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着月色走向寒王楼,唐玉寒心中无比轻松的,抛开了困扰他多日的问题,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突然背上一麻,唐玉寒全身僵直,无法动弹。心里咯噔一下:遇袭了!是谁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唐氏大宅?就在脑中震惊转念的一瞬间,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提起,如腾云驾雾,飞了起来。
压下心中的惊慌,他只能靠转动的眼珠来判断自己眼前的处境、遭遇。他知道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而那人正迅速地离开唐家宅院,向北飞去。从他身下健壮的肌肉和那人吐纳时的气息可以判断:这是一个男子,而且有着惊人的武功。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轻功,不须在屋顶树梢借力,凌空飞渡,疾如闪电,无声无息。他只看到下方的房屋、树木、花草飞快地向后倒退,快得看不清楚。可怕的是这人根本不去找路径,也不避开巡逻的守卫,而是直接从他们头上飞过,甚至连一点空气波动也没有带起。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的武功能够高到这种地步!
尚未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唐玉寒发现已到了江边,不过片刻,又顺江奔出了几里。僵直的身躯一阵轻松,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沙滩上,面前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黑衣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犀利而晶锐,好像有魔力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想于什么?”唐玉寒立刻让自己镇定下来,全身戒备。
轻轻点了点头,黑衣人似乎对唐玉寒的反应表示赞许,一言不发,突然一掌拍向他胸口。唐玉寒迅速闪避并还击。两人沉默地斗了起来。
唐玉寒渐渐发现,这人身上似乎感觉不到杀气,反而像习武对练一样。他总是攻向自己招式中的弱点,却又在逼得他手忙脚乱时又撤回了手,而且一再重复,仿佛要引起他的注意。
“你究竟要干什么?”唐玉寒越来越困惑。他可以断定:这个黑衣人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要杀自己不过是举手间的事。可他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刻意与他缠斗。“你是在戏弄我么?”
话音一落,黑衣人突然飞纵后退数丈,一个人在沙滩上比划起来。唐玉寒一击落空,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他比划的似乎都是自己刚才用过的招式,但又有一点细微的差别,比自己的更有威力。仔细看了片刻,才恍然明白,他把招式中刚才受到攻击的弱点都弥补了起来。唐玉寒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跟着学了起来。
唐玉寒完全沉醉在这个惊喜的发现中,忘了先前的疑惑,一遍又一遍地跟着黑衣人演练,越练越纯熟,心中越来越欢喜。
黑衣人点点头,似乎赞许他的敏悟,在说“孺子可教。”
唐玉寒身子突然一僵,再次被扛在肩上飞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一点惊慌,心里知道这个黑衣人似乎只有善意,干脆借这难得的机会欣赏起夜景来。从空中俯瞰唐氏大宅,他还从未有过呢。
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夜色中的宅院,唐玉寒已站在了寒玉楼门口,同时发现自己全身能够活动自如了。
“少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书憧奇怪地问道。
唐玉寒回头,背后空旷旷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一连几天,唐玉寒就全神戒备,尽量保持清醒。他想解开黑衣人发现的谜团,但那人却未再出现。
这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唐玉寒绞尽脑汁猜测着:如果是家人,不会这样故弄玄虚。“唐门”擅长的是暗器和毒药,其他功夫在武林中并不突出。而“唐门”中似乎也没有这样的高手,连武功最高的奶奶和轻功最好的五叔也做不到凌空飞渡。武林中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几个隐世高人,但他们与“唐门”,与他都没有任何渊源。又会是谁呢?
这一晚又在疑问中人睡,突然在清凉的风中醒来,竟发现又站在江边的沙滩上,面前站着那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一声不响又开始攻击。
“前辈,你是谁?请告诉我!”唐玉寒一面招架,一面问道。
“前辈,你究竟是谁?”
“前辈,你和唐门有什么渊源,是奶奶请你来的吗?”
“请问我见过你吗?”
黑衣人不出声,但似乎对唐玉寒的问题厌烦起来,攻势凌厉,逼得唐玉寒一阵手忙脚乱,不得不专心应付。他原本悟性高,一旦专心观察、思考,很快又沉浸在武学的境界里。
他发现黑衣人的攻击很有讲究,有点难又不会太难,让他必须专心致志才能破解,而在破解中又有新的领悟。看来他对自己颇为了解。
唐玉寒小心戒备,打算今晚无论如何不让黑衣人点自己的穴,可根本没察觉对方靠近,全身再次僵硬了,直到回到寒玉楼。
“唐门”子弟年满十八就必须外出,到江湖上历练三年。而还有几天,就是唐玉寒十八岁的生日,也就是他要离开唐门,离开玉娃娃,去闯荡江湖的日子。他兴奋地期待着,内心却又黯然不舍。
他最舍不得的人就在幽兰轩内,此刻,他就是专门来和她话别的。
经历了三年前的一场风波,他们的亲密举止少了,连腻在一起的时间也渐渐少了。他沉浸在武学的境界里,而她也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两个人似乎都长大了,不再像小孩子一样,为一点小事闹别扭。
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因此疏远,反而感觉心灵上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迈进幽兰轩的大门,几支袖箭迎面袭来,唐玉寒从容接下;跨过地上几乎看不见的绊脚丝线,接住几把飞刀,躲过一蓬涂了麻药的银针,踩着五行步绕过脚下的陷阱,走进房门。这些都是唐孤兰的作品。
“不好玩,又没难住你。”端坐在椅子上的唐孤兰嘟着小嘴咕哝。
“也不想想谁是你的师父。”几年来,他把自己学到的机关设计、毒药配制、暗器制造等都传授给了她,因为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
“羞羞脸,人家早就比你强了,还敢自称师父。”唐孤兰的鬼脸天真可爱,“人家的无名师父比你强多了!”这几年,她总是奇怪地发现,每当她想学什么新东西,不出几天,就会在幽兰轩中发现有关的书,她欣喜地说是仙子听到了她的心愿,特地送来给她的。后来,她干脆把这个奇怪的现象叫“无名师父”。
“你哪有什么无名师父,不过是些书罢了,我的无名师父才厉害呢。”唐玉寒故意昂起脸,装出一副骄傲的样子逗她。对他来说,她不仅是他的玉娃娃,更是他心爱的妹妹,最重要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秘密。黑衣人的事,除了告诉她之外,对别人,他深藏在心底。
“唉。”羡慕地叹一口气,唐孤兰手撑着下巴,“下次带我去见见你的无名师父好不好?”
“恐怕不行了。”唐玉寒表情有些黯然。这几年,那个黑衣人总是每隔一阵就把他带到江边,对他进行训练。他并不教他功夫,也从不开口说话。只是用一些奇怪的方式指点他的招式,或锻炼他的体能。比如:把他埋在沙里,让他跳出来,由最初的只埋到小腿,到后来埋到肩。让他站在江水最湍急的地方,再用掌风激荡起狂猛的波浪冲击他,力量越来越强……经过这样的训练,唐玉寒的功夫突飞猛进,已超过同辈一大截。唐老夫人称赞他将会是“唐门”百年最杰出的人才。甚至,已经有人私下称他为少掌门了。这都要归功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时常这么想。
“为什么?”
“昨天……”昨天他再次见到了黑衣人。三年来他每次都试图让自己不被他点住穴,但从来没有逃开过一次。而昨天他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照顾好你的玉娃娃。”只有这一句,却让唐玉寒意识到,黑衣人不会再来了,他的身份也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唐孤兰纳闷地歪着脑袋,“难道他认识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呀。”
“铿”的一声,把两人的目光引到目口。慕容丹正站在那里,神色似乎有点奇怪,地上是茶杯的碎片和淋漓的水渍。
“娘!”
“啊?哦,我给玉寒送茶来。”慕容丹似乎想掩饰什么,急忙蹲下身收拾碎瓷片。
“娘,你别收拾,让丫环来就行了。”
“四婶,我来吧。”
“好,好吧,我不收拾了,玉寒你也别管,我叫丫头来就是了。兰儿,怎么也不让玉寒哥哥坐,玉寒口渴了吧?我去重新沏茶……”慕容丹漫无头绪地絮叨着。
“四婶,不用麻烦了,我不渴……”而慕容丹已经走出门去了。
四婶似乎有些奇怪,唐玉寒有一丝疑惑。
“啊,对了!”唐孤兰一拍手,言笑宴宴,“不用麻烦娘,也不必劳动丫环,瞧!”在扶手上不知怎么搬弄了几下,一把椅子从墙角滑到屋中央。
“玉寒哥哥,请坐。”
“请喝茶。”娇脆的声音透着得意。
唐玉寒知道她又在卖弄她的新玩意了。这两年,寒玉楼中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多了,都是她或失败、或成功的作品。书房和卧房再也摆不下时,唐玉寒找了两个大箱子,把各种古怪的玩具、恶作剧的东西装了起来。
“又是什么玩的东西?”唐玉寒一边问一边坐下。
“什么玩的东西,人家现在做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不信你瞧。”
椅背后升起两只长长的铁手,一只托着一个茶杯,另一只固定着一个茶壶。“嚓”的一声,茶壶下燃起了火苗,不一会儿壶中茶香四溢。火苗熄灭,铁手移动,将壶中的茶水向茶杯倾倒起来,将满一杯时,停止了倾倒。另一只铁手移动,将茶杯托到他面前。
唐玉寒惊奇地看着,这小丫头还真具巧思。正要低头饮茶,铁手一歪,一杯热茶全倒在他身上。烫得他“哎哟”一声跳起来,却又一头撞上了铁手,疼得他眼冒金星,看来头上一个大包是跑不掉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唐孤兰急忙奔过来,用手帕擦去他身上的茶水,“这个迎宾椅又失败了,你伤着了没有?”
“没什么。”茶倒不十分烫,可头上的包实在有点痛。不过他已经当惯了她的实验品,习惯了三不五时出点这样的状况。
“没事就好。”唐孤兰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走向她专用的工作间,里面零七碎八堆满了东西,“玉寒哥哥,我有礼物送给你。”
“又是什么古怪东西?”唐玉寒摸摸头上的包,心里已准备好再忍点痛受点罪。
“你老说人家做的东西古怪,”唐孤兰嘟着嘴抱怨,“人家做的东西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震铄古今。是你不识货!”
“是哦,是我不识货。”幽兰轩里的一切工作几乎都可以用机关代劳了。“吹牛皮。”唐玉寒笑着拉拉她的头发。
“是不是吹牛,看看就知道。”唐孤兰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盒子,“你看。这个铁钮左转三圈,右转一圈半,就会响起乐声。”说着动手示范,果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音乐声,清脆悦耳。乐声一停,盒子“啪”的一声弹开,“这里面有两层格子,上层放着我配的药粉。这是痒痒粉,这是让人长红斑的,这是让人呼吸心跳停止、假死的。这是让人大笑的……下层是解药。你一定要带在身上防身哟。”
唐玉寒忘记了伸手去接盒子。她知道了?从踏进幽兰轩,他一直不知如何开口道别,要知道这一别就是三年啊,他舍不得玉娃娃,更舍不得让她悲伤。
“玉寒哥哥。”唐孤兰轻唤。从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她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悲伤,要让他走得无牵无挂。她已经是大女孩了,不能总让玉寒哥哥为她操心。
“哦?哦!”唐玉寒接过盒子,“我一定随身携带,片刻不分离。”虽然他不认为这盒子有什么用处,但这是她的一番心意,他会永远珍藏的。
“遇到坏人要小心哟,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给他一把痒痒粉。”唐孤兰像个小母亲一样叮咛。
“好。”唐玉寒笑着答应。
“不许让坏人伤着你。”
“好。”他只能尽力。
“不许忘了我,天天都要想我唷?!”
“好。”
“每天想三遍,不,五遍!”
“好。”唐玉寒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人家,人家不想让你走嘛!”唐孤兰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不哭,乖。”唐玉寒终于展臂拥住她。好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这一次却是临别的拥抱。怀里的人儿又长高了,已经到他的胸口了。“玉寒哥哥也不愿意离开你,不过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玉寒哥哥回来时,给你带很多札物。”
“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回来。”唐孤兰抽噎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原来离别的滋味是这样难受。
“我一定回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回来给你讲很多江湖上有趣的故事。
“回来以后就再不分开唷!”
“好。”唐玉寒低头亲亲她的头发。
“还有,”唐孤兰紧紧搂一下他的腰,“你不许抱别人,只准抱我!”她霸道地命令。
“好。”唐玉寒失笑,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三年后。
“喂,快看!一个大美人!”热闹的食肆内,坐着两个英俊的年轻人。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总是笑容可掬,摇着折扇左顾右盼,不时向路过的姑娘、嫂子送上一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惹得人家脸红心跳,一面娇羞地走开,一面回头偷眼看他。而他,更摆出一副风流倜傥潇洒的样子。
坐在他对面的蓝衫青年,风神俊朗,却表情冷淡,对白衣青年那花孔雀的行为不屑一顾,只顾埋头吃菜。
“喂,快看呀!”白衣公子用扇柄敲敲对面那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
“没兴趣。”蓝衣男子——唐玉寒眼都懒得抬,又夹了一块鸡肉。
“我早该料到。”白衣公子破坏自己气质地朝天翻个白眼,“我简直怀疑你是柳下惠转世,连扬州名妓柳艳容投怀送抱都不动心。”
“那样的庸脂俗粉还是留给你自己吧,配你正好。”唐玉寒依旧从容地吃喝。
“天下就你的玉娃娃才是脱俗的美人,对吧?”白衣公子把玩着酒杯,“什么玉娃娃,玉雕的娃娃吗?问你又不肯说、我看你八成是在妄想,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得不得了的玉娃娃!”
“你才是花痴。”唐玉寒放下筷子,毫不客气地回敬,“奉劝你少拈花惹草,以免死于花柳病,到时我可不承认认识你。”
“啧,人不风流枉少年。”白衣公子潇洒地摇着折扇。在初春的寒冷天气扇扇子,实在够引人注目的。不过对众人的注目,他很得意地认为是因为他太帅的缘故。“想我堂堂浩日山庄少庄主,英俊少侠玉扇公子白浩云,不多结交几个红粉知己,岂不是暴殄天物?会害得天下红颜哭泣的。”哦,是刚才那个美人,他急忙摆出最帅的姿式。
“臭屁!”唐玉寒毫不留情地吐槽。白浩云是他的表哥,比他大一岁。他们的母亲是姐妹。他去浩日山庄拜访了姨父、姨母后,带白浩云回“唐门”做客。“美人已经走了,你不用摆出那副蠢样子了。”
“哦?”美人果然已经走了,真可惜,都是这个唐木头啦,害他错过了结识美人的机会。“什么蠢样子?是你不懂得欣赏,我这叫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哼,”这家伙真够自恋的。“马不知脸长,什么玉树临风?我看是枯木栖鸦,聒噪!”
“呸!呸!”居然把我比作乌鸦,晦气。“就你唐少侠了不起!”想起来就不服气,那个玉蝴蝶林赛儿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她却追着这个唐木头跑,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居然还不领情!“别以为林赛儿看上你,就表示你比我帅,是那个女人没眼光。”
历练三年,唐玉寒已经在江湖闯出了名气,成为江湖后辈中的佼佼者。许多人都看好这位“唐门”新秀。
唐玉寒莞尔一笑,白浩云一向在女人堆里吃得开,大概从未受过这种挫折吧,这些天来一直耿耿于怀:“放心,我对她没兴趣。”
“没兴趣,”白浩云和他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几个字,“就知道你又会这么说。先说好,为了补偿我的损失,你要介绍个美女给我。‘唐门’中总该有几个美女吧?”
再往前十里,过了江,就回到家了。唐玉寒目光投向食肆外一眼望不到边的石梯坎。越接近家门,他的思潮就越是奔腾翻涌,无法平静。这大约就是近乡情怯吧。
他的玉娃娃呢?十四岁的她应该已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佳人了吧?
“哇!真狡猾,趁我看美人就把菜吃完了!”白浩云如梦初醒地哇哇大叫。
唐玉寒的归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带着白浩云拜见唐老夫人时,一脸严肃的老夫人非常高兴,对白浩云也格外亲切。叔婶们夸赞他几年来的表现为“唐门”争了面子;弟妹们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即使有嫉妒的,也识时务地巴结奉迎他。
“喂,你奶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嘛!”在回寒玉楼的路上,白浩云问着唐玉寒。他在唐家逗留期间,将和唐玉寒同住在寒玉楼。
“那是因为你是客人。”唐玉寒心不在焉。兰儿没有出现在大厅里,会不会在寒玉楼等着他?
“喂!慢点!你怎么越走越快!你不等我,我可会迷路的!”白浩云不知道唐玉寒赶那么急做什么!一路上也没见他急着赶路,到了家,父母亲人也见着了,反而急成这样!真是怪人!
“怕迷路就自己跟上。”啰嗦!唐玉寒干脆跑过剩下的路程,冲进了寒玉楼的大门,顾不上理会仆人、丫环“少爷回来了”的惊喜呼喊,“啪”一声推开房门。
房间内一切都和他离开前一样,仆人早已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却空无一人。唐玉寒呆呆地站在门口。
“哇!这就是你的房间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八岁小孩的房间呢。”白浩云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唐玉寒还在失望地怔忡着。
“啧啧,”白浩云自发自动地越过他走进房间,“瞧这都摆了些什么呀?泥娃娃、烂风筝,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唐老弟,我说你断奶没有?”
“胡说八道。”回过神来的唐玉寒给他一拳。
“我才没胡说。你可别告诉我,我要住的房间也布置成这样。”白浩云装出一副恐怖的表情。
“放心,你住的客房没有这些摆设。”唐玉寒带他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客房,“不过,有两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准动。”
“你管这叫摆设?”白浩云故作惊讶地问,“你大概把三岁时的玩具都留着了吧?”
唐玉寒微微一笑,他说的也不算错,不过是她三岁时的玩具。
“这是谁的房间?”经过书房时,白浩云指着门问。
“书房。”
“书房?”白浩云推开门,又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你的书房?天哪!这些字画,有好的,也有大不成样的,不是你小时候涂鸦的作品吧?”
唐玉寒还是微笑不语。这些字画,每一幅都有一个温馨的回忆。
“啧啧!”白浩云边回顾边摇头,“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怪得可以!书房乱成这样,卧房也乱七八糟。瞧这是什么?”一面说,一面随手打开一个盒子。
“别乱动!”唐玉寒喝止声刚出口,“啪”的一声,白浩云脸上挨了一拳!
是那个盒子,他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他从未拿给任何人看过,没想到白浩云成了第一个被整到的人!
白浩云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盒子里的拳头打人并不疼,但却够让白浩云吃惊的。天哪!他从习武以来,就没让人这么突如其来地打过他的俊脸,何况是一个死的东西!他看看盒子,又摸摸自己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哈哈……”唐玉寒忍不住大笑起来。
“嘻嘻……”门口传来女子娇脆的笑声。
唐玉寒和白浩云一起回头,娉娉婷婷站着一个白衣佳人。
“玉娃娃!”唐玉寒的欣喜如火山迸发,猛地冲上前将她抱起,陀螺般地旋转起来。
“玉寒哥哥!”唐孤兰伸臂揽着他的颈项,洒落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她的玉寒哥哥终于回来了。
白浩云瞠目结舌;老天,原来真有玉娃娃存在,而且是个人!她美得……美得……他实在形容不出。他一定是死了,上了天堂,才见到了绝美的仙女。摸摸胸口,好像心没有在跳,他真的是死了!
唐玉寒终于将她放下来,惊喜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玉寒哥哥,我头晕了。”唐孤兰晕乎乎地靠着唐玉寒。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唐玉寒小心地扶着她。她长大了,真的成了一个倾城倾国的小佳人!脸上稚气已消,依然天真纯净,又清灵脱俗,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是谁?”唐孤兰注意到了呆呆的白浩云,他的样子好呆哦。她有好多话要和玉寒哥哥讲,可这个呆呆的人杵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他叫白浩云,是浩日山庄的少庄主,我的表哥,来唐门做客。你可以叫他白大哥。”最好不用理他。
“玉寒,”白浩云眼珠发直,呆呆地说,“我一定出现了幻觉,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仙女。”
“噗——”唐孤兰忍不住笑了出来。
“咦?仙女还会笑。”
唐玉寒狠敲他的头一记,没好气地说:“你没幻觉,仙女真的来了。”
白浩云被这一下敲得清醒过来,顾不上抗议,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唐孤兰:“不是幻觉,是真的?世上真有这样的美女?你好,仙女,我叫白浩云,你叫什么名宇?”
“既然是仙女,就没有名字。”唐玉寒狠瞪一眼一脸猪哥相的白浩云,“口水流下来了,还不擦干净!”这小子好色的死性不改,又油嘴滑舌地想打玉娃娃的主意。
“玉寒哥哥,”唐孤兰不想理睬一脸呆相的白浩云,“晚上到幽兰轩来找我,好吗?那么久没见面,人家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她学了好多东西要展示给他看,他们的话才不要让闲杂人等听到呢!
“好。”唐玉寒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好久没有摸过这柔滑的青丝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但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底最隐秘的一角,重重锁藏,像无价之宝一样。
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唐孤兰转身离开了寒玉楼。
“喂,玉寒,她究竟是谁?”唐孤兰的背影已消失了好半天,白浩云才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问唐玉寒。
唐玉寒走出书房:“走吧,我带你到客房。”看到白浩云那痴迷得流口水的模样,他心里就不舒服,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觊觎一样。
“喂,告诉我呀!那个小仙子究竟是什么人?”白浩云急步跟上,追问道。
“啪”一声推开门,“你就住这儿。”唐玉寒指着已布置好的房间。对他的问题,听而不闻。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白浩云知道玉娃娃的事。
“唐玉寒,你还没回答我。”白浩云不死心地问。
“等一会到奶奶那儿用晚膳,你先收拾一下。”唐玉寒交代一声抬脚就走。这个花花公子,打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吗?他的玉娃娃可不能让这个风流浪子招惹。唐玉寒对自己解释心中的不悦:兰儿是他最心爱的妹妹,他必须保护她不是吗?
“喂,玉寒……”这是什么态度?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