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让我来。」秘书小姐拿回冰块与毛巾,蹲在沙发前,先将折好的毛巾放在楼临意的额头,再将冰块放上去,「不直接用冰块,怕被冻伤。」她转头面对严竟楼,微笑道:「需要我留下来吗?医生大概要二十分钟才会到。」
「他人在哪?为什么要这么久?」严竟楼不悦蹙眉。
「医生手上还有病人,所以要等一下。」秘书小姐轻声解释。「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不用。」严竟楼犹豫一会儿才道:「你先下班吧。」
「好。」秘书小姐起身,「请小心不要让冰块掉下去了。」
「这我知道。」这点小事他还做得来,他并非什么生活白痴。
「那我先走了。」秘书小姐离开,留下一室静寂,除了楼临意明显不顺的呼吸声。
他猜,一定是她昨天离开潜水俱乐部时,湿发没有完全吹干,又在开着冷气的公车上饶了大半个台北市,才会生病发烧。
早知道他当时该坚持送她回去,而不是故做姿态的顺从她的意思,放她自己去搭公车。
平常明明很干练、仿佛无事能难倒她,竟连自己发烧都没察觉。
「笨蛋。」掐了掐圆润润的脸颊,软而富有弹性的颊肉掐起来的触感十分顺手,他的手因此流连不走了。
「这个礼拜……没办法……」惨白的小嘴喃喃。
又在梦呓。他轻蹙眉头。
「严先生……很难……」
在说他?
很难?什么很难?
「很难搞……」
他面色一僵。
「他都不听我说话……」她喘了两口气,「不听……都不听……」
他霍地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走到沙发另一端。
她眼中的他,难搞从不聆听别人说话。
他微垂双眸。
自己的强势霸气,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喜欢废话,也讨厌被卢,钱能解决的事,他不会费心去浪费时间,公事以外,费神的事他不碰,感情亦同。所以他啊当初跟戴姝丽的交往其实就是他看透这个女人爱钱,给她挥霍的好日子,她就会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一步远处,当个乖巧的小女人,不给他惹麻烦,加上她上得厅堂,进得了厨房,床上表现火辣,这笔与交易类似的婚姻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可他忘了人类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更忘了人性的贪婪,就算他给了戴姝丽自由与挥霍无度的金钱,但她还想要更多,她甚至开始想要操控他这个人。
他冷笑。
就他的标准来说,楼临意也不是出色的女孩。
她外表清秀甜美,是中上之色,但还差了戴姝丽一大截。
她很愚笨,立定目标就一头热的向前冲,不懂看到石头要转弯,狠狠摔了一跤后,再努力不懈的爬起,锁定目标继续前进,不像戴姝丽懂得利用天生的优势,挑轻松的路走。
她很呆,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却还傻愣愣的不知情,但也因此,她同样被戴姝丽利用来做说客,千方百计想促使他们复合。
他跟戴姝丽之间,关她什么事?!
他很想抚额叹息她的蠢,却又擦觉他被她所感动。
感动。
一个奇妙的字眼。
但他不是感动于她的努力,决定跟前未婚妻复合,而是感动她的傻劲,想将她的纯真保有起来,打造一个千年不坏的堡垒,将其小心的爱护收藏。
这是一个他自己也说不透的心境变化。
沙发上的女孩晃了下头,额上的冰块因此掉落,他快步走过去捡起,用面纸擦掉隐约的灰尘,再小心放上。
望着她圆圆的小脸,还真是百看不腻。
严竟楼轻捏了捏,低声道:「等你好了,我再听你说话。」前提是,与戴姝丽无关之事。
门上传来敲声响,他知道是家庭医生来了,迅速走上前替他开门。
【第八章】
睁开眼,头昏脑胀的不适感又让楼临意忍不住闭上,决定继续一觉到地老天荒……忽地,她心口一惊。
她不是去严竟楼的办公室找他吗?怎么人会在家里睡觉?
悠地起身,头上的冰块与毛巾齐齐落入她手中,在她还没辨清自己所在何处,就听到不远处有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醒了?」
她大惊失色,霍地转头。
如果现下有道雷劈下,直接打在她头顶,不知有多好。
她怎么会……怎么会在严竟楼的办公室睡着了?
「那个……严总……」
「桌上有药,先吃了。」严竟楼自电脑荧幕前抬起头来。
药?
她的视线移往旁边的茶几,果然看到一个白色药包跟一杯水。
「我是……」
「你发烧了,你没发现?」
「发烧?」楼临意诧异的抚着额头,因为冰块的关系,额头现在冰冰凉凉的,感觉不到热度。
「你不会觉得冷?」
「呃……是有一点……」她一直觉得冷气开太强。
「快把药吃了。」他命令。
「是!」她连忙拿起药包打开,将里头的药丸塞入口中,再搭配开水仰首一口吞下。
药丸的苦味让她五官皱在一块儿,打了一个冷颤才有办法舒缓。
张眸,赫见严竟楼已来到她面前,一样是看不出心思的面无表情。
「对不起,严总,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现在不知道几点了,希望不会太晚才好。
她抬手看表时,温热的大掌忽然贴上她的额,她因此全身僵凝,时针分针都分不清了。
严竟楼摸摸她的额头,掌心下感觉不到实际热度,手往下移触碰小脸,又抚了下颈。
「好一点了。」她说,收回手来。
楼临意整个人傻愣,回不过神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她要说「谢谢」,还是说「对不起」,或者抗议他怎么可以随便碰她的脸?
可是他刚是在确认她的体温……他在关心她的热度吗?
想到桌上的药,想到额上的冰块,她恍然大悟自己是受人照顾了。
怎、怎么会?
眨了眨错愕的眼,等她意识到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时,更是大吃一惊。
九点多了?
她竟然在人家的办公室昏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严竟楼走到角落的衣架前,拿起西装外套穿上。
「严、严总……」
「嗯?」穿好外套的他走回来。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能走吗?」他低头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她。
「可以!」她连忙点头,迅速掀起盖在身上的薄毯,双脚落地站起身。
一阵晕眩蓦地袭来,她失去重心的倒向他的怀里。
颊面碰上硬实的胸膛,她简直快吓死了。
「对不……」
道歉尚未说完,楼临意感觉到有股力量环上她的肩,似乎把她压进怀里更深了。
「我叫外卖好了。」严竟楼放她坐回沙发,走到办公桌后,脱下外套挂回衣架。
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脑子一片混乱。
他刚……是不是抱了她一下?
不!不可能!她迅速否决掉这个答案。
一定是她弄错了,拜托,人家堂堂大公司总经理,未婚妻又那么出色亮丽,她在人家面前根本是不起眼的丑小鸭一只,她大概是烧昏头了,才会错觉自己忽然变成天鹅了。
但即使如此告诉自己,楼临意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快,比她爬上十九层楼还要快速,「怦怦」声一阵一阵撞击着她的耳膜,血气上涌,小脸难以控制的发热起来。
与他相处机会越多,越觉得他并非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难以相处,好吧,他的确有些难搞,要抓他心思很不容易,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的体贴照顾更像是意外之喜,发现他并非没有温柔的一面。
严竟楼站在办公桌前,突然发现他不知道去哪叫外卖。
平常这些事都有秘书代劳,他已经习惯这些琐事有人处理,当要自个儿来时,就变成一件困难的任务。
「你,」严竟楼的视线转向还怔怔发愣的楼临意,问道:「知道哪里有外卖可叫?」
「啊?」楼临意恍然回过神来,「外卖?喔……外卖……」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字眼的意思,连忙道:「这附近的我不知道。那个、那个我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用劳烦严总叫外卖,我自己……我自己回去吃就好。」她紧张得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