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日夜兼程,二人几经辛苦,总算来到边关一座小镇。

「小二,先来一壶六十年份的竹叶青,你们捻手菜式挑最贵的拿十几样上来。还有,给我准备两个上房。」虽然风尘困顿,但西门仪气派不减。客栈老板不也敢怠慢,连忙上前招待。

「客官请这边还有坐,还有什麽吩咐没?」

西门仪还没回答,忽然感到衣袖被扯了一下。

「暂时就这样吧。」微微一笑打发了老板,西门大公子板著脸,转头吼道:「别小气好不好,我能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啊。」

小气?!日影大怒。沿途上西门仪吃他的住他的,还给他气受,说起来他才是出钱的大爷耶!

「这一顿你别想我付钱。」

「哎哟。」西门钱鬼一听,气焰立即收敛,「亲爱的影儿,尊贵的王子殿下,一路上吃好住好,不都是为了你吗?人家沿途给你对付追兵,是很费力的耶,如果没好好补充,怎生应付来日凶险?」

日影白他一眼,只是简单地道:「盘缠花光了。」

「不是吧?」堆满笑容的脸瞬即垮下。西门仪急急招来小二,「上房要一间就够了,刚才点的菜肴减一半。啊,给这小子一个馒头吧,可有不用钱的柴房?没有的话给他睡马槽也可以。」

「西门仪!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日影气得咬牙切齿。

西门仪想了想,道:「不这样也行,不过我垫支的钱将来可是还的啊,而且要是算上利息。」

「你……随你吧!」

於是西门仪笑吟吟地挥退了小二,又掏出写得密密麻麻的欠条,小心地记上一笔。

「到目前为止,你总共欠下九千……」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你爱怎麽记怎麽记。」日影翻个白眼。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西门仪只管花一辈子来追讨好了。

过了一会,小二将饭菜一样一样送上来,二人也相安无事地进食。

可是没多久,小酒家门外忽然一阵扰攘。

「贱人,敬酒不喝喝罚酒,欠本大爷钱还敢偷跑!」一阵响亮的巴掌声。一个衣著光鲜的秃头汉子正在狠狠掌掴一名年轻少妇。少妇被几个家仆押著动弹不得,清秀的脸的都给打肿了。

「不要打我娘亲啊!」旁边的小女孩哭著扑上前,可是一脚被踹开。

少妇见状惨叫一声,几乎哭昏过去。

路人见了均感不忍,但汉子却得意洋洋地指手划脚,叫嚷道:「看什麽你们看什麽!不服啊!欠债肉偿天经地义!叫那贱货好好接客她不行,讨打!」

日影看得气愤,正想拍案而起,西门仪忽然按著他的手。

「干吗?」西门仪竟不管这样的事?

「小影儿,你听到吗?欠债不还是要用肉偿的耶,所以你可别打著拖我一辈子的主意哟!」

看著那张欠扁的脸,日影终於忍不住揍下去。

「哎哟,好凶。」西门仪轻巧挡著他的拳头,忽然扬声笑道:「老兄,这娘儿欠你多少?」

汉子听了诧异道:「怎麽?你要给她还?」

西门仪懒洋洋地答:「这娘儿姿色不错,反正你也降不住她,不若卖给我吧。」

「不要助长歪风,你这是帮凶你知不知道。」日影低声吼他。

可是西门仪不理,硬是掏出银票,「这里该够了吧?」

汉子一看,双眼绽放贪婪的光。

「够了够了,大爷你真阔气。」点收了钱,汉子把西门仪棒了几句,又骂了那少妇一会,才浩浩荡荡带著手下离开。

「你就这样放他走?西门仪!」日影鄙视他。

「不然你想怎样?打他一顿?还是杀了他?」西门仪懒懒地笑。

「难道不该吗?」拍桌子。

「该啊。可是以後呢?惹了麻烦之後,你打算带著那对母女一起逃,还是留她们在这里,让她们给官府追究,遭流氓寻仇?」

日影语塞,半晌才恨恨地道:「那我今晚半夜去杀了他,你不要阻止我。」

「不用那麽费事啦。我给他银票时顺便在他手上放了点毒粉,包管那流氓的手在三天内烂得见骨,若一个料理不好,保不定就一命呜呼了。」西门仪笑著笑著,语气竟透出一丝寒意,「哼,男人的手用来打女人,还留著干吗?」

日影一呆,忽然怔怔地垂下头,内心深处那种久违的倾慕感觉好像又再出现了。眼前这个才是真正西门仪吧?平日那个贪财好色,玩世不恭的模样都是装出来气他的吧?

「西门仪,你……」抬眼。咦?人呢?日影愕然,回头张望。没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那色蝴蝶已经飞到酒家门前,嬉皮笑脸地调戏那个少妇去。而那少妇一脸惶恐,最後还是拗不过西门仪,被他牵著手带了进酒家。

「美人请坐吧。」无视日影的怒火,西门仪朝少妇殷勤地笑。

「公子……」少妇发抖,忽然拉著女儿一起跪下。「民妇谢过公子大恩。民妇愿意一生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只是……只是……」

「哎呀。」西门仪连忙扶起少妇,又抱起小女孩往椅子上一放,再顺手给她一条鸡腿吃。「美人不用害怕,本公子只是好奇,你是怎麽欠下巨款的?还有,小美人儿的爹呢?哪儿去了?噢,如果你不喜欢,不答也没关系。」

西门仪笑容亲切,少妇不由得生出好感。

「公子对民妇有大恩,民妇又岂会有所隐瞒。」接著哭哭啼啼地前恩後果说个一清二楚。

「哦,原来是丈夫得了重病,你借钱也是为了给他治。可是後来还是治不好,你丈夫一死,那坏人就迫你了。」西门仪点点头,同情地问:「那你们以後有什麽打算?家中可有亲戚?」

不问还好,一问少妇就凄凉地哭。

「哎呀,不哭不哭,美人儿你一哭,本公子心都碎了。」西门仪温柔地安慰少妇,总算哄得她破涕为笑。最後又送她一大把银票,好让母女二人生活无忧。

终於少妇带女儿依依不舍地拜别,西门仪笑著目送她们离开,一回头却见日影正狠狠瞪著他,双眼快要冒出火来。

「干吗?人家又没做坏事。」语气竟有点心虚。

「我问你,你送她们多少银两了?」日影冷冷地问。

「救助美人当然是倾囊而出,难道学你小气?」西门仪说得理直壮。

「好、好、好……」日影不怒反笑,「好一个倾囊而出。」

「呃?」西门仪一怔,忽然省起以前每次倾囊而出之後,自有手下送来银票……可是现在……西门家的银号、家产都被查封了……

看著那色蝴蝶僵住了的脸,日影怒叫:「想起来了吧?色迷心窍的笨蛋!我倒问你以後怎办?长路迢迢,我们身上一个子儿……唔唔唔……」嘴巴被捂住了。

「别吵!你要吵得整家酒楼的人都知道我们没钱结帐吗?」西门仪压低声音。

日影瞪著眼,也低声说:「那以後我们怎麽办?」

「这个……」为难。

「你去追那个少妇,讨回一半银两吧。」日影出主意。

「不要!丢脸死了!」西门仪一听,鬼叫。

「明天付不出帐就不丢脸吗?」气结。

「大不了我们今晚一走了之。」撇转脸。

「这、这才是最最丢脸好不好?」日影快气昏了。

「至少不是在美人面前丢啊。」好色男人振振有词。

「你、你、你……」吐血。

「要不你拿点东西出来典当好了。」西门仪厚颜地说。

「我哪有东西可以当啊。」

「随身饰物呢?传国之宝呢?父母的遗物有吗?至少定情信物也该有吧?」

「没有没有,死钱鬼,你不要在别人身上乱翻。」

「啊?这不就有了吗?」摸到一件硬件,西门仪兴高彩烈地掏出来,「啊?是它?」

夕阳斜照,晶莹剔透的冰晶奇石幻化出夺目光彩。

「你要典当它吗?」日影板著脸,寒星似的眼眸深深盯著西门仪。

「这个……是我送你的……」西门仪呐呐地说。

「哼。」你知道就好。

「那当了之後,钱该归我吧?」

「西门仪!!!」

「啊?好好好,送了就是你的,钱归你好了。别生气哦。」

「你是认真的?」日影厉声问。

「你自己想想,是典了这东西好,还是我们二人一路行乞好呢?千里迢迢啊。」摊摊手。

日影咬著唇,眼角微微发红。

「影儿,要当东西你不舍得是正常的,把盘缠全送出去我也认错了,可是……如果路还想走下去的话……」摸摸他的头发,西门仪叹了口气,「那麽有些事总要放下,有些错误应该尽快纠正。」

日影一震,无言。只觉一颗心被生生摘下了。

***

翌日,二人继续赶路。

西门仪依然躺在车厢内睡懒觉,日影则撑著眼皮负责赶车。

「影儿。」懒洋洋的男人懒懒地问:「你昨晚哪里去了?」

「什麽哪里去?你睡糊涂了?」日影反问。

「喂,我是睡了,不是死了。昨晚你我同睡一个房间,你半夜偷偷出去,我会不知道吗我?」边陲小镇的人民不识货,珍罕的冰晶奇石只典得一千两,西门大公子迫於无奈,只好省点过日子。没想到二人同宿第一夜,就被他发现日影行藏古怪。

默然一会,日影冷硬地说:「我睡不著出去逛逛不行吗?」

「逛了两个时辰?」

「反正你管不著我。」

西门仪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只要你不惹麻烦就好。」接著翻过身子继续睡。

日影也不再说话,只是狠狠地挥鞭,驱著马车往城门直走。

只要出了城门,就算是离开了天朝的国土。

马车在平坦的大道上行走,节奏很有规律的摇晃让人昏昏欲睡,西门仪舒服得快要睡著之际……

『嘶~』『碰、碰!』

「哎哟!」西门仪摸著头顶的包,气呼呼地探出来,嚷道:「干吗忽然勒马!你想把我摔出去麽?」

「东方彦……」日影脸色一白,没想到最後一关竟遇上棘手人物。

「糟了!」西门仪连忙缩回车厢。

「冲过去?」日影沉著气问。

「冲不过他的斩马刀。」

「那若无其事地过去吧,他不一定查我们。」

「以他的个性,每一辆车都会仔细地查。」

「总要拚一拚呀。」咬牙。

「拚?好啊。我来挡住东方彦,馀下的三千精兵就交给你了。」西门仪翻翻眼睛。

日影气结,「那你说怎麽办?」

西门仪微一沉吟,「你往人多的地方驾去,我会偷偷从後方下车,之後你只管若无其事地出关吧,反正没人认识你。」

「那你呢?」

「你出了关後找家客栈等我三天,等不到就自己走。」

「不!」日影悲叫:「要不我们一起冲过去,要不一起回头。仪,我们躲个几天,或从另一条路出关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西门仪还没决定,却已见到东方彦带著人朝他们走来。「太迟了,我们已经引起注意。」

日影一惊,猛地策马回头狂奔。

「前面马车请停下来了。」威严的声音夹著充沛内力远远送来。

「再不停下,休怪在下无礼了。」东方彦施展轻功,跑起来快若骏马。双方距离迅速拉近,就在相隔一丈之处,东方彦倏地跃起,提刀往前一劈。

刀锋凌厉无匹,木制的车厢不堪承受,被一刀剖开了两半,一时间碎片四溅,大街上沙尘滚滚。

「仪!」日影惊叫一声,忽感身子一轻,已经被西门仪拉著逃去。

***

「我们躲到这里安全吗?」

「再安全没有了。」

「可是……这是官府专用的驿馆啊,还是东方彦住的房间,万一他回来……」日影犹豫,虽说最危机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但大剌剌地躲进人家的房间,还躺在人家床上,这也太托大了吧。

「不怕,木头彦个性执拗,不找到我们他绝不罢休,所以只要我们一天躲在他房间,他一天都不会回来。」西门仪信心十足地说,可是话犹未了……

『晴儿,我还有事忙,你乖乖一个人吃饭吧。』熟悉的声音自梯间传来。

是东方彦?二人脸色一变。

『我不管,你再忙都得吃饭,要是你不吃我也不吃了。』还有娇纵可爱的少年嗓音,西门仪认得那是木头彦的爱猫晴儿。

看著日影质疑的目光,西门仪尴尬地地道:「别怕,他不会答应的,他办起差事来别说吃饭,就连……」

『好吧,拿你没法。』东方彦叹了口气,但语气尽是宠溺。

「彦!你怎麽堕落成这样了?最铁面无私的神捕竟也染上季常之癖?」西门仪痛心疾首。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日影气结。听著步声渐近,连忙抄起兵器。

「你想干吗?」西门仪连忙捉著他。

「现在东方彦落单,是要对付他最好的机会。」日影神色一冷。只要对复国有利,他从不在乎杀人,何况东方彦是天朝大将,凤骁的得力助臂?

「你给我听好!我只答应送你回到你的部族,可从没想过为你杀尽我的兄弟,你可别太过份!」西门仪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说罢也不理会日影眼中闪过伤宫,拉著他就从窗户悄悄离开。

二人小心翼翼窜到隔壁房间,可是还没站稳就跟个锦衣少女打个照脸。

「啊……」

「美人别嚷。」西门仪扑上掩住少女的嘴巴,「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让在下在这儿躲一顿饭时间就好。」

可是少女听而不闻,眼中盈满泪水。

怜香惜玉的西门公子叹了口气,「好吧,你嚷吧。只是别再哭了。」说著手一松,没想到少女竟然不叫嚷,反而投入他的怀抱。

「西门大哥,我很想你。」

「呃……美人……本公子也很想你。」只是你是谁呢?一生邂逅美女众多,西门仪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她是谁?」日影铁青著脸。

问得好!西门仪连忙把少女推到日影跟前,「你们二人自己介绍吧。」

少女一愣,虽然於礼不合,但西门仪既然这样吩咐,她也乖乖敛妆行礼:「小女子苏环,见过公子。」

苏环?哦,原来是朝中苏大人的掌上明珠。去年采花贼千面人横行,他还借助苏小姐艳名,在苏府设局擒贼,二人曾有数面之缘。

「环儿,这麽久不见,你好吗?西门大哥天天想你。」再遇可爱少女,西门仪也很高兴。

「环儿很好,就只是……很想西门大哥。」说著泪水竟然掉下来了。

「环儿,你可是有麻烦了?不要怕,告诉西门大哥,是谁欺负你了?」西门仪温柔地替少女拭去泪水。

「没有……就是爹爹他……」

「苏大人怎麽了?」难道惹官非?

「他迫我嫁给表哥。」苏环哇一声大哭。

就是这样啊?西门仪一阵脱力。

「咦?你表哥不就是镇远将军彭百庆?」这家伙道貌岸然,内里却贪花好色爱财弄权,环儿怎能嫁?

「环儿不喜欢他,可是爹不管,硬是订下婚约,现在爹爹还在姑父家商议下聘的事。」

看著抽抽噎噎的苏环,西门仪微微一笑,「环儿不用怕,要是你不愿嫁,西门大哥带你走。」

***

翌日,西门仪一行三人乘著苏环华丽的四头马车,在城门口被士兵拦截搜查。

「放肆!我家车是你们配搜的麽?叫东方彦出来。」扮作车夫的日影气焰凌人,士兵碍於苏家小姐的身份,迫不得已请出了东方彦。

「苏小姐好。」东方彦客气道。

「东方大人好。」苏环在车厢里施礼,「听闻城外有一块姻缘石,小女子由於婚期在即,正想前往参拜,但你的士兵却一再阻挠,不知有何居心?」

「不敢。在下等奉命搜索要犯,为慎重起见,每辆出入城门的车辆都需严加搜索。」

「原来大人是怀疑小女子。」轻哼一声,苏环撒泼道:「你可知我爹是谁?我未婚夫是谁?还有我姨丈舅爹,他们都是……」

「在下知道苏小姐一门忠烈,全都非同小可……」东方彦头都痛了。

「那大人还怀疑小女子窝藏要犯?」

「在下不敢,只依循律例……」

「你说律例,小女子就跟大人说人律例。天朝有例,纳吉之後女子不得与陌生男子会面,东方彦大人执意要搜车,莫非想败坏小女子名节?」

「在下……」

「好吧,大人既执迷不悟,小女子无力反抗,只好一死以表清白了。」苏环大哭:「都是艳名所累,没想到大人为了一己之欲,竟假公济私……」说得倒像东方彦贪她美色,故意借搜车而轻薄她。

路人都听得起哄了,苏环哭得更是起劲,木讷的东方彦哪是对手。还是副将出来调停,给苏大小姐陪了不是,再恭敬地送出城。

离开城门,苏环雀跃地叫:「西门大哥,人家演得好不好啊?环儿有依足你吩咐耶。」

「做得很好,环儿最聪明了。」西门仪一边答,一边抢过日影手上的马鞭,把马车策得飞快。

「啊,把车驱那麽快干吗?环儿都看不到景色了。」天真的少女嘟长嘴巴。两个男子不禁相对苦笑。

车厢里多了一个人,无论是车轮印痕、行车声响、还是扬起的尘土等等都大不相同。经验丰富如东方彦怎会看不出来了?此时只怕已点兵来追了。

果然,啸啸风中隐约传来马嘶。

「怎麽回事?有追兵麽?」连苏环都发现不对。

西门仪已无暇理会,日影看著少女惶惑的脸,心中微微一软。

「别怕,没事的。」

「我没怕啊,有西门大哥在,环儿什麽都不怕。」少女天真的笑容有如艳阳,刺得人眼睛生疼,「记得那次遇到采花贼,人家本来怕得要死,可是西门大哥朝人家一笑,环儿的心就定下来了。西门仪真的很温柔,还陪了环儿整个晚上……」

苏环说著,马车焉地一个趔趄,几乎把她摔了出去。

「啊?真的追上来了!那怎麽办?人家不要嫁啦。」回头一看追兵为数竟也不少。

此时西门仪忽然道:「我跟影儿引开追兵,环儿留在车上。」

「不!环儿宁愿嫁表哥也不要西门大哥冒险啊。」

「西门大哥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西门大哥……」感动。

「环儿,待会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怕。」此时马车闯进密林,而追兵亦已迫近。西门仪微微一笑,拉著日影跳车,往另一方向窜逃。

而东方彦见他们分道扬分镖,毫不犹豫便朝苏环驰去。这位大小姐把车驾得歪歪斜斜,若不赶快救她,只怕要闹出人命。

「哈哈……木头彦给环儿缠上,好一阵子都不用想脱身啦。」西门仪大笑。密林岔路极多,追兵再也别想找到他们。

日影听著他洋洋自得的笑语,倏地忍无可忍,回身一扬手。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是替苏环打的!」

西门仪一愣,摸摸脸颊,忽然长声笑道:「你想打我就直说吧,何必扯上旁人,环儿什麽时候说要打我了?」

日影大怒,厉声道:「西门仪!你就这样丢下她难道半点不内疚!」

「哎呀?难道你宁愿我丢下你,带环儿走?」西门仪轻挑地说。

日影脸上一热,暗恨自己不争气。

「你说带她走,其实是想利用她引开追兵!你这卑鄙小人!」

「喂喂,别说得这麽难听好不好?我有带环儿走啊,被追回去是另一回事。」

「无赖!」日影咬牙,拔剑疾刺,可是被西门仪轻巧避开。

「这麽著紧,难道相处才一天你已对环儿生出情意?」西门仪故作讶异,旋又嗤笑道:「你要是舍不得,折回去救她啊,可你愿意冒险麽?你放得下你的复国梦?」

「你!!!」

「如果做不到,你哪来的立场骂我?我做的还没你当初过份呢。」耸耸肩,西门仪笑道:「算了吧,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日影心一痛,感到眼皮发热,想哭都哭不出来。

「怎麽啦?」西门仪走了两步,不忍,回头柔声道:「别难过了,我是骗你的。我怎会不顾环儿死活?本公子神机妙算,早算到木头彦会追来,已经把环儿的苦况和她那表哥的恶行写在信中,放在车厢之内。东方彦看到信自会照顾环儿,不会眼巴巴看著她嫁个不喜欢的人。」

「这样你觉得足够了?」日影悲哀地说:「你怎不想想她为什麽要跟你走?」

「因为她不想嫁。」

「她是因为你。」

「喂,话不要乱说。」西门仪正容道:「昨天重遇之前,她已经不想嫁了,我可没煽动她。」

「她当然不想嫁,因为她想嫁的人是你呀。」

西门仪歪著头,「你想我娶她?」

日影一震,不答。

西门仪笑了,「傻影儿,环儿年纪尚幼,个性又天真,对我只是小女孩对英雄的崇拜而已。」

撒谎!你跟她都有过有一夜了。日影咬著唇,问道:「假如她真的喜欢你呢?」

「喔?我一直都只当她是小妹妹啊。」

小妹妹?!难道那一夜你们只在床上说故事?!日影气得发抖。

这时西门仪也在沉思……上次跟苏环见面时……人家姑娘受了惊吓,他花了大半夜时间安抚她,又是说故事又是说笑话,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真的迷上他也不奇怪。

耸耸肩,西门仪理所当然地说:「就算环儿喜欢我,也只是一时迷恋吧,时日久了自会淡忘。反正江湖上人都知道,我西门公子是属於天下美女的,没可能独恋一枝花。」

日影大怒,「什麽?难道你从没想过对谁负责任吗?」包括当日的月影?

「没有耶,对良家妇女,对本公子向来只有敬爱怜惜之心,是从不会做出需要负责任的蠢事……哎哟!」话犹未了,英俊的脸再被重重掴了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是我要打你的!西门仪我总算看清楚你了。」日影的心又痛又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慢慢的,表情竟渐渐变得平静,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决然转身而去。

西门仪看著他单薄的背影,扬起苦涩的笑意,复杂的神色在眼里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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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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