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风风光光的为老头子办了一场隆重的丧礼,在世人面前热闹落幕,该是他为人子所能尽的最后一份孝道。

骆清尧讥讽地想道,比起虚无的荣耀,老头子也许更希望有个安宁的句点。然而假如照他所想的行事,换来的该是更不堪的谣言吧!所以骆顺同早在生前,就已经为自己的后事作了打算。很可笑,骆清尧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死者体贴的心却不能忽视。

接下来的日子中,他开始为自己活,无父无母,现在的他可名副其实是个孤儿。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骆清尧摒弃所有女人的求欢,全心投人工作中,包括曾自以为掌握住他的靳雪芹。

“不要自取其辱。”当靳雪芹使泼撒娇的当会儿,骆清尧清冷地撂下一句话。

“老头子都不在了,我们之间还需要有顾忌吗?”她不安分的手在他的衣领上游移。

“让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清尧,你好狠的心,其实你才舍不得我。”

斩雪芹嗲声嗲气地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依然瞳绕在他身上。

大手一挥,不顾佳人是否稳住身躯,骆清尧的眸子中射出寒光,“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冰冷,靳雪芹噤若寒蝉,从此不敢出现。

工作狂也有休息的时候,尤其午夜梦回时,或是思考停顿的空闲,偶然也会有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静如止水的波心,她睁着一双温柔的大眼,静静望向他,惊鸿一瞥之余,却不留下痕迹。

在骆清尧的心中,奇异地为顾春江保留个角落--哦!他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想到她离去时的决绝,却更提醒着“女人都是骗子”的定律,督促着他永远不要凭感觉行事,永远都不要!

这一天,赴别人公司谈完公事的骆清尧走出高耸的商业大楼,又完成一大笔生意,晋成集团近日来的表现亮眼,抢着合作的公司不在少数,他更需仔细揣度。

此时,天空无预警的滴落水滴,刚下起的大雨让他不得不找间咖啡厅小歇,仔细review公文之余,顺便等司机来接。

不远处赵中立看到了昔日故友,开怀地上前打声招呼。“第二次在咖啡厅遇见你。”他笑道,并作势在骆清尧身后寻找,“这一次你身边怎无美女相伴?”

骆清尧勉强扯出笑容,余光在瞥见赵中立身后那位好奇心频仍的女伴之后,不由自主松口气。“你也不赖嘛!上次和这次可是不同的美人喔!”

“哈哈,我好福气嘛!”赵中立颇有怡然自得之色。

骆清尧忐忑的心虽然得到些许平静,却止不了好奇的火炽热燃烧。“咦,顾春江呢?我记得你对她颇有好感,怎么才几天不见,心上人就换了对象。”

“唉!别提了,上次要她到医院工作,以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碰钉子的人居然是我,不知该褒她还是贬她。”赵中立苦着脸诉说“委屈”。

“是吗?她还挺有远见的。”

赵中立不理会骆清尧的冷嘲热讽,继续说:“幸好倩蓉适时在我身边出现,比起春江毫不逊色,弥补我心上创痛。话说回来,该是我前世烧好香,老天爷舍不得我难过吧!”

“恭喜你。”骆清尧心不在焉地说,他耳中只听到顾春江没回到赵中立身边的消息,其他都不重要了。

“我也恭喜我自己,不过,你可千万别在情蓉面前提到春江,她是个标准的醋坛子,最恨我脑海里印记着别的女人,就算只是我曾经暗恋过的也不行。”赵中立虽说有些无奈,但感觉还是挺开心的,“兄弟,我可事先交代了,到时别泄了气,毕竟我和顾春江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骆清尧一愣,原来顾春江没有投入赵中立怀中,那当初--是自己错怪她?不可能,她从不曾否认。可横在眼前的事实,竟是如此明白地将他的错误呈现,那是她误导他的思考吗?原因又何在?

他心头不断地呐喊,早巳压抑多日的细胞蠢蠢欲动。骆清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找顾春江问个清楚,顾不得外头的滂沱大雨,他召了一辆出租车,往“晴光”的旧址奔去。

而那里的屋子早成破壁残垣,建设前总得先破坏嘛!人儿更无踪影,连附近邻居也不太清楚他们的下落。骆清尧不死心,这次没找到她的人,他的心永不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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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查暗访之下,既然“晴光”没有解散,顾春江亦无隐匿的打算,在一个星期之内,骆清尧很快得到答案。

趁着太阳西下,月亮初升的黄昏,顾春江闲散地走出诊所,结束一天疲累的工作。虽说小诊所比不上大医院病人多,可是一个人要当三个人使用,补充严重的人力不足,因此也称不上轻松。

时光荏苒,近日她想起骆清尧的次数减少了,至少他的影子不会动不动霸住所有的心思,也许忙碌真是疗伤秘方。

回家途中,她安步当车,对路上每个认识的人微笑招呼。有着笑容的每一天,更强烈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骆清尧远远望着顾春江清丽的身影,太过纤细的身形让人担心是否强风一吹,她就跟着飘浮到天空中。他正想上前唤住她,突的又感到却步。曾经是自己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现在起步追寻,会不会太晚?

一咬牙,他遥遥跟着她行进,还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她像与每个人熟识,三五步就会有人拦下她说说话或招招手。她的脸上未曾出现不耐烦的影子,浅浅的笑容不减,暖暖的温情依旧。没有他的生活,是不是也很好?也许不该出现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挣扎的痛苦他也尝过,推己及人

不成,骆清尧是掠夺成性的,哪有牺牲的道理?尤其是他好不容易即将到手的幸福就在眼前,亡羊补牢,绝不轻言放弃。他会用往后的日子补偿她曾有的苦难,再错过她,此生恐无人能替代。顾春江--绝对是爱他的。

一路行来,顾春江止不住眼皮跳动,犹如喜上眉梢。这样的情形持续好些天了,莫名的原因让一颗心时而怦然。说来好笑,在这些异象中,她的心中有着喜悦。她科学地将原因归咎于睡眠不足,可那异样扬起的情愫,才是最让她烦忧的根源。唉,庸人自扰!

平安的度过每一天之后,顾春江总是笑自己喜欢吓唬自己。眼看“晴光”就在眼前,她加快脚步,今晚要大显身手,把趁着空档想出来的“营养晚餐”,落实在菜单上。

骆清尧站在大门口徘徊,犹豫的性子不像平时的果决,连他自己也不由得怨叹。终于在绕了一百个圈之后,他伸手按了门铃。

“找哪位?”清脆的女声响起,沈秋池探出了头。眼前帅得不像话的男人,可从未见过。

“我找顾春江。”春江的名字一亮,门马上被合起。

“他找春江?他是谁?”沈秋池茫然地自问。

“你是哪一位?”一分钟之后,沈秋池又再度开了门。

“我是骆清尧。”他报了自己的名号。

姓骆?沈秋池心想,这小子铁定是害春江伤心的罪魁祸首,不整整他才怪。“她不想见你!”

清楚的拒绝向来是最佳武器。

“是吗?”骆清尧点点头,不强求,“请转告她,我会再来的。”

“啊!”沈秋池惊讶地望着他的离去,“这样就走了,我是不是做得太绝?要是他不回来怎么办?”

“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耿夏荷在她背后说话。

沈秋池把事情经过说个梗概,“都是你们说要报仇,我才会出言不逊,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春江知道了,我们会不会……”

“安啦!不会有事的,胆小鬼。”耿夏荷胸有成竹,“那个姓骆的小子一定会再登门拜访的。

刘备要请出孔明,尚需三顾茅庐。才第一次就打退堂鼓的男人,不要也罢。”

骆清尧找上门的事情马上就在三个女人间引发如火如茶的讨论,经过一致的决议,虽然找上门表示他还有点小诚意,可是那个臭男人害春江难过,拖那么久才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称心快意。所以说,不出点难题考验考验他,非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说不定春江的眼泪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可不成哟!

唔,其实也不能说一致啦,至少左右为难的沈秋池就是被逼得同意耿夏荷和舒冬海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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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登门拜访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应门的对象也改成耿夏荷。

“她已经对你死了心,多谢你这个笨蛋,我们才能天天享受好菜好汤。”耿夏荷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

骆清尧维持一贯的绅士风度,不以为忤。

“没关系,我会等到她消气,我还会再来。”

“要她气消,除非六月下大雪。”

“只要她开口,就算从北极运雪来,我也会为她在六月制造一场大雪。请你务必转告她,我心意已决。”骆清尧坚定地说。

制造一场六月雪?哈!随口说出的话,居然也有人当真。别开玩笑了,在滨海别说是六月,就是寒流来袭的十二月,也是不可能的事。这男人铁定爱春江爱疯了!耿夏荷在心中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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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所以,第三次登门造访理所当然地成行。

骆清尧在敲门前,不禁感到好笑,每次应门的女子各有春秋,或天真无邪,或泼辣热情,“晴光”的地灵人杰可见一斑。

正在冥想的当儿,突兀的从门里头探出冷若冰霜的舒冬海,无声无息地吓了他一跳。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她根本不想见你。”没有问他的大名,舒冬海直接给了一个下马威。

“你知道我是谁?”他一愣。

“当然,让她伤心的男人,除了你,不作第二人想。”

“不到黄河心不死。”振奋精神的他,没有退却的意思。几次的阵仗下来,他已经小有心得,对付这些另类女子,绝不能以过往的标准。

“这里就是黄河了,你死心吧!”回了他一句,舒冬海又扮起白脸,善意地劝道,“天下女人何其多,凭你的家世外貌,想跃上龙门者定为数众多。再退一步想,也许暗中还有别的女子对你真心诚意。我们自认是小家碧玉,舍不得让春江陷入苦海中,回头是岸哪!”

“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他说得笃定。

“花言巧语,只怕你还没喝到嘴之前,就先渴死了。”砰的一声,门又当着他的面关上。

骆清尧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好笑。就这么站在“晴光”的门前,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原来顾春江的身边有这么多好姐妹,难怪在无父无母的照顾下,人格发展如此健全,他想起来还真是有些羡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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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来到熟悉的大门前,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花样。骆清尧心中早盘算过,依顾春江悲天悯人的汞性下,断无可能连续多次地拒绝,一定是那三个自诩“顾春江应援团”的女子们搞的鬼。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再忍下去,今天一定、决定、铁定要看到她。

骆清尧抡起拳头用力地敲门,应声的依旧是朗朗的女声。

“不管你是谁,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阻止我今天见春江。”他吼道。

门缝被推开,露出一双眼睛,人还看不清楚。骆清尧不在乎的继续下战帖,“春江一定肯跟我见面,你们有再多的理由都无法阻挡,就算会把门敲坏,我也会照做的。”

“你要见我?”门全数被推开,里面站了位娉婷袅袅的仙子,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顾春江在屋子里张罗晚餐,冷不防大门被敲击的声音传来。原是走不开的,偏偏今天“夏、秋、冬”三人都不在家,只好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干,顾不得蓬头垢面的模样,慌慌张张地应门。赫然听见有人非见她不可,好奇心驱使之下,将门拉开,却不料骆清尧就在眼前。

“终于肯见我了。”曾经有过的沙盘推演都派不上用场,松口气之余,好像也有些小小的难过。

看着她别扭地旋着围裙角,骆清尧一把将之搂进怀中,许久未得到的幸福,此刻近在眼前,再不把握该当何时?

贪婪的汲取她特有的温柔气息,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我还担心今天不知道要通过多少考验才能如愿以偿。老天爷原采对我还是不坏,一点关卡都没有。谢谢上天。”

“你来找过我?”在他宽广的怀里,一切是如此真实,顾春江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渗水。.

“好多次,都被阻拦了,能见到你真好。”

闻言,顾春江才明白原来这阵子三个小妮子鬼鬼祟祟的模样,其来有自。呵,等她们回来,不好好修理一番可不行。

“放开我。”她这才想起一身的寒酸与混乱,连忙推挤着,“我正在煮菜,会弄脏你的衣服。”

“我不在乎。”他的力道加大,占有欲十足。

“这里往来的人众多,会被看见的。”她对着他讲理。

“愈多人看到愈好,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否则我每次想见你,都要经过严刑峻法。”

“清尧,你……”她啼笑皆非,“我保证你以后不会遭到她们的茶毒,现在放开我行不行?路上行人都睁大眼睛,每个人瞠目结舌等着看好戏。拜托,这样下去,我的名誉都快被你破坏光了。”动弹不得的她只好乖乖偎在其中,软软的哀求他。

“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永远。”他望进她温柔的眼中,霸道却感性地吐出心声。

“不,你心中有别的影子,我不想当替身。”

虽然高兴他的出现,现实却还是必须顾及,尤其她好不容易觉得有信心摆脱如鬼魅般缠绕的阴影,再陷下去当真万劫不复。

“没有别人,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是我的最爱。”就着她微张的小口,骆清尧轻柔地吻下。

“既然如此,为何让我伤心那么久?真不划算。”她轻点一下他的唇瓣,不死心地追问。

“嗯……”骆清尧第一次红了脸,“反正就是这样。”

“为什么?”顾春江语气极度温柔,却不容忽略。

“不要问嘛!”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好。”

“好嘛,好嘛,我误会你了,不行吗?”他像个小孩子般耍赖,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不行,我很难过。”顾春江别过脸,故意表现出哀伤。

“春江,”他紧紧抱住她,深怕又再度失去,话声中也带着颤抖,“我从不信任别人,尤其是女人,靳雪芹曾是我以为的避风港,可是错了,她给我更大的伤害。直到遇见你,就像柔柔的春风吹进寒冷的心中。可是我不信任自己的判断,对你的关心不屑一顾,放弃自己的幸福,心想着你也许和其他女子相同,对我有所图谋。

“前些日子,当你说要离开我,自以为不出所料的我,让愤怒掩埋住所有的思绪,那一天表现得差劲不过,说出了让你伤心的话是我的错,我不否认。如果你不原谅我,当然我也无话可说。”

骆清尧顿了顿,感觉到说出心头隐忍的话是如此轻松,“你对我一直有特别的意义,也许从见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有预感生命会因此而改变,所以才会让你到骆家。今天我第一次愿意敞开心扉,希望你不要打击我。拜托,我保证以后不再犯。”

顾春江吸吸鼻子,“你以后不可以再误会我了。”

“保证不会。”

“哦!我曾以为这是个梦想,没想到灰姑娘的美梦也有实现的一天。”扑进他的怀中,顾春江心甘情愿献上大大的热吻,就算有再多的人观看,她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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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恶虎扑羊。”耿夏荷远远就看到在门口亲热的两人,她藏住身子,吹口哨招呼其他两人同享。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安好心眼。”沈秋池加了一句话,“我们躲在这边偷看,不会不好意思吗?”

“管他的,他们自己都大咧咧地供人观赏,你不想看的话,可以把眼睛蒙上。”耿夏荷不认同地说。

“那好可惜啁!”沈秋池道。

“这么简单就教他占个便宜,真是不甘心。

我还想再多折磨他几次,这下子可没机会了。”

舒冬海直呼无趣。

“说得对,下次想整那小子可不能明日张胆,想起来就感到失望。”耿夏荷附和道。

“喂,你们两个女人未免太没有同情心了,春江好不容易得到幸福,你们只惋惜没得玩了。哼,下次你们就不要让我碰到,否则一样如法炮制。”沈秋池大义凛然地说。

“等着瞧吧!说不定你会先让我们整到。”耿夏荷不怀好意地偷笑。

“说别人的自己一定心虚,荷荷,那个钟什么惟先生,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沈秋池问。

“不告诉你。”耿夏荷不依地说。

“小呆子,没关系的话,有人大方到免费借房子给我们吗?”舒冬海在一旁冷冷地插话。

“啊--”沈秋池恍然大悟。

“没的事,你们别胡说。”耿夏荷否认。

“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舒冬海丢下一句话。

这是不是另有玄机?喔喔!请待下回分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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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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