敢奢望过可以永远和青璃在一起,所以,才会格外珍惜相处的每一分钟。
李严露出满意的微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李廷玉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把那个姓花的男子带着一起回老家去。
“廷表哥,青璃哥来了,元度哥哥没有来。”萧楚玉站在亭外看见了青璃一骑快马赶来。
李廷玉冲出十里亭,刚好青璃赶至面前,翻身下马。
“廷玉,你没事吧?”
“青璃,你还好吧?”
两个人同声问道,然后对望了一眼,各自笑开了。
“青璃,元度呢?”发现刘元度没有一起来,李廷玉担心的问他。
“刘大哥回京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青璃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你也是啊。”李廷玉真的很想留住他,却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的。
因为,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办法保证。
“那,我该回去了。”青璃看一眼一直狠狠瞪着他的李严,微微苦笑了一下,“你们,也该启程了。”
“青璃……”李廷玉见他要走,情急的拉住了他的手。
“廷玉,我们该启程了。”李严怕儿子舍不得,终于出声催促了。
青璃微微一笑,“廷玉,有缘自然还能相见,无缘的话,强求也还是没有办法的,你,你去吧。”
“可是,我……”想要随他去,却也放不下老父。
青璃放开他的手,上马扬鞭,回眸盈盈一笑。
一骑绝尘,而李廷玉满眼都是他离去的的笑颜,满心都是他翩然的身影。
苦涩,漫了一心。
想留的,却终是留不住。
“青璃,我只是想要好好的爱你,却,还是不可能吗?”
望着那只犹有余温在握的手,一点水珠,悄然滑落,轻轻滴上手背。
也许,失去后才会更懂得珍惜吧?
握紧了手,如果可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绝对不会让青璃就这么在眼前消失。
如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