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溯利用数天时间查清杨誉朝的底细与近来的行程后,立即与话蝶联络上,两人约定于午后在“新乐园酒店”碰面。
“方溯首先到达餐厅等地,不久话蝶也来了。
“你找我有重要的事吗?”话蝶一身轻松的打扮,脑后绑了个马尾,俏丽又可爱。
他满意地点点头,她果然听他的话,以最不招摇的打扮现身。这样的装束,即使有人怀疑,也不敢确定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艳星倪话蝶。
“没重要的事就不能找你出来约个会?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他薄唇勾起笑意,温柔的眸光扫过她瞬红的小脸。
“那今天你约我纯粹是为了私事罗?那好,咱们先约法三章,今天只谈私事不谈公事。”她才不相信在这多事之秋,他会有与她谈情说爱的闲情,所以故意这么说。
方溯出其不意抚触了她的俏鼻,肆笑道:“你这个小丫头。”
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人、她虽是年轻,却聪明的能以轻松的语句来回侃他。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你说,肯不肯和我约法三章?”她淘气地对上他两束幽邃深潭。
“好,就和你约法三章。想吃点什么?”他的眼仍锁在她那两片嫣唇上。
话蝶犹豫了会儿,“为什么约来这儿?咱们可去西餐厅,那儿有排餐、香局海鲜……都是我爱吃的,但这儿除了酒还是酒,能吃什么?”
新乐园是上海有名的交际场所,除了酒就是女人了,她真不懂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吃你啊!”方溯低柔道,嗓音带着玩味。
“你——讨厌!”她睨了他一眼,小脸也连带羞红,像极了一颗红苹果,使得方溯微微失了神。
这时侍者端来了两份套餐与有名的桂花酿。话蝶拧起了眉,“原来你早就叫好餐了,还虚情假意问人家想吃什么。这是不是和你的爱情哲学一样啊?”
“你如果要这么比喻也行。就当我喜欢‘先斩后奏’吧!”
方溯唇畔凝笑,低沉的呢喃有如情人枕畔的耳语,分外动听。
话蝶被他的低语震慑住,呆愣了会儿才从他戏谑的神情中看出他的调侃,“哦,你放意把我比作白斩鸡是不是?”
“怎么这么说?我何时说你像那种禽类?”他眼中闪过光芒,兴味十足地回视她。
“天,你还把人家比做禽类?我不玩了啦!”她嘟起小嘴直嚷嚷。
“是你故意曲解我的话!”方溯着实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追一个女孩子会这么难。
“你自己说你爱‘先斩后奏’,你不也先把人家给……斩了吗?”话蝶越想愈委屈,小嘴翘得老高,足以吊起十斤猪肉。
方溯却只能苦笑地大摇其头,“别闹了,我不相信你连先斩后奏这四个字的意思都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问题是你每次讲话总是话中有话。我就不相信你没有笑我的意思。”
方溯一愣,敢情这个小女人以后与他在一起时都得在“猜心”中度过?就算她不觉得累,他也没这种闲情逸致。
方溯正在啼笑皆非之际,突然看见从大门走进一对男女。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凝住,那突变的眼神让话蝶察觉有异。
“你在看什么?怎么——”
她很自然地想回头看看,却被他霍然喝止。“别回头!等他走过来你就会看见他了。”
话蝶只好听话地屏住气,等着身后的神秘人出现。终于,那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看着他搂着美女的背影,不禁和以往常纠缠她的一些男人联想在一块儿。她撇撇樱唇,不以为意道。“原来又是一只大色狠。他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他?”余富廷既是杨誉朝的人,她应该见过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哦,我懂了!你约我出来根本是别有目的。”她忍不住大声嚷了出来。
方溯还来不及解释,想不到杨誉朝却被话蝶那清脆如铃的嗓音吸引了,霍然回过头。而他在见了话蝶那干净清纯却不失美丽的容颜时有些恍神……
方溯已知不妙!
果真,杨誉朝涎着脸走向话蝶。“小姐,我们认识吗?”
“谁认识你?!”话蝶正在气头上,回起话来早忘了该有的圆滑。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杨誉朝根本没注意到方溯,顺手拉开话蝶身旁的椅子坐下,一双着火的眼死缠着她全身上下。
“可能我大众脸吧!”
话蝶瞪着方溯,气他居然在别的男人找她搭讪时。还能保持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原来如此。那小姐怎么称呼?“杨誉朝已明显表现出男人对女人的欲望,甚至把他带来的女人甩在一边理也不理。
他就是喜欢这种美丽如花的小辣椒,脑中不停转着话蝶躺在他床上的惹火媚样。
话蝶柳眉一蹙,心思完全放在方溯身上。她倒要看看方溯能无所谓到几时!
她本是僵硬的脸蛋立即一变,成为冷又媚的娇颜。“你问我叫什么名字吗?拿什么来换?”
说着,她一双藕臂大胆地勾上他的肩,拿出以住她活跃在男人间的高级交际手腕,当着方溯的面挑逗着杨誉朝。
她眼角膘向方溯,想不到他仍靠着椅背,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气死人了啦!
杨誉朝却放声大笑,“好,你够聪明!”他掏出银票薄,随意抽出一叠,递在话蝶面前。“这可是最有商誉的汇洋商号的银票,里面至少有五千大洋。”
“你这是……”话蝶探问。
“换你的名字,附加一夜的——”
砰的一声,桌子瞬间被踢翻,杨誉朝的双手更被方溯狠狠反剪在后,吓得一旁的女人不断发出尖叫。
“请你把你这张臭嘴刷干净,否则我会连牙带舌全帮你拔了!”
方溯用力掐住他的虎口,疼得他呀呀喊个不停。“你……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你还不够格让我知道。”方溯眯着眼冷哼。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杨誉朝,新政府的创立人,你还不放手!”
方溯低声咒道:“原来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恶贼啊!失敬失敬。”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你是谁?”杨誉朝抖着声问。
“哼!你还不配知道!”方溯使劲将他往他的女伴身上一推,拉住话蝶的手便往外拖。
杨誉朝立即从女人身上爬起,对他们的背影投以仇眸。
他定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伙子好看!
他竟敢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出糗,那就得有十条命接受他报复的手段!
“你真讨厌,又拉我……很痛耶!”
一出“新乐园”,话蝶就不停抽拉着自己的手,不让方溯控制她的行动。
“你还好意思说?这全是你惹出来的!”方溯简直是火冒三丈。难道她就是改不了以往的恶习,非得挑逗男人才快活?
想到这儿,他箍住她腕上的手劲更加缩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好痛!你真没良心……”话蝶抽抽噎噎地,还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她不过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而已。这样也不对吗?
“我没良心?如果我真是没心没肺,早就不管你,让你给那个杨誉朝吃了算了!”
方溯气急败坏地将她丢进车内。然后大步绕过车头坐回驾驶座。
“我不要你管!送我回家!”她赌气道。
他面无表情地发动引擎后便开车上路,根本没理会她的抗议。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我说我要回家!”她激动地对他大吼,刚才在餐厅里的甜蜜气氛早消失无踪。
“你现在还不能回去,我担心他恐怕是认出你了。”
相对于话蝶的暴躁,方溯已回复该有的镇定。他蹙眉,似乎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约去那儿不就是要我和他见面吗?他认出我也该是意料中事。”她吸起红唇,负气地问。
反正自始至终她只是他利用的对象,需要她时就温柔得像个情人,只要她一出乱子,他就立即发起狠来,六亲不认!
话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似的,心一拧,自怜的情绪便浮了上来。
见她愁眉苦脸的,方溯随即停下车,抬起她清秀的小脸,微微牵动嘴角。“怎么,小丫头生气了?”
“人家才不是小丫头!”她避开脸。
“是,话蝶小姐。在下只不过是要你去那儿偷偷认个人,没要你大呼小叫去引人注目。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大吼大嚷的?”方溯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刻意将恶劣的心情压下,好生对她说。
她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的错!说好了不谈公事,你却是有企图的将我约去那儿,我能不生气吗?”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她就委屈地硬了声、满眼的泪水急着倾巢而出,弄得方溯不知如何是好。
“算我不对。但我的确是想好好和你吃顿饭而约你出来,杨誉朝只是顺便……”方溯从没宠过女人,见她又哭又哽又抽咽,顿觉心乱!
看来目前能阻止她继续哭泣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
“你真吵!”他粗嘎的低咆了声,突然托起她的下颚,惩罚似地截获她的唇,将她的泪水和抽泣全部锁在口中。
她细致的唇柔软似花瓣,令他意犹未尽,如同一只张狂的鹰隼,傲然掠夺她口中芬芳蜜津。
话蝶唱叹了声,在他霸气的吻中失神。这个吻仿佛要吞掉她的理智,她已是无力招架!
待他尝够了,方溯才对她露出一抹颇富玄机的笑。”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你要的就是这个是不是?”
“你——讨厌!”话蝶小脸染上粉,羞涩的抡起粉拳直捶他胸膛。
方溯擒住她蠢动的小手,笑意盎然道:“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你是不是爱惨我了?”
话蝶一听,双腮红得更象烧虾,气得推开车门,溜下了车。“我不理你了啦!你欺负我、取笑我,我讨厌你——”
“喂,别走,既然来了,何不来我家坐坐?”他也冲下车,几个箭步就抓住了话蝶。
“你家?!”她定住步子,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远离大街,来到一处静幽之地。
这儿四周都植满了植子花、香柏、野山葵,有股说不出的香草味。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其中,弯径通道,直达中庭。
在路的尽头有栋白墙褐顶的小屋,仿似与世隔绝,傲然独立着。
“好美啊!”话蝶不由得叹道。
“美吗?这和那些豪宅官邸可差多了。”方溯双臂交抱在胸前,倚在一株白槐树旁。
“这哪能比!他们的屋子是很富丽堂皇没错,但也俗不可耐但你这儿不同,好雅致,好幽静,不像上海市里该有的东西,倒像被迫忘在天之一角的世外桃源。”话蝶这话是发自内心,也对方溯这个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瞧你说的,把我这里当成人间仙境了?我真是受之有愧。
方溯着迷于她那洋溢着惊叹的表情,是那么单纯可爱,天真自然,如果可以,他会立刻将她带离围涌在她身旁的浊与乱。
“对,这里就像人间仙境。如果我能一辈子住在这儿,该有多好!”
她快乐地拎起裙摆,脱掉鞋子,在那片翠绿的草坪上飞舞跳跃,犹似一个无忧无虑的精灵、天使……
正当方湖的眼光凝注在她亮眼动人又富朝气的肢体上时,她突地停住动作,夸张地闻了闻周遭的味道。
“咦,这是什么味道?从我一下车就闻到了,而且越来越浓,虽然有些怪,但并不难闻,而且挺舒服的。”
“这是那儿所种植的草药散发出来的。”方溯下颚往前方点了点。
“药药?!你也在研究吗?”她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
“我身为医者,无论是中医或是新进的西医都必须研究,所以我把一些在乎地也可以植种的草药移植在家,要研究时就毋需再四处寻觅了。”
他走近她,亲呢地搂住她的纤腰,让她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温热且性感的唇瓣不时搔弄着她的颈侧,害她咯咯笑不停。“别,会被人撞见……”她拼命躲着他。
“放心,我喜欢独处,屋子里没有别人。”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箍在她腰间的大掌仍未放松。
他喜欢看她时而活跃,时而泼辣、时而羞怯的模样,她的每个笑容都让他惊艳,在他心底引起不小的震撼!
“天,你一个大男人要独自照料这么大一块地方?”话蝶睁大双眸,有点不敢置信。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儿有请花匠定期来照料,屋子里也由女佣每隔一个礼拜来清理一次。”
“女佣?”话蝶挑高眉,疑心重重地问:“什么样的女佣?
她漂亮吗?你们独处时都做些什么?”
方溯闻言愣了下,随即邪肆一笑,那笑有点儿诡怪。
“怎么不说话?形容不出来了?还是正在想怎么搪塞我?”
她拧起漂亮的柳叶眉,一股莫名的酸楚蚀上心头。
“对啊!我正在想该怎么形容她的美,沉鱼落雁还是天生尤物?或是爱吃醋的小淘气。爱哭鬼?”
他倏然抱住她,以大拇指拂去她眼角的泪。“难怪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你说我以后是喊你爱哭鬼好,还是白斩鸡呢?”
话蝶水眸赫然圆膛,咬了咬唇叫了声,“原来你唬我。”
她难堪得想逃,一脚才踏出,却被他逮住小手。“话里明明酸味十足,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你就只会欺负我!”她委屈地说。
“我爱你都来不及了,哪敢欺负你?”
他凑上唇,却被她推开。“对了,我继母呢?你们住在一块儿吗?”
“你这是什么口气?我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他拧了拧她的鼻尖。“她现在住在这片药圃后面的一间石屋内,我偶尔会去看看她戒毒的进度。难道你吃她的醋?别傻了!”
他托起她的下巴,唇角勾起一个魅感十足的角度,迷人磁性的嗓音也飘拂流转在她两片红唇间。这次他不容她逃开,重重地吻住她,邪气地吻啮,深深地含吮。
在她意乱情迷中,他已将她拦腰抱起,直往不远处的一栋屋子迈进。
行走间,他仍叼着她的唇不放,却依旧不吁不喘,直到他踢开房门将她带进他卧房床上,她才发现不对劲!
“唔……”她想推开他。
“别反抗我。”
他压缚住她,下身卡在她的两腿间,让她清楚地感觉他坚挺膨胀的欲望。
一股羞涩立刻攫住了话蝶,她不敢想像再这么下去.又将会发生什么……
方溯湿濡的舌头钻进她唇间,如滑蛇般在她口中翻搅蠕动,和她的小舌相互纠缠、需索……
同时也惊醒了沉迷在情欲游戏中的两个人。
方溯本不打算理会,偏偏那支是帮里的专用电话,不接不行。
扫兴!
方溯翻身接听电话,真是戈潇打来的,他说将召开紧急会议,要他快点来。
话蝶双腮潮红,抱着半赤裸的身子,窘得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必须赶去‘风起云涌’,你就在这儿歇会儿,等我回来。”他迅速起身,抚了抚衣上的皱痕。
“不,我还是回去好了,免得让余富廷起疑。”她也赶紧将衣扣扣上。
“我看你还是留下,刚才杨誉朝已发现你,也对你产生疑问,我担心——”
“别为我担心。就如你所说,既然杨誉朝已怀疑我,我若逃避岂不是更暴露出疑点?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她耸耸肩,特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得小心点。若发现情况不利于自己,就别管与戈潇的约定了。”
方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但又阻止不了她,那股纠结在胸口的硬块直让他呼吸不顺!
怎么搞的?以往他从不曾有过这种现象啊!
难道真如夏候所说,当一个男人陷入情爱中,全身上下都会显得不对劲?
想当初傅御还称她为男性的杀手——女魔头,想不到他还当真着了她的道,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
“我懂。”话蝶胸口泛起一丝甜蜜。只要能拥有他的关爱,再危险她也不怕。“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又不顺路,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再说如果他们已对我起疑,又发现是你送我回去,那我可真的说不清了。”
方溯想想,她说得虽有道理,不过他也更忧心了!
“那你千万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