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周末通常是人高峰期,街上的流动人数必定比平时多。虽然窝在家是很无聊,但总比出去晒太阳和人挤来的好。

贺宇耘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无意识地转换各频道。

“唉……”他叹了口气。

真是闷,据说在外国,周末的自杀率比平日高出很多,那他平安度过数不清的周末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呢?不知道是别人轻视生命,还是他喜欢苟且偷生……

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门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伸了伸懒腰,从沙发爬起来走去开门。他费劲地打开大门,意外地看到的是神色冷淡,举止依然优雅的郑巍。

贺宇耘愣了愣,与他漠然地相许久,才反应过来,对郑巍的突然拜访有点不太适应。

“你找我?”贺宇耘挑了桃眉。身子倚在门口,长指在铁门边缘敲了敲,好像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愿。

“你不请我进去?”郑巍嘴角微弯,勾起淡淡的笑意。

贺宇耘斜倚在门边一会,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还是没有什么举动,似在思索。

“你不方便?”郑巍再度开口。

“不是。”

伸手不打笑面脸人,郑巍暂时看起来还满和善的。狐疑地瞪了一会,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来访。最后他还是打开铁门,让郑巍进屋。

“你一家就住在这?”

郑巍的眉心明显地打起折。他眯眼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真是简洁到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偌大的厅里,竟然只有一部老式的电视机和一套深蓝色的沙发床,唯一勉强满意的就是脚下光滑的地板。

“不是,只有我住在这。”他很重视个人隐私,所以宁愿自己租房子,也没有和老爸一家挤在一块。

“啊?”郑巍转头看他,眼里透出疑惑。

“你自己一个人住?”

“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结婚了吗?”郑巍试探。

“结婚?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不是你的小孩?”

“你说小乖?”贺宇耘皱眉想了想,“是我妹的小孩,只是他见到男人都会叫爸爸的,是我懒得纠正他而已。”

闻言,郑巍的脸色微变,寒声道:“那你当时不说清楚。”

“你好像也没问我有没有结婚,要我说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事实上也是这样,也不能说当时他在隐瞒,只是他没问到,所以也懒得解释;反正他一向不是多话的人。

“你……”郑巍欲言又止,他的脸色微微下沉,似乎有些动怒。

屋内又沉默了好几分钟,贺宇耘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坐?”他耸耸肩,坐到沙发上。

“过门都是客,你不请我喝杯茶?”郑巍挑高剑眉,似笑非笑地回望他,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优雅地伸展交叠。

“茶就没有,白开水没问题?”贺宇耘起身,倒了杯水给他。

“我没记错,你周末应该都很忙,这个时间应该去见客才对。”虽然这样的假日是很无聊,但贺宇耘也不见得喜欢有人来打扰。

“我的事,你好像记得还很清楚喔。”他魅惑的勾起一个漂儿的弧度,嗓音低柔而沉冷,花花公子的本色再次表露无遗。

“有吗?我记忆力一向很好。”贺宇耘咧齿露出无害的笑。

郑巍邪邪的笑容,依然有致命的吸引力,可惜一向对他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以前没影响,三年后的他更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你好像忘记一些事情。”他低喃。

“什么事?”贺宇耘抬眼。

“虽然你走了三年,但你当时忘了说分手。”郑巍突然倾身靠向他,“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没结束。”玩笑似地附在他的耳边吐出温热的鼻息。

贺宇耘怔了怔,尚未来得及避开他的靠近,郑巍迷人的俊脸,已经不断在他眼前放大……两人的气息互相交杂在一起。郑巍的唇快要贴上他的时候,突然站了起身,抖了抖衣角,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着松开的袖扣。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顺带告诉你我们还没结束。”

郑巍抛下话,就转身离去,并没有理会一脸茫无头绪的贺宇耘。

“还没结束……”他慢慢地细嚼这句话,原来他还没放弃。

贺宇耘无奈地勾出浅浅的笑痕,有的事情果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

他当时会离开,单纯的不希望事情复杂化,因为郑巍要结婚,而且他们之间感情刚处于嗳不清的状况,纠缠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他只不过刚好扮演一个决绝的角色而已。

郑巍会这么执着,却是超出他的预想。

贺宇耘心里隐约泛出不安。

***

咖啡厅里的玻璃因为雨后的阳光,而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贺宇耘有一下没一下地拌着杯中开始冷掉的咖啡,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前几天凌飞扬莫名其妙地打了通电话到他家,大概说什么好久没见,有空出来叙叙旧什么,那个提出邀约的人竟然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凌飞扬这个人确有是很奇怪,他们的交情也不算很深,只不过见了几次面,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的人看起来也不是很热情那种,怎么会有兴趣和他这个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叙旧?重点是他从那里知道他家的电话,和知道他回来的。

“嗨,等了很久?”一把低柔的嗓音自他的背后响起。

贺宇耘没有回头,想也知道是谁,这声音和他印象一样,都是酥到会醉人。

“你这小子,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无声无息的走了几年,大概没有人比你狠了。”凌飞扬一见面就开始抱怨。

“有这么夸张吗?说到我好像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贺宇耘客气地笑笑,是时间的问题吗?凌飞扬的感觉比以前有生气很多,虽然没见几年,他俊美的脸孔依然会让人惊艳。

“先生,你要点些什么?”服务生上前。

“麻烦,一杯蓝山咖啡。”凌飞扬抬头对服务生说道,修长的手指顺势将散落额际的黑发拨开,露出勾人的俊眸。

“都差不多啦,对了,你还会走吗?”

“不知道,这次回来是看看老爸,签证到了,或许就走吧。”他随口搪塞一句,无所谓地低头喝起咖啡。

“你自己一个回来?”

“嗯,我妈老了,长途跋涉她的身体可能吃不消。”

“这样啊,说真的,我都没问过你,是为什么原因出国?”

“去医病,我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那现在好了没有?”

“这些慢性病怎么会有根治,减少发病机率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医病,就没有其他?”

贺宇耘顿了顿,思索了一会,才道:“妈想照顾我,所以我顺便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是吗?要医病也不一定出国,我还记得那次在郑巍的婚礼上,我还有句没问完的话。”凌飞扬淡淡地睨了一眼神色有些异样的贺宇耘。

“什么话?”

“你当初是不是因为爱上了他,才会离开的?”凌飞扬半抬头,斜睇着他,带电的眸光复杂中有点疑惑。

贺宇耘一震,静默不语地垂下了眼帘。

真是尖锐的问题,他也料不到凌飞扬会扯起这个话题。是不是爱上他,的确很值得深思,但答案从他确定要走的那一刻已经很清楚,虽然他不相信爱,但真的爱上也无力去改变,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如果他对郑巍真的毫无感觉,根本就不会离开,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开始向下陷,他害怕那些陌生的感觉,害怕自己会输,会输掉自己的自尊。没有人喜欢输,他也不例外,对于那些无法把握的事,他宁愿残忍地断了它。

“怎么不说话?”凌飞扬眯着若有所思的美目回望他。

“嗯,应该是吧。”沉默了几秒,他才点头。

“唉,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两个才好。”凌飞扬迳自点燃烟蒂,懒散的呼出一缕缕蒙蒙的烟雾,有意无忌地瞄着贺宇耘。

“什么意思?”他缓缓地开口。

“面子真的这么重要吗?其实有些人并不是很好面子,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却十分在意自己的面子,怕失了尊严。”凌飞扬长睫半掩,刁烟的嘴媚媚一笑,“刚好你和郑巍都是同类人。”

“嗄!?”贺宇耘皱了皱眉。

“不明白?”凌飞扬消遣道,继而语带忧心一叹:“就是他不找你,你当然也不会找他,即使撕心裂肺地想念对方,但你们谁也不会先迈出第一步,如果你跟他说一句‘我不能没有你……’,他一定很感动,但这么没面子的话,怎么可以说出口的。”凌飞扬笑着将烟头拈熄,“所以呢……难怪面皮厚的人可以多谈几次恋爱。就好像我这样子。你要多学习喔。”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贺宇耘又好笑又好气的翻翻眼。

“哎呀……你这样不老实怎么可以的?”凌飞突然柔腻的怪叫,差点让贺宇耘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对了,我想起一个问题,也是在婚礼上你没有答我的。”

“你说吧。”凌飞扬散懒的哼着。

“你和郑巍究竟是敌还是友?他好像对你有些偏见。”

“这个啊,基本上都算是朋友的,他会对我有偏见很正常的,我们是大学的同学,也算认识了很久,但中间发生一些事情,以他的自尊心来说,是很大的刺激,想知道是什么事吗?”凌飞扬神秘地勾勾眼角,笑容有些贼贼的。

“什么?”

“想知道就把耳朵附过来,我再告诉你。”促狭的美目对他眨了眨。

贺宇耘倾身,见他刻意压低嗓门,仿佛真的在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让他想起童年的时候,有什么秘密都会小小声告诉另外一个人,然后千叮万嘱的叫人不要说出去,长大后,回想起也觉得孩提时这种举动真幼稚,但他现在却重复这个举动,是不是越活越回头了?

“就是这样,听到没有?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呢?”凌飞扬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刚刚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慎重。

“哈哈,很难想像他的样子。”贺宇耘的肩头一耸一耸,抑制不住满腔的笑意。

“难怪他对你有敌意,我终于明白他那句,‘好的攻方是从受方做起的’,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也没什么,他觉得屈辱而已。”

“我也想过,他怎么没有看上你。原来是有心结。”

“算了,早对他死心了,他这种人是你才能搞定的,而且……”凌飞扬忽然笑得很梦幻,然后秀出他修长的手指上的钻戒,“一克拉,很漂亮吧?”

“你买的?的确很漂亮。”贺宇耘附和地说了句。

他一向对钻石没研究,这种东西是女人才有兴趣,而且看上去和玻璃没什么分别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女人向往。

“你不会这么扫兴吧,我会这么无聊自己去买钻戒?我准备结婚了。”凌飞扬虽然是抱怨,但语气仍带着甜蜜。

“啊?结婚?”贺宇耘一时消化不了这个讯息,凌飞扬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会去结婚的?难道离开三年,真的有这么多改变?

“是啊,我下个月就会移民去荷兰,顺便在那里举行婚礼的。”

“哦,恭喜你,怎么会去荷兰?对了,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你结婚的对像是男人还是女人?”

“喂喂喂,拜托,你这个人还是这么没情趣。当然是男人,不然去荷兰干嘛,因为那里的同性恋可以合法结为夫妇。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我怎么会和女人结婚呢。”凌飞扬慵懒地再次伸出长指,撩拨他一头散乱而魅人的及肩长发。

“这样也可以。”贺宇耘恍然大悟。

“当然啦,如果你和郑巍要结婚的话,也可以到荷兰。不过首先成为那里的公民,因为同性恋者在荷兰结婚必须要是那里的公民。”凌飞扬说的煞有其事。

“你有病?”贺宇耘嘲弄地瞥了他一眼。

“有说错吗,好像上个星期吧,郑巍到我的酒吧,跟我说起你的事,才知道你回来了,所以才想见见你,顺便告诉你我要结婚的事。你们两个就老实一点,自尊值多少钱,难道你们真的想抱着可笑的自尊孤独终老?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其他自己看着办了,人生不是有很多三年给你浪费。”

“谢谢,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贺宇耘干笑了几声。

凌飞扬竟然一直不停地给他教训,真是令他有点哭笑不得。

“还是这么客气,你是不是对谁对这么疏离的?”凌飞扬无奈地摇摇头。

“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变了,变乐观了。”

“听郑巍说,你们在一起了,这才像样的嘛。”凌飞扬浪荡一笑,然后欺前轻拍他的脸。

贺宇耘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他的手,“忘了跟你说,你不只变乐观,还有八个字很适合你现在的个性。”

“什么?”凌飞很感兴趣地眨眼。

“举止轻浮,嬉皮笑脸。”

“这是你的荣幸,我不是对谁都这个样子的。”凌飞扬还适时向他抛了一个媚眼。然后看看腕表,“好了,不和你说了,我约了我的爱人吃晚餐,下次再聊。Bye.”

“好,再见。”贺宇耘笑看着他离开。

凌飞扬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向抛了一个飞吻,姿态犹似一个大众情人。

***

自从郑巍到他家来示威,也算示威吧,既然说到他们的关系不会就这样结束。

这段时间,他天天不请自来,甚至很夸张地打了一把他家的钥匙,都不知道他怎么办到,所谓如人无人之境,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他每晚都会厚着脸皮来和他一起吃晚餐,很多时候会待到深夜才走,如果不是他赶的话,有可能会赖到天亮。即使对他冷嘲热讽,郑巍竟然也奇迹地没动怒,他就像一个温存的情人,还会找很多话题诱哄他跟他说话,就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那种吧。他实在不太了解他这种态度的改变。

“宇耘。”郑巍的嗓音柔滑如丝,叫得好亲密。

又来了。贺宇耘头皮暗乍目发麻。

“你今天见过凌飞扬?”郑巍斜倚在墙壁,看着他蹲在冰箱找吃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贺宇耘回头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对于你的事,我都知道。”笑看着他皱眉的样子,郑巍打趣道。

“你不会找人跟踪我吧?”他站了起身,与他平视。

“我不做这种事的,自己猜的,他应该还说了不少吧。”

“神经病。”贺字耘没好气地转头,懒得和他瞎掰。

凌飞扬这个说客还是差一点。

郑巍性感地低笑着,然后猝不防地伸手把他拉近自己,瘦尖的下巴倏地他伸来的两指捏住,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他愕然微启的双唇,舌尖还老练的直接挑入探进。

“喂……”贺宇耘想挣脱,但郑巍不放过他,一手抵住他的后脑,阻止他的抵抗,两唇辗吻不停。

郑巍将攀着他肩膀的手下滑到股间一压,让他紧紧的贴向他的腹部。令他感受他体内那股亢奋。

贺宇耘冷不防被唾液噎着,边呛边推开他。

“下次别再乱来,我的心脏对突如其来的事,承受力还是很差的。事前记得打声招呼。”他狠狠瞪了眼郑巍,算是警告。

“好,我一定听你。”郑巍依然很赖皮地强行搂着他的肩,厚颜地笑道,“宝贝,我们晚上吃什么。”闻言,贺宇耘白眼一翻,几乎想吐血。

***

都不知道这算那门子的发展?每天郑巍都会准时去敲他的门,仿佛算计好他不会有意见。现在平静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奢求。

“宝贝,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慵懒的声线饱含诱惑。

“不用客气了。”冷冷的语调,毫不留情地打断某人的幻想。

这是近几个月,郑巍在贺宇耘家,临走时都会说的对白。

“你好狠心。”郑巍连声抱怨。然后自身后重重的圈住他的腰身,让他挣脱不了他的怀抱。

“你少恶心。”贺宇耘皱起眉,试着推他。

这样的郑巍也不知道是陌生,还是熟悉。会说他陌生,是因为他变得很会调情和耍赖,这是他以前很少见的,或者是说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一也不一定。花花公子嘛,一定有他们的手段。至于让他熟悉的原因是,郑巍和以前一样,保持着他的霸道和邪气。也对,毕竟他在温柔乡中混惯的,能够摆平这么多男人女人,自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但他实在想不通,自尊心奇重的郑巍也会这么赖皮,简直超出他的想像。他每次都会有些出任人意表的行为,每每令他招架不住。都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这么180度,不!应该是360度的大转变。

基本上郑巍是不会错过一个偷袭的机会,有时还会软硬兼备地拖他上床。如果这种死缠打的黏人战略,算是追求的话……无疑地,是用对了方法,因为贺宇耘最不会应付这种人。

“现在是半夜,你利用完我就将我扫出门,你好绝情。”不稳的声音低低柔柔,说得好委屈。

郑巍仍是紧紧地扣住他的腰,把哀怨的脸庞抵在他的肩头上。

“郑巍,你神经病,好像吃亏的是我,快放手。”贺宇耘咬牙,脸上已经露出不快。

“宝贝,不要生气,我会心痛的。”懒懒绵绵的情话,不知道是魔音还是天籁。

郑巍不重不轻地在贺宇耘的颈项留下一个痕,才得意地放手。然后敏捷地翻身下床,泰然自若的在他面前着衣。

“白痴。”贺宇耘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去看他。

“你真的不留我?外面好黑,你不担心我回家有危险的?”郑巍一脸的碗惜,还不放弃地想说服他。

“危险?”他轻嗤,以郑巍这种色狼的行径留他在家,恐怕有危险的是他。

“半夜驾驶很危险的。”

“放心好了,虽然你很……帅,但至少你的‘男色’还不至于令匪徒垂涎。”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淡漠的声音夹着嘲讽从被单里闷闷透出。

郑巍愉悦地低笑,没有回嘴。走到他的面前,轻柔的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好,我走了,不过记得做一个有我的梦喔。Byebye!”

贺宇耘黑眸微张,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翻身补眠。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他才缓缓地掀开眼皮。

这是一种什么状况?每天他都在不安和期待的心情下,等到一个热情的……情人,应该是情人吧!?其实到了这个阶段,他不想承认也不成,本来悬挂的不安渐渐被心头的踏实感取代,但同时也泛着一种陌生的惧怕。

很矛盾的感觉,矛盾到几乎让他想逃脱。

***

在冷漠的都市中,一些民间时节例如冬至,也是使家人团聚的重要日子。

贺宇耘闲时都会回家看看,但基本上还是很少回家。所以父亲每见到他,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耘,你一个人过得还好吧?”贺父关心的询问。

“爸,我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不用太担心。”

“你在国外住了几年,怕你会变得不习惯。”

“还好,别忘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贺宇耘笑道。

“这就好。”贺父稍微放心的点头,“你回来都有一段时间,打算什么时候走?其实没什么也不要再回去了,这里始终是你的根。”

“爸,这个我有分寸的。”贺宇耘看了看四周,适时转开话题,“好像不见小乖。”

“你妹带他出去玩,一会就回来。”

“啊?小妹回来吃饭?今天是冬至,她应该在婆家吃团圆饭才对的。不会是两夫妻吵架吧?”

“大概吧,我们老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完全脱节,已经不清楚你们所赶的潮流。”贺父感叹。

贺宇耘淡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饭桌上,父母最容易会把话题围绕到子女的终身大事上。

“宇耘,你也老大不小,还不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俗语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妹雅君的孩子都快三岁,怎么都没听你谈过恋爱什么的?”莲姨语重心长的道。莲姨是他的继母,她是那种很典型的家庭主妇,有点唠叨,但心肠很好。

“嗯,我会努力的。”贺字耘狡猾地把菜塞得满嘴都是,这样就不用回话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算你不急于结婚大事,你周遭的人也会替你担心,当然父母是首当其冲。他实在不敢延续这个敏感的话题,天知道他现在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如果给保守的老一辈知道,不活活气死才怪。

“哥,你很会逃避问题。”这个声音是他继母的女儿,俗称他的妹妹。竟然不要命的拆他的台。

“还说你哥,你自己也管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天往娘家跑。你应该收收你的牛脾气。”莲姨叹道。

“妈,这个是情趣,你懂不懂的?”

“小妹,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的,小心离婚。”贺宇耘同情地看了看他的异父异母的妹妹。

“哥,你的想法真老套,吵一两次架就要离婚,那当初干嘛结婚?你和人谈恋爱也会有计划将来吧,我总不信你整天想着大家都是没有明天的,如果是这么绝望,在一起也没意思了。”

贺宇耘微震,有些模糊的头绪渐渐清晰。

“吵架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让大家冷静一下,想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有时分开,是让两人走更远的路。”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都说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真是肉麻当有趣。”贺父也叹。

“爸爸…”小乖突然走到贺宇耘的面前,露出小孩子无邪的笑容。

“你这个小混蛋,乱叫人,应该叫舅舅,你的爸爸不在这。”

“没关系了,小妹,都是一句。”贺宇耘笑笑,抱起小孩。这应该是人们常说的天伦之乐吧。

道别父亲一家,贺父一直叮叼他开车要小心,不要学人飙车……要是发病就糟糕了,云云。老人家就是喜欢瞎操心,贺宇耘只差没有起誓来做保证。

一路上,他回想起小妹说的话。

看来他是一个很悲观的人,男人和男人之间会有未来吗?这种不容于世的关系,没被人唾弃已经很好了。哪会有空想将来。既然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而且还保证不了以后是否还会在一起。那何必纠缠下去呢?这是他以前的想法。

现在呢?他开始动摇了……但仍是迷茫。

***

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屋外的门锁转动了一下。

贺宇耘疲惫地将门打开,屋里漆黑一片,郑巍也应该走了吧。

“一整天跑去哪了?”随即耳边响起郑巍冷硬没温度的嗓音。

贺宇耘“啪”的一声按亮室内的灯。

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我家的?”

“你为什么每次总是这样的,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不会说一声。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而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屋内沉默了好几分钟,贺宇耘才抬起头冷冷的瞪着他。

“我没有逃避什么?”对于突如起来的指控,令他有些不悦。

“你没有逃避?”郑巍冷声笑笑,但脸色已经阴到极点。“那你为什么要走,一走就是三年,而且走得一声不响。不是逃避,只是离开,这是不是你的想法?你根本是没种,不负责任。”

“神经病。”然后转身从他的身边穿过。

倏地,郑巍把他拉进怀里,左臂作势勒住他的脖子。“就这样勒死你算了。”

贺宇耘回望他,心脏微微抽搐,郑巍的用心令他感到难过。

“你去哪了?”这个可恶的人……郑巍对他真是有爱有恨,忿忿地闭上眼把下巴紧紧地顶在他的肩膀。

“回家吃饭……好像有酒味。”他吸了吸鼻头,怀疑的嗅向郑巍的衬衫,“你喝了很多酒?好臭,快放开我。”

“不放。”郑巍以简洁有力的一抱作回答。

“如果我因此窒息而死,你可找不到第二个我。”

闻言,郑巍一震,的确这三年采,他不断换情人,但没有一个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勒人的双臂稍稍放松,但灼热的唇不安分地落在他的发际,而后沿着颈项吮吻。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离开。”他低喃。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算了。”郑巍松手,放开他。

“今天是冬至,你不用和家人吃团圆饭吗?”

“我没留意,如果是这样的,我回家好了,反正你也不会留我的。”他耸耸肩。郑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侧身欲去。

“你可以留下的。”贺宇耘望着立在门前的背影,淡淡地开口。

背向他的郑巍感到心跳加速,但不为这句话而高兴。因为三年前贺宇耘也有过类似的举动,然后呢?没多久就差劲地不告而别。他宁愿他每天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不要偶尔施舍的温存。这样的举动,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离别。

“不要了,你的样子好像有阴谋,还是跟我说拜拜!”郑巍故作轻松,但不知为何已经触动了埋藏于内心长达三年的惶恐。

“拜拜,慢走。”贺宇耘没再开口留他,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给他造成了一些不可磨灭的阴影。

***

看着手中的飞机票,最终都是走到这一步。

前几天,他听到郑巍和他家人通电话,好像他的家里催再婚吧。他没有仔细听,大概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横在他们之间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令他不能不在意。

如果郑巍真的结婚,那他对他再怎么好,都是属于别人的。充其量只是一个借来的男人。借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最后都是要还人。借来的人,时候到了,就要回家。

或许学他小妹那样,等大家分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需要什么。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四天后就要回加拿大了。该怎么告诉他即将飞往加拿大。该怎么说呢?郑巍,我们分手吧!这样不好吧,好像太直接。

贺宇耘甩了甩头,不管了,一定会有机会的。

郑巍仍是天天到他家,一点喘息的空间也不给他。明天就要上机,他依然没办法告诉他。

听着浴室传出潺潺的水声。

‘我要回加拿大了,明天上机。我们分手吧!’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也说不出口?

他起身,把纸条放进郑巍西装的口袋中。这种做法是很乌龟,但应该比亲口说来得好吧。

然后继续回床上,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要走了,明天再见。”郑巍在他耳际落下搔痒的吻。

“走吧,没人留你。”贺宇耘硬生生地抑制叫他留下的冲动;刻意维持一向冷淡的语气。就是怕他会看出端倪。

“宝贝,你好恶劣,总是这么冷淡。我走了,晚上要小心,不要着凉了,你病了我会很伤心的。”温柔而略带霸道的关心,是他所熟悉的郑巍。

“你好吵。”他咬着唇,心里泛出一股酸意。

“晚安,记得做一个有我的梦。”这是他每晚都会说的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是关门声。

这一夜,他失眠了,当然也没有梦到他。

***

清晨,八点钟。

郑巍走下楼。

“少爷,早安。这里有张纸条,是昨天在你西装找到的。”管家陈太太恭敬地把纸条递给他。

郑巍停在楼梯口,从管家的手里接过纸条。

我要回加拿大了,明天上机。

我们分手吧!这些日子谢谢你,祝安康。

贺宇耘

“神经病!你这个……大白痴…懦夫…FUCK!”

郑巍捏紧纸条,身体忍不住抽搐。然后脚步慌乱地跑上楼,猛扯出车匙,冲出屋外。

一路上,他不停拨打贺宇耘家里的电话,但都没有人应接。不会的,现在还这么早,他不会这么早上机的,一定还在家,他只是不接电话而已,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但握方向盘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另一端。

刺耳的电话声像催命符般智个不停。贺宇耘并没有理会,只是安静地收拾行李。停了一刻的电话,又再度响起。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打电话的人,似乎不懂什么是放弃。

贺宇耘放下行李,走到电话前,犹豫着。

“喂?”他终于拿起电话。

“宇耘?是你吗?”暗哑的嗓音含着急切。

“嗯,你看到纸条了?”

“鬼才看了什么们纸条,我什么都没看。你在家?我现在来我你,很快就到了,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了,你等我……”

他慌得快要不能呼吸,唯一的信念是不能让他走。

“你…我纸条是说……”

“你想回加拿大,没问题,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可以陪你?你不能丢下我,偷偷摸摸一个人去的。”懒洋洋的嗓音混着压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怕惊动了他。

郑巍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加快了车速。怕迟了一步,会再也见不到他。

“郑巍,我们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好,就算你要走,我也不要这种随便的道别,起码你也当面给我个吻吧。”郑巍快一步地打断他的话。

“我真的要回加拿大,不是开玩笑。”他必须狠下心,因为这样拖拖拉拉一定走不了。

“不要说了,我已经到你家楼下,等我。”贺宇耘由电话中听到一串尖锐的煞车声。

“不用了,你不用上来,我快要去机场。”怎么办……到底谁来阻止他的疯狂。

“我说过你无论去哪我都会陪你。”

“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我不会走的,乖,你出来开门,我已经到了你家。”郑巍轻声诱哄。

贺宇耘听到开铁门的声音,慌忙的扔下电话,跑去把木门反锁上。

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与他碰面。只要不见他,他就会死心,那以后大家都会过得很好。

“贺宇耘,你开门!为什么把门反锁,你出来!”力持镇定的声音逐步瓦解。

他避而不见的行为,深深地刺痛了他。

“贺宇耘——你不用躲,你是乌龟?”他怒吼。

“你走吧,你家人都要你结婚,我们再这样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谁说我要结婚的?不要将别人的想法加诸在我身上!谁给你权利说走就走?你不要躲我了,赶快开门!”

“我没有躲你,只是没见面的必要。”

他只想平静地说分手,怎么都变得这么困难,为什么不肯放过……贺宇耘无力地跌坐在玄关处。

“什么叫没必要?你快开门!”为什么他总是要离开,他真的这么想分手?难道他真的这么令人讨厌?郑巍全身充满无力感。

“你究竟执着什么?”

“这不是执着……既然你想分手,没问题!你开门,你当面告诉我,只要你亲口跟我说,我会放手的,一定会放开你的,你出来告诉我!”他声嘶力竭地说道,大手不停地拍打木门,希望他能出来。

贺宇耘把头埋在膝盖上,心传来一阵麻痹的疼痛。怎么他还不放弃的……

“贺宇耘,你出来!你只要清清楚楚地说我们分手吧!我真的会放手的,你出来跟我说,你怎么不出来?”郑巍喉间开始哽咽了。

这样的郑巍很陌生,但也令他很痛心。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贺宇耘!不要躲了,你现在立刻给我出来!”

心好痛,为了他,甚至刻意改变自己来迁就他,难道这还看不出他的感情吗?

‘喀嚓’门打开了。

贺宇耘站在玄关处。

“宇耘……”郑巍发出破碎的声音,落魄的俊颜依然耀眼。

“我们……”

“宇耘,我爱你。”他跨向前一步,紧紧的将他圈进怀里。

“我还没……”

“我是真的爱你。”他存心把他的话堵住。

“你不要这样子,我真的想……”

“我不要分手,我只要你留下,不要离开。别叫我放手,我做不到。”他像一个任性的小孩要求着。

“何苦呢……”

“我赢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贺宇耘不解地回望他。

“你还记得我们的睹注吗?就是谁先说出“我爱你”就是……赢。愿赌服输。”郑巍真的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留下他。

“郑巍……”他错愕。

“宇耘,我真的爱你,只要你不说分手,不离开,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过的。”

“你不要这样。我们……”

“你不要再拒绝我,我会努力学习去爱人,也会让你去相信爱。我爱你,真的爱你,不要再跟我说分手,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

“我……”茫然地紧紧回抱他,低声呢喃,“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真的?那你以后不要再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知道吗?”

“嗯……”

未来仍是一个未知数。日子这么长,但只要抓住了现在的幸福,又何必想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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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冷酷遇上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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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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