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男人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将他的身体放开,却发现双手已经鲜血淋淋,春青呕心着不愿再看腿上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肤。

飘盛皱着眉,吩咐着秋橙去煮些热醋,趁热敷身。仔细打量着武京早已经肿成馒头的关节,拿起笔墨写下方子,交给春青:“你将我房间的被单换上,再拿件干净衣服后,马上去捡药,这方上有几味药府上没有,你去德善药庄那,记得不要惊动府上其他人。”此时飘盛全身湿透,犹如落汤鸡。

春青没有迟疑,利落的回飘盛房间拿过干净衣服,换上被单,便半夜出府捡药去了。

飘盛换上干净的衣物,将武京身上已经润的衣服脱下,拿着干净的毛巾擦试着武京身上不停冒着的虚汗,“大少爷,已经熬好了。”背后的声音让飘盛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看着秋橙端着水盆,站在门边上。

“嗯,拿到我房间。”飘盛边吩咐着边用干净衣物包裹着武京,将他带到自己房间放在床上,将水盆中秋橙已经醋调熬成稀糊,摊白布上,包好趁着烫热放在武京已经肿大的关节处,等一切打理完了,天已经微亮,春青端着新捡熬好的药走进房间后,飘盛便吩咐着她们下去休息。

看着躺在自己床上,脸色已经有点正常,表情也已经平静的武京,飘盛长舒了一口气,端起药,将武京半躺抱着,细心的喂着药,等到武京半梦半醒的将药喝上,又将放在关节上的布重新换上热的后,飘盛这才疲惫着坐在床边的椅上睡去了。

武京感觉一觉醒来以后,仿佛天下大变样,不见飘盛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只看见飘盛细心照顾着行动不便的自己,半躺在床上,看着正端着药喂着自己的飘盛,自从武京醒来发现自己双手早已经肿大的无法握住东西后,他的吃喝全由飘盛喂,即使现在武京的四肢已经恢复正常,飘盛也坚持着喂药。将心中的疑问咽下去无数次后,终于有一天武京忍不住了。

“为什么,这样?”武京以为自己心如死水,情已消失,却发现偶尔间飘盛对自己的温柔依然能让自己心绪微震,心跳加快。

“对不起。”迟疑了很久,飘盛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一句应该是我说的,毕竟陈府让我好吃好住,我却放火害人,你不把我交给官府,我才应该说谢谢。”像是转述的感觉,那话说平板冰冷。

没有理会武京的口气,飘盛只将已经喝完的药杯放在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武京:“如果要不是因为过去的事,现在你也不会……”

“过去什么事。”武京忍不住的提高了声音:“过去会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仆人大胆妄为,想着不应他想,做着不应他做的事罢了。”

“我不想跟你吵。”飘盛突然爆发了,几日里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什么感觉,每当他看着武京总是一阵的心酸,拳一下打在墙壁上,飘盛叫出了声:“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我忘记了过去,忘记你了,我很愧疚,要不是我,现在你也不会落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可你知道我是如何的心情,突然发现自己的过去面目全非,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居然和一个男人……”飘盛的话刹住了,他看见武京面目苍白,眼睛瞪得大的看着自己。

“我想怎么样?”武京悠悠的说着:“原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补偿我。你认为我恨你。”

“不要乱想。难道你出现在陈府,放火害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若不是恨我,你会牵连到无辜的人。你不是希望我想起过去的事吗?现在我想起了,想起了你,想起了过去,你满意了,你知道现在我的如何的心情,看着你,回忆起过去的你,我不内疚吗?”飘盛暴躁的在房间来回踱着步。

“你……都……想起了。”武京语调不稳的说着。

停下了步子,飘盛看着武京:“是的,我想起了你,也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原来,你已经想起了,呵,原来是因为你想起了过去的事,而感觉内疚,所以你原谅我做的事,所以你想补偿我,不,也许是你不耻与曾经的感情和人……”

“难不成,你想怎么样?我知道很多事我现在做什么没有用了,陈家对你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能弥补的……”后面的话,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大少爷,有人在门外等你。”

没有看见飘盛离开,武京只呆呆的坐着,口中自语着:“弥补,内疚,哈哈,难道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难道我的痛苦只是等着一句对不起,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过去,只想一直偷偷的看着他。”心绞痛着,武京慢慢的从床上下来,扶着墙看着这陌生的房间:“我不应该回来,我不应该回来。”

门是开着的,门外阳光灿烂,站在走廊上,武京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大少爷。”心中一震,忙随着声音看去,楼下庭院飘盛正与一位女子交谈着。

绿珠姐,武京几乎要叫了出来,靠着墙壁,恢复着初见暴跳的心脏。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心中暗想着这一句,武京偷偷的走下了楼,春青与秋橙正站在阁门外亲热交谈着,武京不敢走正门,只偷偷溜进一楼的房间翻窗出了阁楼,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了轩文阁。

***

轩文阁外,天气依然是如此的明亮,虫叫鸟鸣一派悠闲自得。

绿珠的来访让飘盛感觉十分的意外,看着绿珠满脸的尘灰,看到自己就一把抓住,还没等飘盛说话,便霹雳啪啦的倒豆子般说着:“大少爷,你一走,我心一直不安。我想我说过的话一定会让你产生误解,左想右想,说清楚了对不起夫人老爷,不说对不起武京。我不想自己良心不安,所以隔了这那多天我才来,大少爷你别说话,让我说,不然我怕自己一停下来便再难开口了,也许曾经我不知道武京与大少爷是什么关系,但自从我有了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武京他一直爱着你,一直疼着你,武京一直将大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恋人一般的疼着爱着,而大少爷也一直将武京当成亲人,也许甚至是恋人……”

绿珠看着一脸平静的大少爷,禁止不住的心慌,本想大少爷听到这话应该震惊,无所事从,惊讶,而不是现在一脸的本应如此的表情,绿珠语无轮次继续说着:“大少爷我知道你听到这事后一定无法相信,但我说这事并不是让你为当年的事感觉内疚感觉痛苦也许还有让你感觉耻辱,我只想让你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当年,你……曾……与一个人相爱,我不愿真实被扭曲。”

看着一脸热诚的绿珠,飘盛心狂跳着,张头口半天声音都出不来,终于声音抖动着从喉咙冲了出来:“我忘记了武京,是不是对不起他。”

“不会的。“不停摇着头的绿珠说着:“武京不会这样想的,如果武京活着,他一定只是希望你能记得有一个人他叫武京,曾经你们相爱过。”

飘盛呆呆的站了一刻后,突然醒悟似的明白了一切,转过身冲进阁楼。

我不应该说对不起,武京他需要的不是这一句,他不希望他的爱变成了带给别人的罪和惩,对不起,他等的从来不是这一句。心脏像是被无数的针剌着挑着,从肌肉到血液流着一种叫痛苦的情感,飘盛第一次明白有种痛苦叫无望的痛,那是他一直带着武京的痛,从来只是他一人背负着。

房间敞开着,空无一人。血液在体内凝固着。

***

我去哪里,何处是我容身之地,我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为了一句对不起,为了彻底让自己心死,对心死,那梦中的海鸥不是告诉自己吗?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永远回不到原来。忘记忘记,我应该将一切忘记。

武京躲躲藏藏的来到了阿伯的小屋,屋内阿伯正抽着旱烟,看见武京的到来毫不吃惊。

“阿伯,我想找你借些东西。”

烈日下武京留着汗,锄头一下一下的挖着土。一圈圈的光晕散开着,汗不停的滴着。

快点,快点。我的时间不多了,疯狂挖着土的武京在突然感觉到锄头碰到硬物后,狂喜的丢下了工具,跪在坑边用手不停的刨着,不一会一个黑色的大木盒出现在面前,轻轻的把它拿出来,擦试着盒上的土,武京的手不停颤抖着,牙一咬,武京用力扳开了盒子,盒子里早已经褪色的衣物静静的躺在里面。

谢谢,你枫树,你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但现在我却要毁掉它,因为它已经不是秘密,不在是我用生命珍藏的过去,它不在是那美丽过去的见证,它是这荒谬人生的讽剌。

慢慢的将衣服抖看,曾经的血痕早已经变成了一团团无法辨认的污迹。

“保密哦,大少爷不要对别人说。”

“不说,不说。我全部记在心里。你不后悔。”

是的,大少爷至到现在我也不后悔过去的事,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这一切了,手几乎是抖得拿不动火石,武京点着火,看着面前的秘密慢慢的燃烧,慢慢的化成比一切都还美还红的光,武京笑了,隔着火,看着飘盛惊愕的站在门外。

“这是我烧的最后一把火。”武京慢慢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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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之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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