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浓密的长发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白色衬衫搭配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连身围裙,手臂上戴着同色系粉红色袖套,童心站在木制工作台上专心插着客人预订的花篮。
脂粉未施的瓜子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许多路人都会隔着玻璃橱窗对内张望,因为童心举手投足间所散发的恬静与店里缤纷的鲜花相映,像是一幅美丽生动的图画,煞是吸引人。
童心的大姊童言就常像那些路过的陌生男人一样,爱站在窗外欣赏自家小妹那怡然自得、与世无争、充满恬谧的美。
瞧小妹那水汪汪的细长眼睛里满足的和煦笑意,像是不管遇到怎样令人灰心沮丧的事,只要迎上她那双温暖的眼神,就会让人相信,最糟糕的情况很快就会过去。
童心的美和善良对那些男人来说应该就像一块蜂蜜蛋糕那样另人垂涎吧。
难怪那些男人总像苍蝇蜜蜂般挥之不去。
身为爱护小妹的大姊,这种赶人的差事,她当然是义不容辞的揽在身上,就像此刻──
童言美目一瞠,对着窗外那两名已经在店门口走来走去不下七八趟的男人笑开了嘴。“两位先生是要买花吗?”
像被当场逮到的偷儿,A男吓了一跳,额头扣地撞到橱窗,回头赧然地对童家大姊陪笑着。“嗯……正在挑,在挑。”
“里面挑嘛,里面花多。”童言见A男尚在犹豫,不觉娇叱了一声:“进去啊,还等啥?”
见A男走了进去,童言转头唤住正要离开的B男。“喂,别忙着走啊,你不也是想买花?”
B男转过身来,搔着头望着美艳逼人的童言。“我……我只是看看。”
童言向他走了过去,带着商业化的甜腻笑容说道:“看什么咧,花就那么几种,都看那么多天了,还拿不定主意啊?去,进去买个花束送女朋友。”
“我……我没有女朋友。”B男嗫嚅地说。
“没有女朋友没关系啊,大姊我帮你介绍。进去买束康乃馨送你妈也可以啊,瞧今天康乃馨多大朵、多美啊!”
童言硬是推着B男进门买花。开玩笑!她美丽的小妹可不能被这些臭男人白白欣赏。
童家二姊童语此刻正往家门走来,撇着嘴看着娘家门前刚上演的这一幕,跟着走了进去,心里非常地不以为然。拜托!又不是开特种行业,有人这样拉客人的吗?真是见鬼了!
童语认为她家童心是朵解语花,是“花袭人”花店里最美丽、也最珍贵的一朵花,实在不宜让大姊那种低俗的商业气息污染。
当童心从园艺系毕业,童言就在住家楼下开了一家花店让小妹经营,童语更是义不容辞地当起业务员,帮她找了许多客户;加上童心的用心及对花艺的独特天分,花店经过三年多的经营,渐渐有了口碑。
一早,童心望着白板上一整排满是订单的便利贴,在心里盘算着“高升饭店”的喜宴会场该如何布置。
她走到红玫瑰前看了看,又走到姬百合前闻了闻,拿不定主意该拿哪种花当主角;当她透过星辰花缝隙看见被阳光照耀的粉红色玫瑰时,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粉色玫瑰搭配优雅的文竹应该很合适;但水桶里的粉色玫瑰数量看来不太够,她还得去冷藏库载一些过来。
她先把客人订的兰花胸花用缎带系好,小心地摆放在冷藏柜里,再很快地插好几家公司办活动要用的盆花,然后锁上大门,骑着机车到河畔的冷藏仓库去载粉红玫瑰。
大约一个钟头后,她载了一箱粉色玫瑰回来,在快到自家店门前时,突然听到一声令人心惊的尖锐煞车声,接着是一记结实的碰撞声,她心头一紧──
这声音……可千万不要是有人被撞了!
她很快地把机车骑到一旁,往人群包围的地方跑去,看着躺在路上的男人,再抬头看一眼那飞驰逃逸的小货车。
她大叫:“拜托!谁来帮帮忙打119!”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但就算她曾有过片刻惊疑,最后也被与生俱来的同情心给挤到一旁去了。她蹲了下来,心想这个紧闭着眼睛、满脸胡渣的男人可能正忍受着极端痛苦且迫切需要人家帮助。
“我没事。让我离开这里。”以一个甫遭车祸意外受伤的人来说,他的反应实在过于冷静。
而他的要求着实让童心感到困惑不解。
像是感受到她的犹豫般,那男人忽然张开眼睛看着她。
啊!那眼神无辜惊惶得教人不忍,却又同时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这是双瞬间可夺人魂魄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无害,眼色很快便恢复为原本的清冷。
见他像是挣扎着要站起来,童心迅速伸手扶住他。“你能站起来吗?”
话刚说完,就见他右腿一软,整个人往她身上倾倒,他立即换没受伤的左脚勉强稳住站立的姿势。
这样一来,童心便清楚看见他的右腿裤管湿成了一片;为了证明自己那不安的猜测,她小心地拉起他的裤管,赫然看见一条深深裂开的伤口,正汩汩冒着暗红色液体。
她惊呼:“你伤得很严重耶!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不必。”他的口气坚决,眼睛望向她花店廊前的木椅。
童心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猜测着他的心意,随即转过头对围观民众柔声请求:“请帮个忙,帮我扶这位先生到花店好吗?”
谁忍心拒绝这样甜美女孩真诚客气的请求?
五分钟后,那伤者被热心民众安置在花店内的藤椅上;童心望着那只搁在茶几上、仍不断在流血的脚,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晕过去,她得打起精神安排他就医。
“如果你不想我送你去医院,那让我通知你家人送你就医吧。”童心说。
“我没有家人。还有,我不想去医院。”他冷冷地再次重申。
“你不想去医院,那我找个医生来看你吧。”既然他坚持不去医院,一定有他的道理,她该尊重他的意愿,但是,伤口还是要处理。
“先给我一把剪刀、棉花、优碘和绷带。”他不带丝毫情绪的说。
童心很快便找齐他要的东西,看他熟练的剪开裤管、清洗伤口,最后用绷带缠住不停流出血的伤口。
“不敢看就把脸转过去。”他没看她,却忽然这么说。
童心感到惊异,因为看他专心一意在处理自己的伤口,怎么会知道她怕看流血的?强忍着心底那股恶心的感觉,她逞强的看着他那条已肿得不象样的右腿。
“怎么办?血好像还是没止住……”不行,她得帮忙想想办法。她第一个就想到二姊夫王臻宇。
二姊夫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他开的是综合诊所,一定可以救他。事不宜迟,她马上拨电话求救。
“姊夫,我是童心。店里有个人被车撞伤了,能不能请你--”她话还没说完便打住,因为身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跟他说,外伤处理。”
童心一字不漏的转达完他的话,然后挂上电话。
电话彼端的王臻宇也没打算问童心为何没尽快将伤者直接送医,因他娶了一个童家女人,所以他知道童家女人的行事作风一向随兴,基本上也没什么道理可言。
这时,他能做的就只是尽快赶到现场。
当他推开花店大门,看到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半躺在满是血迹的藤椅上,一双眉不觉皱了起来。
童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姊夫的表情,体贴地接过他的医药箱。“姊夫,你快过来看看。”
王臻宇坐了下来,看见伤者右腿上的止血带缠得如此专业,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打开药箱;当他戴上手套、取出消毒过的器具,这才惊讶地发现伤者已经先他一步拿起剪刀剪开止血带、取出药水消毒伤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自行缝合腿部那又深又长的伤口,动作精纯熟练,就算是他亲自动手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童心看着那陌生的男人,眼里布满惊奇;怎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缝别人的肉那般毫无感觉?
王臻宇也凝看着他,脸上若有所思。
陌生伤者似完全不在意他们对他有什么看法,缝合好之后径往藤椅一躺,闭上眼睛睡了。
童心见他呼吸已慢慢调匀,遂拿了一条薄被帮他盖上,全然不在意他身上的污秽。
王臻宇默默地等她将茶几和地板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等她端来他爱喝的青茶、坐在他对面向他道谢。
他终于问:“他是谁?”
童心露出一抹无邪的笑容。“不认识。”
不认识?那她在忙哪桩?
“妳撞了他?”王臻宇再问。
“不是我,是一部小货车,撞倒他后就逃跑了。我要送他去医院,他不肯,所以我才请姊夫过来。”童心解释。
喔,行善救人,的确是他这位小姨子会做的事。
“那妳现在打算怎么办?”其实他话里真正的意思是:这位仁兄要不离开,这里就只剩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以常识来判断,也该知道这不妥,而且是很不妥。
童心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把玩杯子。
这动作在王臻宇看来,就像是心里明明喜欢某种玩具、却又不敢开口要的孩子那样。
半晌,他替她说出她不敢说出口的想法。“妳想留下他?”
童心怔愣地看着他,担心他不赞同。
“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他的反应果然如她预料。
“二姊夫,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可是,你看,他根本不像个坏人;况且他现在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会对我怎样。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也不过是行个方便,让他在受伤这段期间暂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能不能拜托你先不要告诉二姊,还有……大姊。等他伤好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离开了。”
她的言词真诚恳切,让人动容。
“但妳有能力保护自己吗?”王臻宇问。
“我、我大学时参加过跆拳道社。”她说。
他失笑。
就凭她那点花拳绣腿,能有什么恫吓作用?不过,由此看来,她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收留这人了。
王臻宇看看藤椅上睡着的陌生男人,暗自评估他的腿伤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得了。
他粗估男人的身高应有一七五,但因为受了伤,所以威胁减半;童心要是能提高警觉,风险可望再降低一些,在这一周内应该都还算安全期。
“我帮妳找个看护,”见她又要开口,想来无非是说些不需要等等的客套话,他举起手要她别说,自顾自地讲下去--
“顺便和妳作伴。如果妳不肯,很抱歉,这个秘密我就不能帮妳守住。妳大姊势利精明,妳二姊剽悍无敌,认识她们的人都知道她们两姊妹有多难缠,妳心里想必也很清楚,我可不愿蹚这浑水。”
童心明白姊夫的心意,顺从的柔柔一笑。“谢谢姊夫。”
“我先回去。这医药箱就留下来给他用,里面有些消炎药,如果需要,我想……他会使用。”王臻宇再次到洗手台去洗手,接过童心递过来的拭手纸时说。
“知道了。姊夫,再见。”童心送走二姊夫后,想到还有十二个花篮和三个盆花得送到高升饭店,马上回到工作台上继续中断多时的工作。
虽然因为救人而延宕了些许时间,但最后她还是准时将花送到饭店。
回程的路上,她忽然想到家里的那位客人,于是将箱型车停在一家专卖男性服饰的店门前,进店里去添购了一些衣物;又绕到黄昏市场买了些卤好的猪脚,心想,回家再煮些面线就可以了。
回到店里,她把大门上“营业中”的牌子换成“休息中”,然后走到藤椅前看着那陌生男人。
他睡好久了,而且睡得这么沉,许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吧。连觉都没能好好睡,真的好可怜。
就在她一脸无限同情地看着他时,男人突然张开眼睛。
再一次四目相对,童心完全没心理准备,根本来不及隐藏自己的心思,只好慌张别扭的将视线转到别处去。
“我帮你买了些替换的衣服,后面有浴室,看你要不要简单擦洗一下,把衣服换一换。我还准备了面线和猪脚,等一下当晚餐,帮你去去霉运。”她的声音低沉柔和,说话速度不疾不徐,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他的眼神犀利依旧,像是要穿透她脸上的表情,直探她内心真正的想法那般教人不安。
童心在他的注视下,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哆嗦。缄默时的他有种忧伤的气质,让她远远望着,莫名地为他感到心疼难过;可当他看着她时,他身上却充斥着某种无以名状的力量,强悍到足以透过他刀刻般、散着冷光的眼神往她袭来,让她招架不住。
“……。”她无语。
“妳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想让人帮忙?”他嗓音低沉,冷冷说着。
“啊?”童心反射性地轻吐出一个字,他……是在嫌她多管闲事吗?
她垂着头,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执意救他。
他沉默着,几近放肆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让她耳根发热,心里纳闷:为什么他不说句话呢?
两人间那种怪异的安静透着一股莫名的张力,扰乱了她一向平静的心湖,让她因困窘而感到胸口发闷,近乎窒息。
“妳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是个坏人?像妳这样的弱女子,随意收留陌生人是很不智的。”他淡淡说着。
“不管怎样,总该先帮助受了伤的人。”童心说。
“把那张高脚椅拿过来。”他指着工作台边的高脚椅说,结束了那让人不安的凝视。
童心如释重负的跑到工作台边把高脚椅递给他,然后像个傻瓜似地呆呆看他扶着椅子慢慢移到后面的浴室去。
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想,该去准备晚餐了,于是提着猪脚、面线到二楼的厨房;待弄好之后,将猪脚面线放在餐盘上,端到一楼的小茶几上摆好。
十五分钟后,怪异的声音响起,让正在整理玫瑰花的童心抬起头,小脸上瞬时布满诧异。
她会惊讶是因为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穿着她买来的、稍嫌过大的白色浅蓝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有些长,脸上胡髭已经刮干净,让她总算可以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有一双浓密的剑眉、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整张脸让人感觉到一股肃杀。
他瞅着她,沉稳的接收她目光中的惊讶,没有闪躲,也不打算回应。像是如果她打算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他也不反对似的。
倒是童心自己先感到不好意思了起来。“呃,我们吃饭吧。”
举筷用餐前,他问:“妳叫什么名字?”
“童心。儿童的童,心情的心。”她答。
他点头,然后开始享用热腾腾的晚餐。
童心实在很想学他那种自在、无所畏惧的态度,也很想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是,在心里几经演练,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这里明明是她家,为什么他却表现得比她自然?她不懂,真的不懂。只能偷偷地瞄着他,偷偷在心里问──
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为何不想联络家人?
为何会有那样精湛的包扎技术?
尽管心里有一大串问号,但她终究一句也没问出口,因为──
她不知道那样问会不会触及到他的痛处。
她从来就不喜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而使别人难过。
也因为这样,她只能让那些大大小小的疑问全搁在心里;她可以等,等到他愿意讲。
饭后,她收拾好碗筷,打算拿到二楼起居室清洗时,当走过摆放百合花的桶子,竟然想都不想地从桶里挑出一朵最洁白最大朵的拿到他面前。
他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朵百合花,听见她用着好听的声音柔声说:“百合的花语是顺利和心想事成,也有祝福的意思,我把它送给你。”
他接过百合花,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愉悦,反倒有些错愕;这女人竟然无缘无故送他一支百合花,这……真是一场如何令人难堪的巧合啊。
他看着她上楼去的纤细背影,陷入深思。
他变更身分来台湾也不过七天,台湾方面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是黑泉组织的龙劭夫;而除了森田武治,他实在想不出台湾有谁会想暗杀他。
早上那场车祸分明是针对他而来;之所以不愿去医院就医是因为他目前的身分是变造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他尽可能的避免曝光。
只是,这个叫童心的女人实在多事,根本不该出手救他,以致造成他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窘境。
他不想拖累别人,但此刻,他还搞不清楚森田的手下有多少人在监视着他,也不清楚森田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要是他一走了之,这女人的麻烦恐怕会没完没了。
若是他不走,森田只会按兵不动地监视着他,那么他便可暂时保护这女人,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看着手中的百合,他陷入了两难。
优柔寡断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这个女人不同于他世界里的其它女人,她一时的善念,让她无端卷入他的家族风暴中,他没办法袖手不管。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他人而感到为难。
窗外有股暴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他起身,一跛一跛地往外面走
童心下楼时没看见他,屋前屋后找了一会,仍不见人影;附近邻居这才告诉他,见他一跛一跛地往街前的河堤走去。
她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都快下雨了,那人走往河堤要干嘛呢?
一想起他忧伤的眼眸,没来由地担忧了起来,随即跨步往河堤快步走去。
很快地,她就发现到他了。
他坐在河堤边的椅上望向远方,一动也不动地像尊雕像。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寻常的肃穆,像深沉的寒夜,教望着他的人心里忐忑。
雨无预警地倾盆而下,他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被雨困住了的童心,忍不住猜想:不知那男人是否正面临着他人生中最巨大的风暴,要不,为何下着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躲都不躲一下呢?
雨淋湿了他的发,浸湿了他的新衣,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远方。
童心将手伸出伞外,滴落的雨水打在她手心上,她感到冷。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脚步已然向那人靠近,然后将伞置于他上头,隔离了不停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可是伞下的他依然湿漉得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她这样的动作并没有让他回神看她。
这样也好。真的。童心这样告诉自己。
对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这个陌生人,童心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看见他带着伤淋雨,心里感到难过吧……。
许久之后,他终于抬眼和她四目相对,眸中似混杂着不解、无奈和些许愤怒,只听到他冷冷地说:“妳一定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
她躲避着他的视线,看着他的腿,说:“回去重新上药吧,伤口淋到雨水会发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