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冷风凄凄,仿佛是肃杀的前兆,接近黎明的夜最是黑暗,此刻正是大地一片沉睡之际……
唐鹰今晚派了一名亲信跟踪单若水,至今一去不返,想必凶多吉少了。他整夜翻转难眠,原以为天衣无缝的解决了前坛主的命,让他终于得偿宿愿的坐上了他垂涎已久的宝座,没料到居然杀出个单若水,让他随时随地都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单若水来揭穿他,恐怕天道坛的兄弟会先倒戈了。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冷风吹震了他的窗子,他吓得跳起身,只见他的窗户开敞,帘幕翻飞。他嘘了一口气,掀开被干准备下床关窗。
随即一愣。酒味?他的房里怎会突然窜入一阵浓烈的酒气?
他才起身,就被突如其来出现在地面前的人影吓得又跌坐在床上,他倏地瞪大了眼。
“蓉……蓉儿?”
是的,是蓉儿,冷若冰霜的蓉儿,原来酒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似乎喝了不少,白皙的双颊透着粉粉的酡红,眼神的流波中俱是醉意.叫人望了也醉之千回。
半夜喝醉酒闯入他的卧房,这未免太引人遐想。唐鹰一阵头晕目眩,简直有快飞上大的飘然,但他忽地一怔。不对!蓉儿怎麽知道他的房间?而且,她是怎么进来的?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一这么想,他突然毛骨悚然,这才看清那双盛满醉意的美眸里,其实透露出多么凛冽的杀机。
她醉人的美,她冷绝的狠,在那瞬间,便已判决了他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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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芸一吓。什么时候单若水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单公子。”她惊慌的将长发轻拨向前,遮住了自己丑陋的半边脸。
“你很美。”单若水柔声笑道。
慕芸垂下头去,紧张的不敢说话。
“你的眼睛跟慕妈很像。”
她还是沉默。单若水续道:
“我知道你不是蓉儿的丫环,你是慕妈的女儿。”他又是一笑,仿佛欲借此安抚她的不安。“我没有恶意,芸儿。”
“我不是个重要的人……”
她想告诉他,他要调查秋月阁的话,问她就问错人了,没想到单若水却回道;
“谁说你不重要。”
慕芸微怔,缓缓抬头迎上那双带笑的深眸,她震了一下。原来一个人的笑,可以有催眠的效果。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你是独一无二的,谁比你重要,又有谁比你不重要呢?”
慕芸傻眼了。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微笑、他毫无异样的眼光,竟然叫她感动。
单若水一笑,跨进雁子容的房里。看见他的药瓶还放在桌上,他的笑容便消失了。将药瓶收回袖中,他反身看着慕芸。
“他的事我都知道了。”
慕芸狠狠一颤。一旦他失去了笑容,居然是如此的肃冷。
“江南第一名妓居然是个男人,还是个杀手,更可叹的是,他要杀我。”单若水当真轻声一叹,摇了摇头。
慕芸浑身都在发抖,她看见此时单若水的眼中,居然柔软得令人心醉。
“爱他……很辛苦。”
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慕芸听,但其实,他是在对自己说。
慕芸忍不住哭了,她伏在桌上,哭得柔肠寸断。
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单若水如此认为,因为就连她的亲生母亲,爱雁子容都胜过爱这个善良的女儿。她就是太善良了。所以单若水肯定了她的无辜。她只是很单纯的,全心全力的爱着雁而已……
感觉有一道温暖贴在她狂颤的肩上,慕芸仰起泪湿的脸,迎向他了然的眸。
他的眼神,比他的手心更温暖。
她知道不必多说什么,他都会知道。
“我想知道一件事。”单若水柔声启口。
他在你出现之前已经离开了。慕芸硬咽的回道,她以为他要问子容的下落。
他微微颔首,但开口问的却是:“你爹是谁?”
慕芸一愣,睁着泪眼望他。他的表情很认真。
“我……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对他,她不必说谎,也说不了谎。“从我有记忆以来,娘就在青楼了,她跟过很多男人,赚了不少钱,有了我之后,就当起老鸨了。”
“她赚再多钱,也不可能独自买楼开妓院。”
“我不知道,娘就是有钱,她很爱钱,事实上,她把钱当作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再来是容儿,然后是她自己……”
听起来,她十分自私。
慕芸又道:“我曾听到她对容儿说:这世上最不值钱的有两样东西,就是生命和男人。当时我吓坏了。”
单若水明白。所以她做暗杀的买卖,所以她开妓院,男人在她身上所做的,她要一一讨回,而且她有最大的王牌——蓉儿。
“你知不知道,容儿小时候受的伤让他根本不能练武!”他的语气有点冷。
慕芸一吓,怔怔的看他。
“他的剑术还算纯熟,那是因为他比别人加倍努力,用意志力克服病痛,但那个伤没治好,就永远在他体内,他只要每动一次真气,寿命就缩短一回。”
单若水的字字句句都令她心碎肠断,她知道子容自幼体弱,却不明白是这么严重,而他居然咬牙独撑至今……
“娘怎会不明白?”她忍不住泣道。
“呵!她怎么不明白。”他冷笑了声。
慕芸一愣。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娘是故意的吗?
怎么可能!她是那么疼子容,甚至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冷漠以对,把她全心的爱都给了他……
她又一愣。娘真的疼子容吗?那为什么叫他去杀人呢?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那是多么令人胆寒的事!慕芸不敢置信,她拒绝思考。
“子容他……”
“容儿……”
咀嚼他的名字时,仿佛都可以感受他冷绝的冰,冻得他心都疼了。单若水突地一顿。他必须马上去找他!
“芸儿,这件事很重要,你仔细想想你的父亲是谁。要不就想想秋月阁刚开始时,曾和慕妈交往密切的男子。想到了告诉我,别去问你娘,明白吗?”
她不知道他为何那么急着问这件似乎与子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用意在。她承诺的点头,单若水这才笑了。
“谢谢你。”
他转身要走,慕芸立刻叫住了他:“单公子,你要去哪?”
“找容儿。”
“他可能去天道坛了。”
“我知道!”所以他必须立刻赶过去。他真的很担心,会不会晚了一步。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她视线。不知怎的,她之前的恐惧与不安都平静下来了。她不明白,为何单若水知道子容非女儿身之后,还依然对他如此关心,而子容……更是在认识了单若水之后就判若两人。
她突然傻了一下,她的心,一下又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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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黎明到来的时候了,为何夜空仍是如此黯沉?入冬了吗?黑夜变得比白日还长,风吹来也比平日冷寒,这方的山头已可见覆盖的白雪,也冷冷的盖在他的心上。
雁子容端坐在椅上。洗净了脸上的淡妆,他脸上只有苍白的冷;褪下了柔美的衣裳,他身上只剩单薄的白衣,然而他感受不到清晨将近的冰寒,他的心冷到极点,便感觉不到外在的冷。
而单若水的出现,就是一团火,注定要来融化他内心的冰山。
单若水旋身而至,不惊动天道坛的一草一木,但他的气息,他嗅得到。
“雁……”
单若水有些错愕的看着他静静的坐在椅上,手上有一壶酒,早已见底。他喝得很醉,但浓烈的酒精只保持了他过冷的体温,却温暖不了地冻彻的内腑。
唐鹰的房里那么冷清,只有酒味,嗅不到温热的气息,仿佛这房内空无一人。
但此时房里有三个人——伫立在雁子容身后的单若水,静坐端望床榻的雁子容,和安睡在床上的唐鹰。
单若水知道唐鹰已经死了。
“你真的下手了……”他轻声启口。
杀死一个本来就不需要存在的人,他没有任何愧疚!雁子容面无表情。
单若水移步到他面前,深深的望着他。
“再来,就是我了。”
雁于容没有动静,就像莫言说的,他像个死人,而此刻,他比死人更像死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单若水的声音变柔,柔得让他终于出现了表情,他轻轻蹙眉。
“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单若水居然柔声一笑。
雁于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他眼中有令人心碎的苦涩,因为他看见单若水的笑容宛如挣破夜幕的一道曙光,虽然微弱,但温暖。
“我怎会让你与我同死?”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发现,他身上空无一物,他随身的青竹不在了。对了,他为他杀死了唐鹰的随从,染血的竹他不再沾手。但就算他手无寸铁,他也明白自己仍伤不了他。
“不需为我改变你的原则,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了。”他依然带笑。
这句话涵义深远,雁子容心如泣血。
“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他哑声启口。今夜行动之时,他早已下定决心杀唐鹰,杀单若水,然后杀了自己。但他知道他没有能力杀他,所以,他决定与他动武,为维待自己那分薄弱的尊严与炽烈而不敢放肆的情感,他要在跟他决斗时,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
当单若水柔声吐露时,雁子容已手握剑柄,倏地起身,以迅雷之势刺向他的身体。
单若水绝对躲得过这迅速却不带杀气的一剑,他也应该要躲,就算不躲,人体的自然反射动做也会牵动他的脚步。
但,他真的没躲,让那道锋利的长剑直直的没入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裳,染红了冰冷的剑身,他——居然依旧微笑。
那当下,撕裂的痛,却是粉碎在雁子容倏地惨白的脸上。
抽回剑,点点血液怵目惊心的溅洒在地,在他雪白的脸上、衣上,他的剑瞬间掉了,心也碎了。他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伫立原地不动的受他一剑!
“死在你手上,我不枉此生……”
这是他最后的话,震碎了他的心口,通红了他的眼眶,雁子容抱住了他瞬间软倒的身躯,眼泪瞬间溃决。
“不!”他痛哭嘶喊。他怎能杀了他?他怎么能亲手杀了他!他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苍白,他的心亦随着他的伤口剧痛。
房外一阵仓卒的脚步声,天道坛众发现异状,人马纷纷而至。
雁子容当下决心。他不能让他死。该死的人是自己,他绝不能让他这么死去!在人群破门而入的一刹那,他提气抱起昏迷的单若水,弃剑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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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前辈!”雁子容怆惶叫喊,使劲锤打着竹屋的木门。
莫言一向睡到日上三竿,他一脸不耐的打开了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瞠目结舌。
雁子容抱着单若水冲进内房。将他放在床上时,他也耗尽气力的跪坐于地,那瞬间,自单若水袖口掉落下来的药瓶滚到他脚边。他浑身发颤,面色如雪,几乎无法喘息。
莫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拾起瓶子递给他,他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颤抖的看着莫言,心碎的眼眸在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你的命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呢!莫言“说”,而他居然可以意会。
“救他,前辈,求求你救他!”雁子容突地抓住了他,失声痛喊。
莫言被他突来一抓,整个人跌坐在地。他猛点头,使劲拉下他紧抓在他手臂上的手。他的老骨头都快被地拆散了。
莫言拉起他的手,把药瓶塞进他手中,指了指他,然后瞪了瞪眼。
雁子容明白他的意思,他仍是激动难平。
“前辈,我知道只有你救得了他,他……”
莫言挥了挥手,示意他冷静下来。他爬起身,也将雁子容扶了起来,指着门外做出洗脸的动作,然后要他吃药。
“前辈——”
莫言双手插腰,看似快失去耐心了。雁子容只好强忍焦急,他望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单若水,默然离去。
他一走,莫言立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查看单若水的伤势。突地,他双手环胸,稚气的脸上浮现一抹诡笑。
起来,别给我装死!
单若水的眼睛颤动了一下,果真缓缓睁开了眼。他虚弱的启口:“我真的快死了……”
少来,死了哪还能说话!莫言一点也不同情。
“你不救我?”
莫言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让你吃点苦也好。
真狠,他果然看出来了。在剑身没入他的身体时,他及时运气以内力化减了剑的力道,况且雁子容并没有杀他的意愿,对他而言,这仅是皮肉伤。
但他真切感受到了,雁的心活了起来,他用他的伤,唤醒了他封闭的情。很疼,却是很甜……他用他的命,赌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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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湖畔,雁子容盛着冰冻澄澈的湖水洗净脸上干涸的血迹,那透明纯静的清水,瞬间被染成淡淡的粉红色,也瞬间狠狠扯痛了他欲裂的心肠。他怎么下得了手?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从不曾心软,也从不曾觉得冷,但此时,他快冻坏了,冻得连发抖的力气都没了。他恍若死尸的枯坐在湖畔,他在等,等莫言一句话。单若水能生,他愿用一辈子来偿还对他的亏欠;单若水若死,他马上投河自尽,绝不独活!
他望着手上的药瓶。
你的命比他的命重要呢!
谁说!以他的名声,他在武林的影响力,他死了,会是世上最大的遗撼;而他死了,只是一间即逝的流星。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他如此看待,他绝对相信,世上有无数女子愿意为他而死,他却对他说:能死在他手上,不枉此生。他怎能如此看轻自己的生命?他可明白,他的生或死足以左右地的生、他的死……
时间为何如此缓慢?是午后了吧?却没有暖阳。他跪了多久?全身僵硬,已失去知觉,然而他的心依然痛彻,他的神志依然清醒,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为他挂虑……失去他的笑,连天气都变得这样冷,连冬天都来得这样急。这十年来,不觉四季轮转,他的生命永远置身寒冬,从未像此刻……他竟是如此渴望阳光,渴望他带来炽烈的温暖。
但冬天到了,也表示下一季是春天了,充满生气与希望的春天啊!
雁子容一怔,他僵硬而缓慢的转身,全身冻彻的肢体仿佛被肢解般的疼,麻痹的痛从跪坐过久的双腿窜升上来。然而不管多疼,他都必须回头,回头确认那身后的脚步,确认他的生死。
他一回头,却瞬间一震。来人不是莫言,是单若水。
单若水走到他面前,缓缓蹲坐下来,当他伸出手轻捧起他冰冷的脸颊时,再一次使他干涩的眼眶湿润。
当他的唇贴近他发颤的唇片时,他温暖了他冻彻的心腑,赋予了他生息。他是这么这麽温柔的吻着他,这么这么深情的爱着他,用他的温暖、他的鲜血、他的吻,去呵护他脆弱孤寒的心灵。
这么爱,这么爱……原来他同他一般这么爱,爱到连这么浓烈的一吻都叫人心碎,爱到他吻他的时候,他情愿在他怀里就这么死去……
“这一吻,我盼了多久……”单若水在他唇边呢喃,柔柔的再吻他一次。
“如果一剑可以换你一吻,我愿意受干刀万剐。”他柔声一笑,尝到他灼热的泪水,他的唇移至他的脸,吻去那令人心疼的水钻。
“我不是因为这样,才让你吻我……”在他面前脆弱,已不再令他羞怯,是他让他可以不再佯装坚强。
“我明白……”
他都明白,一颗被冰冻十年之久的心,怎能一剑就将之融解?所以他这么爱他,这么心疼他的颤抖与冷漠。
“你怕我吗?”单若水捧着他的睑柔声问。
雁子容只是望着他。在他眼中,单若水终于看见浓浓眷恋的深情,为这情深意浓的一眼,他再挨一剑也情愿。
“怕我是个男人,受尽天下耻笑?”
“我何尝不是男儿身,天下耳语馋言,雁子容何时在意?”
单若水笑了。即使他在流泪,即使他在颤抖,即使他那样脆弱无助,他眼中仍有一分独特的傲气,这分孤绝之美,此时更令他心醉神驰。
“雁属水性,筑水而居。这是你对我说的。”
他的冷傲中,藏有一分纯真的倔强,在在令他狂恋痴迷。
“你却说你是一只孤雁。”
“我仍是孤雁——只沉于水、溺于水的孤雁。”
单若水情不自禁的吻他一遍又一遍,他紧紧的拥抱住他,借以温暖他受冻的身体。
“不要再孤独了,你好冷,冷得我心痛。”他紧抱着他,柔柔的贴在他耳畔说。
埋首在他宽大温柔的胸膛,他可以触摸到他胸前缠绕的纱布,还有一股沁鼻的药草味窜入他心底,他的心脏一阵无力——
他的伤,是他鲁莽所致,他的心比他的伤更疼。
单若水低下头,看见他的吻印在自己胸口。单纯冷酷的雁,他相信,他比谁都热情纯洁。
雁子容冰冷的手贴在他胸口,他缓缓仰起头,在那道晶莹的泪珠还来不及散落之时,单若水的唇已吻去他惆怅的热泪。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的眼泪。”
“我的泪……比不上你流的血……”
“如果你的泪是心甘情愿为我而落,那么我的血,便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流。”
雁子容动容的泣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恨你的聪明自大?你把那个真实的我揪了出来,让我无所遁形,叫我不知所措。在你面前,我不知往哪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待每个人都如此,但我真的又惊又慌,从没有人可以一眼就看穿了我……”
“也从来没有人,让我一眼就肯定我要他。”单若水柔声回道。
雁子容狠狠一颤。
“在芙蓉坊屋顶的第一眼,我就确定是你,蓉儿是男是女并不重要,我爱的是雁子容。”
爱?多么震撼又陌生的名词!虽然感受到那强烈的爱意,但亲耳听见,仍叫他震骇得不能自已。
他从来不懂人为何有爱,而他,为何爱上他?
“你要问我理由吗?”单若水柔声一笑。
他却摇了摇头。
“你是名人,如何抵抗得了这种压力?”
“单若水不知压力为何,我也不当自己是名人。你这么问,岂不矛盾?你不是不在乎世人舆论?而我的性子,你应该了解。”
他还是摇头。
“我不了解,我从来就不了解你;你神秘莫测,机智过人,你了解我,但是我自始至终就无法了解你。”
“所以你认为我爱的是蓉儿,我入秋月阁有企图,我会闪避你那一剑?”
雁子穿一顿。他无言以对。
“既然我的命已是你的了,我绝不回避。”他合起他的双手,逐渐暖化他冰冷的手心。
雁子容垂下头,忧声启口:“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何苦?我受之情愿。”他笑道。
雁子容摇摇头。
“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未还,居然对你下手……”
他的声音满是悔恨。
“你现在不是救了我吗?”单若水笑意更深。
雁子容抬起眼帘。
“杀了你再救你。如此作为。足以教我羞愧至死。”
单若水以指贴在他唇上,他深邃的瞳眸有笑意,更有浓郁深情。
“我们都死过一次,别再死了。”
雁子容拉下他的手,定睛望他,他的口吻坚定而执着——
“你死,我绝不独活。”
单若水笑了。
“所以为了让你好好活着,我绝不能死。”
雁子容深深的望着他,他的心从未感到如此扎实的满足与温暖。是,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水是火,他再不能否认自己需要他、爱他。这红尘再复杂,这世态再混乱,他只要有这一瓢清水伴他同度此生,就算孤独也甘之如饴。雁子注定要仰赖水而生存。
他主动的拥抱他,很深刻、很激情,甚至很霸道的吻他,将他的笑、他的温柔都吞没。他的冷化成火,他的倔酿成情,他的爱借着吻,只霸气的给他一个人。
单若水拥紧了他,吻紧了他。他知道,他绝对很热情。
卸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单若水扶着他的肩。
“你跪得够久了,起得来吗?”
“你有伤在身。不必挂心我。”
“我的伤无碍,而且莫言妙手回春,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垂下头,他的双顿泛红,眉间带愁。单若水再次托起他的下巴,凝望着那双美丽的眸子。
“别再为我的伤自责,好吗?”
雁子容点点头。
“我把自己的伤治好,好吗?”
雁子容沉默,再次点头。
“为我开心一点,好吗?”
雁子容望着他,看见他所熟悉的笑容。
“我还没见过你笑呢!”
“这世上没有人见过我笑过……”
“我知道,我要当第一个。”他笑得淘气。
雁子容却笑不出来。他早忘了人该有的情绪,喜怒哀乐他完全感受不到,但他明白,在他身上,他可以找到那个纯真的自己,是他让他死而复生。
“我答应你。”他允诺。
“回屋子去吧。”单若水扶他起身。
“前辈他……”
“上山采药了。”
“我想谢谢他。”
“你只要按时吃药,就是最好的谢礼了。”单若水笑道,牵着他的手入内。
暖阳透进竹屋,是午后了。初冬的风扬起一阵竹荫沙响,竹映湖畔却有春季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