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偷呀……贼呀……快来人……抓贼呀！」
安静的餐厅里，突然从厕所方向传来尖声的喊叫，尤其是抓贼这种敏感的词儿，难怪许多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引颈看去。
而又因为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女生厕所，所以店经理只好等副店经理赶到，才跟着两名身强力壮的侍者进入查看。
「我是本店经理，发生了什么事？呃！原来是江小姐，你喊抓贼……」看到店里的老顾客，年约五十开外的店经理诚惶诚恐的看着她。
「店经理，这个女人就是贼，你赶快将她抓到警察局。」江芙蓉指着刚用水泼完脸的佟馨，语气不善的说着。「刚刚这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因为吃了东西所以先补唇膏，结果不小心把手提包放在洗手台，等我方便完出来，就发现我皮包里的钱全都不见了，还有我平常备用的一对珍珠耳环也找不到了。」
「这位小姐，麻烦你把钱还有珍珠耳环交出来，还给这位江小姐。」店经理本着礼貌至上的原则，轻声的对佟馨说道。
「不！你们弄错了，我没有偷她的东西。」
老天！怎么会这样？
杨寰宇刚离开，她进洗手间只是打算洗把脸，然后整理一下仪容，等会儿便开始找工作和住处，怎么突然间会被指为贼呢？
「小姐，这里只有你，而江小姐的东西丢了……」
「她丢东西跟我无关！江小姐，麻烦你再仔细找找，钱和耳环是不是有放到别处而你忘了？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店经理，你们这家店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出入此处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尤其身分更是严格把关，怎么会让这种小偷进来呢？」
江芙蓉看也不看佟馨，直接把矛头指向店经理。
「对不起！江小姐，发生这种事本店非常抱歉……」被数落一顿，尤其眼前的又是有名的富家小姐，他虽说是一名店经理，老实说也得罪不起客人，弄不好可能还会丢了饭碗。难怪这会儿虽然冷气十足，他却急得直冒汗了。
「这位小姐，本店给你最后机会，拿出所偷的东西归还给这位江小姐，要不然别怪我们报警处理。」
「我真的、真的没拿她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拿出来还她？」
老天爷！现在是什么情形？她怎么有一种被陷害而且百口莫辩的感觉？
「你说没拿？好！那你敢不敢让我们搜身？」眼看着事情没得解决，副店经理搭腔道。
「我……算了！为了证明我没有偷这位小姐的东西，你们就搜吧！」
忍住满腔委屈的泪水，佟馨告诉自己绝不能哭，只要他们事后证明她的清白，还她一个公道就好。
于是副店经理动手翻佟馨的口袋。
「咦！这是……一万元？」
副店经理的话才一出口，江芙蓉马上说：「没错！这就是我丢掉的钱。」
「不！这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有偷。」
「这真的是你自己的钱吗？」江芙蓉盛气凌人的问着，瞧不起人的态势表露无遗。
「是……是我朋友先借给我的，他……」
「借给你？这么巧？」
「因为我身上没有半毛钱，我还要租房子、找工作，所以我朋友刚刚要离开的时候，先借给我的。」
「店经理，你也听到了，这个女人已经承认自己身无分文，又要找工作、租房子；这些我统统相信，只有她说朋友借她钱这句话，我认为她根本就是在撒谎，事实上她是偷了我的钱。」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得罪她江芙蓉，她就要她吃不完兜着走！
自从知道叶炜居然娶了这个乡巴佬做妻子，她就开始恨她。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但想到她爱的男人居然因为这个女人而留下一个离婚的污点，她心里就有气。
没想到这穷女人一身的寒酸，居然还可以到这种高级饭店吃饭，难怪自己会看她更碍眼，非得想办法整整她不可！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没有撒谎……对了！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将我朋友的手机号码给你们，你们大可以亲口问问他，这一万元是不是他借给我的……咦！怎么不见了？天呀！他的名片我明明放进口袋了呀？」
口袋空空的，找不到杨寰宇给她的名片，佟馨感觉好慌！对她来说，他就像是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如今浮木不见了，那她这个根本不会游泳的人不就要淹死了吗？
「算了！别再装了，再装下去就不像了！」江芙蓉一直用冷冷的目光看他，身为店经理，他就算不说话也不行呀！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这位小姐的钱，还有珍珠耳环……啊！你们看，珍珠耳环掉在那里，瞧……这样可以证明不是我偷的了吧？」
高兴的将掉落在角落的珍珠耳环捡起来，佟馨如获至宝的说着。
「不！我认为珍珠耳环就是你偷的。」江芙蓉的语气斩钉截铁，「刚刚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为什么你一低头就发现了？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见事迹败露想要脱罪，所以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耳环丢到角落里，然后再假装突然发现。」
「不！我、我不是……我才没有做这种事，这耳环真的是刚巧看到了。你们不要冤枉我好不好？我发誓，真的没有偷这位小姐的东西！」
眼看着警察都到了，自己却还是有理说不清，佟馨张皇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姐，人赃俱获，我看你只好跟我们到警察局去走一趟了。」警察公事公办的说。
「不！我没有偷东西，我不要去警察局，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
申诉根本无效，尤其身分地位又跟江芙蓉相差那么悬殊，谁会相信佟馨？
在挣扎不休中，佟馨还是无奈的被架上了警车。
「叶炜，我是佟馨，我现在在警察局，你能不能……」
「不能。」
「叶炜……」
「不要再说了。佟馨，你所做的丢脸事不但全饭店的人都知道，现在说不定也已经成为社交圈茶余饭后的笑话了，所以我警告你，不准你说认识我！还有，我不可能去保你的。」
「叶炜，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我们好歹也曾经……」
「住口！我们没有曾经，而且我不认识你！听着！佟馨，如果你敢再打电话来骚扰我，我就报警！」
「叶炜，是他们误会我，我根本……叶炜？」
解释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已经被狠狠的挂掉了。
电话的彼端传来嘟嘟嘟的声响，对佟馨来说，就像一首绝望的曲子。
是呀！她怎么忘了？指称她偷东西的女人就是叶炜的未婚妻江芙蓉呀！他怎么可能为她作保？
「小姐，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可以找吗？」执班的员警面无表情的问着。
佟馨的心更是荡到谷底！
有呀！她还有杨寰宇可以求救，也只有他可以证明一万元是他借给她的。可偏偏这么重要的电话……她掉了！
她记得杨寰宇要离开前对她道——
「佟馨，你有没有当我是你的朋友？」
「当然有。」她肯定的点点头，对他好感激。
「好！既然当我是朋友，那这一万块钱……」
「不！杨寰宇，你的好意我心领，可这钱我不能拿。」
「佟馨，你听我说，你租房子要钱对不对？还没有找到工作前也需要用钱，对不对？」
「我……」
没钱虽然不可耻，但佟馨惭愧自己的狼狈，还有那股无力感。
「所以，这些钱你绝对是需要的。而且这是借给你的，我可是等着你连本带利的还给我喔！」
唉！当初如果她坚持不收下钱就好了，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可她知道杨寰宇是好意，再加上她也真的需要钱呀！
「小姐、小姐！」
「哦！什么事？」
「你还有没有朋友可以来保你出去？要不然依规定我们必须扣留你哦！」
「你还是扣留我好了。」
佟馨话说完，自动跟员警走进拘留室，心境是沧桑无奈，脚步是沉重无比。
「寰宇，这两天你是怎么了？我感觉你开会都很不专心，是不是你觉得这份企划案还有什么问题？」
在总裁办公室，林绍祥问着杨寰宇。
林绍祥身为杨寰宇的好朋友、好同学，如今更是他的特助，虽说职位、身分不同，但他们的感情却是特别的，这也就难怪他会关心他了。
「这份企划案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绍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寰宇终于偏头睐向聒噪的男人。
「老兄呀！你知不知道从会议结束后，你已经盯着企划书快两个钟头了，没事才怪！」
「我真的没事。」
「好！你不讲没关系，总之，我知道你不开心……」
身为好友，他知道他身上的负担重，但是不开心的情形却是少有。
他这两天的不开心，真的很明显。
「林、绍、祥！」
「OK！我工作去！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讲个八卦给你听，看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你不用讲了，我从不听八卦的。」杨寰宇烦躁的说着，讨厌自己的思绪被打断！
「拜托！这八卦跟你有关耶！」
「哦？」
「昨天！你说不想去参加三林企业的餐会，所以要我替你去……」
「说重点。」真烦！
「好！说重点。」真是的，这么凶干嘛？他只是好意要转换他的心情而已。这家伙绷了两天的臭脸，老实说，大家都好紧张。「席间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听说泷乃饭店昨天出现小偷，怎么样？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尤其那家饭店被评监为六星级。」
「是不可思议，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常常去那儿吃饭呀！」林绍祥瞪着眼睛看他，「所以我才会特别提醒你，下一次去那里吃饭要小心点，要不然跟那个小姐一样，身上的一万元全被偷走，不是很倒霉吗？」
「一万元？」
唉！自己这是怎么着？一万元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而已，却让他联想到佟馨。
他的生活一向紧凑，睡眠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一向都没有失眠的问题，可昨夜……离开佟馨的第一晚，他居然失眠了。
他满脑子都是佟馨的倩影，还烦恼着自己离开后她过得如何？找到住处了没有？工作有着落了吗？
然后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她？至少将她安排好，他也不会这么牵肠挂肚的。
「对呀！听说那个偷钱的小姐衣衫褴褛，不过长得挺秀气的。唉！可惜是个小偷！」
「后来呢？」
奇怪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在这个时候跳入杨寰宇的脑际。
「咦？你有兴趣听了呀！」
「快说！后来呢？泷乃那边怎么处理？」
「当然是报警。」
「去！快去帮我查那个小姐被送到哪个警局。」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整件事越听下去，他就越觉得跟佟馨有关系，他忍不住要林绍祥快快去替他查。
「老兄呀！你要我去调查这个作啥？你不会那么无聊想去看那个小偷是啥样子吧？」
林绍祥被杨寰宇突来的积极给吓了一大跳！
「没错！我就是要去看那个小偷的长相！」该不会真的是佟馨吧？
「嗄？」
天呀！他的老板吃错药了吗？
「快去！」
「好啦！」
真是的，早知道还要那么麻烦去查那个小偷，他就不说了。
「什么？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真的叫佟馨？」杨寰宇忍不住大叫。
「没错啦！老兄，我办事、你放心。」
「很好！帮我通知钱律师，马上到派出所跟我会合。」
「做什么？」
「不要问，照我说的快去办！」
「哦！」林绍祥无奈的摸摸鼻子。
替老板跑腿好可怜喔！快快快，什么都要快！他的腿会变粗，还有常常无法定时吃饭，都是杨寰宇害的啦！
「小姐，人证、物证俱全，你就签一签字，好让我们赶快结案好不好？」
虽说是拜托，但做笔录的员警语气却跟威胁没有两样。
佟馨依旧不愿妥协。
不是因为员警说话不客气，而是因为整个笔录的内容跟事实出入太大；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偷，所以她不签名。
「不，我不签！我说过我根本没偷那个小姐的钱，是她弄错了！你们为什么不查清楚？」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哦！」
「我已经很客气了，是你们一直不肯理我。」对于他们的怠忽职守，佟馨打算据理力争。
「好！我现在理你了，签字吧！」员警再一次把笔录推到她的面前，然后威胁道：「如果你不签字，那我就再关你！」
「我宁愿让你关。」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小陈。」
「长官！」
「这位杨寰宇先生要来保这位佟小姐，你帮他把手续办一办。」
杨寰宇？
这名字对已经心力交瘁且快绝望的佟馨来说，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一样。
「真的是你？啊！杨寰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乍听到杨寰宇的名字，佟馨有一点不敢置信，但亲眼看到他就出现在眼前，她又惊又喜，根本不知道坐椅被自己撞倒了，直接奔向他敞开的怀抱。
「对，是我！」
他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震动到她贴在他胸前的耳朵，她感觉到一种叫作幸福的暖流，缓缓的滑过心田。
「不！我不相信，我一定是在作梦……你咬我一下好不好？杨寰宇，你用力的咬我一口，我想证明你是真真实实的站在我面前，而不是我在做白日梦而已！」
仰起头，佟馨可怜兮兮的说着，忍不住喜悦的掉下泪来。
她昨晚整夜都没睡，害怕偷窃的事情被通知到花莲乡下。
以她爸爸的火爆脾气，她可能还没开口解释就会被打死了。
她也好恨叶炜，就算跟他做不成夫妻，他们至少也是同乡，还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可他居然见死不救，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拘留室一晚，不但担心受怕也哭了整晚。
如果不是杨寰宇，她不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会是怎样。
杨寰宇？杨寰宇？
说也奇怪！她跟他不过才初见面，但对他的想念却是特别的深。
「佟馨，真的是我！」
她身上的暖暖体温与不知名的香气包围着他，让他的心忍不住一荡。
哪舍得咬她？杨寰宇只是用双手轻拍她的双颊，以证明她不是在作梦。
「真的是你！杨寰宇，真的是你！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对不起！我把你的名片搞丢了，所以……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偷那个小姐的钱。你赶快告诉他们，那一万块钱是你借给我的，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
她一边哭得淅沥哗啦、一边又急着解释，大概也只有杨寰宇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吧！
「放心！我已经替你解释清楚了，没事的。来！我带你回家。」
「好。」佟馨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回答。
老天！明明不过才第二次相见，他们却表现得活像寻找彼此许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面的恋人一样！那种自然的相拥，还有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所流露的亲昵，他们竟然都没察觉，也不感到奇怪。
「杨先生，你现在还不能走，手续……」
「我的律师会处理。」抛下话，杨寰宇带着佟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律师？」
「是我，钱虎。」钱虎踏前一步做自我介绍，「我就是杨先生的委任律师。」
「呃！是钱大律师？失敬、失敬！请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替你办手续。」
钱虎可是御用大律师，手上所接的案子从没打过败仗，最重要的是他跟局里的各大长官都非常熟识，谁得罪得起？
可怜这员警碰了一鼻子的灰，又被冷冷的扫了一眼，如今又碰上钱大律师，他这种小角色自然不敢再嚣张，乖乖的办事去了。
「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不好。」
就那么巧，两个人居然说了同一句话。
「佟馨，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杨寰宇心中满怀歉意。
天知道刚看到佟馨那一副委屈以及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心揪得有多痛！如果可以，他很希望能代替她受苦。
「不！是我自己不好，如果我小心一点不要把你的名片给搞丢，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想到被冤枉，尤其还有理说不清，佟馨又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还好现在这一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谢谢你！杨寰宇，我真的好感谢你来救我！」绞紧十只白玉手指，佟馨掏心掏肺的说着，「你对我的恩情，将来我一定会报答的。」
「佟馨，你知道吗？从看见我开始到现在，你已经谢过我超过一百次了。」
「如果你不嫌烦，我还想说一千次、一万次谢谢你呢！杨寰宇，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有多开心？」
佟馨不知道含着眼泪说话的她有多么的我见犹怜，而杨寰宇的心正为她一寸寸的融化。
「真的开心？」他逗她。
「嗯！」
「那就表现给我看！」
「表现？怎么表现？」
「第一，你以后不可以叫我杨寰宇，要叫寰宇。」他喜欢自己的名字由她嘴里吐出的那一份甜蜜。
「好！寰宇。」她大方的回应。
「第二，要听我的话。」看到佟馨突然皱起黛眉，杨寰宇赶忙解释：「放心！我绝对都是善意的，因为我怕有些事你不听我的劝，万一又出事或是我刚好不知道而没救到你，那该怎么办？」
「好！如果你是善意的话，我会听从。」
「第三……」
「还有第三呀？这么多！」
「好吧！那第三我就不说，直接索取……」
「索取？唔……」
佟馨还来不及理解杨寰宇所谓「索取」的意思，就已经被吻上了。
初吻……佟馨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心跳加速，而且心脏也彷佛要冲出胸口一般；脸上感觉好烫好烫，像是发烧，又像是中暑了！
她呼吸急促，全身发软得几乎要站不住脚。
不！她根本已经站不住脚，要不是杨寰宇紧紧的搂住她，她肯定就要滑溜到地上去了。
在彼此的气息交融中，佟馨只觉得脑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而杨寰宇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佟馨了。
不只是因为这一吻，而是更早以前他去保佟馨的时候，很奇怪的，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困扰了他两天的烦躁就这样轻易的消失无踪！而当她闪着晶亮眸光毫不迟疑的投入他的怀抱时，他就像是终于找回失落许久的影子一般，感到充实、感到愉悦！
此刻她就在他的怀中，青涩得不懂得回应他的吻，却轻易挑起他深埋心底、从不曾为任何人展现的情欲。
他要她……
杨寰宇告诉自己，不管佟馨是不是曾经嫁作人妇，不管她是不是处子之身，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