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唔......嗯......」在熏着兰香的寝室内,白翩然甜美的哦吟缠绕着轻烟在空中徘徊,交领的衣襟在纠缠中早已散落,露上胸项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慕容春申如鹰隼的眸光追逐着身下娇美的身影,凑下头在一片白雪中落下无数的红痕.
「别......太早了......唔唔......」
透窗而入的午后阳光,令白翩然意识到正值中午,想到自己的一切皆将暴露于光明之下,不禁羞赧,红透了梨花脸,轻声推拒起来.
「乖......别害羞,在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慕容春申邪气地勾起嘴角,在白翩然羞红的粉脸上重重地吻了下去,右手探入他散开的衣襟内,揪起一颗小珠,夹在指腹间搓揉起来.
「啊......」他的指腹才捏,白翩然就惊喘一声,湿了眼眶,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臂弯内,慕容春申将他上身的罗衣再拉开了一点,弯下腰,正要以唇吻上嫣红的肌肤,门外却传来了一把扫兴的大嗓门.
「堡主,贾总管在书房求见.」
慕容春申暗骂一声,就仍然没有失去理智,自床榻上站起来,俊脸之上又是平日的沉隐冷静,对沉醉在情潮中的白翩然柔声说.
「翩然,我先回风云居去,晚点再来看你.」一整衣襟,便欲离去,脚步刚抬,便觉衣角被紧紧拉住,回头一看,却见白翩然披散着如瀑青丝,脸色酡红地自床上爬了起来,素白的五指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慕容春申回过头去,轻声问了一句,白翩然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好一会后才说.
「别走......」他知道那个贾总管是慕容春申新委往外开拓生意的,两人一谈往往就是整天的时间,慕容春申一过去,今天就未必可以见到他了.
慕容春申理所当然地摇摇头,贾永庆是他不日会派到安徽打通当地盐运信道的总管,龙腾堡的手掌还是第一次张到安徽,而且安徽早有盐帮扎根多年,贾永庆此去,可算是一场硬仗,他一定要在他出发之前,与他相议一个万全之计,断不可为私情而荒之弃之.
只是白翩然似乎不能理解他的雄心壮志,仍然紧抓着不放,迷离的星眸内泛起几分依依不舍的水光,喃喃地说.
「别走......」在洁白的脸蛋上秀丽的柳眉蹙起,竟连嗓音中也带上了一点颤抖不安,慕容春申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五,六天来白翩然都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每每他只是有事要走远一点,便可见他咬着唇,欲言欲泣的可怜模样,很多时便是这样不安地抓着他,不许他离开,慕容春申叹一口气,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抚.
「乖,我很快便会回来.」本来轻松自若的声调,在语末兀地僵硬,原来白翩然微微地张开了朱唇,吐出嫣红的丁香,在他的指尖上轻轻一舔.艳丽的舌尖在蜜色的指节上一滑而过,慕容春申隐觉小腹一紧,性感的喉头上下滑动起来.
「留下来......」在他沙哑妖媚的嗓音中,慕容春申再也不能自持,拋下脑海中的一切,朝眼前娇艳如花的美人扑了上去.白翩然顺从地放柔了身体,感受他雄浑的气息,在肌肤相贴的暖意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直至此时才稍稍安定下来
.
在热情的律动中,神智载浮载沉,在斜阳余晖的照拂下,自疲倦醒来,展臂一探,身旁却是清冷,白翩然睁眼向空无一人的枕畔看去,凤眼之内满是失落.一直站在床边侍候的小红看着他幽怨的丽颜,隐觉同情,连忙弯下小蛮腰,代传慕容春申的留言.
「堡主在两个时辰前离开了,他说会尽快回来的.」
闻言,白翩然咬紧了唇瓣,看着空荡荡的枕藉不发一言,小红拿起檀木架上的衣裳,一面为他披上,一面忍不住安慰他.
「公子别不高兴,堡主只是有要事,才......」她还未说完,白翩然便摇着螓首打断了她的说话.
「我不是不高兴......」只是这几天来,他心中不安之极,希望慕容春申可以留在他身边,因为只有感受到慕容春申炽热的气息就在身旁,他的不安才可以稍稍平伏下来.
他只是想确认幸福就在身旁而已......幽幽地叹一口气,白翩然摒退了小红,自己沐浴更衣,在充满花香的蒸汽中把满怀愁绪升腾之后,门外传来的一把声音又把他的忐忑带回心头.
「白公子,前几天裁的衣物都做好了,总管叫我们送到这儿来.」
白翩然正自束缚衣带的手倏忽一震,身子急退了几步,扶着浴盆的边缘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正自焦惶不知所措之间,外面催促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白公子......白公子......」
手忙脚乱地结好衣带,穿过屏风,咬着唇看着紧合的大门半晌,白翩然终于伸手拉开了门.他却不知道......这一拉,就拉出了他一生的恶梦.
门外除了托着衣物的小厮之外,另有一座如山的身影,正是令他这几天来担惊受怕,寝食不安的黄文诚.
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地掐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之中,白翩然以肢体上的痛楚努力地抑制脑海中拔腿而逃的冲动,粉脸上拉出一抹艳丽如花的微笑,有礼地将两人迎入房间.
进了房门的黄文诚并未有任何失当无礼的举止,他只是抱拳向白翩然福了一福,指着正由小厮放到桌上的大盘衣物说.
「请白公子先试一试这些衣裳,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再叫裁缝改换.」
白翩然看他举止恭谨得当,言语之间亦无任何淫言秽语,心跳稍为平伏下来,艳丽的凤眼波光在自己精致雅致的寝室中轻旋一圈,最后落在挂在腰间的白玉蝴蝶身上.
对了!这儿不是江南的戏班子,他亦已不是当日可任人欺凌,侮辱的戏子,此地是北方,这儿是慕容春申的龙腾堡,想起慕容春申英挺的脸孔,飞耸入云的利眉,还有一双精光炯炯的锐目,白翩然不由得心中一暖,在他的地方,他不应该心存惧怕,亦不必心存惧怕.
他垂首沉吟之际,眼前人又是一阵客套,圆滚滚的脸上满是巴结的神色.看来是龙腾堡的声名显赫之功,白翩然冷眼观之,只忖他也未必有胆量在慕容春申的地方胡来,心思更加踏实了,便点点头,拿起桌上色彩鲜艳的云裳,转身步入由屏风间隔的梳妆间之中,细心地试换起来.
看着铜镜中的身影在一件件的彩衣烘托之下,乌发蝉鬓,貌美如花,肌若轻云胜雪的艳丽形姿,白翩然也忍不住迷醉其中,端起兰花指,朝着镜中人摆出各种优美姿态,执着罗袖仪态万千地旋舞起来,他玩得兴高采烈,也不知道人间何世,直至一把难听的声音将他唤醒.
「嘿!白老板怎么在揽镜自怜?一定是慕容堡主他满足不到你寂寞难耐的身体吧!」
一声昔日的相称令白翩然完全惊醒过来,倏然回首,看见的是满脸垂涎,搓着双手,不知道已在屏风前览望了多久的黄文诚.
「不过,不紧要!等本老爷来好好疼爱你,保证你欲仙欲死.」面对眼前美艳如花的美人黄文诚露出狞笑走近.
「你......!」眼看他肥肿难分的丑脸渐渐迫近,白翩然不断退避,圆浑的眸子四下张看,倏然惊觉,刚才还在房内的小厮早已不知所踪,焦灼之下更被衣绊倒,倒在地上,惊怒交杂地喘息一声,正要放声高呼,眼前人的说话又叫他打消了呼救的念头.
「要求救吗?那就叫大声一点!最好将慕容春申叫来,等老爷我告诉他我们在江南时感情有多好,白老板用小嘴哺的暖酒有多香甜.」
黄文诚的威胁令白翩然反射性地掩着嘴,噤若寒蝉,手掌抖个不停,心中不住回响的都是害怕,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被他在慕容春申面前乱嚼舌根,他承受不起任何来自那彷如神明的俊朗男子的鄙视质疑.正在他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黄文诚已抖着满身肥肉抢前几步,手臂一勾,将白翩然修长的身体抬了在肩头上.
「唔......啊!」白翩然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之后,便觉自己被黄文诚托了在肩头上,正向寝室尽头的架子床行去.
「放开!放......」白翩然自然地挣扎起来,捏紧了拳头一下一下地搥打他肥硕的项背.只是打了几下,他就被发了狠劲的黄文诚用力拋了上床.
「啊!」被拋掷得头昏脑胀的白翩然好不容易在柔软的被衾堆中挣扎着爬起来,惊觉眼前人竟已褪去外衣,急色地向他压来.
「啊!滚开!唔......」白翩然一时间发了狂地推拒起来,满头青丝在挣扎之下凌乱散开,神情如疯若狂,黄文诚亦被他的挣扎激发了更加强烈的欲望,一手扯着他的头发,一手扭着他的手臂,硬是将身体压在他身上.如山的重量令白翩然动弹不能,在扭绞着纤细身躯的剧痛之下,他反而缓缓地冷静下来,闭上朱唇,睁大眼睛瞪紧黄文诚的丑脸.
色欲熏心的黄文诚只道他是想通了,勾起嘴角,下流地笑了起来.「对了,这才乖......放心!我只是要好好快活一回,圆了在江南未了之事,便满足了,事后你不说,我不说,保证慕容春申不知道.」
满是肥油的手扯开了绣功精致的云裳,留有小髭的嘴巴凑上雪肌嗅着满鼻子兰香,这一身馨香,他想得可久了,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白翩然木然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左手悄悄地探入软枕下,握紧慕容春申藏在枕下用以护身的乌金小刀,指腹紧张地磨蹭着皮革的刀柄.
杀了他!杀死他!
白翩然满脑子都只有这个念头,只要杀了他,过往的事就不会被慕容春申知道.杀死他!镶在雪白小巧的梨花脸上向来姣美的凤眼迸发出杀戮的红光,被黄文诚松开了的右手主动地搂着他肥短的脖子轻轻拉近.自以为受到鼓励的黄文诚,亢奋地咬上细白的项子,拚命吸吮起来.白翩然起眸子,定睛在他浑圆的头颅上,藏在枕下颤抖抖的左手正要抽出.
「你们在干什么?」熟悉的如雷斥喝,令他浑身倏然僵硬,颤抖抖地抬起眼帘看去,怒火冲霄地站在门口的不是牵系了他所有思慕的慕容春申是谁?
「慕......慕容堡主......」怎么可能?他明明向堡内的小厮打听过慕容春申春风云居议事,应该一整天都不会离开风云居的.
压在他身上肥胖如猪的黄文诚亦吓得浑身僵硬,狼狈不堪地从他身上爬下来,那知手脚才一动,就被倏然迫近的慕容春申打了一拳.
「啊......」黄文诚来不及呼救求饶,对准脸颊的一拳,将他巨大的身体打得翻飞起来,几颗牙齿连着血吐了出来,他肥胖的身躯正巧跌在慕容春申脚边,又被他补了一脚,重重一踢,黄文诚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不欲生地抽搐着身躯.慕容春申也没有再追打下去,霍然回过身,眼如铜铃地瞪着床上衣衫不整的白翩然.白翩然正将拉着衣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在洁白有如梨花之色的小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内盈盈的满是泪水,贝齿紧咬着菱形的朱唇,咬得唇上的嫩肉深陷,红得快要出血.
白翩然一双姣美的丹凤眼内凝聚着不安的水光,还有松了一口气的安心,颤抖抖地伸出素白如雪的小手,正想抓着眼前彷如天神的男子的衣角,不惜一切地将所有委屈无助都倾吐在他伟岸的身躯上,青葱的指头才一碰上,就被慕容春申粗暴地拂了开来.错愕地抬头一看,惊慕容春申英挺的五官扭曲,向来神彩横溢的眼眸内满是怒意.
「贱人!」赤红如血的眼神令白翩然浑身一震,知道必是刚才他回抱黄文诚的姿势引起了慕容春申的误会,正要急急辩解,抱着肚在地上不停发抖的黄文诚已抢先一步说话.
「慕容堡主......是......是他勾引我......是他勾引我,我......一时受了引诱......」
「不......不是......不是......」白翩然焦惶不已地摇头否认,但是除了不是之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双目通红,泪如雨下,将秀丽的脸蛋儿沾湿,反之知道已闯下大祸的黄文诚,在求生欲作祟之下,即使被打掉了几颗牙齿,仍然抖着声音,将责任推在白翩然身上,以求生路.
「是真的......慕容堡主......是这个戏子勾引我......在江南时......我我们就认识了......还......还一起作乐过几次......想不到今日他又勾引我......」
慕容春申本来将信将疑,抿紧菱角分明的唇瓣,捏着拳头在两人以赤色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但听黄文诚一口就道出了白翩然的身份来历,又见白翩然一听他提起江南的时候,双肩剧震了一下,立刻就信了七分,想起他原来早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枉自己对他楚楚可怜的样子怜惜不已,登时怒从心起,愤然扬起右手,「啪!」的一声掴了他一个耳光.白翩然霎时瞪大眼,颤抖的右手抚上火辣辣的脸颊,张圆了艳丽的朱唇,不知所措地伸出左手想要抓住慕容春申的大手.慕容春申竖起眉头瞪着他泪湿的嫣然脸颊,再次拂开他柔弱的手腕,一字一语地丢下一句.「下贱的戏子!」
这一句恶毒的说话令白翩然的心如遭利箭所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春申如覆上一层灼灼烈火的俊颜鹰目,心中的伤口比起刚才被黄文诚轻薄侮辱的时候更要痛上几分,『下贱的戏子!』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一矢中的地刺上了他心中最大的疙瘩,最自卑的出身,而且说这话的还是他全心全意负托终生的人,白翩然只觉自己的心胭被划出了一个大破洞,正流下汨汨的鲜血.但是,他仍然伸出手,发白的五指紧抓着慕容春申的手臂,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解释,绝对不可以被慕容春申误会.
「放开!」慕容春申的手粗暴地一挥,将白翩然整个人丢了在地上,在纤细的身体落地的同时,清悦的玉碎声响起,白翩然在头昏脑胀之间向下看去,惊见腰际的玉蝴蝶竟尔在一碰之下,裂成两半.
白翩然忙不迭伸手将裂成两半的玉蝴蝶拿在掌心,才拿起一块,就见慕容春申的右足一抬,在阴影笼罩之下,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只一会儿再次提起,另一块碎玉就已化成千万的玉碎.白翩然抓着手中的半块碎玉,也不管娇嫩的掌心被玉块的裂口划得出血,洁白的手腕血红一片,只死命地瞪着地上的碎片,那悲哀通红的眼睛,似乎正在见证一株情苗的死亡.
慕容春申看着石化了的白翩然的头顶,冷啍一声,随手抓起地上缩成一团的黄文诚脖子后的一团肥肉,用力向门外拋去,发出砰然巨响,接着一拂水蓝的袍,看也不看白翩然一眼,就踏着重重的步伐离开了.白翩然一时间忘记了心中的痛,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抓,却始终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角,朱唇张开,手心掐着沙哑的喉头,偏偏发不出半个音节来,只有以空洞的眼神目送慕容春申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去.眼看慕容春申的背影和黄文诚的惨叫越来越遥远,白翩然摇着头,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拖着蹒跚的脚步追逐,却被地上凌乱的杂物绊倒,倒在地上不停地摇晃着满头乌丝,看着空荡荡的门槛,喃喃地呓语.
「不......我没有......不要......不要丢下我.....我......」本来悦耳如铃声音现在凄厉地回响在混乱的寝室之中,语末更化成细长尖锐的哀鸣,如泣如怨的嗓音,眼前慕容春申决然而去的身影和他在江南时弃他而去的情程重叠起来,白翩然不由自主地怕得浑身发抖,疯狂的姿态入了刚捧了晚膳回来的小红眼中,吓得她拋下了手中的长方托盘,拉起长及地的襦裙,慌张地跑到白翩然身边.
「公子!」在她眼中向来温柔娴雅的白翩然突然如痴如狂地在地上哭闹起来,自然将她吓得不轻.
「你怎么哭了,公子......啊!手在流血......公子」小红本来只是焦急的声音在看到白翩然鲜红的手掌时化成了尖叫,娇悄的小脸皱成一团,浑圆的乌眸不知所措地左右张看.白翩然的脑海还停留在刚才慕容春申离去的一幕,根本就看不见她的存在,如雨的泪珠在空洞的眸子不断下滑,尖梢的柳眉蹙起,朱唇颤抖,平日的艳丽尽数化成凄楚.
「公子......公子,你别这样......」小红紧紧地搂抱着他,自己也急得哭了起来,那份真挚的温暖令白翩然稍稍回过神来,水盈盈的的丹凤眼留驻在与自己紧紧相贴的小红身上,也伸手搂着了她,彷如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一样,尽情地哭了起来.
跌坐在地上的白翩然回想起当日的事情,虽是事隔多年,亦不禁双目一红,此时一把虚弱而温暖的声音将他由回忆之中带回现实.「翩然,别想了......」
感激地看向床上的好友,白翩然撩起衣袖,拭去眼眶内的滚烫,笑道.
「没什么,我早忘得一乾二净了.」
白兰芳何尝看不出他的强颜欢笑,但是也不愿揭穿他的心伤,只得在心中叹气,是什么样的伤害可以在一个人的心中留上八年,慕容春申呀慕容春申,你真是何其幸运,又何其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