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篮球风暴大袭卷,自市中学生篮球联赛结束后,那个长发的灌篮高手便一直充斥在人们的话题中,街头巷尾,不亦乐乎。坚持不懈的记者、Fans们四下打探A中这位神秘大将的真实身份,但A中知情人皆拉紧口风,不肯满足众人内心的激狂。
A中内部更是激荡跌起,学生们对这位神秘篮将的兴趣之高,崇拜之盛,爱戴之深,完全可与“冰山王子”董羿日相拼。只不过谁也未曾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毕竟,一个是球场上的猛将,一个却从不碰触篮球,本就有天壤之别嘛。
开学后,学校的大风大浪令人炫目,骆云儿与董羿日这对同桌倒是蛮平静,冷战已过正值和平共处时期。不过说来也奇怪,班上已调换座位好几次了,这两人却老是分不开,也许是因为骆云儿不具杀伤力不致招来红粉灾难的缘故吧。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提以往的不开心,仿佛没有过争吵,也没有过球赛,存在的只是巧克力、笔记本、题目以及许多许多收不尽的礼物……
只是,偶尔骆云儿也会悄悄地想:关于篮球,那是怎样的一个秘密呢?
直到秋季运动会如火如荼地展开时,骆云儿的疑惑终于消失殆尽,并不是她了解了答案,而是一桩极其恐怖的事正悄然袭近。
夏运会前一天,苦恼于因吃太多巧克力导致形体受损的骆云儿得知了一个足以让她神经崩溃的消息,于是A中B2教学楼三层传出这样的声音——
“啊!”
“不,这绝不是真的,张涛,你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小心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一声声河东狮吼如翻滚的怒涛一浪盖过一浪,仿佛不惊天动地誓不罢休。
“我……我看清楚了,是你——骆云儿,没错啊,你……你不要过来。”张涛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与发狂女的安全距离,“你瞧,这上面写得很明白,你有1500米长跑和100米跨栏两个项目。”
“你,你……”食指指着张涛的鼻子,骆云儿浑身抖颤——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一定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我的大小姐。”张涛觉得他比窦娥还冤,“明明是你自己亲自填的报名表,不信你问王猛原。”
骆云儿瞪向铁塔,目光犀利,吓得他连忙躲开视线,不过仍诚实地点头,“是真的,那天我还问你体育成绩的事,你……你不让我管。”
那天?骆云儿的记忆渐渐清晰——她正在发呆,张涛走过来,于是她稀里糊涂地填了一张表格,而那张表格……顿时,整个人都木了。
“骆云儿,你没事吧?”有人好心问道。
没有反应。
“喂、喂,回魂啦!”有人用手在骆云儿眼前晃动。
仍没有反应。
“不会吧,真的被个运动会吓傻了?”
还是没有反应。
“不要怕,1500米而已嘛,咬咬牙就过去了,还有那100米跨栏……”
“啊!”一声凄厉尖叫划破长空,掩耳不及的全班同学都给镇住了。
“我好惨啊,惨绝人寰,惨不忍睹,凄惨无比……”骆云儿抱头痛哭。
“骆云儿!”老班一脸铁青地站在教室门口,骆云儿倏地停声。
头一次,所有同学一致认为班主任是世界最可爱的人。
“你跟我来一下,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要问骆云儿最爱什么?答案不揭而晓——巧克力。
要问骆云儿最恨什么?答案也很清晰——体育运动。
从小就缺乏运动细胞,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几乎都被P·Eteacher当弱势群体看待。体育测试从未及过格,跑个100米晃悠来晃悠去,直晃到老师忍无可忍头痛之下给放水过关。至于参加运动会,绝对与她绝缘,什么跨栏之类的玩都没玩过,显而易见,骆云儿根本就是个体育白痴。
而现在,这个白痴竟要参加A中秋季运动会,还要跨栏!
此一炸弹引爆,各路人士纷纷支援。
老班教育道:“既然报名了就不要想着临阵退缩,要为班级增光。”
老爸告诫道:“马有失蹄,既然都到河中央怎么也得向前冲,别丢了我们骆家的面子。”
肖雷嘲笑,“努力啊加油啊,争创A中劣质运动员记录。”
肖寒安慰:“不要太担心。只要尽力就行,放心,运动会那天我们一定会回A中替你打气的。”
……
天啊,她不要活了,骆云儿将头埋在枕头下,学习鸵鸟精神。
“铃……”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接电话!”骆母大唱女高音,一点也不体会女儿沮丧的心情。
“干吗老叫我接?我又不是电话服务生!”埋怨着,骆云儿气恼地爬起来,拿起电话,“喂……啊?是你?!”她惊叫,差点握不住话筒。
“是我。”简洁的回答、冷冷的语调,如同平时学校中的那个他。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电话?”骆云儿无法平复心中的悸动。
“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有吗?”有吧,她对着他老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些有的没的也大概透露得差不多,“好吧,就算是我提过,你找我有事吗?都这么晚了……”
“都这么晚了,你还能接电话?”对方接过她的话反问,一点儿也未反省自己半夜挠人的行为,好像料定她会听电话似的。
“因为我睡不着啊,明天就是运动会了。”提起伤心事,骆云儿满腹怨水。唉,她好悲惨!
“如果今晚不好好睡,你明天会更悲惨。”仿佛听到她的心中哀叹,他的语气中竟参有明显笑意,而骆云儿认为是幻觉选择摒弃。
“说得也是,我现在有点想睡了。”不知为什么,他淡淡的嗓音像一股暖流激活了她绝望的心情,只是短短几句简单的话语,却足以安抚她紧张不安的情绪。
“那好,明天见。”对方果断挂电话,来去之快叫人恍惚。
她是不是在做梦?骆云儿机械地放下电话,怀疑一切是否真实。
算了,管他呢,她倒向床。
“云丫头,谁打来的电话?”骆母隔着卧室的门问,里面却寂然无声。
“奇怪!这么快就睡着了?”老妈不敢置信地摇摇头离去。
天上,月亮偷偷探头,脱俗的银光轻柔地泻下,梦乡中的人儿那微翘的嘴角显得格外甜蜜。
梦乡固然甜蜜,现实却真实残酷。
秋运会的第一天,骆云儿便有项目——100米跨栏,当她看到那高及她腰以上的十几个栏,便止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如此精神状态接受碰所未碰的挑战,结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哈、哈……”笑声放肆无忌,扰乱了校医务室的宁静气氛,也将骆云儿从云里雾里拉回残酷的现实。
这个臭雷蛋!即使闭着双眼骆云儿也能听得出谁是“噪音制造机”。她在心里将所有已知或未知的骂人词全往肖雷身上扣,却不敢开口大骂,更不敢睁眼动一下身,很没用地做着缩头乌龟。
今天她真是糗大了,运动会上成为全校人的笑柄。100米跨栏,她一个栏也没跨过,最大的成就是将所有的栏掀翻倒地,为扶栏的同学增加运动机会,还有便是让全校人免费观看了一场超级搞笑的摔跤表演——她,隆重成为A中校运动史上的名人——呜,最丢脸的运动员!
“哈……小云儿,别装死了,再装就不像了。”
哼,不理他,骆云儿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还装?算了,你也听得到。跟你说,雷哥我头一次发现你很有个性呢,连摔跤的姿势都这么与众不同,变化多端,哈哈……那个蛙泳式真不是普通的盖呢,哈哈……还有那个……”
“你有完没完?!”骆云儿忍无可忍,神啊,来道闪电劈死这个罪人吧!
“有完有完,不过我还是想说一说,你在事毕后马上晕死过去的这招,嘿,高,实在是高啊!哈……”肖雷笑得前仰后合,大有不让骆云儿难堪而死誓不罢休之势。
“哼!”骆云儿赌气翻身到另一边,闭眼、捂耳,嘴中念念有词:“狗在吠,听不见;狗在吠,听不见……”
肖雷自是不理会她的掩耳盗铃,神秘兮兮地贴过来贼笑道:“不过呢,‘聪明’的小云儿忽略了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那就是谁会英雄救美将装死的你抱到医务室?是谁呢?”
“听不见、听不见……”骆云儿轻念着,耳朵却拉得老长老长。当时她羞得只差没自尽,连睁眼瞧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只记得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
“这个英雄就是——A中有史以来最帅最酷最有魅力的‘冰山王子’董——羿——日!”最后三字铿锵有力。
“听不……啊!”骆云儿陡地直直起身,“你说什么?”
“董羿日啊。”肖雷笑得很开心很开心,“怎么,是不是很感动、很开心、很幸福呢?”
靶腋D愀鐾?”骆云儿吼起来,然后把头埋向床单,“完了、完了,我这是走的哪辈子霉运啊?观世音娘娘如来佛爷爷玉帝叔叔耶稣老爷……求求你们显显灵吧……”
肖寒买了零食进医务室,看见的便是一只喋喋不的“鸵鸟”,“雷,云儿怎么了?”
大笑不止的肖雷憋着气摆手道:“哈,没事,刺激过度,胡言乱语罢了。”
“寒哥!”骆云儿抬头乍见亲人,两眼泪汪汪,“救救我啊,我快被董羿日给害死了……”
校医务室内哭叫连连,校医躲在墙角掏耳朵,顺带得出一个经验性十足的结论:女人哪,受不了刺激的动物!
学生会办公室,冰雪密布,冷冽刺骨。
冷,太冷了!学生会办公室内有两人深觉衣服穿得太少,抵不过寒流猛然侵袭,只得用血肉之躯硬撑,只求不要死得太难看——被人瞪死实在有损一世英名!
两人心中叫苦不迭:这就是云儿所说有点“Lool”的同桌吗?明明就是一座万年雪封千年不化的大冰山嘛!
已升入大学的肖家兄弟不怎么喜欢三五不时地来母校走一趟,也不喜欢像现在这样待在豪华的“大冰柜”里。谁叫他们考的是本市的大学,成为城市少数走读生的一员,不,两员。虽然能继续享受家庭温暖,但是也得继续背负着骆云儿这么一个大包袱。这几天发生了众多事,作为当仁不让的好哥们,自然被某个雾茫茫的家伙给招来。
“喂,老兄,你叫我们来不是专门为了测试你的制冷度吧!”肖雷试图打碎室内的坚冰,首次发觉要嬉皮笑脸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董羿日冷冷瞪视,冷冷开口:“我想知道骆云儿最近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为了那丫头啊,早说嘛!”肖雷夸张地吐口气以示轻松,接着又痞痞道,“喂,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不会把我怎样?”
当然会!两道激光射来,寒彻心骨,吓得他缩退到哥哥身后,“老哥,你说。”
肖寒摇摇头,这小子,生死关头还不改痞子脾气!为解救弟弟,他道:“你大概是觉得骆云儿有些不对劲,但你是否发现她身上的伤?”
“伤?”董羿日皱眉,“不是运动会弄的吗?”
“你开玩笑吧你。”肖雷又钻出来,“摔两个跤破点皮而已,哪能那么严重,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你都没瞧见吗?告诉你吧,运动会第二天小云儿就被四个人围攻,伤势惨重!”
“是谁?”一股超常气流凝聚,两兄弟暗暗心惊,那是种怎样强烈的愤怒啊?!
“我们没查出来。”肖寒坚持着温和语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儿现在在学校寸步难行,一些学生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特别是女生,总是成群结伙骚扰她,拦路、辱骂、欺侮……手段不胜枚举,现在上学放学都是我们陪她。”
董羿日双拳握紧,使劲,“为什么?”
“什么?你还问为什么?送给小云儿这些‘家常便饭’的不就是你吗?要不是你在运动会上表演那段‘救美记’,人家怎么会嫉妒成恨来找小云儿的麻烦?”真不知道他是真蠢还是假呆,还以为他有多聪明呢。去!肖雷心中啐道。
“是我?”寒霜未消,他又笼上茫然之色,“我真的给她带来大灾难了吗?”
“喂,你干吗发呆啊?”胆子逐渐壮大的肖雷竟想上前摇醒大冰山,幸遭肖寒拦截,他对弟弟轻摇头示意安静,然后向董羿日试探道,“这并非是你有意的过错,其实不必计较太多。冒昧地问一下,你对云儿真的是同学之谊吗?”
董羿日没有回答,他冰冷的俊脸上若有所思,似有疑惑又带着不解。
肖寒也没有追问,三人静静地对峙。
最终肖雷熬不过沉寂,“喂,你别想来想去啦,不管如何,作为同桌,你总得帮帮小云儿,无妄之灾可不好受呢。”
董羿日双眸对准他,成功迫使他缩回胆子,肖雷僵笑道:“你别瞪我啊,我们都是为了小云儿好,对吧,老哥?”
“不管你会不会帮云儿,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除了同学之谊,你的任何感情她都承受不起也不该去承受。学校没有公布你的身份,但相信你绝非池中之物,云儿她很平凡,需要平凡的快乐。如果你能给她,那很好。如果不能,请退出她平凡的世界。”说完,肖寒向肖雷示意,两人打算离开。
当触及门把手时,两人身后传来冰冷且理智的声音:“也许你说得对。”
肖家兄弟没有回头径自开门而出,走在走廊上时,肖雷问肖寒:“你干吗说得那么绝?他看起来蛮关心小云儿的。”
“正如我方才所说,云儿承受不起,两人相差太远了,这几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董羿日若不能保护云儿,一切便只是空谈,现实不是童话。”肖寒沉稳地解释。
“唉,的确如此!”肖雷惋惜地感叹,“为什么灰姑娘只能在童话中获得幸福?”
肖寒沉默,他也希望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能得到幸福,但董羿日他给不起。
幸福,总是由痛苦与磨难孕育而出,谁会看到明天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