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么不是!如果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时还会想著别的女人,那还能有别的答案吗?老兄,恭喜你,你恋爱罗!」
成昊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沉默了半天才勉强开口试图辩驳,「可是对方完全不懂我的所学、所知,一点也不懂我的工作,两个差异如此之大的人如何能长久?而范翠茹跟我谈得来,懂得我的工作……」他犹自挣扎著。或许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陷入情网,尤其对象还是一个不精明又有著迷糊个性的女人,跟他心目中的理想伴侣条件相距太远的关系吧!
「感情的事哪能论斤论两的讨价还价?如果真的可以,那就不是真感情了。我虽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这种情绪,但是起码我懂得一点:感情的事跟外在的条件、身後的背景都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好像我们三人一般。」邢少昕直言道,不希望好友因一时看不清事实而白白失去一段珍贵的感情。
「说得好!」袁智杰握拳往面前茶几桌面一捶。「看我们三人,即使分离多年,不也感情不变,历久弥新!」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成昊终於露出今晚第一个开朗的笑容。
「谁跟你有感情!我们三人之间是友谊,『友谊』这两个字你懂不懂呀?」他没好气的笑骂。
「你懂我的意思,少挑我的语病啦!」袁智杰抓起桌上酒瓶斟满自己的杯子。「喂,昕,贵客光临,才拿出一瓶美酒待客,太不够意思了吧!」
邢少昕立刻给了袁智杰厚实的胸肩一拳,「屁话一堆!」他乾脆一次抓来数瓶同样的酒。
「哗!昕,你突然开窍啦!这么大手笔!」袁智杰瞪直了眼。这种酒的後劲很强耶!他不过是随便说说,听干嘛当真?想灌死他吗?「你不是嫌我小气?」邢少昕似笑非笑的看著好友的苦脸,「让你喝个够还嫌,不如给昊喝……他才刚告诉我,他替我做的投资前途看来很不错喔!」他打开手中的酒瓶。
「真的?」袁智杰立刻双眼发亮,「怎么处理?投资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参一脚?」
「你够有钱了,还要参什么!」邢少昕不甚认真的驳斥。
「未雨绸缪啊!万一这次的计画推动没有成功,那我多糗呀!总得储存娶老婆的本吧!」袁智杰理直气壮的申诉他想参一脚的理由。
邢少昕翻了下眼,嗤鼻以对。
「计画可行,也会成功的。」负责推动袁智杰口中计画的成昊终於稍事振作,加入讨论。
「你那么有把握?」袁智杰并非不信任好友的能力,只是什么事总有万一吧!
「我可不想砸坏自己的招牌。」成昊淡声道。
「咦?」袁智杰扬眉,「说来听听!」
成昊看了人来疯的好友一眼,淡声拒绝,「等下回你来我公司时再讨论。」
「为什么?」袁智杰张大眼追问。
「因为今晚我只想喝酒,不想谈公事!」笨!公私不分的家伙。
袁智杰立刻失望的垮下肩。算了,下回讨论就下回讨论吧!
成昊终究没有如愿达成喝醉的目的。他脑中有太多思绪扰乱,让他怎么也醉不了。
离开邢少昕的住处已是凌晨时分。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夏末秋初的风仍是温热的,而那张日日夜夜悬在脑中的面孔并未被饮下的酒液冲淡,反倒是在浓厚的酒精下,催逼出极力想压下的渴望冲动。
於是,在冷清的街道走了数分钟後,他终於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然後他对司机说出那个已深印在他心版上的住址。
直到他将钥匙插入凌荷心住处的大门锁孔内,他犹不知当他面对那张令他悬念不已的容颜时,他将如何做,或是他该说什么。
结果,他根本不必说,也不必再想。等到他不死心的将整间公寓的灯打开,仔细的检查一遍後,他终於确定凌荷心并不在公寓内。
凌晨时分,一个甚少出门,也不过夜生活的人会跑到哪里去?成昊将自己有些疲累的身躯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中充满惊讶与怀疑。
难不成在他不再来此之後,荷心已经学会了夜间出游的乐趣?抑或是她又如同上回,跟随好友出门「见识」并「顺便」找寻作画的「素材」?思及此,他突然发现白己无法忍受凌荷心又找到另一名有著「标准比例」身材的「素材」。
岂止是不能忍受而已……成昊蓦然觉醒,并开始疑惑:假若自己对凌荷心有如此强大的占有欲,为什么自己做得到在数月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踏入她的住处一步也没有?难道就只因为范翠茹跟他有共同的理念兴趣,他就可以忘却自己当初对凌荷心的单纯、憨美所产生的悸动与喜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呀!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他的盲日、混乱又混蛋的行径伤害了她,并让她收回了之前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感,那他是不是可以嘲笑自己的愚蠢呢?他还有机会吗?他是不是已经失却了往日的优势,就在他已经醒悟之时?混乱的思绪占满了他脑中,直到窗外天色微亮,他终於屈服在疲累与酒精之下,在沙发上沉沉睡著了。
一夜过去,凌荷心并未出现。甚至接下来的数日也一样。
成昊的心在等待中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这天傍晚,背著背包,手提个小旅行袋的凌荷心神情平和的走进自己的住处,脸颊上有著接受阳光洗礼的红润色泽。
「嗄!」
她尚未来得及将背包卸下、行李丢下,双眼已瞄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影,因而惊呼出声,呆立当场。
一脸阴郁的成昊正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盯著她的黑眸里波涛汹涌。
一个她不认为还会再出现的人,竟然毫无顼警的出现,怎不令人感到惊讶与惊「吓」呢?「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多日的等待已让成昊心中的不安升至最高点,怒火亦伴随而至,口气中的暴躁已遮掩不住。
她那是什么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成昊不满的情绪节节升高。
凌荷心被他的低咆吼回了神智,也吼掉了手上仍提著的行李袋。
「我去台东。」她直觉问答,并无隐瞒。
「台东?一个人?」成昊闻言,怀疑的看著她。她不是才跟她的好友去过台东?「嗯。」她点著头,有大半的思绪仍停留在突然见到他的惊吓中。
他怎么又跑来了?他不是已经快结婚了吗?在台东待了半个多月,她想了很多,心情也沉淀下来,失去成昊的心痛减轻许多,却并未遗忘。如今她在毫无心理准备之际乍见到他,不仅感到震惊不解,胸口急促的跳动也让她明白,今生想要忘记他,恐怕是很难了。
「过来。」成昊没好气地唤道。他又不是瘟疫,站那么远做什么?「喔!」一脸呆相的凌荷心在他的命令声中,听从向前。
「你一个人跑去台东做什么?」待她一走近,他立刻再问。
「呃……画画。」情绪渐平复的凌荷心犹豫了下才吐出一个理由。她可没笨到告诉他,她去台东是为了疗养他抛弃她所造成的伤。
「画画?」他扬高眉,对地上的小旅行袋投以一瞥。画具没带,她要怎么画?不过她身後的背包嘛……
他倏地伸手将她的身子拉近,令她坐在他身旁,并快速的拉下她背上的背包。
「你在台东有亲戚?我可不相信你舍得花钱住旅馆。」知道她无法一心二用,他口中发出疑问引开她的注意力,大手则是迅速打开背包袋口,伸入掏探。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掏出一本厚厚的素描本。他快速的翻阅起来,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我在台东没有亲戚啦!倒是上回跟洁芋去台东时认识了一位住在山里的左大哥。这回我去台东都是住在他家,他……啊!你做什么?」凌荷心话说了一半,猛然发现成昊正在翻阅她这回带去台东的素描本,立刻扑上去制止他继续翻看。
天呐!那上面有好几幅她因为思念他而画下他的画像……喔!这太丢脸了!
成昊在看到几幅自己的素描时,心中的焦躁原有些平息,她急切阻止他翻看的行径却让他心中怀疑再起。他闪避过她的阻止,坚持翻看下去,直到他看到一幅令他怒火高涨的画像——
一个陌生却是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栩栩如生的被仔细描绘在素描簿上。
「他是谁?」他担心的事竟然发生了,她真的又找到另一位足以让她入画的男子了!
已放弃阻止他翻看画本的凌荷心嘟著嘴,不悦的往画本一瞄。
「那是左大哥啦!」她没好气的回答。好莫名其妙喔!未经人家同意就翻看人家的画本。而且要问人家问题,语气还那么暴躁不耐烦。
「这回你去台东就是住在他家?」成昊询问的语调陡地降低,语气充满暴戾气息。
「对啦!」凌荷心心中有气,丝毫未察觉他语调中的不友善。「上回认识他时,他就说随时欢迎我去小住。」而且人家左大哥也不像成昊现在这样横眉毛、竖眼睛的,一副很想宰了她喂狗的模样。
「你倒是不浪费时间嘛!」见她连一点心虚的表情也没有,成昊忍不住冷冷的哼出嘲讽。
「什么?」她扫来茫然的一眼。
「我才几天没来找你,你就不安於室的去找另外一个男人,还乾脆住在他家里……你到底置我於何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妒火,成昊咬牙咆哮,恶人先告起状来。
凌荷心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奇怪,她去朋友家作客,虽说住的时间稍长了些,但也不算犯下滔天大罪吧!他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吗?更何况还给她冠上「不安於室」这四个大字,太离谱了!
「没有话说了?」成昊怒眼睨她。
「呃……成先生……」她才勉强开口,即被他强力打断。
「你叫我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对他改了称呼。
「成先生啊!」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後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是你的情人、爱人、男朋友,你忘了吗?」他简直快被她气坏了!
「才不是呢!」快速强烈的心跳过後,她扬起泛著红晕的小脸嚷了一句,接著又在他严厉的目光下降低了音量,「本来就是嘛!我们早就不相来往了,而且你也快跟别人结婚,我们早就不是什么情人了,我不叫你成先生要叫你什么?」她嘀嘀咕咕,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将话说清楚,不想再抱著希望了。
成昊盯著她涨红却带著倔强神色的小脸,知道自己真的是搞砸了,失去了一切优势。
「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他终於勉强做了解释,并怀疑她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相信。
果然,凌荷心瞄了他一眼,「不管你是不是要结婚,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事实。」她摆明了不信的态度令成昊眼中的光彩黯了几分。
「我没说要与你分手。」他咬牙,语气强硬说道。当他终於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後,她休想轻易撇清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休想他会答应与她分手!
凌荷心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下才又再次开口,「你……你是不是和你的女朋友吵架了?」才会赌气再回头找上她这个「旧」女友。
「你……」她眼中不容错辨的神情令成昊气炸了。没想到她竟会将他来找她的目的想歪!
凌荷心被他周身散烈出的怒气所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中忖想,难道她猜错了?「不……不然就是……就是你与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才来找我填补空闲。」见他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的恐怖目光,她忍不住又突发奇想,待话说出口才警觉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因为……
成昊的脸色更加难看。
「呃……」察觉自己说错话的凌荷心,掩饰的憨笑几声,「咳,我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应该喔!」
「你是什么意思?」成昊终於发作,「你为什么不猜我是因为喜欢你、爱你,才不愿意跟你分手?」他狠狠的低咆。
「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呀!」凌荷心不假思索的反驳。
「什么意思?」他逼近她,眼神更加黯沉。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才不会两三个月连理都不理我,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她顿了下,脸上突然露出开朗的憨笑,「放心啦!我已经原谅你用不告而别这种方法来跟我分手了,而且——」她倏地住了口。
「我真会被你给气死!」成昊猛地由齿缝中迸出一句,高大的身躯由沙发中站起,快速地越过客厅,直朝大门而去。
他再不想法子冷静下来,他一定会做出把她抓来打一顿这种毫无理智的事来,因为他真的、真的好想把一些正确的想法打进她那颗莫名其妙、胡乱猜测的脑袋瓜里面!
大门重重被关上的巨响震醒了凌荷心,也清楚的告诉她成昊已离去的消息。
她重重一吁,软软的瘫向沙发,脸上已无之前勉力挂上的开朗笑容,澄净的眼眸中乌云升起。
好不容易才将被成昊抛弃的阴影赶走了一些,他又在她猝不及防下出现,并带著她从未曾见过的眼神、表情与怒火。
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吧!也是她之前一直看不透的部分。而他的这种表现,不得不让她怀疑起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真的是如她所想的那种意思吗?他真的喜欢她、爱上她了吗?不了!她那颗希冀的心又开始想追讨非分之物而产生困惑与痛苦。但这种感受一次已然太够了!
她应该已经度过那段时期了才对,而不是如此时坐在沙发上回想著成昊在面对她时,那令她心跳加快、脸上温度升高的眼神……
那是深情的眼神吗?不,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拚命回想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以及他那令人脸红心跳的魅惑眼神……难道她还要任他再一次侵入她的生活夺取一切?凌荷心猛然由沙发中站起身,脸上一片坚决。她不想再那样了!
她要去找件事来做,无论是什么事,只要能让她不再满脑子想著那令人眷恋的伟岸身影就好。
不论是什么事……
午夜时分,去而复返的成昊放轻脚步踏入屋内唯一有著光源的画室,看到蜷缩在窗前沙发椅中的凌荷心。
他走近她,俯头望著她脸上令他喜爱的每一寸。陷入睡眠中的她,眉心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安,让他忍不住心疼的伸手抚开她的眉心……
他终於知道以往每回见到她时,心中涌现的那股温暖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是深情的眷恋与无法言喻的深陷。而他竟不自知……
他不明白之前自己为什么会愚蠢的认定,两情相悦的人还必须包含一些特定的条件,例如相同的兴趣、同等的智慧,甚至要求对方必须言之有物他真是愚蠢!潜意识中的界定让他的思绪混淆,也几乎是轻易的放弃自己真心所喜爱的人儿。
爱情哪需要自我设限的要求外在的条件?他之所以喜爱她,不就是源於初时她令他耳目一新的印象?之後他利用她的单纯及对他的迷恋,进而侵入她的生活,占有她的心灵与肉体。而就在两人已臻水乳交融之境时,他却选择了放弃她并伤害她。
如今,当他乍然领悟,她还能再次敞开心怀接纳他吗?他们还能再回到从前那心灵契合、坦然相处的恩爱时光吗?这回就由他来等待吧!他打算一直一直「黏」在她身边,直到她再次相信他,并接受他的感情,到时她将……不,她一定会成为他心爱的妻!
坚决的目光带著一贯的霸气闪耀在他布满深情的眼底。
「已经抓在手里的东西,我为什么会盲目的看不清而轻易的放开手呢?」他喃喃自语地蹲在凌荷心面前,轻轻的拉来佳人的小手并仔细地握在自己的大掌中,感叹自己所浪费的时光。
凌荷心在不安稳的睡眠中感受到微细的骚动,渐由混沌中清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男性脸庞令她原本平稳的心因惊诧而紧缩,而过於贴近的脸孔与男性气息更是让她反应不及。
「醒了?」俊脸凑近,成昊口中呼出的灼热气息拂上她的脸庞。「笨荷心,睡在这里也不怕著凉……」
凌荷心尚不及回神,成昊的话已随著他贴近的唇,消失在两人密合的嘴中。
灵活的舌尖探入了她的口中,令她的脑中轰然作响。成昊直接快速又热情如火的吻让她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更加迷糊了……
一吻结束,成昊将凌荷心娇小的身躯抱坐在怀中,肆无忌惮的让她的臀部紧抵在他双腿之间已然昂扬的男性坚挺,灼热的眼眸凝住她嫣红的小脸,感受著拥她入怀那久违的深浓满足。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颤动的眼睫与微喘的气息彰显出她心中的无措。
他下午不是才气冲冲的甩门离去,怎么晚上又跑来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而她竟也毫不反抗的任他恣意妄为……
「我累了,自然是回来睡觉罗!」成昊露出诡魅的笑容,心中暗喜她对他的亲吻的反应,分明就是尚未对他忘情。而这一点不仅令他更加亢奋,心中不安的因子也稍减了几分。
「睡……睡觉?」凌荷心纳闷地转了转眼珠。
「对啊!我都在这里住了好些天,当然是回来这里睡觉了。」
凌荷心惊呼一声,「你……你住在这里?」她微张著小嘴,神情惊讶。
成昊撇唇一笑,「有这么难以相信吗?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些天都不在家?」
凌荷心更加困惑的锁起眉心,「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探望我亲爱的女友不需要理由才是吧!」他捧住她的小脸,用自己高挺的鼻尖揉蹭著她小巧的鼻头,黑眸中的热焰不减。
凌荷心被他亲昵的动作惊呆,无措的双唇开合了几次,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亦充满迷惑不解。
他明明已经……为什么现在又表现得一副不曾离弃她的模样?成昊了然的看进她迷惑的眼底,知道她心中的困惑与怀疑是因何而起,而他最想抹去的就是她眼中因他的伤害而产生的害怕与退却!
毫无预警的,成昊抱起怀中的人儿,转身朝画室外走去。
「来吧!看你满身油彩的,就让你的亲密爱人来替你服务,帮你洗个香喷喷的澡後再上床睡觉吧!」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成昊边走向浴室,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建议。
对成昊那霸道又不容人有反驳意见的行为,单纯心性的凌荷心完全无招架的余地,任由他将她「押」进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