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邵乐冷著一张脸,半点也不想和这些所谓的世交交谈。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举著香槟,啜了一口,笑嘻嘻地问:
“怎么,今天有没有看中意的对象啊?这里女孩子这么多,你可要好好挑选,选一个手臂粗一点的,将来好有力气每天替你推轮椅啊!”
“我不需要。”邵乐简短回答。
“不需要?是不需要老婆吗?”另一个带著可笑领结的西装头男子立即插嘴:“但是伯母怎么还告诉我妹妹,只要你喜欢她、娶她过门,嫁妆可以不要,聘金只会多不会少?听到这些我还当你学那些乡下人,用钱买老婆呢!”
“他今天这场宴会的确是办来买老婆的啊!”又一个开口,接著几个没水准的人笑成一团。
“我父亲说,念在他与你爸爸相交多年的份上,就算送一个女儿给你们邵家也无所谓,但就可怜我那个妹妹了,一听说相亲的对象是个坐轮椅的,就哭了好几夜。”
“唉,我姐也是。虽然都三十岁人了,但一知道这回来相亲的对象,便明白表示即使嫁不出去,也不给个站不起来的人当老婆。”
“什么,站不起来?你姐是嫌人家哪里站不起来?”
“我哪知道她是说哪里站不起来?”
“我看是每个地方都站不起来吧!”
未繁慢慢地靠近邵乐,他听著那些穿著入流的年轻公子哥儿嘴里道出不堪的双关语,心里头觉得这些人实在有够无聊。拿人家的病来开玩笑还自以为幽默,真是低俗到极点了。
“邵先生,要不要我推你过去吃点东西?”未繁撞开邵乐身旁碍眼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低头轻声问了一句。
“你来做什么?”邵乐瞪了未繁一眼,声音不是太高兴。
“拿你的薪水,自然来做事。”未繁回答。
“小喜呢?你去顾好小喜,别来烦我。”邵乐不希望自己的窘况被未繁看见,他希望自己至少还能在未繁面前留有一点自尊。
这些人怎么对他他都无所谓,他可以应付。未繁过来是在干嘛,看他可怜同情他所以来解围吗?
邵乐心里升起怒意。他并不需要别人同情,更不需要未繁的。
“刚刚看见他和一群小朋友玩在一起,放心,有几个保母陪著他们。”方才在二楼居高临下之时,未繁早就已经看清楚小喜的状况。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邵乐。
“这位是?”无聊人等再度开口。
“我是邵先生的新管家。”未繁眯著眼,不太愉快地回答那些人。
“新管家?帮忙推轮椅的吗?”那些人又笑了。
“来来来,邵乐,喝杯酒吧!”有人拿了一杯红酒过来:
“当是庆祝我们这些朋友那么久才又重新聚首。你也知道,我们大家都忙得不得了。Joe忙著给他老爸管理医院;Denny整天搭飞机当空中飞人搞房地产;Mark留守欧洲分公司很久没回台湾;我呢结了婚之后,老婆二十四小时黏著不放人,连去公司开会她也要跟著,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要不是伯母这么用心办了这个宴会,可能我们几个也都没办法见面呢!”
未繁不太喜欢这种炫耀式的对话,这些人真的让他满脸黑线。
“我已经戒酒了。”邵乐说。
那杯红酒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对方手伸出来了没理由缩回去,邵乐也不打算接下,只是任对方这么端著。
“不是吧,只不过是一杯薄酒,又喝不醉,你怎么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对方有些不愉快了。
“我不喝酒。”邵乐重申。
“拜托,才这么点而已,算饮料都不为过吧!”
“没错,你也不看看今天是谁知道你缺个老婆,就把姊姊妹妹带来任你挑。凭吃这么大亏这点,你不应该敬未来小舅子一杯吗?”
这些无聊人士说话鹹中带刺,未繁都快听不下去了。
“我没说过要由她们当中选,这些全是我母亲的主意。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姊姊妹妹带回去了,我连一眼都看不下去,遑论挑选。”邵乐正色回答。那些女孩他连看都不想看,也没有兴趣。
“脚都残废了,讲话还那么傲!”无聊人等中,有些人因邵乐不客气的答话而动怒了。
“我们今天可是看著陆琪和你父亲的面子才来,你别太过嚣张,以为坐轮椅的有资格挑人吗?现在是人家挑你,可不是你挑人家!”
“脚残废又怎样!”未繁握著邵乐轮椅的手一紧,冲著那些人的脸,劈头就说:“你们这些人站在人家家里,讲话一点都不懂客气,邵先生的伤关你们屁事,会走路的就了不起吗?你以后出门小心点,最好都不会被车撞到再也站不起来,等你站不起来以后还能说出这种话,要怎么说你再来说!”
“未繁,”邵乐脸色一变,吼了句:“给我闭嘴!”
未繁气呼呼的还想继续讲,让邵乐这么一吼,竟转而瞪起邵乐来。
“我说错了吗?”未繁朝邵乐吼了句。
他实在不懂邵乐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任人用言语羞辱,也不反击。有钱人的儿子女儿就不能得罪吗?邵家的钱也不比这些人少吧,邵乐性格原来是这么委曲求全的吗?
“呦,是怎么了,怎么大家火气这么大。”众多低沉男声中,突然冒出了一阵优雅慵懒的磁性嗓音。
未繁抬头一看,惊讶得不得了,就连到了嘴边的那些骂人话语也震惊得全吞了进去。
他家‘姊姊’妮妮居然来了,他没眼花看错吧?
妮妮穿著一袭改良式中国旗袍,肩上披著粉红色皮草,腿上的开叉一路开到了腰间,露出粉白嫩嫩的冰肌玉肤。
他那张著装妖艳的瓜子脸蛋上,有双理智深邃的大眼,脸庞不经意流露出万种风情,妖娆却不做作。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的曼妙身段,配上淡淡的醉人微笑,一出场讲不到两句话,众人的眼光就纷纷放到了他身上。
原本纷乱热闹的宴席也因此而沉寂了一阵子,众人回神后,才又对妮妮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我以为你没空来。”邵乐望著妮妮,既是惊讶又是喜悦。他不知道多久,没看见这个人了。
妮妮走到邵乐轮椅边,慢慢地蹲下,双手扶著轮椅手把的边缘,杏眸悠悠望向邵乐,微笑地说著:
“就算再怎么没空,也一定要为你来一趟。”
妮妮蹲下时大腿旁的开叉分得更开了,旁边一群男人看得差点喷鼻血,也不知道这个美女旗袍底下还有穿东西没有?
“但是你工作很忙。”邵乐说话时收起了方才的尖锐,语调也温和许多。
“我为你请假啦,一天少赚个一两百万也没差多少,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比较重要啊!”妮妮说著,倾头露了个微笑。
这个微笑不仅迷倒邵乐,也迷死了周遭一大堆男人。
未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连忙在手臂上东搓搓西搓搓。实在太恐怖了,妮妮怎么能自然而然说出这么恶心八拉的话来!果然在酒吧当妈妈桑的,口才高人一等,说谎也不眨眼的。
“阿乐,我们上楼好不好?这里人太多了,空气好闷呢!”妮妮用撒娇式的语气说著,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嗯!”邵乐点头。
妮妮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邵乐身后,握住轮椅把手,而后看著旁边不停搓著手臂似乎很冷的弟弟未繁,用平缓的普通语气说:
“你呀,还是一样爱惹麻烦。等会儿拿些吃的送上二楼去,我们不下来了!”
“挖咧,语气差这么多!”未繁简直傻眼,明明对邵乐就温柔得掉渣,怎么喊他的时候却像在叫泊车小弟。
妮妮呵呵笑了两声,留下风情万种的回眸一瞥,推著邵乐,两人优雅地进入电梯间。
未繁啧了一声,走到自助吧台旁,拿了个托盘,摆上好几个碟子,跟著拼命夹一些高热量的菜,要献给他无时无刻都在减肥忌口的‘姊姊’。
转身上楼时,看见角落的红酒。他伸手一抓就是四支,跟著迅速爬楼梯往二楼走去。
***
进到邵乐房间之时,那两个人已经聊天聊得忘我。
未繁不想当他们之间的电灯泡,搬来一张小桌子将餐点和酒杯摆好,帮忙开瓶倒酒以后,拿了一罐想喝的红酒便迅速离开了。
“刚才实在麻烦你,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做。”临走前,未繁听见邵乐这么说。
“都这么久朋友了,你想我会看著你被人欺负不理会吗?”妮妮的声音不像之前的那样嗲,但仍掩不住几许女性柔媚。
“他们是邵家的客人,不能得罪。”邵乐说。
“你啊,到现在还是这么为别人想,怎么都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就算把他们全赶出去,那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的态度太差劲,一点教养也没有。”妮妮说著。那口吻听起来也只是单纯地在帮自己的好朋友抱不平,没有任何暧昧成分。
未繁偷偷瞧了一眼邵乐,只见邵乐神色温和,和平常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原来妮妮只要释出一丁点好意,邵乐便会这样欢喜上半天。
看著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形,未繁不禁摇起头来。“冤孽啊……”他小声地说著。
回到自己房里以后,未繁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
他开了红酒以口对瓶直接喝,因为楼下有陆琪请的钟点佣人看著场子,他也不用下去。
“怪兽哥哥!”门突然被打开来,小喜欢天喜地地拿著一把糖果冲到他床上,跟著把糖果全放到他怀里。“老公公给糖糖,小喜糖糖给怪兽哥哥。”圣诞老公公今天真的来了,他拿了一包好大的红色袋子在楼下派糖果。因为怪兽哥哥没去拿糖果,所以他帮怪兽哥哥拿上来了。
“给我的啊,小喜好乖。”未繁笑著摸了小喜的脸一把。
把糖果分给未繁以后,小喜接著又跑了出去。
“很晚了你不睡觉又要去哪里?”未繁问著。
“小喜企找老公公啦!”小喜跳啊跳地,消失在走廊上。
未繁拿著酒瓶走了出去,随著小喜的身影,他看见邵家在圣诞夜请来派糖果给小孩们的圣诞老人。
小喜很高兴地站在圣诞老人脚下,仰头望著头发胡子白花花、肚子圆滚滚的圣诞老人,又跳又叫地说:“糖果──糖果──”
被请来装成圣诞老人的工读生很尽职地又掏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出来,大厅里平安夜的音乐轻轻响著,原本无趣的宴会直至此,才有了圣诞节的气息。
“老公公、老公公!”小喜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差点忘记了。“哥哥的脚脚勒?老公公,哥哥的脚脚勒?”
第一次在圣诞夜出来打工的工读生尴尬地站在原地,对于雇主小孩冒出的奇怪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喜把糖果塞进衣服每个口袋里,接著拉著圣诞老人的红色礼物袋子用力摇晃,天真无邪的口吻说著:“小喜是乖宝宝,小喜乖,老公公给小喜脚脚好不好,姊姊说哥哥有新脚脚,可以和小喜去外面玩──”
工读生显得局促不安,他认为或许是自己的糖果给的不够,所以拼命地从袋子里头掏出糖果来给小喜。
糖果越拿越多,小喜身上所有口袋都装满了,工读生又再拿一把给他时,他生气地推开对方的手开始大吵大闹。
“不要这个──”小喜尖声叫著。“哥哥的脚脚啦──不要这个──”
原本还有些吵杂的宴会因为小喜的吵闹而稍微安静了下来,小喜不停跳著用高分贝的音量尖叫,这也让当场的宾客皱起眉头。
“带小喜上楼去睡觉。”陆琪走了出来,指挥了两名佣人带她的小儿子上楼。才一会儿没看著而已,小喜不知又在闹什么别扭,这孩子八成是跟他哥哥太久了,性格也扭曲。
佣人将小喜整个抱了起来往楼上去,根本不顾小喜的意愿。小喜受了闷气,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拼命地捶打抓著他的人。
“脚脚啦──脚脚啦──”小喜哭得厉害。
未繁见状连忙下楼把小喜抱了过来,他都已经够粗鲁了,这些佣人的动作居然比他还粗鲁。
“好了好了,火星人我们该回火星睡觉了,地球人是听不懂火星话的,你就别哭了。”未繁拍著小喜的背,将他带回楼上,送进房里。
“脚脚……”小喜不停呜咽著。“小喜不坏坏,老公公给小喜哥哥新脚脚……”
“对,小喜不是坏孩子。”未繁边喝著酒,边哄著小喜入睡。
“老公公没有脚脚……”小喜哭得鼻涕流得满脸。
未繁拿了张面纸让小喜擤出来。他猜测可能是有人曾经告诉小喜,圣诞夜里圣诞老人会送每个乖小孩礼物,所以小喜才会那么强调自己不是坏小孩,圣诞老人必须送礼物给他。
而小喜想要的礼物,便是让他不良于行的哥哥拥有一双新的脚。他希望能和哥哥一起到外面去玩。
未繁接著轻声地说:“那是因为有太多人都想要礼物了啊,圣诞老公公每天都得要送礼物,大家都在排队,所以还没有轮到小喜啊!”
“哪一天有小喜的?”小喜听见未繁这么说,眼泪慢慢地也停了,期待又疑惑地问著。
“只要小喜一直都很乖,总有一天小喜会收到礼物,哥哥会有一双新脚脚的。”未繁拍著小喜的背,柔声哄骗著床上这个还不肯睡觉的小孩子。
“真的吗?”小喜问著。
“真的。”未繁笑著。
跟著未繁又讲了小喜最喜欢听的那个圣诞节故事给他听,直到小喜睡著了,未繁才拿著已经喝空了的酒瓶回到自己房里。
未繁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躺回床上,将棉被卷成一团抱进怀里。怀里有东西搂著,总觉得如此才能有安心的感觉。
又累又倦的他觉得脑袋空空的,闭起了眼,开始有些影像在脑海中闪了过去。
原本已经乾涸的灵感,又悄悄地被找了回来。好像在做梦,又好像不是。他看见了一架载著礼物的雪橇从天空中掉了下来,一个穿著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坐在雪地上。
圣诞老人转过头来对他说,他的腿因为刚才从天空中落下而跌伤了,他的麋鹿也因此死掉了,他再也不能送礼物了。
而那个圣诞老人的脸,未繁觉得好面熟、好面熟。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原来,那是邵乐。
***
“未繁……未繁……”
房间里的电灯被打开,原本的黑暗一哄而散。未繁举起手遮著眼,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他眼睛有些不习惯。
“未繁、醒醒,起来一下。”妮妮不停拍打著未繁的脸颊。
“什么事啦!”未繁没好气地说道。睡得正好,莫名其妙干嘛叫人起床。
“凌晨三点了。”妮妮改换摇晃未繁的肩膀。
“你也知道三点,三点我要睡觉,明天六点还得起床上工。”未繁喃喃说著,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阿乐在轮椅上面睡著了,我一个人没力气搬不动他啦,你来帮我把他搬到床上去。”妮妮拉著未繁的手,硬是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骗笑ㄟ……你一个大男人会搬不动七十公斤的东西……”未繁嘴里念念有词。
“你说什么?”妮妮抓著未繁两边脸颊,狠狠地就往左右开拉。
“痛痛痛……”那锥心刺骨的疼,让未繁睡意都散光光了。
“快点,我还要回去店里上班!”妮妮揪著未繁的耳朵,一路把他扯到邵乐房间里去。
小桌子上红酒瓶倒得乱七八糟,邵乐脸红成一片和关公没两样,房间里弥漫著红酒香味,连妮妮身上也都是那种味道。
“你们是喝了多少啊?”未繁呆了呆。
“那三瓶喝完以后,我又叫人拿了六瓶上来。”妮妮说。
“邵乐不是不喝酒?”
妮妮掩嘴轻笑了两声。“你以为你姊姊是什么人。我和他一起喝,他再多都能喝!”
“喝到醉成这样子……”未繁摇了摇头。
“好啦,快点帮手。我没那么多时间。”
他们合力将邵乐抬上床以后,妮妮坐在床沿看著邵乐,跟著从手提包里拿了一包烟出来,点了火就抽。
未繁手伸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妮妮手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驱散他脑袋里的瞌睡虫,之后又将香烟还回去。
未繁发现烟嘴上头沾了妮妮的口红,鼻子也闻到口红香。他伸手往自己的嘴唇抹了抹,发觉方才吸烟的时候,嘴巴让妮妮的口红给沾上了。
坐在妮妮身旁的他呼一口气,问道:“今天怎么想到要来?”
“在客人那里听到风声,说这次是要帮邵乐相亲,想一想还是来了。”妮妮边抽烟边说道。
“听见人家相亲就跑来,你这样太对不起你老公了吧!”未繁打趣地说。
“你乱讲些什么,我只是怕这个呆小子被欺负。”
“被欺负?”未繁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好冷的笑话。“拜托,他长得这么凶狠,谁敢欺负他。”
“我才要拜托你一下,和他相处了都快一个月,怎么你还不瞭解他。”妮妮抽了几口烟接著说:“阿乐的为人和他外表根本是两回事。”
“我要瞭解什么?”未繁搔著头。
“阿乐原来性格很好很善良的。我们读高中,他还能走的时候,看见路边要过马路的老人家,他会主动去牵他们过马路。”妮妮边抽烟边说著。
未繁呆了呆。“老人家会被他的脸吓到吧!”
妮妮噗哧一声笑出来。“没错。”他接著又说:“阿乐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他对所有的同学都很好,又会帮我们写作业,又会请我们吃东西,反正一切你想得到的,他几乎都会做。”
“我还是觉得‘可爱’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这个词跟那张脸,实在差太多了,这根本让人无法串联起来。”未繁猛摇头。
“他真的很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他朋友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以前同学音讯早就断光光了,就只有阿乐还在联络。”
妮妮说话的时候未繁纵使不以为然,还是努力地听著。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改变了他的一生,你现在看到的他,也会和我以前看到的他一样。现在的他有些改变了,说话不像以前温和,他的心因为受伤而渐渐封闭,所以才会这么不近人情、不喜欢靠近人。”妮妮说著:
“其实再一点时间,他就能接受你了。阿乐的本性那么善良,只要你事事顺著他,他不会对你太坏。”
为了弟弟和邵乐能和平相处,妮妮苦口婆心地说著。
“你知道,只要人内心扭曲,就连你倒一杯水给他喝,他也会以为你放了砒霜要毒死他。”想起这阵子邵乐对他的态度,未繁还是免不了念了几句。
“没这么严重吧!”妮妮笑了笑。
“好啦、好啦,你说的我有听进去了。三点半了,你要走就先走吧,剩下的我来收拾成了。”未繁说。
“那我先走了,掰掰。”妮妮将烟蒂给未繁,朝他挥了挥手说再见,带著愉快的心情离开了。
妮妮走了以后,未繁将烟蒂扔进红酒杯里,伸了个懒腰,接著把房间简单清理了一下。
睡梦中的邵乐动了一下,手臂压到摆放在身边的床铺遥控器,德国制的高级床垫哔哔两声以后缓缓震动起来,连远红外线功能也打开了。
未繁发现出了状况连忙停下整理桌面的动作,没多想便跨上床铺,伸手将邵乐压到的遥控器拉了出来。
将震动开关与远红外线功能关上以后,他好奇地瞧了遥控器一下。原来这张床垫还有上升下降调整角度的功能,真是太神奇了,有钱人不愧是有钱人,连一张睡觉的床都可以这么讲究。
“敬之……”
底下有人发出了声音,未繁瞥了眼,吓了一跳,原本正在睡觉的邵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过来,邵乐慢慢爬起身,一只手撑著让上半身离开床面,用那双带著酒意的迷蒙双眼,痴迷地看著他。
“对……对不起,邵先生……我立刻就下去。”未繁差点没被邵乐吓死。他是以为邵乐睡熟了,才爬上他的床拿遥控器,没想到邵乐竟然会转醒。
“敬之……”
邵乐嘴里念著喜欢的人的名字,将原本打算下床的未繁一把揽入了怀里,甚至还将头埋在未繁颈项,深深闻著他耳后发丝的味道。
未繁瞬间鸡皮疙瘩爆起,他听见邵乐在喊妮妮的名字,急忙说:“邵先生,我哥已经回去了,你抱错人了。”
邵乐肯定是喝酒过量脑袋打结,才会把他误认成妮妮。虽然他跟妮妮同一个老妈生的,长得本来十分神似,但是现在一个是公的,一个是母的,两者根本早已天差地远。
“敬之你不要走……留下来行不行……”邵乐温柔的语气,声音直接吹拂入未繁的耳孔里。
那阵湿热的的气息让未繁打了个冷颤。“我的耳朵很敏感,拜托你别在我耳朵旁边吹气!”他最不喜欢人家碰他耳朵了。
“那我不说话……你留下来……”
未繁从来没听过邵乐用这种声音说话。他言语里带著甜腻,双手固执而小心翼翼地圈住自己,像怕弄坏什么心爱的东西似地克制著力道。
未繁知道邵乐是把他当成妮妮了,这样的情感,邵乐只会用在妮妮身上。
然而被邵乐从后面抱住,双手又被钳制,未繁根本找不到施力点可以著力,无法从邵乐怀中挣脱开来。他挣扎了两下,对现下的情况有些恼怒。
邵乐空出了一只手,慢慢地解开未繁的裤腰带,滑进内裤中,握住了未繁双腿间垂软的分身。
未繁深吸了一口气,敏感的地方突然被捉住以后,邵乐的手开始上下移动,抚弄著内裤底下的敏感地带。未繁从腰际开始发软,丹田整个无力,他拼了命地想从邵乐怀里离开,却被捉得更紧,似乎整个人要被揉进对方怀里那种感觉,身体与身体相接的地方连点缝隙也没有。
“混帐邵乐,你搞错对象了!”无法忍受这种对待,未繁曲起手肘往后猛力一撞,哪知道自己方才也多喝了些酒,现在浑身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
邵乐受了撞击只轻轻闷哼了声,接下来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淫靡的声响在房里微微响起。
从来没被别人如此对待的未繁差点疯掉。他以前只帮自己的小情人这么做过,还没尝试过被别的男人握住,和之前的对象分手后已经半年没有接触外人的体温了,压抑许久的欲望被这么一碰,虽然只是个陌生男人,但快感老实地从股间传回脑袋,让他浑身发颤起来。
“妈的……邵乐……”未繁咬牙切齿地喊著,声音却带了点煽动欲望的喘息。他费力地想将邵乐的手扳开,却发现怎么做都徒劳无功。
未繁知道这个人醉糊涂将他误认成另一个人,他用所有残存的力气抵抗,但邵乐平日滑轮椅所锻炼出来的臂力却也不是开玩笑,任他怎么拉扯,就是无法挣脱。
未繁以脚后跟使劲踢著邵乐的胫骨,邵乐痛得微微皱起眉头,曲起脚跨入未繁双腿间,让他没地方可使力。
邵乐吻著未繁的后颈,用力吸吮混合著啮咬。跟著舌尖绕著他的耳廓舔舐,将舌头伸入他的耳孔里。
啊──未繁打了个冷颤。
耳朵是他最敏感的地方,被邵乐这么一弄,未繁的下半身立即硬了起来。
未繁既尴尬又愤怒,整张脸都烫红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让个男人弄到勃起,而且这个男人还把他压制得死死的,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他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向来都只有他弄人,没人这么对他过。陌生但却熟悉的快感搅得他脑袋一团糨糊,整个人被搂住小心翼翼却又不容挣脱的感觉令他十分不舒服。
“放开我,别再摸了。”未繁半点都不想被邵乐道成对待,身体却迳自起了强烈反应,这让他屈辱得不得了。
邵乐手握成拳不停摩擦著未繁的分身,他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逐渐膨胀以后,戏谑地更加深自己的动作。
从前方慢慢地抚摸,玩弄著两个囊袋,跟著他绕过前方,游移在肛门与阴囊后方那处敏感的肌肤,用足以让怀里对方感受得到的力道滑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