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天亮后,大德拥着心磊在她床上躺了一夜,谁也没睡着,但谁也不想起床。

「我不想结婚。」心磊突然出声。

大德愣住了,不是说好了公证结婚吗?怎么又反悔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结不结婚其实没多大差别。」心磊翻身找她的衣服。

大德将她拉回被窝里。「但是,我不希望别人批评你,这个社会虽然比以前开放,但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尊重他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同居对女孩子的名誉来说,不是件好事。」

「我不介意。」心磊说。

「我介意。」大德说,他翻身到心磊上方,俯看着她。「如果被批评的是我,我不在意;但是如果有人说你闲话,我会心疼。」

「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好了。」心磊把脸转开,冷淡的说。

大德把她的脸扳回来。「心磊,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很奇怪。」

「我一向就是个奇怪的人,你要是不习惯,可以不要跟我在一起。」心磊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感情。

认识几个月来,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但心磊从来不曾这么冷冰冰的,只因为大德提到她父母?

他从床上坐起来,把心磊拉进怀中,更温柔的对她说:「可是我爱上你了,离不开你。」

心磊的表情缓和了,眼里也浮现了泪水,她也爱大德,只是……

大德知道心磊是个情绪不定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不愉快的事,绝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给我一个亲亲。」大德低头亲吻她,心磊闭起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眶中流下。

大德没有追问她原因,只是吻去她的泪水。如果心磊愿意告诉他原因,她自然会说;如果她不肯说,问也没有用。

过了几分钟后,心磊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大德,请求的问他:「大德,其实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只是……只是不要结婚,好不好?」

大德真的搞不懂,昨晚他向心磊求婚时,她明明红着脸没有拒绝,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反对婚姻?

他很想给心磊一个婚礼、一个名分,可是心磊却不想要;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结婚,他也只能选择让步。「只要你高兴,结不结婚都好。」

「也不生孩子?」心磊看着他。

大德又吻了吻她。「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立刻到医院结扎。」

没想到心磊猛烈的摇头。「不,不要结扎,搞不好很久以后你会想要有孩子,我不要你到时候恨我。」

「傻心磊。」大德摸着心磊的头。「如果以后你真想要有孩子,结扎了也还可以再动手术还原。」

「反正你不要结扎就是了。」心磊反身抱着大德。

「好好好,反正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好。只是,你年底可以跟我一起搬到新家吗?」

「不知道!我们房子租约十二月底到期,我要先问问沅琪,看她打算怎么办。」

「等沅琪回来就马上问她,好不好?我希望可以尽早确定搬进新家的日子,这样才能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准备你的书房。」大德亲亲心磊的额头。

心磊点点头,大德真的对她好好。「大德,刚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大德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没关系,我宁愿你对我发脾气,也不希望你把不愉快闷在心里。」

「大德,我好爱你。」心磊又更紧的抱住大德。

「不会比我爱你多。」大德用手顺了顺心磊的头发,「全世界的爱加起来,也没有我爱心磊的爱多。」

「永远吗?」

「永远!」大德毫不迟疑的回答。

「以前我爸爸也说过,他会永远只爱我妈妈,可是……最后他还是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心磊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淡淡的说着。

「心磊……」大德开始有些了解心磊今天的怪脾气了。

「不,你别打岔。妈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知道爸爸有外遇后,妈妈坚持离婚;爸爸不肯,他说他虽然爱那个女人,可是更爱妈妈,他愿意结束外遇,只希望妈妈原谅他。」心磊注视着窗外,没有开口说话,好久后才移回视线,继续她的故事。

「妈妈说就算爸爸回来我们身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爸爸了,她不要一个背叛者、不要一个身上有别的女人味道的男人。爸爸说如果妈妈真要离婚,他什么也不给她,妈妈咬着牙签了离婚协议书,带着才七岁的我离开。」心磊露出一丝冷笑。「可笑的是,一直嚷着最爱妈妈的爸爸也签了协议书,而且立刻和那个女人结婚。妈妈什么都没得到,除了我。房子给了爸爸和那个女人、钱也给了他们。」

大德注意到心磊眼角有泪水,她悄悄的擦去它们,脸上的表情更冷冽了。

「后来妈妈不顾我的哭喊,将我送回去爸爸身边,然后自杀了,是他们联手害死了妈妈。对于妈妈的死,爸爸居然没有太大的悲伤,他们只是给我很多的零用钱、讨好我笼络我、供我上学,那个女人对我还不错,但是我恨她!」心磊突然转向大德。「大德,你想我会带你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吗?」

大德没有回答,心磊也不需要他回答。

「休想!要不是爸爸移情别恋,现在我可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就像小时候一样。爸爸太狠了,忍心看我和妈妈流落在外面,他自己却和那个女人享受一切。我恨他们两个!他们不但害死了妈妈,也害惨了我。我一直不愿意去想起这丑陋的一切,只得让自己的情绪及记忆停留在七岁以前,要不是你今天提起了我的爸妈,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件事。」

大德拥着心磊,柔声对她说:「心磊,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永远不会改变。」

心磊推开他,面无表情的说:「郑杰也对我说过这句话,结果呢?如果我没猜错,爸爸一定也对妈妈说过这句话。」

大德词穷,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心磊明白他的一片真心。

「心磊,你要我怎么证明,才肯相信我不是那种会移情别恋的男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会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看它上面是不是写满了「大德只爱心磊」?」

心磊又有些感动了,她本来就容易受到感动,就好像以前高中时那个男人,还有郑杰,对她很好她就会有归属感、会想要跟他们在一起;要不是不知情的大德提到她父母,她或许就会快快乐乐的嫁给他了。但是一让心磊想起不愉快的过去,她就开始对婚姻产生排斥,甚至连以往的小事情都一起想起来了:例如高中时那个男人,都结婚了还来招惹她;例如郑杰,跟她在一起还到处结交其他女友。

男人是不是永远无法满足只拥有一个女人?是不是男人都有一种喜欢往外发展的本性?

又想到妈妈跟爸爸一起奋斗赚钱,辛苦得来的一切却拱手让给一个坐享其成的女人,妈妈多不值得!这样一想,心磊怎么敢结婚?

她心灰意懒的对大德说:「我现在是很爱你,但是不想结婚,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就钻进被窝里,理都不理大德了。大德很无奈,他虽也是巨蟹座,情绪也是常常变化快速,可是从没见过像心磊这样、翻脸比翻书快的人;她好的时候比谁都温柔,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但不讲理,言语、表情又都比冰块还冷。

大德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而且一夜没阖眼也累了,只好独自走到客厅沙发那儿,倒头就睡。

沅琪一大早吵醒了仍在睡梦中的婶婶,她婶婶本来是很火大的想破口大骂,但她的怒容在看到挺拔的骆濯、及他身后的那辆大大的进口车时,马上变成了一脸讨好的假笑。

「沅琪啊,怎么要回来不事先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准备你爱吃的东西啊。」她殷勤的说着,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过沅琪爱吃的东西了!有剩菜剩饭就偷笑了。

「这位先生是……」她打量着骆濯。

「我是沅琪的未婚夫。」骆濯抢先说,并且伸手搂住沅琪的肩膀。

「我们是回来看阿嬷的。」

「未婚夫?沅琪你也真是的,订婚了也没有通知我们,好歹婶婶也是从你小时候就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拔大,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呢!」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还看了骆濯一眼,然后继续抱怨:「唉!大伯走时也没留下个一两半银,我们可是省吃俭用的供沅琪上学啊!当然啦,这也没什么,我们都像疼自己孩子般的疼沅琪嘛!这个……」

沅琪知道婶婶八成想跟骆濯敲诈,她不理会婶婶的暗示,拉着骆濯进屋里找阿嬷。

「阿嬷,阿嬷,我回来了。」沅琪扯开嗓子喊,阿嬷近几年来听力不太好。

没想到阿嬷是从厨房走出来的。「阿琪啊,你回来了。」阿嬷步履蹒跚的走到客厅,看到沅琪回来,她心里很高兴。

「阿嬷,你在厨房做什么?」沅琪搀扶阿嬷坐在椅子上。

「没有啦!」婶婶抢在阿嬷之前回答。「你阿嬷说她想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一大早就进厨房煮早餐。」

沅琪眼睛都冒火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每个月都寄五万元回来了,居然还把阿嬷当老妈子!阿嬷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在厨房发生什么意外……

她恶狠狠的瞪了婶婶一眼,既然要接走阿嬷,就没有必要再对婶婶卑躬屈膝了。

她把回来的用意跟阿嬷解释清楚了,可是阿嬷还是那句老话:她还有儿子呢,当然要住在儿子家。倒是婶婶,一听到骆濯在台北有个独门独户、还带院子的房子,眼睛都直了。

骆濯和沅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连哄带骗的使得阿嬷愿意跟他们到台北「小住几天」;临上轿车前,婶婶还满脸担忧的对阿嬷说、可是实际上是说给沅琪跟骆濯听:「阿母,玩几天后要赶快回来啊,我照顾你照顾惯了,真担心要是没有我在身边,谁来照顾阿母呢?再说,阿母你不在,我们都会觉得很不习惯的。」

沅琪听得直想反胃,但她忍住不开口。

骆濯却是听不下去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是啊!没有了阿嬷当藉口,谁还一个月寄五万元给你?再说,阿嬷跟我们到台北,你就得自己煮三餐了;又得自己做家事、又少了每个月五万元,怎么能习惯呢?」说完他就进车子里,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脸色铁青的婶婶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咒骂。

在高速公路上时,阿嬷问沅琪,她跟骆濯是什么关系。

「阿琪,这个先生跟你是……」

「阿嬷,我们已经订婚了。」骆濯用破破的台语说。

沅琪没有否认,她不希望保守传统的阿嬷认为她跟男人乱来,说订婚可以让阿嬷安心一些。

「你怎么都没有跟阿嬷说?」

「我们也是突然决定的,所以才特地回去接阿嬷上来。」骆濯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沅琪忍住笑,阿嬷要是听得懂骆濯的台语,那就厉害了。

「你没跟他住一起吧?」阿嬷问。

「没啦!」沅琪赶紧否认。「我跟心磊合租一个公寓。」

「心磊喔?是不是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那个女孩子?」阿嬷见过心磊几次。

「对,就是她,她去过我们家两三次。阿嬷,今天我们先带你去骆濯家,他那里比较舒服也比较大。」

「那你呢?」

「我今天跟阿嬷住一间。阿嬷,我忘记跟你说,骆濯是我的老板,我在他那儿工作。」

「喔!」

不久阿嬷便在车上睡着了,等她醒来,也已经到骆濯家了。

「阿嬷,今天先委屈一些住在二楼,明天我就叫人来把一楼的房间弄好,这样你就不必爬楼梯了。」骆濯提着阿嬷的包包,一边带她们上二楼,一边解释着。

「这样真麻烦你,歹势啦!」阿嬷客气的说着。

「不会啦,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当然要互相照顾。」骆濯理所当然的说着。

沅琪感动的看着这一幕,如果骆濯真能好好的对待阿嬷,不要说是求婚,就算他要她跳海,她都会答应的。以前怕骆濯不能接受阿嬷,所以迟迟不敢让他知道她的心意,现在看他对阿嬷这么有心,沅琪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

阿嬷到了二楼的卧室,被里面的摆设吓住了;在屏东乡下,家具都是简陋的,而且媳妇也舍不得买好东西给她用,现在看到房间里漂亮的梳妆台、桧木制的大衣橱、一张舒适的大弹簧床,而且居然还附有浴室跟视野良好的阳台,就像是连续剧里一样,阿嬷当然要惊讶了。

看阿嬷站在房门口久久不说话,骆濯还以为她对房间不满意,抱歉的说:「阿嬷,先委屈你几天,这是以前我两个姊姊住的房间,东西都搬走了,所以比较简单,什么都没有。一楼的书房比较大,等师傅装修好了,再搬到楼下房间。」

阿嬷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她看着骆濯,就像他是个外星人似的。

「这个房间还不好啊?在我们乡下,是要有钱人才有办法盖这么漂亮的房子呢!」

「阿嬷还满意吗?」

阿嬷不住的点头,「楼下也不用叫人来装修了,我住这间就好了,才二楼而已,每天爬爬楼梯当作运动也很好。」

「这……」骆濯迟疑着,阿嬷年纪大,每天爬上爬下好吗?他看着沅琪,希望她来决定。

「既然阿嬷这样说,那就这么决定吧!」沅琪笑着说,在这儿阿嬷比在婶婶家更敢表示意见,这真是件好事。

「阿嬷会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骆濯看看时间,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大家都差不多饿了。

「对啊!阿嬷想吃什么?骆濯很会煮菜喔,不管阿嬷想吃什么,他都做得出来。」沅琪搂着阿嬷的肩,撒娇的说。

「阿琪,你真是没大没小,虽然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让男人煮给你吃?再说,他还是你的老板。」阿嬷训了沅琪一顿。「唉,都怪阿嬷,只顾着教你补鱼网赚钱,没教你煮菜,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阿嬷,不要紧啦!我从小煮习惯了,我来煮就好。」骆濯帮沅琪说话。

可是阿嬷还是念念有辞:「你这样人家会讲你没有父母教;连菜都不会煮,怎么做人家的太太?你让一个大男人进厨房,这样你的公婆怎么会疼你?」

沅琪低着头默默接受阿嬷的教训,她知道阿嬷的观念很传统,所以不敢回嘴。

骆濯不忍心看沅琪挨骂,他跟阿嬷保证的说:「阿嬷,你放心啦,我爸妈还有我都会很疼沅琪的,她不会做菜没什么关系啦!」

「那怎么可以?一个女人不会做菜,就跟没有生儿子一样,是很严重的事。阿琪,从明天开始,你来煮三餐,若不会阿嬷再教你。阿嬷可不能让未来的亲家说你没家教。」阿嬷指示着。

沅琪无奈的看了骆濯一眼,听话的答应了阿嬷。

骆濯很想跟阿嬷说没有生儿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沅琪一直用眼神叫他闭嘴,他只好不要说话。

吃过骆濯煮的午餐后,阿嬷先回房间去休息,她从没坐过这么长途的车,有些疲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在厨房里,骆濯一边洗碗,一边取笑沅琪,「这下子你真的要当个黄脸婆了,每天在家煮饭、洗衣,还得听我的话,因为我是个大男人。」

「你想得美!」沅琪泼了他一身水。

「你还敢泼我水?不怕我告诉阿嬷?」骆濯假意警告着,眼里全是笑;沅琪这么听阿嬷的话,要是早接阿嬷过来住,搞不好他跟沅琪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骆驼,你不要拿了鸡毛当令牌,在阿嬷面前我是可以洗衣服、煮三餐、乖乖听你的话,可是你要敢太过分,我一定有办法治你的。」沅琪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骆濯将洗好的碗放进烘碗机,转头看着正在摺围裙的沅琪,突然有一种好幸福的感觉。「沅琪,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夫妻?一对一边做家事、一边打情骂俏的夫妻?」

沅琪红了脸,转身要走,但骆濯拉住她,将她圈进怀里;沅琪吓了一跳,抬头想问他要做什么。「骆驼,你想……」

话还没说完,骆濯的吻已经落在沅琪唇上。不同于以往落在两颊或额头上、如蜻蜓点水的吻,他不容她反抗的、有些霸道、有些温柔的吸吮着沅琪甜美的唇及舌。

沅琪手中的围裙掉落在地上,她手足无措、脑中似有成群的蜜蜂嗡嗡作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骆濯感觉到沅琪的僵硬,他停下来,讶异的看着一脸潮红的沅琪,这竟是她的初吻?老天!「沅琪,你……你没有交过男朋友吗?」

沅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难堪的问:

「我……是不是很丢脸?二十五岁了还没接吻过。」

「傻沅琪。」骆濯开玩笑的说:「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大概是台湾的男人都瞎了眼。」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沅琪用比蚊子还细小的声音说:「我没有办法和任何男人恋爱,因为这七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的影子,再容不下别人了。」

「你这个傻女孩!」骆濯一把抱住沅琪。「真是……傻!」

「教我。」沅琪抬起头,红着脸、勇敢的注视着骆濯。「教我怎么接吻。」

骆濯捧起她小小的脸,深情的凝视着她;沅琪在他的注视下,羞怯的想低下头。

「别躲开!」骆濯不让沅琪垂下视线。「看着我,沅琪。」

沅琪照着他的话做。

「我爱你。」骆濯说。

沅琪又要垂下眼睑,骆濯倾身吻她的眼,沅琪明显的瑟缩了一下,骆濯鼓励的对着她微笑。

「抱着我。」他拉沅琪的双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骆濯再次吻上沅琪的唇,他轻轻的、温柔的吻她;沅琪刚开始有些紧张,但很快的就进入状况,安心的享受骆濯深情的吻。

「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过了不知道几个世纪,骆濯才放开沅琪,低哑着声音对她说。

「是老师教得好。」沅琪虽然还是有些害羞,但已经能跟骆濯开玩笑了。

「我们要不要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东西?」

「你放在住处的东西,既然你跟阿嬷要一起住在这儿,当然要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

「那我们趁阿嬷睡午觉的时候回去拿吧!顺便也要跟心磊解释一下。」沅琪提议。

「好,我们现在出发吧!」

沅琪和骆濯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大德,骆濯笑着问:「这家伙被心磊赶出房门吗?」

沅琪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对心磊的了解,大德不可能被赶出来睡客厅,除非是他得罪了心磊;但是大德对心磊又很好,怎么可能会惹她不高兴?

「不会吧!心磊心肠很软,一定舍不得让大德睡沙发。」沅琪回答骆濯:「除非他们吵架了。」

「大德不可能跟心磊吵。」骆濯肯定的说。「他不但脾气超级好,而且对自己心爱的人更是宠得不像话,就算心磊拿刀割他,他大概也不会动怒。」

「是喔,这么好!不像某人,生气的时候不但用脚踹车子,还说话侮辱我。」沅琪不忘拿那次的事情糗骆濯。

骆濯笑着把沅琪拉近,吻了她一下,道歉的说:「对不起啦!以后一定不敢了。」

大德被他们的对话声吵醒,他坐起身,揉揉眼睛。

「你怎么睡在这儿?心磊呢?」沅琪问他。

大德紧张的对他们「嘘」了一声:「小声一点,心磊正在睡觉,别吵醒她了。」

沅琪只好压低音量:「我们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我要搬到骆驼那儿,想先跟心磊说一声。她睡很久了吗?」

大德看看手表,下午三点了。「心磊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大概早上九点多才上床,你们等一下收拾的时候动作要轻一些,让她多睡一会儿。」

骆濯在他旁边坐下来。「怎么睡在沙发上?心磊不让你进房间吗?」

大德摇摇头,有些无奈:「心磊心情不好,我不想吵她。」

「你惹她生气?」沅琪问。

「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不高兴,我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她的父母,我真的不知道她们家的情形是这样的。」大德懊恼的说。

沅琪恍然大悟。

「难怪心磊会不开心,她一直想忘记那些事情,你却还让她想起来。你不要看心磊常常像个小孩子似的,就以为她每天都快快乐乐、没有烦恼。」沅琪解释着。

「我也觉得奇怪,通常父母离婚的孩子会比较早熟,可是心磊都二十五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大德纳闷的说。

「记得高中的时候,心磊告诉过我,他爸爸总是要她成熟一点、懂事一点,好像只要她够成熟够懂事,就一定能接受他爸爸和那位新妈妈的事情,所以心磊一直很排斥长大,她怕自己真如爸爸说的,有一天长大懂事了就不再怪他们了。」

「那就好像她也背叛了她妈妈?」大德渐渐了解了。

沅琪点点头。「所以心磊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或讨厌一个人时,会很轻易的表现出来,就好像她对爸爸和新妈妈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很难理解。」骆濯摇摇头,他不懂这种想法。「这样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沅琪瞪了他一眼。

「至少抱持这样的想法,心磊比较不会痛苦。」大德心疼的说:「可怜的心磊!」

「心磊一向敢爱敢恨、从不隐藏情绪,但郑杰背叛她的时候,她却把痛苦隐藏起来,不在人前表露出来。或许是因为当初她妈妈死时,她爸爸没有一点难过的表现,这一点让她觉得:她就算为一个男人痛苦落泪,也绝不让他或别人知道,反正那个男人不会为她难过。」

「所以其实心磊是很复杂的?」骆濯越听越模糊,他一直以为心磊是很单纯的。

「不!」沅琪跟大德同时开口否定骆濯。

沅琪看了大德一眼,觉得很欣慰,大德果然是了解心磊的,心磊总算没有爱错人。「在外人眼中,心磊虽然有时候有点喜怒无常,但只要用心其实是可以避免做出让她不开心的事情的。」

「心磊的想法其实是最单纯的。」大德说,像是在解释给骆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恨她爸爸和那个女人,这种恨单纯却也强烈,中间没有任何杂质;当她爱上一个男人时,那种爱也是毫无杂质、单纯而强烈的。」

「没错!」沅琪接着说。「心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德,你一定要好好爱她,不要让她再有机会想起那些事情。」

「我一定会的。」大德肯定的表示。

沅琪耳尖的听到心磊房里有声音,她向大家使个眼色,「嘘,心磊好像醒了。」

果然不一会儿心磊从房里推门出来,她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坐进大德怀里,丝毫不在意身边还有其他人。

「大德,抱抱!」她说,好像已经完全忘了早上的不愉快。

大德用手臂完完全全的环抱着心磊。

「亲亲!」心磊整个脸凑到大德面前,闭着眼睛要他亲亲。

大德轻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可是心磊不满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

心磊的吻又深又野,大德不由得热情的回应她;沅琪微笑着转开眼睛,拉着骆濯进房间去收拾衣服。

等到他们收好所有的衣物,再回到客厅时,心磊还是整个人黏在大德身上,而大德正轻声的唱歌给她听。

骆濯先把一箱箱的行李搬到楼下,大德想起身帮忙,但心磊紧紧靠着他,不让他离开。

「心磊。」沅琪喊她。「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德的歌声停止了。

「嗯?」心磊转头看着沅琪,脸上有陶醉的笑。

「我要搬到骆驼那儿住,我阿嬷也住在骆驼家,你有空来看看阿嬷好不好?」

「好。」心磊还是带着甜甜的笑容。

「那租约到年底就不续租了,离年底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你要另外找房子吗?还是要搬到大德那儿?」

心磊转向大德,柔柔的问他:「大德,你愿意收留我吗?」

大德的答案是一阵深情的吻。

沅琪不禁失笑,这两个疯子!

骆濯上来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摇头,大叹一声:「这两个家伙真是绝配啊!」

「不好意思。」沅琪不得不打断他们两个的吻。「打扰一下,心磊,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门户,记得晚上睡觉前要检查门窗有没有锁。」

「你放心,在心磊搬到我那儿以前,我会每天待在这儿陪她。」大德向沅琪保证。

「那就好。那……我们走了,阿嬷一个人在家里,我们不能再待了,再见。」沅琪先往楼下走。

骆濯提起最后一箱行李,跟心磊大德道过再见也离开了。

客厅里只留下心磊跟大德,继续他们刚才被打断的吻。

沅琪刚陪阿嬷散完步,回到骆濯的住处,一推开大门就听到许多人的谈笑声。

沅琪和阿嬷两人穿过院子进到客厅,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着她们。沅琪尴尬的站在原地,骆濯没跟她说今天有客人。

骆濯先扶阿嬷坐下,接着为大家介绍:

「沅琪,这是我爸妈还有大姊、大姊夫及二姊。我刚刚才跟他们提到你。」

「骆爸爸、骆妈妈、大姊、大姊夫、二姊,你们好,我是黎沅琪。」沅琪一一的向他们问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见到骆濯的家人,她显得有些慌张。

「爸妈,这位是沅琪的阿嬷。」骆濯为爸妈介绍阿嬷,在沅琪她们还没回来前,骆濯已经先大概描述过情况了。

骆妈妈是个豪爽开朗的人,她热情的上前抱住阿嬷,嘴里还称呼阿嬷「亲家」,阿嬷虽然不大听得懂国语,但也感受得出来她的友善;骆爸爸就比较稳重了,他上前跟阿嬷问好,顺便把这趟回国的用意告诉沅琪跟阿嬷。

「这次我们回来,一方面是过四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但最主要的是弟弟告诉我们他要结婚了,我们回来给他主持婚礼;当然我们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可以让弟弟七年来一个女朋友也不交、坚持要回台湾追求她。」骆爸爸微笑的看着沅琪,眼里有赞赏。

「爸爸,你不要再叫我」弟弟「了,我都三十几岁了!」骆濯半真半假的抗议。

「你本来就是弟弟!」二姊敲了骆濯一下,「就算活到一百岁,你还是弟弟。」

骆濯无奈的对沅琪做个鬼脸。

「亲家。」骆妈妈牵着阿嬷的手,一起坐下来。「本来我跟我先生帮弟弟介绍了不少女孩子,希望他能够早点成家,我们都六十几岁了,当然是希望他早日安定下来;弟弟却说非沅琪不娶,还从加拿大跑回台湾。所以啊,亲家你可以安心,我们家弟弟一定会很疼沅琪、不会让她吃苦的。」

她讲了老半天,阿嬷却是听得很迷糊,骆濯赶紧过来,用他有限的台语帮忙翻译。阿嬷了解骆妈妈的意思后,很安慰的点点头,然后把沅琪叫到面前,耳提面命的交代她:「阿琪啊,阿嬷看你未来的公婆都是明理的人,丈夫也会很疼你,这样阿嬷就放心了。你嫁到人家家里,就要做一个好媳妇,要听公婆、丈夫的话,知不知道?」

「阿嬷,我知道。」

「亲家对结婚的日子有什么意见吗?」骆爸爸问。

沅琪在一旁解释给阿嬷听,阿嬷表示她没有意见,由男方决定就可以了。

「爸爸,我和沅琪想将婚期订在你和妈妈结婚的四十周年那天。」骆濯说,这件事他事先跟沅琪商量过了。

「这样很好,那婚期就决定在十二月二十日了。」骆爸爸满意的说,然后他转向骆濯的大姊:「大姊,你是不是有熟人在饭店工作?看能不能订到场地。」

「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去问问。」

阿嬷很愧疚的对骆家夫妇表示歉意:「真是对不起,我没能力给阿琪什么嫁妆,阿琪的父母又都不在了,不知你们……」

还没等沅琪翻译,骆濯就先开口了:「阿嬷,我们不要什么嫁妆啦!阿嬷肯把沅琪嫁给我,就是最好的嫁妆了。」

骆爸爸也说:「是啊,他们小俩口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好了,不必要什么嫁妆。」

「我们人都在国外,回来也不方便带什么太贵重的礼物。」骆妈妈一面说,一面解下脖子上的项炼。「这翡翠项炼是我跟骆爸爸结婚时,他妈妈送给我的,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

骆妈妈示意沅琪转过身,亲手把项炼戴到她脖子上,然后抱住她。

「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爸爸跟妈妈祝福你跟弟弟两个人婚姻生活快乐。」

「骆妈妈……」沅琪感动得直掉泪,自从爸爸过世、妈妈离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感受过父母的爱了。

「傻孩子,怎么还叫我骆妈妈?」

「我……」

骆濯过来搂着沅琪,拿出手帕帮她擦去泪水。「沅琪,该改口了。」骆濯说。

「妈妈,爸爸。」沅琪小小声的喊着,毕竟她有十几年没用过这两个名词了。

办完这些事情,骆濯的家人表示要离开了。

「我们也该走了,弟弟,这是我们住的饭店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电话跟我们联络。」二姊拿出一张纸片给骆濯。

阿嬷坐在椅子上休息,骆濯和沅琪送大家到巷子口,帮忙招了两辆计程车。

「对了,弟弟,你找时间约个律师,把这房子还有」以斯帖「的所有人更改为你和沅琪共有。别忘了,这是我们骆家的传统。好了,再见!」骆妈妈上车前叮咛骆濯。

沅琪愣住了,「以斯帖」的老板是骆濯?她早该想到的,难怪陈经理对她恭敬有加、难怪「老板」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她看着骆濯,骆濯尴尬的避开沅琪的视线。

「你没有告诉我,「以斯帖」是你们骆家的。」沅琪说,听不出是不是有责怪的意思。

「沅琪,我只是……」

「我又没有怪你。」沅琪微笑的对他说。「如果在以前,我或许会不高兴你瞒着我、给我一个好工作。」

「现在呢?」

「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对不对?」

骆濯点点头,牵起沅琪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且,你又太骄傲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老板,你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同情你,才让你设计「以斯帖」新年度的产品,你不可能会接受这个工作。」

「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沅琪抬起头问。

骆濯低头亲了亲沅琪小巧的鼻子,回答她:「我只是很爱你。」

回到家中,阿嬷正在擦眼泪,骆濯跟沅琪都吓了一跳。

「阿嬷,怎么了?」

阿嬷擦乾泪水,笑着对他们说:「阿嬷是太高兴了,看到阿琪有了好归宿,阿嬷很高兴。阿琪啊,你爸爸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阿嬷。」沅琪抱住阿嬷,忍不住也掉下眼泪。

骆濯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单单沅琪一个人哭他都招架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个阿嬷。

还好沅琪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她对阿嬷说:「阿嬷,你以后就住在这儿好不好?不要回去叔叔家了。」

「那怎么行呢?你叔叔是阿嬷的儿子,阿嬷当然要跟他住,再说你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阿嬷怎么……」

「阿嬷。」骆濯也加入游说的行列。「你要是不住在这儿,沅琪万一怀孕了,谁来照顾她?我们都没有经验啊!」

骆濯这招果然有用,阿嬷一听意志就动摇了。「这……」

「对啊,阿嬷,你留下来帮我嘛!」沅琪见阿嬷犹豫不决,连忙再加把劲的对她说。「你看我还不会煮菜呢!阿嬷不是说要教我?」

「这……好啦好啦,阿嬷就等你学会了再走。」

沅琪看阿嬷答应了,高兴的抱着阿嬷又亲又吻。

「阿琪啊,结婚日子快到了,你要赶紧准备准备。」阿嬷不习惯的拉开沅琪的手,顺便提醒她。

「准备什么?」

「看是要租礼服啦、寄请帖啦、还是要去做脸、烫头发,很多事情要准备。」

「阿嬷,这些我都会准备,到时候沅琪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婚礼上出现就可以了。」骆濯笑着说:「对了,说到这个,我做了个东西要跟沅琪求婚用的,现在就当是结婚前的礼物了。」

沅琪想到了那个骆濯神神秘秘、不让她看的工作桌上的礼物,她好奇心大发,嚷着要骆濯快拿出来。

骆濯跟阿嬷道个歉,拉着沅琪往楼上他的房间跑。

「你先闭上眼睛,不可以偷看喔。」

沅琪听话闭着眼睛,她听到骆濯打开衣橱的声音,然后他轻手轻脚的将礼物拿到她面前。「好了,可以打开眼睛了。」

沅琪张开眼睛,惊喜的看着这个银制、可乐瓶形状的礼物,瓶身上还刻有她的人像。「好重!这是什么?」

「是个保温水瓶。瓶子里面我请师傅处理过了,可以保温、也可以保冷;既然你以后不喝可乐了,就用这个可乐瓶装水喝。」

「谢谢!」沅琪主动搂住骆濯:「你对我好好。」

「因为想骗你嫁给我,当我的黄脸婆,只好先对你好一点啰!」骆濯故意做出阴险的表情。

「这么说我是受骗了?」沅琪装出一副委屈恐惧的模样。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谁叫你们巨蟹座的女人都这么好骗。」骆濯一把抱住沅琪,吻她最怕痒的颈子。

「「都」?你到底骗过几个巨蟹座女人啊?」沅琪一边躲他的吻、一边问。

「哪有?我说的巨蟹座女人,指的是被大德骗走的心磊,当然还有被我骗到手的你啊!」

沅琪挡开骆濯的吻,看着他真诚的说:「骆驼,真的很谢谢你为我和阿嬷做的一切。」

「我爱你!」

「我也爱你。」沅琪踮起脚尖,在骆濯耳边轻声的说。

骆濯趁机搂住沅琪的腰,顺势吻住她;沅琪也不再羞怯,她的回应让骆濯全身发热,想更进一步爱她。

「骆驼,不可以,阿嬷还在楼下。」沅琪阻止骆濯的行动。

骆濯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手指轻轻画过她的唇,他的眼里有火苗、他的声音喑哑:「我好想早日爱你,沅琪。」

沅琪忍不住又红了脸,她低下头不敢正视骆濯。虽然就要跟骆濯结婚了,但是事实上他们简直可以说还没有真正恋爱过,对骆濯一些亲热的举动,沅琪还不太能适应。

骆濯拉过沅琪,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然后勉强的说:「我们去找阿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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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蟹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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