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任蓳儿挺起胸脯，正想出言反驳唐逸云，谢掌柜竟在这时开口了。

谢掌柜走向任蓳儿，反复打量着她，「小兄弟，彼姓谢，是悦天酒楼的大掌柜。可否请教你和何佬的关系是？」

「我？」任蓳儿眨了眨眼，不解谢掌值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想了想，只得照实说，「我爹和何大叔是十几年的老友，他等于是看着我长大的。」

「这样啊！」谢掌柜对着任蓳儿拚命点头，似乎十分满意似的，「好！太好了！」

任蓳儿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她摸了摸小脸，「谢掌柜，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谢掌柜也不回答，摸着胡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对着唐逸云道：「二少，您的问题或许可以解决了！」

唐逸云皱了皱眉，不解地道：「怎么说？」

谢掌柜在任蓳儿身逶绕来绕去的，「华谨的爹和何佬是十数年的老友，其家世之清白自然无庸置疑。二少，您说这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苋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逸云瞪着谢掌柜。

难道他要推荐他不成？！他强压下连声否定的冲动，问道：「谢叔，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让这小兄弟跟在您身边，岂不是正好吗？」谢掌柜愈说愈兴奋，

「二少，何佬为唐家效命近二十年，为人忠心耿耿，相信他委派的人自然不会太差。」

「而且，由华谨在路上遇到二少．却又小心求证的情形看来，他的思虑十分周密，属下以为，华谨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虽然大家对推荐人选一事多有畏惧，但是，人人心中也很明白，要是自己推荐的人选能受到重用，那么，这推荐人日后在唐家堡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依照谢掌柜的想法，如果任蓳儿日后表现出色，若要算功劳，绝对有他的一份；如果任蓳儿表现不佳，那么，既然她是何掌柜的人，自然与他谢掌柜无关啦！

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谢掌柜焉有不大力推荐之理？

只是，任凭谢掌柜说得口沫潢飞，面对任蓳儿那张美如冠玉的俊脸，唐逸云的眉头始终没松过。

他摇着手，「谢叔，华谨虽然是何叔的人。但咱们毕竟才刚认识他，对他一无所知，我看这事不急，咱们还是改天再议吧！」

岂料，众人见谢掌柜捷足先登，纷纷发表起意见。

众人的意见分成两派。

反对的一派说道：「二少说得对，华谨不过是代何佬送封信而已，其品格、能力都还有待考验，如此贸然推荐，实在不妥。」

赞成的一派则站在谢掌柜这边，不让谢掌柜专美于前。

「二少，人才难苋呀！您瞧这华谨，年纪轻轻的却胆识过人，面对二少竟能泰然自若的表达意见，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任蓳儿见自己竟成了两派人马争执的目标，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听他们的话意，不过就是要她跟在唐逸云身边，帮他做做琐事、分忧解劳罢了嘛！

这种小事，由她这个唐家未来的媳妇来做，自然是绰绰有余，还吵什么吵？

眼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个没完，任蓳儿清了清喉咙，试图制止众人，「各位大叔，请你们听我说……」

见大伙安静了下来，任菫儿才道：「我很感谢各位对我的意见，但是，不是我自夸，论家世、论人品、论能力，我华谨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我有把握能成为二少最得力的助手。」

这一番大言不惭的话听在唐逸云耳里，不由得挑起了眉。

好人的口气！他从没见过哪个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自吹自擂的。

唐逸云不满的出声，「话别说得太早了，华谨。」他靠在椅背上，盯着任蓳儿，「你说你的身世、人品没有问题?好，就算是这样吧！但要跟在我身边做事却没这么容易，就拿最重要的能力来说，眼下却是没人能替你担保，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哪有这么简单！

任蓳儿原本还在烦恼该如何就近监视唐逸云，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她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

「唉……」任蓳儿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大力的推荐自己，「二少，你又没试用过我，怎么知道我不能胜任这职务呢？刚才有位大叔说我有待考验，不如这样吧！就请各位出几道题目考考我，不管文的、武的都行，我绝对可以轻松过关的。」

身为任淳于的女儿，文才武略样样都通，只不过样样不精罢了！

众人见任蓳儿在唐逸云的质疑下，不但不退缩，反倒自信满满，不禁对她升起了敬佩之心。

一名舵主起身拱手道：「二少，既然华谨对自己的能力深具信心，属下以为，与其大伙这般争论不休，不如请谢掌柜出道题目考考华谨，若华谨不能通过考试，那咱们也不用争得脸红脖子粗了，各位说是不是?」

考试?这样好吗?唐逸云的本意是想直接踢掉他，对于这个建议，他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不过，如果这样可以让他知难而退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良计!

唐逸云只得点头道：「好吧!」他看着任蓳儿，「华谨，你知道跟在我身边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任蓳儿大眼滴溜溜的转了转，硬是把「监视」两个字给吞下肚。

她摸了摸鼻子，「唐二少日理万机，跟在你身边下就是替你分忧解劳嘛!」

唐逸云叹了口气，简单的说道：「华谨，你听好了，唐家堡的事业分布在南北七省，各分铺的帐册均于每个月底前回报。

「其中有关重大决策的部分，自然由我大哥做主，而我负责的则是其它零星的琐事，以及最重要的帐册部分。如今我要找的人，自然也要具备处理帐务的能力才行，你行吗?」

帐务能力?任蓳儿不太赞同的摇着手，「二少，这就不是我爱说你了，帐册乃是掌控旗下事业最重要的资料，你就算再忙，也不能请人代为处理呀!」

嗯!这小子还算有点概念。

唐逸云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既是要跟在我身边，基本的数字概念绝对要有，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唐逸云看了一眼不太专心的任蓳儿，认定她对数字不在行，忍不住摇手道：「所以，我看你就放弃吧!」

任堇儿摇头晃脑的，「二少，你又没考过我，怎么知道我的数字能力不行呢?」她睨着唐逸云的大眼中闪着光芒，「轻易否定一个人，可是曾后悔莫及的哟！」

唐逸云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你懂得算术？」

任蓳儿诡异的笑了起来，不实可否地道：「你若不信，可以出道题目考考我呀！」

唐逸云瞪着眼，他就不信他有多大的本事！

他对着谢掌柜微微点头，「谢叔，你就出几道题目考考华谨吧！」

「是！」谢掌柜摸了摸胡子，思忖片刻才道：「华谨。你听好了。芙蓉糕一份是一两三文钱，杏花梅子一两是九文钱，冰镇鸭掌半斤是一两银钱，每种各买……你算看看，一共是多少银两？」

听见这道稍具难度的题目，唐逸云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心想，这下子他总该认输了吧！

岂料，任蓳儿脸上的笑容变得益发灿烂。

「哎呀！太简单了。」任蓳儿一开口，居然就嫌谢掌柜出的题目太过简单，她摇了摇头，自信满满的说出答案，「总共是十七两十六文钱。」

答案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正龊啸啪啪的打着算盘的王掌柜，想确认任蓳儿的答案是否正确。

不一会儿，王掌柜震惊的抬起头，张着嘴不敢置信地道：「没错！华谨的答案完全正确！」

这下子，不但众人一片哗然，就连唐逸云都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众人都不敢相信任蓳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计算出正确答案，更今人惊讶的是，她还完全不用算盘。

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当了几十年的掌柜也不一定有呀！

看到大家这么惊讶的表情，任蓳儿在心底窃笑不已。

如果今天唐逸云考的是诗词或是武功，她可能还有点担心，但是，想用算术来考倒她？！门都没有！

因为，她很早就发觉自己虽然学文不成、学武不行，但对数字方面却具有高度的天分。

任蓳儿开口道：「不瞒各位大叔，我从十二岁起，就发觉自己对数字特别的在行，只要是关于数字的任何题目，我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出来，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再出几道题目考考我。」

于是，几名掌柜又出了几道题目，随着题目愈来愈艰深，唐逸云的脸色也就愈发惨白。

几个回合下来，一干人简直对任蓳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抬起下巴，骄傲的看着唐逸云，「怎么样?二少，我通过测验了没?」

唐逸云压根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而谢掌柜却早已是兴奋难耐。

没想到他误打误撞的推荐，替自己在唐家打造了一条康庄大道，他立即拱手对唐逸云恭贺道：「二少，华谨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属下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有这等过人的心算能力，属下以为，华谨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

其余人见任蓳儿有这么好的本领，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也下再坚持，一个劲儿的吹捧起来，「华谨真是人中龙凤，将来若有华谨的协助，二少肩上的担子应该会减轻不少才是!」

被众人这样发自内心的拱上了天，任蓳儿得意得连尾椎都翘起来了。

她索性拾起手，朝四周的长者一一示意，「各位大叔，好说!你们放心好了，我日后必定会竭尽所能的为二少做事，绝对不会辜负各位大叔的期望。」

面对眼前这一片和乐融融、欢声雷动的场景，唐逸云只觉得乌云罩顶。

搞什么啊?他有说要任用他吗?他们难道忘了，决定权在他，他还没答应，他们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对于刚才自己赞成以考试来测验他的这个决定，唐逸云真是后悔极了。

不过，题目是他叫人出的，而任蓳儿也连番轻易的答了出来，这下子他还有理由不答应吗？

唉！早知如此，他在一开始就该坚定的拒绝，也不会搞得像如今这样骑虎难下了。

唐逸云忍不住提醒任蓳儿，「华谨，你别忘了，纵使你通过了测试，但要不要用你，还是得看我的决定。」

任蓳儿放下双手，睨着唐逸云，「二少，你想出尔反尔？」

唐逸云看了他一眼，「我只说要考考你，却没说通过了就一定用你，是不？」

任蓳儿不禁嘟起了嘴。

她的亲亲相公居然使出赖皮这一招，想找借口一脚把她踢开？还早哪！

她哼了声，「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她走到唐逸云面前，再次强调，「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身家清白，如果你不信，写封信问问何叔不就得了？所以，对于你开出的第一个条件，我绝对符合。」

唐逸云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任蓳儿自顾自的又道：「至于第二点……」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我不但品行良好，还是个见义勇为、努力上进的好青年，否则袁家那些人也不会因为我坏了他们的事，而追着我满街跑，我这么说没错吧！」

唐逸云对着那两根白嫩的手指皱了皱眉头，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说话。

任蓳儿扬起嘴角，背过身走开，再加上第三根手指。

「第三，各位叔伯的测试，我也轻松的通过了，更加证明我的能力没有问题，所以，我绝对是胜任这个职务的不二人选。」

唐逸云叹了口气，「你这是在逼我答应了？」

任蓳儿眨了眨眼，「你是唐家二少，这事当然要你说了才算数呀！」她面向众人，试着寻求众人的支持，「你们说对不对呀？」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

唐逸云瞧了一下众人，「各位，你们有任何意见吗？如果有人觉得不妥，这事就暂且搁下……」

孰料，众人皆口径一致。

「二少，若您仍不放心，就依华谨的意思，写封信给何佬，请何佬为华谨背书。」

「是啊!二少，属下左瞧、右瞧，眼下就属华谨最适合当您的助手了!」

在众人一致的推崇下，任蓳儿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这情景看在唐逸云眼底，颇有大势已去的感觉。

不!他不要这奇怪的家伙成天跟在他身边呀!

唐逸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唐家堡的二少，这事只要他不同意，谁敢硬要他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