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午后溦雨,在池塘的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待雨停,已近日暮,天之一角旋射出七彩霓虹。

此时,西廊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与宫女们清脆的叫嚷,宁静的氛围顿时被破坏,“三格格……三格格不要跑,天雨路滑,小心摔著了……”

池塘边的定思亭内,一男一女闲适地坐在角落。

男子玉树临风、峨冠博带,眼神精锐却锋芒不露,嘴角始终带著抹慵懒的微笑,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公子哥的错觉;女子靥如春桃、冠绝群芳,眸子淡淡一扫散发万种风情,著实一绝媚佳人。

“什么时候离开?”男子开口。

“明天。”女子坐在对面,看著刚才那位小格格与宫女又跑了过来,绝美的唇角勾起,“身为大清国和易亲王府的大贝勒,深受皇上重用,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吧!”

“成就感是有一点。”他轻轻一笑,“不过皇上对我有恩,身为臣子理当尽忠职守,而不为名利。”

“所以连终身大事都卖给了大清?”女子娇笑地摇摇头。

“你好像对这件事很不以为然?那你就别走啊!留下来陪我。”他道。

“我说奕风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七年。”他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犹记得十七年前,闰五月的最后一日。那夜下著倾盆大雨,檐下传来女婴的啼哭声,鄂吉奕风的额娘到外头一探,可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将女婴抱回家后,发现她的襟内藏著张字条,上头只写著「花衿”二字,就此她成为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子。

随著岁月流逝,花衿出落得益发美丽大方,所有人都认为她将来定会成为他的妻子。

然而两人有缘无分,他无心于儿女私情,她则是芳心另有所属。

“所以你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花衿弯起美丽的嘴角。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他肆笑,醇厚的嗓音荡入她耳中,“如果我的新娘是你不知该有多好?”

花衿闻言,菱唇化出抹笑,“你爱上我了?”

“哈……”他赫然大笑,“你呀!成天将爱挂在嘴上,爱到底能做什么?”

“精神食粮。”

“那你认为吉罗国的小公主有情有爱吗?”玩弄著腰间的流苏,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说:“听说她的脾气不好、骄恣成性,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那种女人才治得了你。”她勾视著他俊逸的五官,“说真的,除非我哪天喜欢上你,而你也成了懂情懂爱的男人,否则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以咱俩对彼此的了解,还需要情爱做点缀?”鄂吉奕风挑起两道剑眉。

“你太不懂女人了,如果不是自己心仪的男人,谁愿意嫁?”花衿柔柔一笑,笑声如黄莺出谷般悦耳。

“怪的是,吉罗国公主就愿意。”他语带嘲弄。

“你们这是以两国利益为目的的婚约,怎能相提并论?”花衿转向池面,望著清澈的池水,“我没法子参加你的大婚,别介意呀!”

“好意思说呢!等你嫁人,也别指望我到场。”他回以一句挑衅。

“没良心的。”转身睨著他俊逸的侧面,她淡淡地说:“雨停了,真的该走了,过阵子再来看你与嫂子。也请替我转告皇上,谢谢他让我进宫玩儿。”

“我会的,路上小心。”幽远的眼神望著她的背影,鄂吉奕风冷毅的下颚紧缩,直见她走远,目光才渐渐转为深邃。“傻丫头,真以为我这么不懂情爱吗?”

起身走出定思亭,在廊上奔跑的三格格突然撞上了他。他蹲下身,笑望著才六岁的小人儿,“三格格,瞧你的花裙都溅了泥!还不回房去?”

“要你管!”她傲气的说了这句话之后,小小的身子从他面前跑远。

鄂吉奕风徐徐站起,勾起嘴角轻嗤了声,“呿,难道身为公主的都这么目中无人?”摇摇头,便踩著大大的步伐离开。

一座华丽的彩轿千里迢迢由北行来。

轿内新娘头顶珠冠、身著喜服,珠冠两侧悬挂著剔透的琉璃索,随著轿身的轻晃发出清脆声响。

冠缘下是一对弯而美的柳眉与璀璨晶亮的大眼,吹弹可破的肌肤敷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五官是浑然天成的美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她便是吉罗国的小公主罗芯。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精致的小脸上找不到半点儿喜悦,有的只是隐藏在倨傲外表下的丝丝哀怨。

吉罗国占地小,但因地处北国之钥,成为蒙古军觊觎的对象。为了巩固国家安全,她父王不得不与大清国合作,而她便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虽然她只是个小国的公主,却也是有血有泪的女人,尤其对未来的夫君完全陌生,她能不感到害怕吗?

只不过这份害怕,她从没表现出来,从来都没有……

“时间过得真快,记得我们才刚从吉罗国出发,才没几天就到了大清国。公主,您今天就要成为贝勒爷的夫人了。”罗芯的贴身婢女六儿,在轿外叨叨絮絮地说道。

“贝勒爷!那算什么?”她不屑地说。

“公主,您可别乱说话。”六儿连忙提醒,“这里已经不是吉罗国了。”

罗芯在吉罗国可是出了名的骄矜,整个王宫大概除了六儿外,没几个人敢与她交谈,就怕得罪了她。

“那又如何?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吗?”罗芯冷著嗓。

“也是,的确没人敢对您怎么样。”六儿暗暗吐舌。

“坐得腰酸腿麻的,哪时候才会到呢?”罗芯索性拉开窗帘又掀起红帕,完全不顾忌地看向外头。

古树参天、翠竹满野,云烟缭绕,飞瀑散花,还有满山遍野的时节花儿,点缀山头一片灿烂,宛若七彩云霞……

原来这就是中原灵山之美!

她失神地望著好一会儿,而后收起痴迷的目光,心想:他们吉罗国也差不到哪儿去,只不过土地小一点、武器兵力不足罢了。

“公主!”六儿这才发现她居然探出头,赶紧从外头把帘子给拉上,“您不可以掀盖头,更不可抛头露面。”

“这是谁规定的?”罗芯一双大眼不满地转动了几下,“女人非得这样被摆布吗?”这个不行、那个不能,那活著还有什么意义?

“公主,这是规矩,老祖宗的规矩。”倘若不是她伺候公主多年,还真是会被公主稀奇古怪的问题给问倒。

“是重男轻女的偏见吧?”

罗芯重重闭上眼,想起自己的亲娘就是因为生了她之后始终无法再怀孕,眼看其他妃子一个接一个生下王子,遭到冷落的她在与父王大吵一架后被赶出宫廷,最后在外头自尽。

就此罗芯便告诉自己,就算生为女儿身也不能示弱,更不可受欺凌,步入她娘可悲的后尘。

“公主!”六儿明白她心底的创伤,却不知如何安慰。

“别说了,我想歇会儿。”掩下盖头,罗芯不再说话。

六儿知道公主肯定又想著王妃,每每这时候她总是锁著心门不让任何人接近,即便哭也是无声无息的。

隐隐听见锣鼓声,可见北京城已在眼前,随即传来喜娘兴奋的嗓音,“新郎倌已经在城门口迎接新娘了!你们几个好生抬轿,就快到了。”

二十几名轿夫一路轮流抬轿,乍闻目的地就要到了,每个人都露出松口气的神情。

“公主……公主……咱们驸马爷可俊了。”六儿一见坐在白色骏马上,身著一身喜褂的鄂吉奕风,眼睛都亮了!

“别太肤浅。”这丫头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吗?她的哥哥与弟弟们都长得很俊,对于“美男子”她早就看腻了。

六儿噘著小嘴儿对著圆窗里头小声说:“我是在暗示您别太担心,驸马爷绝对匹配得上您的。”

“臭丫头,敢情是我配不上他啰?”罗芯鼓起腮帮子。

渐渐地,锣鼓声已被城里百姓的笑闹声掩去大半,可见在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不少,偶尔有响亮的炮竹声响起,将这场大婚烘托得气氛十足。

直到北京城最繁荣富庶的关厢时,彩轿才慢慢静止下来。

接著,罗芯便在百般不愿的情况下依照大清国的繁文缛节行礼拜堂,直到洞房内,她已是一肚子闷气。

“不玩了。”罗芯主动掀掉红帕,指著桌上的点心,“又饿又累,拿一盘过来给我尝尝。”

“不行呀公主,这些要等驸马爷来时才能一块儿用的。”六儿赶紧说。

“什么!他们男人可以在外头大快朵颐,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捱饿受苦?”罗芯才不管这些,迳自打开房门对守在外头的小厮说:“你们在干嘛?当我是犯人看守吗?”

“呃,不是的夫人,我们只是……”

“是我要他们守在这里的。”鄂吉奕风半眯起微醺的眼站在红柱旁,直瞅这位娇艳惊人却冷傲自大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你是……”看他一身装扮,罗芯蓦然明白了,“鄂吉奕风?”

“没错,我就是你的相公。”他撇嘴笑笑,睨著她已扯去红帕的顶上,“你好像把我该做的事都给做了。”

“要不等你吃饱了来,我不闷死了?”罗芯单手指著守在中门外的两名小厮,“让他们端些好吃的进来。对了,再来一壶酒。”

“你来到咱们大清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早知道她是这种个性的女人,但没想到比他想像的还严重。

“我是来嫁给你当你的妻子,可不是仆人,不需要客气。”罗芯端详著这位“相公”,“同样的,你也可以对我有话直说。”

“呵!你倒是爽快,我想和你做哥儿们会比做夫妻有趣。”鄂吉奕风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就连盯视著她的目光也是瞬也不瞬地。

“哥儿们?为什么咱们不做姊妹呢?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罗芯走近他,大胆地与他对视,丝毫没有新嫁娘该有的羞赧。

如此近距离盯视下,鄂吉奕风发现她确实美,杏眼柳眉、琼鼻玉齿,压根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庸脂俗粉来妆点她的美丽,如果她的性情能有她美貌的十分之一动人,那就够完美了。

“我说娘子,你真爱说笑啊!”

“我没兴趣说笑,而是认真的。”罗芯睨了他一会儿又说:“我饿了。”随即回到屋里。

这时六儿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对鄂吉奕风说:“驸马爷,我是专门伺候公主的六儿,真的很抱歉,我没能阻止公主把红帕盖拿掉,是我的过错。”

“你若阻止得了她,那就稀奇了。”鄂吉奕风踩著优雅的步履跟著进入喜房,以命令的口吻对罗芯说:“把红帕盖上。”

“干嘛?”她不想理他。

“我说盖上。”

他朝六儿使个眼色,那炯亮的目光让六儿不敢违抗地赶紧走向罗芯,“公主,依照礼节要成为夫妻一定要经过这道程序,您不能太固执。”才说完这话,她便拿起红帕往公主头上一盖——

天,完了!待会儿她一定会被公主剥皮的。

“六儿你——”罗芯的咒骂声还没出口,顶上的红帕已被鄂吉奕风给掀了。

他近距离与她的清滢大眼对视,狭长的眸敛过一抹利光,“我的任务已完成,可以对皇上交代了。至于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或者尽妻子的义务,那就随便你。”

撂下这番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六儿见状赶紧上前跪在他跟前,紧拉住他的褂角,“驸马爷,别这样,您如果走了,我们公主该怎么办呢?”

“六儿,让他走。”罗芯咬著唇,面无表情地望著他。

“不行的公主,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呢!”六儿尽忠得不得了,死都不肯放开鄂吉奕风。

“六儿,你不听我的话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罗芯气愤地走过去拉她起来,“该不会我才嫁来大清,你的心已经先依顺在这里了?”

“她这样想并没有错,所谓嫁鸡随鸡,你既然与我成亲,就是大清人,死也是大清魂。”他俊薄的唇紧抿成一直线,刚毅的表情中带著丝丝冷冽。

她眯起眸,望著站在面前的霸气男子,“我也读过周礼四德,这些事不用你来强调。”

“既然如此,为何完全不解其意?”他冷眉一扬。

“我不是不了解,而是不屑了解,为何女人要守妇德、妇容、妇言、妇功,男人就什么都不必遵从?可以三妻四妾、夜不归营、大口吃东西、坐没坐相?”罗芯挟酸带辣地反诘。

“这……”他还真是被她问倒了。

“所以这根本就是你们大男人自大的心态作祟,会嫁给你这样的丈夫,坦白说我也很不满。”她紧抓著六儿的手,“进屋去。”

六儿没辙,只好被动地让公主给拉进洞房。

她不安的回头望了鄂吉奕风一眼,原以为他会被激得离开,万万没料到他竟然跟著进来,指著案上的茶点,“饿了是不?吃吧!”

“气都气饱了,不饿了。”罗芯将脑袋一偏。

“不是想喝酒吗?这里也有现成的。”鄂吉奕风豪气的为两人各斟满一杯,“我似乎忘了,咱们还有交杯酒没喝呢!”

“没错没错,交杯酒一定得喝!”六儿立刻答腔,笑望著公主,“既然这也是礼俗之一就得完成,我知道公主不想落人口实。”

罗芯看著桌上那杯酒,再看看鄂吉奕风那凝注的目光,拿过杯子正要一口喝下,他竟拿起折扇挡住她的动作,“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

“别老是拿我当傻子,我知道该怎么喝,不过你真以为那样喝过之后你我就能同心吗?”她母后不也和父王喝过交杯酒,结果呢?却落得可悲的下场!

鄂吉奕风沉吟了会儿,“虽然我不能保证,但总得做点什么,就算你不喜欢,还是这么喝吧!”

罗芯瞪著他那张波澜不兴的脸庞,“呿,不知谁固执了?那来吧!”

她板著脸举著酒杯,就见他衔著抹不知名的笑容慢慢靠过来,猿臂绕过她的细腕,将杯中酒倒进嘴里。

他的靠近让她非常不自在,长这么大她都不曾与哥哥弟弟们这般亲近过,尤其他的长臂环住她的玉腕时,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意志就要被他给牵著走了!

“还不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肆笑。

“你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她干脆地一口喝了杯中物,一滴也不剩。

“好酒量!”

“还有还有,喝过酒就该喝点儿甜汤,沾点儿喜气。”六儿连忙将八宝甜汤递上。

罗芯瞥了她一眼,“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今天是打哪儿借了胆子?”

“公主,您事后要怎么修理我都没关系,还是快把甜汤喝了吧!”六儿也赶紧将驸马爷的甜汤送上。

“看在你有位这么能干又勤劳的丫鬟分上,还是喝了吧!”鄂吉奕风此刻只想早点儿完成、早点儿结束。

罗芯不耐地皱起眉,看著手里的甜汤只好喝下,“好了,现在该吃该喝的全都下了肚,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她瞪著他那张虚伪的笑脸,不能否认他的确长得俊逸非凡,但是想用这点来征服她,还早得很呢!

“怎么可以让驸马爷离开,该离开的是我才对。”六儿笑咪咪地说著,便主动退出喜房。

“现在呢?你说我该不该顺势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他轻笑,睇著她不驯的眼。

“什么最后一项任务?”通常女子在出阁之前都会听娘亲教说洞房花烛夜之事,但是罗芯自小失去母亲,平日又与其他妃子关系不好,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会这个被当作棋子送去大清的公主,因此她对这码事儿完全没概念。

“圆房呀!”他挑起一边眉头。

“圆房?!”她看看这间屋子,“这房间明明是方的,你要怎么弄成圆的,少寻我开心了,你还是出去吧!”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他眯起一对犀利的眸子。

“喂,别以为我嫁来这里凡事都要让你质问,本公主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好装的,你到底出不出去?”她走到案前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虽然今晚我理应待在这里,不过看来你似乎不想与我有过多接触,那也正合我意。”往外走了几步,他不忘回头提醒她,“少喝点儿,这酒后劲儿可是很强的。”

罗芯看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出去,胸口顿起一股气,她追到门外喊道:“鄂吉奕风,你不用太得意,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傀儡,别作梦了!”

他顿了下脚步,随即又举步往前,转过拱门,鄂吉奕风这才停了下来,闭上眼揉揉眉心,“老天,我怎么会娶一个这么嚣张的女人?八成是上辈子没烧好香,唉……”

他愠恼地握紧拳头,重重吐了口气,眼神显露出疲累。

旭日初升,鸟鸣声婉转悦耳,空气中飘散著清新的气味,显示今儿个是个好天气。

如往常般,和易亲王府的下人们早已起来打扫庭堂、整理房舍,每个人都是精神奕奕,脸上挂满微笑,昨日主子大婚的喜气仍未散去。

只是没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昨儿个可是在书房待了一整夜。

?!一记瓷瓶破裂声破坏了这个早晨的宁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我千里迢迢带来的,才第二天就被你打破了。”那是罗芯母后生前最爱的一只瓷花瓶,平日只要思念娘时,她就会看著它、摸摸它,可现在却成了一地碎片!

“对不起夫人!真的对不起……”闯祸的小丫鬟立即跪地求饶。

“不要在我面前哭,你以为掉几滴眼泪或说声对不起就能让它复原吗?”罗芯心痛不已,深吸口气,“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是夫人……”

“别说了,快走!”罗芯望著那些碎片,泪水蓄满眼眶。

小丫鬟捂著嘴,悲伤的奔出屋外。

听闻她离去的脚步声,罗芯这才垂下脸,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裙摆上。她蹲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碎片,“娘……怎么会这样?难道您不喜欢这儿,一来到这儿就碎了?”

“天呀!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我来捡就好。”六儿端了早膳进屋,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我自己来。”罗芯摇摇头,“就算只剩碎片,我也要收藏起来。”

“它……怎么会碎了呢?”六儿拿来一只琉璃盆,小心翼翼地将碎片装起来。

“算了,我不想再提。”她抹去眼角的泪雾。

鄂吉奕风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她就沉声问道:“刚刚是谁要赶走我府邸的丫鬟?”

“是我。”罗芯头也没抬,沉冷地说道。

“你凭什么?”他瞪著她倨傲的背影,“别忘了这里可是大清国,不是吉罗国,别把你嚣张的气焰带进我府中。”

“我嚣张?那你呢?再说大清国又如何!”罗芯站了起来,瞪著他,“难道两国联姻没有任何目的,你是心甘情愿娶我的?”

“没错,我一点儿都不愿意,完全是情非得已。”他冷冽的俊颜明显地写著后悔。

罗芯挤出一抹笑,强硬地说:“那正好,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今后咱们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那丫鬟……”

“我绝不用那丫鬟,如果我没记错,用奴婢的决定权在于我吧?”罗芯的亮灿大眼迎视著他。

见她这么固执,他也忍不住发了火,“你……你真以为自己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咱们都已成亲,还是两国君王主的婚,你说我不是吗?”她聪明地反问。

“就算是也只是名义上。”

“名义上?”她细眉不解地挑起,“那什么又是实质上?”

“真心相爱,两情相悦。”鄂吉奕风眯起眸,欺近她的小脸儿,“我说小公主,你懂得这八个字的意思吗?”

“不懂。”不,应该说她根本不相信,“那八个字是骗人的。”

“看来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体恤、谅解和容忍吧?”鄂吉奕风挑起浓眉,话中带著讥诮。

“我不需要懂这些,不过从昨日开始我已明白什么叫容忍了,因为我已容忍你太多了。”倘若是别人,她早把他赶出她的视线外,偏偏他是她相公,而她又被迫住进他府中。

“容忍我?!”鄂吉奕风咬紧牙根。

“公主、驸马爷,您们别吵了,都在一起睡了一夜,难道感情都没进展吗?”六儿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了,八字犯冲吗?还是上辈子是仇家?

“六儿,你别胡说,谁跟他睡了!”罗芯立刻驳回。

“什么?”六儿吃了一惊。

“说穿了好。”鄂吉奕风可是受够了,“不仅是昨夜,今后每一夜我都不想待在这里,想做我王府的女主人吗?请便。”

又望了她一眼,他深邃的眸缓缓眯成一条线,举步离开这间房。

“公主,昨晚驸马爷没在喜房过夜吗?”六儿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您到底又对他说了什么?”

“六儿,你出去吧!”无力的坐在椅上,罗芯突然觉得好累。

“可是……”

“出去。”她用仅剩的气力说道。

“是,小的这就离开。”

直闻六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罗芯颤抖的双手抱紧装著花瓶碎片的琉璃盆,暗自落泪。

娘,这里没有人懂我,就连我托付一生的夫君也不愿意了解我,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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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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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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