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穿越密茂的森林,眼前一片繁花似锦,香气扑鼻,令人乐而忘忧。可是看在西门仪的眼内,却是叫他暗暗心惊。这里的花虽没一种有毒,但其中有几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便会化为厉害的麻药。嗅过的人最初不觉有异,慢慢便会动弹不得。若不是他对药物素有研究,随身备得有解毒之药,这一场不用打已经输了。

经过花圃,逆著河流而上,尽头是一处瀑布,水流从高处泻下,彷如一块雪白的轻纱。旁边是一倚山而建的茅庐,卢内隐隐传出悠扬琴音。有此雅趣的怎麽也不像一个邪恶之士,可是西门仪没法忘记刚才巧妙的下毒手法;树林里依五行而建的机关;还有昨夜,一众恶人听到首领之名时,流露出的恐惧。

西门仪一咬牙,推开草庐的门。可他还没开口,便已听到一把柔和悦耳的男音。

「一路辛苦了,几上的花茶是为你准备的,喝一点吧。」声音不年轻,但略带沧桑只有更动人。

西门仪捧起杯,沉思。正常人不会喝吧?但从茶中飘散的香味判断,这正正是花圃中奇毒的解药。

「谢前辈赐过解药。」虽然不需要,但他还是喝了一口,算是给对方面子。

「嗯。」声音似有笑意,神秘男人始终背著他,坐在屏风後。

西门仪考虑该怎生开口,对方已经道:「你要走?」

「晚辈身有要事,请前辈见谅。」说毕又补充:「在下不会多嘴,在此地的日子也浅,前辈不用担心在下会泄露任何秘密。」

沉默了一会,神秘男子彷佛作出决定。

「你很聪明,也看得出你是意志坚定的人,我也不罗唆了。按规矩,接得下我十招,你和你的同伴可以走。」

西门仪先是心一沉,旋又大大松了口气。十招?无论神秘人是谁,都不可能在十招内打败他好不好。

可是,就在转念间,神秘人修长的手指在七弦琴上一拨。琮琮琴音隐含内力,竟震得西门仪血气翻涌。

***

『西门仪不会有命回来。』

这句在日影脑海缠绕不去,他恨不得立即就闯入树林,跟那讨厌的钱鬼共同进退,可是又情知那个武功高强的白衣公子不会放行。这……怎麽办呢……

「你的眼睛很漂亮。」

沉思中的日影一愕,回头。

「漆黑有如夜空,内里闪烁著星芒。」白衣公子目露迷醉。

「谢谢。」日影尽量把沙哑难听的声音放软,思量著怎生可以利用这人。

「你想进去找西门仪?」白衣公子问。日影忙不迭点头。

「我都说他死定了。」邪笑,白衣公子轻搂日影的腰,「美人,你不如从了我,在这里只有我可以保护你。」

日影怒不可遏,一拳就往他的小腹打去。

「给我放尊重点,一辈子没见过女人麽?」怎麽回事?难道这年头的白衣公子,个个都是不长眼睛的色鬼?

「好凶,是个辣美人呢。」白衣公子邪笑。他十三岁跟长辈进入万罪之洲,此後所见的女人仅有雌盗,毒婆婆,母夜叉等几人。难得见到年轻窈窕的女子,他自是志在必得。

「美人,你不从得也从了,还是乖乖的吧。」白衣公子一扑而上,日影也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二人闪电交上手,均为对方的身手惊叹。

两人武艺相若,但日影出手狠多了。对手招招拚命,白衣公子没多久就挨了几掌,痛得倒在地下。

「若不是看你有点利用价值,早就杀了你了。」日影上前揪起他,「带我进去……啊?」

话犹未了,突然一阵异香扑鼻,身体也倏地一热。日影本能一掌击出,把白衣公子打昏了。可是当他再试运内力,竟然没滞碍……

日影呻吟一声,他没有中毒,他是了下了烈性春药。

***

日影在白衣公子身上搜不到解毒,徬徨之下闯了入树林。他心想,找到西门仪也好,找到合用的草药也好,就算找到泉水让他凉快一下也好吧。可偏偏他什麽都找不到,只是在花圃中徘徊了一会,便感到身子渐渐酸麻乏力。最初还以为是药性所致,可是他越是运功震压,越是感到不对劲。

是毒!这里的花香有古怪。

日影无力跌倒,忽然想起刚才见到几株特异的花草,终於恍然大悟。

真糟!刚才施展内功催动了毒性发作,现在丹田空荡荡的,已经无法再抑制春药的药性了。日影感到五内如焚,那说不出口的欲望在叫嚣,身体好像快要涨裂了,但四肢偏偏虚软无力动弹不得,害他自行解决也不行。

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在煎熬他,日影呻吟。老天,让他恢复一会儿体力罢,至少让他离开这该死的花间啊。一直躺在这里,只会中毒越深,身子越来越乏力,欲望也得不到舒解,他迟早被欲火活活被烧死。

『西门公子,主子有令,你们可以离开了,食水骆驼等等物资,我们已经在出口准备好。』远处忽然传来人声。

『有劳了。』是西门仪的声音。

「仪!」日影精神一震,竟能勉强撑起身子,「我在这儿啊!」

「仪……」虚弱声音根本无法传远,耳听人声逐渐远去,日影情急智生。

对了,可以利用它。

日影拚命从怀中摸出一物。

冰晶奇石!他辛辛苦苦,大半夜在当铺里偷回来的命根子!在沙漠遇上风沙时也紧紧攫在手心的宝贝,他宁愿丢了水袋,丢了粮食,丢了自己的命,都舍不得丢了它。

冰晶奇石……你曾为我召来彩虹,召来我从不敢奢望的感情,今天,也请替我召西门仪过来吧,拜托你了。日影祈求著,拚尽最後一分力气,把晶石迎著夕阳高举。

仪,我已撑不了多久了,你千万要看到啊。

「西门公子,主子有令,你们可以离开了,食水骆驼等等物资,我们已经在出口准备好。」灰衣仆人低著头,但目光难掩震惊,彷佛有人能分毫无损地从主子房中出来,是件不可能的事。

「有劳了。」西门仪点点头,心中也暗叫侥幸。回想刚才,还真险到了极处,他一辈子没见过功力那麽深厚的人。神秘人单凭琴音和自身散发的气劲已经足人杀人於无形。就是武功高强如他,刚才也被压得喘不过气。若不是交手之际,他从武功路子猜出了神秘人身份,二人恰好可以攀上点关系。西门仪也怀疑自己接满十招後,不死也得重伤。

「嘘……幸好本公子聪明伶俐,交游广阔,鸿福齐天。」灰衣仆退去後,西门公子一边走,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仪……我在这儿啊……

影儿?西门仪一怔,回头看看。没人啊。是他幻觉吗?影儿该在森林入口等他才是。西门仪急步前行,可是没走了几步,心头忽然突的一跳。

怎麽回事?彷佛有些什麽在呼唤他。

心绪不宁的男人四处张望,忽见远处异彩一闪而逝。

「啊……」勉力支撑的手臂软软垂下,冰晶奇石脱手滚到老远。日影想爬过去捡,可尽管他挣扎到满身大汗,还是不行了。他四肢软如绵絮,偏偏下腹肿胀欲裂,体内有如火烧。这、这是什麽荒谬滑稽的状况啊!为什麽他要陷这般可笑的田地!!

日影气得咬牙,恨不得快点死了,好别丢人现眼。

「影儿,你在玩什麽啊?」

西门仪?!

男人弯腰捡起冰晶石,又似笑非笑地上前扶起日影,以半脱落的脸纱温柔地拭去他的汗水。

「怎麽回事?全身骨头都软绵绵,唯独那个地方是硬的?」

「死西门仪!笑什麽笑!快想法子啊。」日影羞愤交集,偏偏只能半坐半躺地靠在他怀里。

「是那白衣公子干的吧?遇到本公子算你好运气,我身上恰好常备得有解药。」西门仪笑著在怀里摸索,摸了半晌,忽然脸露尴尬之色,「今次忘了准备。」

「什麽?」日影尖叫。

「什麽啊,昨晚时间紧迫,我只能匆匆制点解毒保命的草药好不好。」西门仪委屈地说:「哪,解毒丹给你吃,能解你身上软麻。」

「我、我现在不能吃……」日影呻吟,他要能动了,不知会对西门仪做出什麽丢人的事。

西门仪想了想,叹道:「我明白。很辛苦吧?」

废话!日影含恨瞪他。

「我帮你好不好?」

怨恨的眼睛瞪大,渐渐冒出氤氲水气。

「我是男的啊。」

「我早知道了。」西门仪喃喃地说:「是你的话,我应该可以吧。」

「仪……」日影感动,可是转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死鬼!你手摸那里了!给我拔出来!」

「喂!我在帮你好不好?你不会糊涂得不懂两个男人要怎麽做吧?」西门仪无辜地说。

「你才糊涂!」日影怒道:「男人吃了那个药,只有想那个别人,谁会想被人那个啊?」

西门仪被他这个那个搞糊涂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瞠目结舌地道:「可是,男人给男人吃的那个药都是特制的啊,吃了自然想被人那个。」皇室中人,及某类一流的采花贼都备得有那种特别的药。

「我穿女装。」日影冷冷提醒。所以白衣公子只给他一些烈性的催情药,没有男女之分好不好。

「啊……」西门仪颓然跌坐,过了半晌,还悄悄的挪开两呎。

「刚才说得好听,你现在不肯帮我了是不是?」日影勃然大怒。

「呃……你想这里会不会有妓院?」西门仪嗫嚅问。

「妓女怎穿过死亡沙丘?」

「啊!有了!昨天我们拿住的双盗不就有女人吗?她还绑在树上啊。」

「西门仪!你给我滚!」咬牙切齿,青筋暴现。

「好好好,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跟她不是太委屈了你麽。」西门仪陪笑。

「我叫你滚,不用你理了。」日影冷然道:「我忍忍药性就过去,不劳西门大公子忧心。」

「哎……影儿,别这样说嘛,这岂是容易忍的。」西门仪继续陪笑。

「我多少苦多少痛都忍过了,不争这一样。」连西门仪这样对他,他都忍了,还有什麽他不能忍。日影一脸倔强地撇转脸。

「影儿……」看著那瘦细的肩膀,天知道年少的他,肩负了多重的责任,捱了多少苦楚。西门仪忽地心软,「都说是开玩笑了,人家说了帮你就帮你,本公子说一不二。」

「……」王子殿下脸色稍霁。

「不过,你可要千倍万倍的回报我啊。」此时花蝴蝶已经施展他高超的吻技了,但仍不忘斤斤计较。

日影差点破口大骂,但西门仪的吻……算了,债多不愁,随他说去。

「还有……」西门仪吞吞吐吐,「这个……只是用手行吗?呃,我只问问看,你不要误会。」

日影一震,苦笑。何必勉强呢……

「不必了,你——」话犹未了,下颔忽地被紧紧扣住。西门仪猝然强势地吻中,热吻中一颗解毒丹陈仓暗渡,日影感到手足渐渐恢复力气。

「让你为所欲为吧。」西门仪微笑,以轻不闻的声音低喃:「没想到我们还是发展到这一步呢。」

***

「哎……」煽情的呻吟,西门公子叫道:「好疼。」

「哪、哪里疼?」王子殿下满头大汗,忙碌的手连忙往指示的地方按去。

「用力点。」舒服地枕著,西门仪吩咐:「肩膀位置按用力点,按摩力度要够,轻手轻脚的没劲。再使力点啊,没给你饭吃麽?」

「……」尊贵的王子忍著。

「热水烧好没?本公子等著擦身。」

「还、还没烧开。」擦汗。可怜他辛辛苦苦跑去别人的家偷锅,还要劈柴生火,擦身为什麽非要热水?冷水不行吗?

「烧鱼要看紧点,别烧焦了。」

「我一直在盯著。」日影赶紧答。

「嗯,难怪按摩部位总不对,做事要专心啊。」

「……」

「你这是什麽脸?不服啊?」西门仪斜睨著他,训示道:「这些你本就该自发性地做,这是处上位的人的礼仪,你懂不懂?」

「……好吧。」他愿意做也愿意学,但西门仪的态度别那麽讨打行不行。

「嗯……这才乖啊。」西门公子舒服地呻吟,「影儿,不是我爱说你,但你那回事的技巧实在太烂了。」

「……」啪嘞一声,青筋暴现。这事关男性尊严啊。

「竟然撕烂我的衣服,丝质衣料很贵的耶。」

「……」

「前戏也不行,太马虎了。」

「……」他很温柔啊,他再辛苦都拚命忍,不想让西门仪受伤。

「还有,你的吻技很烂啊。改天我传授你几招吧,学费算你便点。」

还要收学费?他们什麽关系啊!

「你别太过份啊!死西门仪!」日影生气了。他明明应该在上风,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为什麽现在倒是西门仪骑到他头上?该死的钱鬼竟然变本加厉地欺凌他,没一点二人关系今非昔比的自觉。

「你凶什麽?」西门公子瞪他:「人家把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你耶!你不感激流涕就算了,还敢顶嘴?果然是帝王无情啊!」

说无情,谁比你花蝴蝶更无情啊!日影气不打一处来。

「你第一次有啥了不起啊!我也是第一次……」

冷风过……

话才出口日影立即後悔了,可惜太迟,那该死的家伙已经笑得岔了气,脸也成了猪肝色。

「哇哈哈……我被上是第一次还罢了,怎麽你也是第一次?你都十八、九了吧?还是童子鸡啊?」

「不准笑!笑什麽!死西门仪!」西域孩子本该早熟的,但日影不是在逃,就是忙於复国,哪有机会接触情事,「不准笑啊!再笑我宰了你!」

「哈哈哈……」

「再笑不我还钱了,官位也收回。」日影要胁。果然,某钱鬼立刻闭嘴。

「哎哟,亲爱的影儿,我们是什麽关系了?你怎能这样对我。」陪笑陪笑。

日影本想板起脸,奈何也是忍不住笑出来。

「呐,你笑了,笑了就不准生气,也不准克扣我薪俸。」西门仪笑著,忽然歪著头盘算:「嗯……想想清楚,我帮你这大忙,至少值个三、五千万两吧。」

日影笑脸僵住。

「加上你技巧烂,也应该补偿我一、二千万。」

「……你不是认真的。」心一沉。

「王子殿下,我们的关系这样密切了……」西门仪听而不闻,继续计算道:「区区一个国师怎能满足我?再封大一点的官儿吧,不然列土封王也是好的。」

「……」日影恨得怒叫:「封你为皇后好不好?那半个玥族都是你的了。」

「皇后?」西门仪一呆。

「呃……开、开玩笑的。」男人被封皇后是耻辱吧?西门仪万一生气了……

「皇后不是六宫之主麽?」西门仪倏地捏住日影的肩

「仪,开玩笑的啦,你——」不要生气啊。

「说定了!」双眼精光闪闪,西门仪兴高采烈,「影儿,我会好好照顾你後宫中的美人们,你只管收兼并蓄,尽情扩充後宫吧。」

「……」

「美人要挑丰满点的啊。」

「……」

「咦咦?影儿你去哪里啊?要上路了吗?我还没擦身啊,鱼也没吃耶。喂喂?」

「西门仪!你实在令人讨厌啊!」日影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

决定了!他绝对不原谅这个钱鬼!!!

***

离开万罪之洲,二人再踏入酷热的沙漠。今次二人带了整队骆驼,足够几个月用的物资,再上神秘人的指点,行程自是轻松很多。

某夜,他们来到草原,路经湖畔时停下扎营。

沐浴後,日影在月光下梳理他的长发。有如黑丝绸般柔亮的发丝散落,映得裸露的上身肌肤更加白腻。

西门仪怔怔瞧著他,忽然问:「影儿,你的疤痕怎麽来的?」

日影抬头,那天的事他早已消了气。

「哪一道?」转头看看自己的背,淡然说:「喏,较旧的鞭伤是被金狼族俘虏时留下的。後来姑姑救了我,带著我逃亡,你看这些那些,都是那时受的伤。最深的那道剑伤嘛,自左背至腰的那道,是两年前行刺金狼王失手时留下的,还有……」

「不要再说了,影儿。」沉痛的低喃轻轻逸出,西门仪不知何时竟挪他身畔,伸手捧起他的脸。二人目光交缠,唇,渐渐贴近。

「哎哟,不好!鱼要烤焦了!」西门仪猝然退後,哇哇叫著拯救今晚的晚餐去。

看著他手忙脚乱,日影心头一片茫然,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自那天之後,西门仪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就是二人稍有情不自禁的亲密举止,西门仪也会立即巧妙地带过。

晚餐後,日影闷闷地赏月,西门仪侧伏在地上,不知抄写些什麽。

「太约明晚,就到我们玥族的部落了。」那时他们一起的时间必定少了很多。日影悄悄叹了口气,回头却见西门仪无甚反应,依然忙碌地抄抄写写。

「仪,你在写什麽?」

「旅程快要结束了吧?」西门仪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我在结算一下,你总共欠我多少银两。」

「……」日影咬牙,「你这家伙,眼里除了钱还有什麽?」

「美人。」

「……」一阵虚脱,「还有呢?难道没有别的比这两者重要?」

对上晶亮的星眸,西门仪歪著脑袋想了想,道:「国家跟人民。」

「呃?」日影愕然,过了半晌,忽然轰笑起来,「你?爱国爱民?哇哈哈……」

「喂,你太不给面子了吧。」西门公子悻悻然道。

「是我不对,我不该问的,但你答上出也不用瞎掰啊。」日影轻轻拭去笑出来的泪水,却没想到一不留神便被扑倒地上。

「小子,欠我巨债还敢嚣张?不怕我让你肉偿啊?」西门仪凶霸霸地道:「哦,想起来了,你还欠我千次万次,加起来是千万次呢。」

「什麽时候欠了。」日影眨眨眼。

「喂,那个时候你答应的。」

「嘻嘻,男人那个时候的话你也信啊,你这花蝴蝶怎麽当的?」

「喂喂,你想耍赖哦,那别怪我强讨了。」西门仪一脸无赖。

日影却微微一笑,手挽上他的颈项,「你要讨债也行,但要讨得贯彻始终,不要半途而废,还有,以後也不准再放债。」

西门仪一呆,眼里闪过复杂的神采。

「你能答应麽?」寒星似的眸子炯炯有神,让人不敢迫视。

「呵呵……」西门仪忽然傻笑几声,慢吞吞地爬起来,「那有这麽多规矩?好像你才是我债主。」

「仪……」日影神情一黯,旋又挺起身,坚强地说:「你心里想什麽,今晚跟我说明白。我们西域人,习惯直来直往,弄不懂你们江南人弯弯曲曲的心肠。」

「我、我没想什麽呀。」西门仪想溜,却被日影及时擒住,紧紧压在地上。

「你一定给说清楚!!」吼罢,日影咬著唇说:「放心吧,我玥族人民禀性骄傲爽快,如果你讨厌我,我断没脸纠缠,也不会记恨。那一晚的事……你真的只要我付钱,我也认了。」

「呃……」西门仪支吾,忽然眼睛一亮,「影儿,你听!有人来了。」

「死西门仪!是男人不是逃避!」

「真的有人来啊。」西门仪叫屈,硬是从日影身下溜出去。

日影也气得跳起来追,没想到才出了帐篷,竟看到十多匹马由远至近的策来。

「姑姑?阿奴?」

***

二人被迎回族人聚居的草原。王子平安归来是大喜事,纯朴的玥族人民高兴得彻夜举行庆典。可是王帐之内,众元老却沉著一张脸,为玥族的前途而忧心。

气氛凝重无比,身为元老之首,皇室家长血姬率先发难。

「这人是中原人!你带他回来干吗?」长著利甲的手指几乎直截到西门仪鼻子上。西门公子见对方好歹也是个女人,才勉强不予计较,懒懒地躲在日影背後打瞌睡去。

「姑姑,若不是他一路照顾,影儿已经死了。」被推到前头的日影硬著头皮道。

「那又怎样!只要他是中原人他就罪该万死!我建议将他生祭,以慰当年死去的战士。」血姬振臂高呼,众元老也齐声附和,当年的战事的惨况他们还历历在目。

「谁敢!」日影震怒,身上散发慑人的气息,众人都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影儿,难道你为了一己私情,而忘了血海深仇?」血姬痛心疾首,当日映月楼,她已隐约察觉日影对西门仪态度有异,此人果然是祸胎。

「报仇复国影儿永不敢忘,只是仇固然要报,恩也不能不还。身为王子我岂能忘因负义,丢尽我玥族的脸?」日影侃侃而谈,众人都无词以对。

「不杀他就是算报答他了,快赶他走。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封他为官。」血姬咬牙。

「姑姑!」日影急坏了。他一日未登位,重要决策都要得众元老首肯。

西门仪忽然伸个懒腰,「你们一穷二白,我才不希罕留下呢。」

「你说什麽!」众长老大怒。

「还我钱我就走。」西门钱鬼盛气凌人地扬起欠单。

「仪!」日影吓了一跳,没想他竟然当真了,还当众亮出来。

血姬等看到上面数以亿万两计的欠款几乎口吐白沬。

「怎样?你们玥族人性喜赖帐?」西门仪鄙夷道。

血姬大怒:「我族最重信用。」

「那还钱啊,给了我就走。」

西门仪一脸贼笑,日影也垂低头,装作无辜地道:「没法子,要不我根本回不来,而且西门公子替我们牵制追兵,让大家平安离开中原,为了子民的命,我觉花多少钱也值得。」

「我、我、我不管了!」血姬气得发抖,但也无可奈何,谁叫玥族是重信的民族呢。

眼见众人悻然离去,日影与西门仪对望一眼,都偷偷笑起来。

「影儿,你学坏了。」

「都是跟你学的。」

清脆的笑声响彻帐内,守在门外的士兵听了都不禁奇怪。

他们严肃的王子殿下,从来都没这样笑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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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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