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运”这两个字从来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但是，自从他生命中绽放了第一朵名叫“爱情”的花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再觉得孤独，也不再觉得命苦，甚至，身来很宿命的他开始懂得享受，懂得释怀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意外。
还好身边有他……一想起他，就觉得自己又幸福又幸运！
他不敢想像，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该如何处理奶奶的后事，他要怎么面对将来孤单的人生！可是因为有严定尧在，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躲警察临检的阙衍之，顺利取得机车驾照之后，在严定尧的鼓励下，又到驾训班学开车。
今天，阙衍之学完车之后直接回到威泰大楼，才停好摩托车转身走不到两公尺，这时，一桶水又是不偏不倚地朝他泼来。
“我的车钥匙……”阙衍之一转身，倏地“哗啦”一声，让他僵立原地，怔愕地往后一看……
一位倒楣的路人当场被泼了一身湿，瞠目结舌地站在他身后，路过众人纷纷投以同情的眼光。泼水的店家老板依然恶人先告状地大声咆哮：“少年仔，你是没生眼睛哦？！这么大一个水桶你也没看见？！”
阙衍之眨了眨眼，好熟悉的感觉哦……通常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对。
看着那名无端被水泼的倒楣路人开始跟恶老板争论起来，阙衍之赶紧跑回摩托车拔出钥匙。经过那人身旁，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多么熟悉呀！
已经跟大楼管理员混熟的阙衍之一路跑到电梯口，才按下按钮，就被管理员叫了过去。
“可是电梯……”已经来了……阙衍之看看敞开的电梯，再看看猛对他招手的管理伯伯，最后还是决定先过去问问他有什么重要事。
“衍之，来来，帮我选几个号码！”管理伯伯拿出乐透彩券。
阙衍之一僵。叫我选？不会吧！
“万一没中怎么办？”
“那也是命啦！快点，随便选六个，我也帮你签一张。”
不好吧……阙衍之拧着眉，有点心虚。他这辈子还没玩过乐透彩，以他的霉运，别说乐透，他连统一发票都没中过。
就在他随手乱指了几个号码的同时，身后的电梯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唉呀！”管理阿伯突地一喊，匆忙冲到电梯前，然后打了通紧急电话。
“不是上次才维修好了吗？怎么又故障了！”管理阿伯碎碎念着，阙衍之当场一愣。
什么？电梯故障？！这么说……如果他刚刚踏进电梯，那么现在被困在里面的人就是他了？
阙衍之眨着眼，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
“好了，我会记得帮你签一张的。”管理阿伯喜孜孜地笑道。
随便他了！阙衍之赶紧跑向另一台电梯。一上楼后他照例慌张地先向所有姐姐们挥手，然后直冲严定尧办公室，门一关、身一转，劈头就喊：“尧！刚刚……”
阙衍之一顿，怔怔地望着戴着耳机，面对着电脑荧幕说话的严定尧。
严定尧一见他，立刻朝他挤了挤眼，马上又对着荧幕扯开灿笑。
“没有，我很专心呀，有……我也想死你了！我很乖，安分得很呢……好啦好啦，想你想你！”
阙衍之整个人傻在门前，呆望着他。这样亲密的口吻，除了自己，他居然还给了别人？而且就在他眼前？
“好啦，你赶快出门啦，下次再上线。什么时候？总会遇到的嘛！小声一点，我耳朵聋了。”
阙衍之紧蹙起秀气的双眉。他在跟谁说话？
“我很听话，也有乖乖上班，吃得饱睡得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好，好爱你！”
阙衍之瞠大了眼，看着他噘起嘴对着电脑荧幕猛送飞吻！阙衍之终于弄清楚现在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了，原来看着他对别人说情话是这么难受的事，他他他……他好生气！
“终于搞定！”严定尧别过头就送给他一朵迷人的笑，朝他招手。“今天学车学得如何？”
你看不出我正在生气吗？阙衍之几乎是瞪着他，瞪得严定尧一头雾水。
“小之？”
阙衍之扭过头，抿着嘴生闷气。从来就不懂得隐藏心绪的阙衍之，这么明显地呕气，严定尧怎么会看不出来？
“小之？小之之？”严定尧轻声唤他，一边叫一边走到他身旁。
阙衍之紧拧着眉，低垂的脑袋靠在门上。那个人是谁？尧居然跟他用视讯聊得这么亲热。到底是谁？让尧宁愿把自己晾在一旁忙着先讨好？谁？是谁？
“小之……”严定尧握住他的肩头，将他扳过身。阙衍之依然别过脸不看他，皱成一圈的精致小脸明显写着两个字——生气！
“你在生气哦？”严定尧笑着盯着他看。
废话！哪个人看见自己的情人对别人甜言蜜语还不生气？
“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哦！”让人看了更想欺负。
你存心让我抓狂是吧？阙衍之气呼呼地瞪着他。
“害我好想亲你。”严定尧将他抵在门上，一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别碰我！”阙衍之挣扎着低喊。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毛手毛脚的！
严定尧忍不住大笑。
“小之，我刚刚只是在跟我妈咪聊天，这样你也要生气哦？”
“可是你……”一愣，倏地瞠大眼。“你妈妈？”
“是啊，她两个月没看到他宝贝儿子，想死她了。”
阙衍之当场涨红了脸，抵在他胸前的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严定尧笑个不停。
“我可以把刚刚的对话记录叫出来给你看。”
“不、不用了……”他的脸好烫。
“你刚刚真的生气啦？”
别问了，丢脸。
“小之之醋桶这么大呀？”
别说了，可耻。
“我以后得更小心了。”
“你！”阙衍之红着脸瞪眼。
“哈哈，开玩笑的啦！”严定尧紧紧抱了他一下。“我喜欢你吃醋呢。”
在他头上印下一个响吻，严定尧牵着他的手坐上沙发。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被他这么一打断，阙衍之都忘了要说啥了。他眨了眨眼，看着他。
“没什么……”
“说嘛！我想听。”
“就是……”他还是脸红。“我刚要上楼的时候……”
他把方才在楼下发生的事告诉他，一张脸红扑扑的，看得严定尧忍不住捧着他烫红的脸细吻着。
“通常这么倒楣的事只会发生在我身上，一看到别人倒楣，我反而觉得……等等，你的手在干么？”
“你继续说。”
“说完了啦！”阙衍之推开他。他还真的是不会在意时间地点调情耶！
“小之……”严定尧捧着他的脸笑道：“这样不好吗？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倒楣鬼了啊！”
“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好运。
“你把这辈子的煞气都消耗完了，接下来只要享受你的人生就好。”严定尧捏捏他的脸，笑道：“要不要跟我去加拿大？”
“什么？”阙衍之一愣。
“我老妈希望我过去看她啊，可我不想一个人去。”
“不不不……不行……”他开始神经紧张起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丑媳妇见公婆的心情？
“为什么不行？”
“我、我跟你……”我跟你的关系……长辈知道会疯掉吧？
阙衍之现在才想到，他们两人虽然相爱，但这份爱却是常人眼中的禁忌，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单纯。在严定尧丰沛的爱情滋润下，他几乎都忘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以为自己也可以跟严定尧一样潇洒……但事实上，这样的爱情依然不被接受，依旧还是忌讳吧？
阙衍之突然整个人泄了气，茫茫然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凡事都可以用那么豁达的心境和眼光去面对？到底是自己太过单纯，还是他过于自信？他不懂……
“你是我的小情人，我妈咪已经知道了。”他惊愕地听见严定尧这么说。
“什么？”阙衍之吓得大叫，随即捂住了嘴，慌张地往紧闭的门外看。
“你在紧张什么？”严定尧一笑。他的办公室门窗紧闭，隔音设备良好，外面那群八卦同仁别想从这里探听到什么。
“你怎么敢跟你妈妈说？”
“为什么不敢？我老妈可是前卫新女性，‘天堂’还是她资助一半的股份帮我开的呢！”
阙衍之瞪大了眼。有这么开明的妈妈？
“我从小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所以对很多事情的想法都很开放。自从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倾向之后，老爸就对我放弃了，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两个哥哥身上，反而是我妈咪更疼我了。去年暑假，我还带我老妈到美国的Disneyland玩，连我老爸都管不住我妈咪。”
他可以肯定，严定尧这种游戏人间的性格肯定是遗传他妈妈。
“老妈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玩出问题就好。”严定尧笑着说：“她真的很可爱哦，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尧……”阙衍之拧着眉看他。“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他总是分不清。
“开什么玩笑？”
“加拿大。”好遥远的地方啊。过去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出国玩，别说加拿大，连香港、泰国……不不，他连绿岛都没去过。
“小之，带你去加拿大不一定只能待在我家，我想带你到处去看一看。加拿大其实很无聊，我们可以到美国去。这世界很大，人生却很短，如果有个可以陪你一起看、一起玩的人在身边，不是很幸福吗？”
是很幸福，只是他从来不敢奢想。
“你现在不是那个成天忙着赚钱养奶奶的苦情小孤儿了啊。”严定尧提醒他。“你以前不敢想的，以后我带你一起享受。”
阙衍之傻了。对哦，他现在是有钱人了……可是，他还是习惯骑自己的破车，习惯轻松地穿球鞋和T恤，习惯吃又俗气又大碗的牛肉面，习惯每天很忙碌地来工作……就是不习惯变成有钱人。
“小之，我不是要你觉得奢侈爱玩。我就是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的赤子之心，喜欢你虽然傻傻的可是很善良，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你不需要刻意去改变自己。”严定尧揉揉他的短发笑道。
阙衍之还是有点恍神，他脸红了。又蠢又龟毛又没自信的自己，只有他会说喜欢……
“我想跟你说，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懂得享受的话，钱也能变成活的。你继承的那些财产，我会帮你做一个完善的理财规划。毕竟你还年轻，有了妥善的规划，将来的日子就不用为钱烦恼了。”
阙衍之感激涕零地望着他。就说嘛，他是自己的贵人啊……
“现在，你的短期目标就是考上汽车驾照，然后我们到加拿大散散心。”严定尧宠溺地对他说。
我会不会太幸福了？阙衍之有点发抖。
“有我在呢！”严定尧抱住他。
是啊，还好有你在……
阙衍之终于镇定了略显仓惶的心情，整个人偎进他怀里。他的胸膛好暖，靠在这里就能避开所有风浪，可以很舒服地睡，安心地依赖着，什么都不必害怕。
“尧，我这么幸运，会不会遭天谴啊？”
严定尧朗声大笑。
“要是你遭天谴，我也会第一个帮你挡下来。”
就是知道他什么都会为自己护着，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幸福到罪不可赦。阙衍之仰起头，主动地献上自己红润的嘴唇，虽然生涩又笨拙，却充满了他最诚实的感情。
他最单纯的爱，只给严定尧一个人……
***
虾米？！中了二奖？！
将近十人的得奖名额，其中两名就包括管理阿伯跟自己，一人可分得近百万的奖金？！
阙衍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管理阿伯在他一踏进大楼时就抓着他报喜，兴奋的程度让阙衍之很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间脑中风。
“你是幸运之子啊，衍之！阿伯我从乐透发行到现在每期必签，每次都只中两百。虽然这次二奖很多人分，但是这几十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你真是帮了大忙啊！看，还好我有帮你多签一张，我们两个就赚了快两百万耶！老天，我先喝口茶。”
阙衍之呆了好久才回神，确定管理阿伯说的都是真的，他跟着兴奋起来。
“李伯，你说……可以分多少？”
“扣一扣，一个人可以分九十几万啊！哦呵呵……我可以换车子了。”
阙衍之晃了晃脑袋。幸运之子耶……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自己，我真的转运了吗？
“李伯！”他突然双手一拍，眼神发亮地对管理阿伯笑道：“我想买个礼物送人你觉得送什么好？”
李伯斜睨了他一眼，随即笑得暧昧。
“你要送谁啊？”
“呃……”脸红。
“女朋友哦？”
也可以这样说啦！
“是……”他只能红着脸说。
李伯大笑。
“这还不简单！送她一颗大钻戒，包准她马上嫁给你！”李伯开始帮他策划所有能够打动女孩芳心的送礼行动，不忘搬出“想当年”的丰功伟业。
阙衍之只是傻笑地看着他。虽然不是要送给女朋友的，但是真的是要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那个人是他最重要的、最喜欢的人，这辈子唯一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
今天的小之之有点奇怪。这是严定尧观察了一整天所得到的结论。
阙衍之从来就不是个懂得掩饰心情的人，所以不管他今天装得如何泰然自若，依然是破绽百出。瞧，他想喝咖啡，小之却泡了一杯奶茶给他，那是小之之自己喜欢喝的东西吧！
“小之之，下班了。”严定尧抽着烟，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整下个午都神秘兮兮地盯着电脑看的阙衍之。
“哦好！”阙衍之赶紧关机，就是不让他知道他在忙什么。
“你昨天到底考得怎么样？”不管严定尧怎么问，阙衍之就是装傻不跟他说。
“我肚子饿，我们去吃饭。”阙衍之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看着他。
“！”严定尧站起身。反正他有自信套出阙衍之的话，以他这么蹩脚的演技，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够让他露出马脚了。话说回来，小之之，你真是越来越懂得吊人胃口了哦！
阙衍之跟着严定尧搭电梯到地下车库。一走到车旁，他就开口。“尧，你的车……”
“怎样？我昨天下午重新烤漆的，你都没发现哦？”就说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昨天下午他请假没来公司，一回到家就看见他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等着自己，问他，他也只说“明天再告诉你”。
严定尧其实早猜想到了，小之之昨天去考驾照，一定顺利过关了，他只是故作神秘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罢了。虽然他的“故意”显得很僵硬，但是严定尧还是配合着他装傻。
“很、很好看啊！”阙衍之漾开一朵笑花。
“上车吧。”严定尧打开车门，阙衍之急喊道：“等一下！”
严定尧看着他红着一张脸，忍不住笑了。
“小之，你想说什么就说，憋着很难过吧。”
他真是太了解自己了，不只难过，他连睡都睡不好。
“车子……可以借我开吗？”
严定尧一笑。
“你考上了？”
他红着脸点头。
“这是好事啊！干么瞒我？”
“我有礼物想送你嘛。”
严定尧一笑，贴近他透红的脸蛋看。
“什么礼物？”
“你先上车啦！”阙衍之赶紧钻进车内。
第一次开车上路，他兴奋又紧张，坐在侧座的严定尧看着他直笑。他知道小之很重视这次的考试，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对他来说，却是第一次的自我肯定！所以他也一直鼓励着他，不断给他信心。
“你开车很稳嘛。”严定尧笑道。
阙衍之一路上小心翼翼，脸上的温度一直偏高。
“尧……”
“嗯？”
“我在饭店订了房间……”细声说道，脸又红了。
“哦？”严定尧眉梢一扬。
“上个礼拜我帮李伯选乐透号码，结果中了二奖。”
“哇！”
“我很想送你礼物，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你缺什么？”
“呵……”
“结果昨天考上驾照之后，我就想，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在外面……我是说，我没住过五星级饭店，我想、我想跟你一起……就是、就是像度蜜月那样……住饭店……”我到底在说什么？！阙衍之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他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被严定尧轻轻一握。
缓缓一愣，阙衍之有些僵硬地别过头。严定尧的笑容多么温柔。
“是啊，我什么都不缺，我们现在拥有彼此了，还缺什么呢？”
阙衍之的心脏怦怦狂跳，看着他深邃的眼里泛滥着的温柔宠溺，那清楚地告诉自己，自己是多么地幸福……
“这样就够了啊，小之。”严定尧一笑。
阙衍之跟着笑了。
“嗯，很够了……”
“我好爱你。”严定尧揽住他的肩，吻着他红热的脸颊。
阙衍之羞赧地笑着，细声回道：“我也是……”
“你说什么？”
“我也是……”
“也是什么？”
“是……就是嘛……”
“是什么？”
“你知道的嘛！”
“我要听。”
“我在开车！”
“快说。”
“我……”
“我什么？”
“我爱你啦！”
笑声顿时响亮地回荡在车内，严定尧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让他惊呼地大叫。“现在在……”语未竟，猛然一个巨大声响。
“砰！”
两人一愣，视线顿时陷入一片白雾。严定尧的百万名车，此时正亲吻着安全岛上的行道树……
“哇啊啊……”阙衍之吓得缩回手尖叫。
严定尧转头，错愕地看着刷白了一张脸的阙衍之，阙衍之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对不起……”
“噗、噗哈哈哈哈……”严定尧捧腹大笑，在阙衍之怔愣的同时，俯向前将他拉向自己身上，吻住了他颤动的唇片。
可爱的小之之，你果然还是个瘟神啊！
喇叭声在拥塞的车阵中此起彼落，警笛声远远呼啸而来，车内忘情拥吻的两人却什么都不在意了，因为他们的世界中只剩下彼此……
管他发生什么丢脸的事，早习惯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