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害怕被抛下,担心被拒绝,季生最近常常被这两种有如低气压般的情绪给压得连呼吸都困难。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季生小小声地说。
“有哪一次你受伤我没到场的吗?”坐在床边的广安伸手抚去落在季生颊边的发丝。
温柔依旧,真像在梦里一样。
张着嘴,季生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在喉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们说你跳了楼,这是真的吗?”广安紧咬着这问题没放。
“我没有跳楼,那是不小心的。”季生赶忙澄清。
是哪个嘴碎的乱造谣,若是被他遇到,非得好好用大刑侍候个两三天不可。
“不小心?为什么?”广安爱怜地看着季生受伤的地方。
“就是……”话到嘴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要他坦言是因为看到广安的未婚妻出现在家里,导致他大受刺激,所以一时受不了而失足吗?
他才不能忍受自己在广安面前蠢成这副模样,若是广安因此嘲笑他,他真的会想去死。
反正都已经是自找苦吃,他才没那个脸讲自己的大糗。
“就是?就是什么?”广安看着季生不自然地别过头避开眼光。
“唉呀!你不要问,横竖伤都伤了,问也不济事。”季生回答得很推托。
心里思量了一会儿,广安没有再逼问。
季生既然不想说,那么此事必是与他有关。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你曾说过咱们是兄弟,兄弟都是同甘共苦的,你若有心事不说,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广安轻声对季生说道。
“兄弟”,就是一辈子缘份最深却不能相守的关系。
好讽刺!
在现实里,时间没错、地点没错、广安没错、那位天杀的“玉姑娘”没错,他也相信自己没有错,那么错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造成如此结果呢?
“我不太会说好听话,你知道的。”季生望着广安。
“我没有规定一定要你说什么好听话。”广安笑笑。
“那不管我说什么都可以吗?”季生感到讶异的再度求证。
“你想说什么?”广安开始有着期待。
迟疑了一下,季生小心翼翼地放开广安的衣角。
“你会不会笑我?”季生小声地问。
“那就要看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对象。”广安很快的给予答复,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般。
“如果,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会笑我傻吗?”季生的声音比蚊子振翅小多了。
“你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了吗?”广安反问。
“我想,我是爱惨了,同时也失去他了。”季生点头。
是的,他爱上了改变之前的广安,他愿意诚实以对此生不悔。
广安的心跳为了季生难得的认真表情而失速。这次会是真的吗?
愣得和石头一样的季生竟会有爱上人的一天?!
“爱惨了,同时也失去他?你说的是谁?你有很爱很爱吗?我的意思是你会对你爱的人……爱若你的生命吗?”广安急切地问。
“‘爱若生命’的意思是……指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嗯!应该还没这样的机会。”季生想了又想后回答。
他早在八百年前就死心了,广安身手比他好千百倍,向来只有广安救他的份,这辈子才不企盼有能救到广安的一天。
“哦!那么你应该还没有真的体会过和我一样的爱吧!”广安神色有些黯淡。
如果他不是相当确定季生爱的是他,听到这话就算是直接伸手把大笨蛋季生掐死,一定也没有任何人反对。
“‘你一样的爱’是怎样的爱呢?我不懂。”季生皱着眉。
“你可以趁你受伤哪里都去不了的机会慢慢想,‘爱一个人比爱自己还多’是怎么一个感觉。”广安拍拍季生的手。
还是不行,云泥之别的想法差异如费尽心思都跨越不过的鸿沟。
“又要慢慢想,我已经想很多很多了。”季生喃喃地抱怨。
“先别说这个,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广安抬头看看窗外将大亮的天色说。
“是什么东西?”季生难掩兴奋地朝广安的襟前伸出魔手。
每次他们俩人之一若是受伤或是生病,前来探病的另一方都要准备小东西给可怜的患者当礼物,这是他们之间沿用多年的秘密约定,上回他装病,广安没上当,这回他重伤,说什么广安都要给他个大的。
“等等,你别急。”拍开在胸前乱摸的手,广安说。
“快快快!”季生催着。
性子早就定型,年纪长再大,季生的一直线的思考依然不变。
“你这副德性在我看来,真叫我怀疑你是为了拿到我的礼而去跳楼。”广安挑起英挺的眉。
“我才不是,你不给就算了,我也没真的很希望你会给。”
季生闻言马上把整个人全缩到被窝里。
“傻瓜!”广安微笑。
一把掀了季生的防护罩,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不看我为你带来什么吗?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系。”广安无所谓地睁着眼说瞎话。
“谁说我不想要,给我。”抢匪似的季生一把夺过那个小得可以用手包覆的东西。
是什么呢?
广安对于他的喜好向来掌握得神准,这东西是……带着兴奋和好奇,季生快速地解开布巾。
专注地看着季生的表情,广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若我说这是用来定情的,你会收吗?”广安在心里默默地问。
“白玉雕成的睚眦?”
季生惊喜地看着手上温润透亮的白玉,双瞳发出灿烂的光芒,他想要一个白玉雕成的睚眦已经想很久了。
“是。”广安点头。
上古的传说里,在那个战争频仍、天地大混乱的时候,神龙不知是搞了外遇还是怎么的突然生下了九个龙族天差地别的孩子。
这九个孩子不但和神龙一点都不像,更夸张的是连龙族雄伟的外貌一点都搭不上边,这九个其中的几个还长相诡异,甚至于和狰狞猥琐的四脚蛇之类的爬虫有点相像。
睚眦,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神龙所生的第七个孩子。
因为他个性不好极爱找人单挑,好战嗜杀又爱生气,时常无故怒目对人,面貌极凶,所以东土的人用以为刀剑上的装饰来驱邪。
季生手上的白玉睚眦不仅色泽纯美,还十分光滑,虽然乍看起来应该吓得倒小娃娃,却连不识货的人都看得出是名家所出的上品。
“好漂亮。”冷冷的玉非常圆滑,光是看都觉得爱不释手。
“喜欢吗?”广安看着季生的表情。
“嗯!谢谢。”季生笑着。
“记得你之前提到有关于剑上的装饰,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广安不由自主地解释。
“会雕成这样子的玉是产在东土的,一定很贵对不对?”季生好奇地问。
由只出产在东土的白玉加上名师的刀工雕成睚眦,并不是随时想要就能做成,一来白玉在东土的产量稀少,二来睚眦长相奇特,外观线条有圆滑也有棱角,若非一级大师精心细刻不能成其精神,在大骊它可是富商政客争相竞藏的好东西。
上好的白玉睚眦实属价值连城,不是被当成贡品,就是被权倾一时的大官藏为镇宅物,在偌大的玉市里除非真的有幸才能买到次一级白玉雕成的睚眦,因此玉商人们全都将它当成奇货。
以季生的身份地位和收人,想在这辈子获得一只恐怕是难如登天。
由玉的质地与雕刻的功夫来看,若不是贡物也差不了几等,广安能弄到手必是花了一番努力和砸下一笔可观的银子。
“这是不用钱的。”广安随意地笑笑。
“不用钱?哪有得捡?”季生相当吃惊。
该不会是抢来的东西吧?!
难道广安为了他去当起什么大贼溜?!
“怎么来的你不用管,只要你好好收在身边就行了。”广安很神秘地低语。
放下白玉,季生沉默地看着广安的表情,好像一直这么看着就能看出些线索,广安平常都待宫里,这东西怎么看都像国库里的东西,如果广安为了博他一笑而干下会被捉去关的事,那他宁可自己先去投案自首。
“别担心,有事我顶着。”广安温柔地说。
“我哪是贪生怕死?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如果你被逮进天牢,我会设法每天都去看你。”季生皱起眉头。
广安愣了一下后突然地别过头去抖起肩闷笑,仿佛是听到什么有趣得要命的事般。
最后,回望季生的表情,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而爆笑出声。
“我是好意担心你,你是在取笑我吧!是吧!是吧!你居然在我面前笑我?好过份啊你!我这么替你担心的说。”胀红了脸,季生恶声恶气道。
蠢极了,广安没把他当一回事,他那么一厢情愿做什么呢?
有生以来第一次,季生真的想把没良心的广安给捏死。
因为是熟到骨子里的竹马,季生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广安都差不多了如指掌。
看向自己爱了许多年的季生用非常认真的表情担忧着,不可否认,广安确实心中满溢感动,这可爱的人儿,总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心折。
老是不由自主的担心着不用担心的问题,老是想着根本不用想的闲事,在这世上还有谁肯花心思对他如此呢?
季生的习惯和想法都是单纯而且富含善意,可是这纯洁的体贴却很少人懂,因此近水楼台的他才有机会可以独占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辈子。
“喂!你倒是说说话,别一直笑。”季生气恼地说。
这笑得跟贼溜似的家伙……哼!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礼物和伤势的份上,早就扑上去一拳给他死了,看他这么担心很有趣是不是?!
那个谁谁谁快过来评评理,看看……有长眼的都知道,广安这个死样子不就是摆明了在耍人嘛?!
有够没良心的。
为什么心地纯良的自己会喜欢上这样恶质的人呢?
虽说是自己喜欢上了就得自己负责任,不过他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是该用“自作孽不可活”或是“自作自受”来形容。
不对!他干什么要想是哪个形容用语比较适用于自己啊?
唔……真是气死人了。
以手把温润的玉握到发热,季生心头那股怨气简直酸到可成醋。
广安难道就不能再纤细一点,多体贴一下他的心意吗?
臭广安,神经粗得跟护国寺里那些足足要八人围抱的大柱一样。
“别绞,你的手都发白了。”广安伸手覆上季生使力的拳上。
“你真可恶。”季生恶声道。
“是是是,我很可恶,非常地对不起你,来,把手张开。”广安企图以温柔的低姿态让季生放手。
“低姿态作战法”——企图用于扮猪吃老虎时一定要使的绝招。
广安的目光温柔如秋水,眸里映着的是他唯一的依恋,专注得连神经直逼万年巨木的季生都本能的感到气氛起了变
如果你知道我已苦苦等待多年,如果你知道我多想现在就拥你入怀,也许你会惊愕的逃之夭夭而不会依着我吧!
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这个词,在我们的关系里是助力也是阻碍,就让我为你打破他吧!
别再把我当成好兄弟。
因为我想当的不只是兄弟,而是更亲密的、更能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能每夜拥你入怀的人。
从季生的手里拿下玉放在身边,轻轻的把刚刚使力自虐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按摩,广安的神情很专注、动作很专业,就好像是个以按摩为业数十年的职业推拿师一样。
“就是说,你啊!你……怎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的季生住了嘴。
感觉好诡异,这个奇怪得不知如何形容的沉默到底是什么呢?
心中冲上了太多喜欢、感动、想哭、心疼、怀念……之类的情绪,不知是哪个理由触动了什么,季生火烧眉毛似的迅速抽回手藏在身后。
仿佛耳边有人催着,好可怕,再不快点会发生“什么事”……
呃……好像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是幻觉或是预感吗?
广安任凭掌上的手被其主人抽走,眼见有空位的失落感自告奋勇挺身而出,盈满了空无一物的掌,几个不自觉的捉握动作像是充满遗憾的无言叹息。
看着广安的动作,季生一时间突然的恍惚了一下,刚刚似乎错过了什么。
可是记忆犹新的是方才那股带着恐惧而来的感觉,那沉重到压过来他似乎会没气的感觉,好……可怕。
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恐慌和不自在,季生情急之下拉开床边的小暗柜,从里面取出一条约一肘长、三分宽具有丰富的色彩层次的华文锦。
原本他只是当初他在逛市集时看到外地布商在卖这种宫里才会有的织物而好奇,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些货并非宫中之物而是次级品。
虽说是次级品,巧妙地运用了八种色线的华文锦图案丰富,织工也没差到哪里去,有长尾相对的双雉、体态可爱的斗羊,羽翼华丽的翔凤、长像奇特的游麟……等神兽,这些锦绫让街坊的女人们成群疯狂抢购,看着看着他也忍不住一时心动就挤进女人堆里买了一条,不过他没有要制衣,所以就挑了可以当发带的长条型织锦,打算等广安生辰送给他。
艳丽的火红、碧海的蓝、洁净的白、阒黑的墨、青葱般的绿,鲜明的鹅黄、稀有矿染的宝蓝、还有红蓝交织成的紫,上面有以大小花朵组成的红地五彩花间绕以行云、流水,外侧又点缀了山石远树,而且以宝蓝滚成蝴蝶双飞图案的花边,构图繁复,配色华丽,组织密致,小小八色丝线织成的斜纹纬锦却显出了织者的精巧手艺与创造力。
“你的礼太贵重了,我怕我收得心不安,这个……我很喜欢,我想你也会喜欢才对,送给你。”季生将织锦放进广安的手心。
他再度抬头望进收下织锦放进前襟里的广安眼里,没有灿烂的喜悦也没有特别的神情,季生只看见自己平静无波的倒影。
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深不可测的广安在想什么呢?
或许织锦的价值真的比不上白玉睚眦的千分之一,可是广安应该不是会用物质衡量别人的人,会有这种表情一定是另有隐情。
“你除了担心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打破沉默,广安突兀地问。
他不相信季生连交换信物这事都做得出来,却没有把该说的话一并说。
季生皱起脸,除了担心还有什么要对广安说的吗?他是要说些啥?
是他的神经过敏或是最近常听到广安讲这句话呢?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应该不是他过度敏感,最近真的很常听见广安想要他说“什么”。
问题就在于,那个“什么”,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很笨,当然,你也知道我很笨,等等,让我说完,别打岔,我要说的是,你如果有什么事想知道,你可以问我,不要老是叫我自己想,这样对你来说并不难不是吗?所以,你可以问我的。”
有事想知道就直问,拐一大圈既费时又费脑力,季生向来讨厌想不透的事,所以,一律以最直接的方式处理。
广安一听,嘴角微微勾起。
“你要我问你吗?”广安用不是很需要这个问题答案的语气问。
“有话直说,别说那种话来证明我的笨。”季生阴了阴脸色。
笨蛋也是有自尊的,就算真的笨到和他一样的人,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对他用小人步数,只为证明他确实是笨蛋。
“季生,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吧!你想,我会想从你那边问到什么?你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问清楚的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话说太清楚没有好处。
”你会想从我这边知道什么?让我想想……”
傻愣愣的季生再度栽进思考迷宫里,广安……会问什么呢?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一定是别人不知道的秘辛之类的。
“你可以慢慢想。”转身斟了杯冷茶,广安没事人般旁观。
他只是个平凡男人,没有厚脸皮到像个女人般强要对方给予承诺,既然季生都不想说了,他也没必要逼季生说,省得搞到最后他成了强逼良家好男儿就范。
广安好贼喔!
每次都不先讲,老是要他想,他常常想半天……甚至想了八九天都还不知道答案,而且更恶劣的是,想到最后广安还很跩的不告诉他正确答案。
哼!那么……他干什么想那么用力?
说得也是,嗯!有道理。
所以……话说回来,广安到底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
怎么办?!
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啊!
“嗯……有了!治好张尚书的臭脚丫的八卦秘方?”
点子亮了一个。
“我没长臭脚丫。”
用眼神击落。
“噢!那应该不是,幸好你没长臭脚丫,说起来这种病还蛮难治的,呃!不是啦!我在说什么,那个……嗯……有了!你想知道的莫非是吴大人的爹与煮饭老太太的绯闻?”
点子又亮了一个。
“那是他家的事。”
以掌风拍熄。
“也不是啊!他们两个老人家的凄美爱情故事得花三天才讲得完说,我还以为你想知道,所以说这个不是,那么……嗯!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知道那你哥与卓文君的秘密?”
点子再度亮了一个。
“那个是我告诉你的。”
使念力歼灭。
“咦!这是你告诉我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去偷看来的,这也不是啊!那那那……有了!一定是这个,你想知道的事是不是和‘某人’完不完璧有关?”季生对这个答案信心满满。
“那个和我没关系。”连眼都不抬,广安冷冷地说。
“怎么会没关系?这关系可大了,人家说,‘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如果她不是烈女你不就吃大亏了吗?”
要不是身上带伤,他早就跳下床就地滚来滚去以示惊讶与愤怒。
“你以为,我想知道的是烈女不烈女?”广安露出奸险的表情。
他都打算为了得到季生而弃人伦礼教于不顾了,哪还管得上御医的贞操问题,况且这个问题也轮不到他来管。
“一股正常的男人都会想知道这个。”季生难得理直气壮。
“哦!那你把我当成不正常的好了。”广安微笑四两拨千斤。
“……”季生哑口无言。
那可恶模样分明就是来讨皮痛的,和广安说话会让他心头多生一大块瘀血。
最近除了广安有点诡异之外,季生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疑的事,那就是广安越来越会欺负他。
这一点虽然不是什么可以拿来说嘴的事,广安和他都这么大了还说欺负……可会笑掉旁人大牙。
不过,季生心里也觉得奇怪,小小捉弄是可以当好玩,可是广安他……
切!这根本不是自己太小心眼爱计较,而是……广安实在很那个,搞得他有时真想骂人。
“我觉得你越来越可恶了。”盘坐在床上,季生指着广安道。
广安深深地看了季生一眼并没有太大回应。
执起季生的手,不失温柔地握在掌心。他知道在此计划成功之日,季生必会真正属于他。
“忍耐”是门高深的武学,练着练着常会在不知不觉中破功。
见到季生一副没什么大烦恼,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住的德性,忍得快疯了的他难免会想伸手戳戳季生的脑袋看有没有可能戳出一点脑浆,可是动起手又怕伤了宝贝,真让人为难。
“你想干什么?”季生的表情很无辜。
含着笑,广安起身走到床边落坐,摩挲着季生的手拉到唇边,身体慢慢地靠近,像是即将发生些什么……
紧张、紧张、紧张!
暧昧、暧昧、暧昧!
正当那个挡不住的什么就要爆发,房门突然被一阵乱敲。
“二少爷您起身了吗?小的为您端水梳洗来了。”
要命!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煞风景的人居然挑这时出现,房里的两颗人头相离不到一寸,面临要吻不吻、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面。
轰!红云飞上小脸,季生差点没睁着眼昏过去。
广安好看得几乎将他的眼刺瞎,嘣嘣乱跳的心也快跃出喉头弃主而去。
“你……的下……下巴……巴有……个痘……子。”季生结结巴巴地说。
“……”广安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
无厘头到极点的话一出,害得广安撇头忍了忍又没忍住,噗的一声又笑出来,换得季生羞到最后转为恨地怒瞪。
等不到房内少爷的回应,尽忠职守的小仆只好再度抡起拳头殴打木门一顿。
“二少爷,您请起身吧!天已经大亮,夫人等会要和您一同早膳。”
“坏人好事会被马踢的,我就等着看马把你踢到天边去。”
羞得快死去的季生双手捂着脸,低声咒骂外头那个不识相的笨家伙。
广安竟然在笑,要不是外头那根葱,搞不好现在他们就已经吻得死去活来,而不是像刚刚……
难得气氛那么好,太浪费了啊!
要不是广安太过笨拙的缘故,他们的机会岂会溜走,全是广安的错。
“滚出去!”胀红着脸,季生闷闷的朝广安推了一把。
万年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竟也轮到他被驱逐。
从怔愣下回神,广安很不是滋味地皱眉起身。
季生真是有胆,竟然叫他滚出去……
迈开步伐朝大门走去,身后的袖摆却被季生给拉住,于是,广安很顺应民心地转身看向似乎有话要说的季生。
瞧!还不是心软了,八成是后悔了要求他留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广安问。
要道歉就免了,本小爷只接受以身相许,广安用眼神傲慢地表示。
季生被看得很不是滋味,看什么看,别以为眼睛大就可以这样。
“窗户在那边。”季生嘟起嘴说。
“……”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