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爱他!她爱上他?!
听见自己脱口说出这句话,季丝娴张唇惊喘,不可思议地捂着胸口,原本平稳的心跳瞬间加速狂蹦,每一下都重重敲击着她固执的坚持——她绝不可能爱上他。
不,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爱上他,不是在重逢之后,而是在他为了不让金鱼仔伤害她而故意激怒对方时,她的心就陷落了,原封不动的为他妥善收存至今。
她一直爱着龙天佑,甚至爱到前任男友误会她是为芸晶守着心……
「我爱他,他让我知道我是无价的,他让我变成纯净无瑕的钻石,在他眼里,我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贝芸晶越听越火大,不再跟她争论,迳自走出房间,俐落上锁。
虽然心知机会渺茫,季丝娴还是搜了一下贝芸晶的房间和衣帽间,但这儿连室内电话都不见了,更别说是手机笔电那些能对外联络的科技产品了。
希望龙天佑不会以为她是趁夜逃婚才好。
走向窗边,她凝神痴望阴雨绵绵的天空,看成是被满天彩霞染成一片火红的农场黄昏,灼痛她的眼眸,落下思念的热泪。
天佑,我好想你,我好高兴自己是爱你的,虽然这个发现有点晚了……
「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出现在杂草丛生的农场里,口中念念有词。
偷偷摸摸靠近的男人踮起脚尖垂眼一看——
惊死人!
啊娘喂,夭寿喔!老大居然在学怀春少女边扯花瓣,边祈祷暗恋对象也爱上自己的愚蠢游戏!
原本想劝老大节哀、振作、下一个女人会更好的亚麦自动抬高了脚,大步倒退回果园,愁容满面地跟工头金鱼仔商量起来。
「听说季小姐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老大寄去的爱情限时批也没下文。」看样子季小姐是打定主意当个落跑新娘了。
「遇到了有什么办法?只能尽量劝劝看啊!」
「还是我来吧。」穿着粉红色围裙的侯佩甄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
「她不爱我……她爱我……她、还是不爱我……」
扯下最后一片花瓣的结果仍是「她不爱我」,龙天佑更沮丧了。
过了一会儿,埋进膝盖间的熊头突然又抬起,熊掌粗鲁地摘下一朵小野花,圈起「OK」手势,小心翼翼地扯了起来。
「她喜欢我……她想我……她要我……她爱我……她舍不得……离开我。」
嘴里念着配合花瓣数目精心计算出来的结果,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嗨,阿龙,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明明就听见他在做什么的侯佩甄若无其事地问他。
「没什么。」龙天佑扔掉残花,拍拍屁股站起身,无精打采回道。
「工人们都在担心你呢。」她也是。
「……」
「说句不中听的,像她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可能是真心想在这里落地生根,也许是睡到一半突然想起婚后的每一天都得面对永无止境的粗活,就干脆趁你睡熟了溜之大吉吧。」她很聪明的没有指出季丝娴根本就不爱他这个关键原因,以免劝说不成反倒惹他反感。
「我知道了,我会打起精神的。」
「这就对了,你只要照常吃照常睡照常工作,很快就会忘了她。」
原以为只要忍到妖怪公主待满一个月,却得面对「新娘不是我」的窘境,侯佩甄昨晚失眠晃到楼下考虑是否该放弃龙天佑,没想到居然会遇上那个高大神秘的男人。
就算他没威胁要她的命,她也会告诉他妖怪公主住哪间房的。
站在床边,看他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针筒,分别刺向两人的大腿,不知是他们「睡前运动」做得太累,还是那人手脚太俐落,他们竟然完全没有惊醒,季丝娴稍后便遭神秘男子带走,而侯佩甄当然乐得帮她打包行李——只除了那颗大得吓人的定情戒和农场的钥匙。
看来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呢!
龙天佑敷衍的猛点头,又听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耳根子终于获得清静。
在她走后,他又颓丧地缩在面包树下画圈圈,对于众人这么快就认定新娘是连夜逃走感到异常无力。
也对啦,不是自己走的,难不成还会有人胆敢趁夜从他的床上绑走她吗?
无端遭到打击的他没发现侯佩甄过于开朗的口吻和神情,活似非常开心准新娘临时打退堂鼓,不嫁他了。
接下来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侯佩甄更是卯足了劲对他积极劝说,他仍是礼貌性地谢谢她的鼓励与安慰,没想到当晚就被吓得差点夺门而逃。
「你你你……」日光灯一亮,只见龙天佑揪紧围住全身的被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被他踹下床的半裸美女,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阿龙,你好过分……」侯佩甄半趴在地上,无辜地眨着美丽星眸,楚楚可怜地指控他的粗暴。
「你……你是女孩子,半夜脱光光溜进男人的房间,像什么样?」
闻言,她下巴一扬,理直气壮道:「有什么不可以?你都已经被她抛弃了,用新欢忘掉旧爱是再自然不过的——」
「她没有抛弃我!」龙天佑发狂怒吼。
捡起稍早脱下的粉色浴袍套上,侯佩甄涨红了脸,微愠地逼问他:「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在结婚前夕丢下你?」
「她……我相信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死心眼的臭男人!她气得都快呕血了,他居然……居然……
「她这样对你,你居然还帮她找理由,我跟了你七年,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你却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她一出现,你就像条几百年没见过母狗的发情公狗追着她的屁股跑!」
只不过是拒绝不想要的女人主动献身,他就变成发情公狗了?
好,很好!他老早就警告过她,对他心存妄想的下场,是她要自取其辱,他也不用客气!
「我早八百年前就跟你切得干干净净,是你死缠烂打发花痴硬要跟来,现在求欢不成恼羞成怒,不晓得谁才是发情的狗喔?」想当初就是因为她劈腿,他才会莫名其妙被金鱼仔追杀,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献身遭拒的羞辱令侯佩甄对他彻底幻灭,既然已经撕破脸,也就没有维持虚伪表象的必要了。
侯佩甄束紧腰带霍然站起,无辜的娇餍立时褪去,阴惊无比地瞪住他狠呛:「如果我是死缠烂打的花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还记得你,可她也没爱过你,你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只是一个被人玩过就丢的可怜虫!」
「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老娘不干了!就算你抬八人大轿来磕头道歉,老娘也不希罕啦!」
气急败坏地撂完狠话,侯佩甄随即回房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狗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鬼地方,回家当她的当铺千金去了。
龙天佑丢开被子,冲到门外,气愤的对着侯佩甄的背影怒咆:「对,你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省得老子还得穿贞操带提防被你强暴!」
可痛快的感觉持续没多久,他又陷入绝望的猜疑地狱,抱着爱人留下的定情戒自舔心头伤。
娜娜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还是不肯吃吗?」
关上房门,贝芸晶扫视床幔内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冷冷地问。
「是。」
「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女佣放下托盘,极有效率地离开房里。
轻如羽毛的叹息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床幔的一角被拎起又垂落,贝芸晶踩陷床褥,居高临下冷视床上的女子。
「别以为搞绝食就能逼我让步,我绝不答应,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
季丝娴撇开脸,「随你……怎么说……」没有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哼!」贝芸晶拿出手机,才想找家庭医生来给她打营养针,铃声却突然响了,她不悦地接听,脸色陡然一变,「好,让他进来……不,你放他进门就好,我下楼跟他讲清楚。」
关掉手机,她低啐着将它往被子上一损,粗暴地拉起季丝娴,搀着她进入衣帽间,放在那张高雅的罂粟花沙发上,随即锁门离开。
咕噜……
这三天来滴水未进,让季丝娴体力尽失,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待在沙发上思索贝芸晶急忙藏起她的原因。
好,让他进来……不,你放他进门就好,我下楼跟他讲清楚。
芸晶下楼跟那个人说话,为什么还要把她藏进衣帽间?
不想让那个人看到她,是因为……
「啊!」是他来了!「天佑!我在这……呀——」
一猜到是他,季丝娴反射性的就想冲出这里,飞奔到爱人身边,可她忘了自己是在沙发上,身子一翻当场扑跌在地,撞伤了膝盖和手肘,但她仍撑起抖颤无力的身子,忍痛爬向上了锁的出口。
热泪灼痛眼眶,淌湿苍白小脸,滴落桃花.心木地板,被她爬行的身子擦干,好不容易终于爬到门边,她推着文风不动的门板,无助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天佑,对不起……在你很爱很爱我的时候,我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你了……」
该死的臭家伙!她绝不让他带走丝娴!
贝芸晶气呼呼地下楼,用力拉开了门,俏脸如罩寒霜,冰冷地瞪视来者。
「你来做什么?」他以为呛声找媒体,她就会乖乖交出丝娴?哼,做梦!
「当然是来带我老婆回家。」龙天佑笑开脸,拿出最佳风度回话。
「我这里没有『你老婆』这个人,请你马上离开。」
说完,她旋即转身,快步走进门内,用力推上门,但仍快不过他。
龙天佑跟着挤进屋内,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不容拒绝地说:「把我的公主还给我。」
「这里也没有『你的公主』。」她用力抓开大手,冷笑回道。
「我跟你爷爷谈过,他已经答应把丝娴嫁给我。我知道你很依赖她,但就算你们是亲姊妹,你终究还是得放手让她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咬牙怒咆:「别以为她真的爱上你了,她只是想藉由结婚逃离这个家!」
「那样也没关系。我爱她,就算她只是想利用我帮忙她逃离这里,我也愿意给她自由。」
「你疯了!」贝芸晶瞪眼惊吼,「我不答应,死都不会!」
看看腕表,先礼后兵的时限已过,他老大不客气地抓开她,边奔跑上楼边放声大喊:「娜娜,你在哪里?」
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都不见爱人的踪迹,他回头瞪住那个可恶的女人,勾起的嘴角活似在嘲笑他——不,她根本就是在嘲笑他!
当龙天佑正想勒住她纤细的颈子逼问季丝娴的下落时,脑海中瞬间闪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立刻转向她的房间。
后方传来的惊叫声使他完全相信这个猜测,加速冲进她的房间,关门反锁。
「龙天佑,马上给我出来,不然我要报警了!」
他根本懒得理会震天响的踹门和咒骂声,瞥了搁在一旁的托盘里的精致菜色一眼,更加相信爱人是被软禁于此。
他趋近掀开床幔和柔软的被子,没有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