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在马车上,孅孅紧挨在灏麟身边,将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愿离开他分毫。
虽已有了他的保证,但她还觉得不够,因他散发的热不够安抚她冰冷的心,所以她只能紧靠着他,藉由这样的接触感受他心底的一丝丝温柔,让自己别再这么紧绷,换来安心……
可刚刚那位叫胭罗的女人却是他的妾,比她早入宫,这么一来她是不是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呢?
她不想离开他,却又害怕自己是那多余的一个,内心的空洞与紧张缚锁着她,让她难以挣脱,更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排解,于是变得更慌更乱了!
「灏麟,你很喜欢她吗?」她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喃喃地问。
「谁?」
正在闭目养神的灏麟被她这么一问,双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胭罗。」她的嗓音紧绷。
纳兰灏麟扬起嘴角,坦言不讳,「我是喜欢她,否则我不会正室未娶就先纳妾。」
「既是这样,为何你不立她为妃呢?做妾……她不会幸福的……」孅孅的眼神突变幽远飘渺,这句话仿似有感而发。
灏麟眯起眸,低头看着她漆黑的头顶,「你说什么?」
她不是个傻子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额娘原本也是个妾。」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又突然逸出了眼眶,那些她拚命想忘却的伤痛似乎又拢上心间。
灏麟撇嘴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想那璟敬王府的玉福晋竟也是「妾」出身!难怪呼尔孅孅能将这种心情说得如此有板有眼。
「只可惜胭罗的身分差了你一大截。她不是咱们大清的贵族,能将她带进宫已是不容易了。」他的嗓音挟寒。
「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分,那你也不可能娶我了?」孅孅幽幽又问。
「没错。」他坦言,并不在意她会怎么想。
「可……可我喜欢你。不管是什么身分,如果你能喜欢我多一点,我可以不要做娘娘。」她天真的说出肺腑之言。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她昨儿个进宫后,总觉得「娘娘」这两个字离她好远好远……好像在每个人眼中,她都不适合冠上这头衔。
但她只在乎灏麟,只要能常常看着他,像这么抱着他,她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傻瓜,这不是说说就行的。」
他低首看进她眼底,恣意地撇开唇,「说,是不是也想学胭罗和我玩玩嘴碰嘴的游戏?」
「嘴碰嘴的游戏?」蓦地,她的小脸变得红通通的,随即低下头。「我说了,那很恶心的。」
孅孅紧囓着下唇,直以为他是对她开玩笑,于是急忙转开小脸,望着马车外一株株瘦长的白槐树。
此刻树影沐浴在晨色中,晨色渐白,像雾一般,依稀带着一片氤氲。远远望去,绿色的草地平铺着,河岸边几只白鹭鸶伸长着嘴,叼着河里的鱼儿,岸边藘苇花随风飞絮,好看极了。
「好美!」孅孅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外头的景色。
「似乎美的东西总能吸引你的目光,直到你瞧满意为止。」他撇撇嘴,沉声低笑。
孅孅不解地回睇着他那双带笑的漆黑眼瞳,发觉他那侃侃而谈、凝唇而笑的模样是这般慑她心神,那俊逸的模样更是令她心悸。
他挑起眉,「就像这样,你看我一个大男人也会有得闪神。」
灏麟俊脸上乍现的笑意让她心猛地一颤,立即羞怯地收回目光,却不知该看哪儿而手足无措。
「别害羞。其实你好美。」
说着,灏麟伸手抬起她的脸蛋,吐出舌头轻舔了下她纤薄的唇。
孅孅的唇一抖,红透两颊,瞠大眼回睇他。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又为何老爱对女孩子做这种事?
「我能不能问你,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嘴?」她憨傻地问道,单纯的脑袋实在转不出什么名堂。
「男人会对女人这么做,只因为他喜欢她。」他带笑说。
「那你喜欢我了?」她甜甜一笑,但不一会儿又僵住了脸,「这么说你也喜欢胭罗了?」
他眯起眼,目光恢复一丝讪意,「我刚才已说了,我喜欢她。」
这倒新鲜,他没想到傻子居然也会和人家比起心眼。
「你喜欢她比较多?」她扬起茫然的双瞳,望着他那张俊逸慑人的朗朗面容,和气宇非凡的洒脱。
她心里想,这男人是这么的好看,本来就会让许多女人喜欢的。可是她在意的却是他对她的心,她真的好想为成为他唯一喜欢的女人。
「你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他沉着声,「你是你,胭罗是胭罗,喜欢你和喜欢她并不相互抵触埃如果……如果你认为我爱你少于爱她的话,那么我可以补偿对你的爱。」
瞬间,灏麟的嘴畔勾起笑痕,头一俯,霍然含住她微启的小嘴。
孅孅错愕了下,急着抽开自己的唇,可是他一双猿臂扣着她的腰好紧……
此刻的她双眼无神,满脸的无助,仿似真被他刚才的举动给吓着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记着,刚才那事就叫做圆房,如果有人问起,你该知道怎么回答了吧?」
灏麟冷冽地眯起眼,脸上的笑容逐渐被冷酷所取代。他要让呼尔炽明白,想摆布他?门儿都没有!
※※※
一到璟敬王府,立刻涌上数名仆役,有的掀帘幕,有的急着领路,带着十一阿哥与孅孅格格前往后园见呼尔王爷。
行进间,他们便能听闻筑声华丽悠扬的曲调,轻轻如水般洋溢,随着曲声前往,便来到了「竹秣林」。
「阿玛!」一着见呼尔炽,孅孅立刻开心的奔向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我好想您。」
「孅孅,都已为人妻了,可不能再这么蹦蹦跳跳的了。」
呼尔炽轻拍着她的小手,这才转向灏麟说道:「孅孅能嫁给你,可说是她前世所修来的福分。也望十一阿哥能倾全心疼爱她、照顾她。」
他这话说来虽是合情达理,但也不难听出其中暗藏的弦外之音,暗喻着灏麟千万别冷落孅孅。
灏麟当然听出呼尔炽的双关语,掀唇一笑,「这是当然。孅孅貌美如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呼尔炽捻须点头,伸手道:「坐啊,今儿个我特地在这竹秣亭设宴,宴请我的女儿和女婿。」
「岳父大人先请。」
当他们三人都坐定后,灏麟这才不解地问道:「岳母呢?玉福晋怎么没来这儿一块儿用膳?」
这话才刚脱口,孅孅便敏感地坐直身子,似在发抖!
「孅孅,你怎么了?」他佯装关心地问,湛深黑眸迅速掠过一丝奇特光影。
须臾,她满盈眼眶的泪水缓缓跌落。她咬着唇,自眼睑下窥视眼前的男人,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瞧你,究竟是怎么了?又掉泪了。」灏麟装模作样的细细呵护,轻拂去她眼角的泪。
「哦,孅孅从小就是喜欢和我接近,其它的人她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她额娘。」呼尔炽替她说了。
「既是如此……算我该死,应该将孅孅的心事摸清楚才是,否则怎么适合做她的丈夫呢?」灏麟的嗓音不低不高,毫无起伏,心机深沉的望着她那痴怜的模样。
「阿玛,我好饿……」孅孅心头逐渐不安了起来,只想找别的事掩饰心底扩大的忧焚。
「唉,怎么一聊,我都忘了叫人上菜呢。」
呼尔炽猛一拍额,随即向身旁的奴才命令道:「快……叫厨房快点将菜送上来!」
仆役退下后,灏麟一双锐利眸光陡然一闪,缓缓问道:「岳父大人,有件事我想向您打探一下。」
「你说。」呼尔炽极为镇定地回睇他。
「听说璟敬王府有条密道,可直通一处密室,可是真的?」
他大胆问出口,一点也不担心呼尔炽会有什么反应。反正孅孅现在已是他的妻子,摆明了已成为他手上的棋子,就算呼尔炽再震惊或者再不开心,也不敢表现出来。
何况他如今已是东宫身分,即便是他的岳父,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
但想不到他得到的反应却是呼尔炽摇头大叹,「我们这儿是有处密道,但却是条死境,通不到什么密室。这只是外人以讹传讹、所下不实的结论。」
孅孅听了一愣,傻傻地问:「阿玛,我怎么从没看过这密道呢?」
「你当然没看过了。就在你出生前,有高人指点说这密道对咱们府邸不利,所以我巳派人将那密道给埋了。」呼尔炽非常温柔地对孅孅解释。
「哦。」孅孅俯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候正好有仆役将餐点端了上来,呼尔炽立即转移话题,扬声笑道:「快趁热吃,别再追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灏麟眸子一眯,当然能意会到呼尔炽话语中的隐瞒,但是他也不动声色地回应,「好香,闻得我都饿了。」
孅孅对着他笑笑,「是啊,你尝尝看,我们府里厨子的手艺真的不错哦。」
她自己则拿起筷子,猛地夹起菜,狼吞虎咽了起来,这副吃相不禁令呼尔炽的心头一紧,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孅孅以前在家中吃饭可没那么急过,怎么才嫁出府一大,她整个吃样都变了?莫非……莫非他们没让她好好吃饭?
「孅孅,怎么才一天没吃家里厨子煮的东西,就变得那么好吃了?」呼尔炽话中有话地问。
灏麟闻言,双手暗中紧握,心里想着不知这傻子会怎么回答。
「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呢。」她口齿不清地说。
「什么?我说灏麟,你怎么可以让孅孅饿着呢?」呼尔炽强忍住拍桌的冲动,冷着声问。
「岳父大人这么说就严重了。」他眯起眸,表情自然地说:「昨儿个是新婚日,新娘子当然不好意思多吃了。今儿个一早她就急着回来看您,所以也没胃口。我可是劝了她好久呢……孅孅,你说是吗?」
孅孅愣了下,随即对呼尔炽笑笑,甜甜地说:「没错,我想阿玛,急着回来见阿玛。」
呼尔炽这才缓缓坐下,而灏麟也松了口气,只是这顿午宴的气氛似乎已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