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敢伤她的人都得死!
愤怒来得又急又狂,即使见了血,愤怒与疯狂却不曾稍稍退离奉绝世的胸口。
他从来就不是胆怯之人,但如今却只能用力掐着已经香消玉殡的丫鬟,彷佛只有这样,他就不用去看那个他不想要也不敢面对的结果。
她死了吗?
心为什么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儿似的,彷佛什么都留不住?!
「大哥,快救人——」
大弟这一喊,终于唤回狂乱的他,回过身,他火速朝泛着碧绿波光的湖水奔去,毫不犹豫地跳下水。
他要救她!
他不会让任何不想要的事发生,绝不!
幽幽暗暗……她死了吗?
这便是人家口中常说的阴曹地府吗?
若是,为何不见恐怖的牛头马面,也见不着奈何桥和孟婆呢?
她想忘却那些让她怀疑的一切,不想让抽疼她心头的疑问跟着她到来世,那种痛……太过,尝一次就足够。
想要遗忘,所以宇文慕蝶努力地在这一片黑暗中睁大眼,想要寻着孟婆,同她索讨一碗汤,好让她忘去心头没有勇气面对的疑惑。
其实,这样的痛,是她自找的。
明知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倾心于她这样平凡的女子,偏偏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动了心、动了情……
突然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她听到一记熟悉的嗓音,幽幽地唤着她,不愿她离去。
是谁在呼唤她?
是他吗?
不可能吧……风轻烟的话言犹在耳,让她连期待也不敢了,所以,不可能。
那么,声音的主人又会是谁?
迷迷蒙蒙间,她竟想不起那熟悉又令人渴望的声音是谁的。
因为想不起,所以她好认真、好认真的倾听,将那声音一点一滴全都收入她的耳里、心里。
宇文慕蝶溺水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但龙威麟不愧是一国之君,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微服来到奉府。
他轻易越过一大堆人,走到奉绝世寸步不离的床榻旁。
啧啧啧!还真是狼狈。「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奉绝世已抢先一步喝道:「闭嘴!」
拜托,谁才是皇上?这间屋子里唯一有命令权的人是他耶!
「朕听说……」
龙威麟再次开口,可是却被蓦地射来的冷冽目光骇得住了口。
「不要再说任何一句话!」
就算眼前的人是皇上又如何?
为了他的千秋大业,他爹背着千夫所指的臭名、骂名,含冤九泉。
现在,就连唯一能触到他心的女人,也要为了这个皇朝而死去,这让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其实,朕今天来是想救她。」
「你救不了。」他苦涩地道。
是皇上又如何?在阎王面前,也得俯首称臣,就像他一样,明明想着不会让坏结果发生,可看着床上人儿出气多入气少的模样,他才知道人终是无法胜天……
可笑啊!
枉费他拥有一身医术,试过各种方法,却只能暂时留住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她在生与死之间挣扎。
「朕可以!」龙威麟斩钉截铁地说。
闻言,奉绝世整个人猛然跳起来,伸手揪住他的衣襟。
「既然能救,快救!」
「你知道眹其实很不希望你辞官回乡一」
「我不辞官!」
「你也知道多罗亲王虎视眈眈,再加上这回你将他的心肝宝贝吓得得了失心疯,他要是一气起来,调集所有他所执掌的兵力,绝对会危及朕的江山啊!」
「我保你皇朝无事!」
「宰相?!」龙威麟得寸进尺。
「你……」咬牙切齿也不足以形容奉绝世此时此刻的怒气,但他就算再想宰了面前这狡猾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就算要剁去双手,他也会忍下。
「行!」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那做我的男宠呢?」
他的回答是收紧自己的手掌,勒得龙威麟就要喘不过气来。
「好……好……好……我不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奉绝世。
「这是九转续命丹。」
「你该知道耍我的下场。」
奉绝世会这么说,是因为身为大夫,他很清楚这药其实只是一个传说。
听说,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服下此药,就算已经没气了也能活过来。
但这是真的吗?
「你该知道骗我的下场。」他又说了一次。
「眹当然知道!」被他的冷眼一射,龙威麟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颈项,彷佛想要确定自己的头和身子还连着似的。
一个连皇上都敢威胁的男人,谁敢骗他啊!
见他一脸认真,不似以往轻浮,也许这药真的有效。
绝望的奉绝世,重燃起一线希望。
他颤巍巍地倒出瓶子里的药丸,往宇文慕蝶的嘴里递去。
可早已失去意识的她,怎么可能吞得下那么大颗的药丸?
心急如焚的奉绝世试了几次,怎么也无法让她顺利吃下药,最后顾不得众目睽睽,他将药扔进自己口中。
那药极苦,他却毫不在乎地咀嚼几下,然后低下头,以口哺喂,可昏迷的宇文慕蝶仍是咽不下去。
在希望与绝望的折磨下,奉绝世的眼角蓦地浮现一层水光,跟着那泪珠儿「啪」地一声,落在她的眼皮上。
「拜托……」即使明知她可能听不见,他仍软声乞求。
见状,龙威麟忍不住咕哝。「奇怪了,明明只想要骗人家替你爹写点好话,好流传后世,偏偏现在却表现得那么在乎,你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有损你身为男人的颜面,你还要不要做人……」
他的唠叨都还没说完,像是发生奇迹,宇文慕蝶竟然真的将药给吞咽下去了。众人皆屏息以待,奉绝世则是忙不迭扶起她,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掌贴上她的背肌,用自己的内力,让那药效运行得更快。
终于,一声轻了从宇文慕蝶那紧很的唇边逸出,原本虚无的气息也变得沉稳。众人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醒了、活了,却不见笑靥。
就连那些总是能让宇文慕蝶惊呼连连的史册亦引不起她的兴致。
她阵日呆呆望着窗外,一望便是一整天。
只是一颗棋子啊……
无论他要的是玉佩,还是想藉她的手,为他爹在历史上洗清不白之冤,她之于他,终究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傻啊!怎么会相信像他这样俊美的男人会真的倾心于她?
呵呵!苍白的唇瓣掀了掀,勾起一抹凄怆的笑。
昏迷时,尽管双眼睁不开,但床边的一切动静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听见皇上的话时,她悲哀的印证了风轻烟说的一切。
即使皇上没有提到玉佩,但奉绝世娶她别有居心仍是事实。
所以,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假的……
「蝶儿,喝药了!」修长双腿跨入门槛里,望着苍白却毫无生气的人儿,心泛着疼。
他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是吓着了吗?
于是他更小心翼翼的对待,细心的呵宠,褪去鞋袜,上了榻,然后将毫无反应的她挪移至自己的怀里。
一手环着她,另一手拿了汤碗,一匙又一匙,不厌其烦细心的喂着。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突然,她幽幽地开口。
即使那声音比蚊子的叫声大不了多少,但奉绝世却绝不会遗漏。
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比谁都在乎、都计较。
手中的碗因为惊喜而滑落,就算漆黑的药汁泼了他们一身,他也不在乎。
一双深邃黑阵直勾勾望着她,但他那发自心底喜悦的模样却让宇文慕蝶觉得可笑。
这戏,他作得极好,好到她几乎以为自己不过是受了风寒,而一切的真相只是恶梦一场。
如果是恶梦,多好!
爹从小就教她遇事要勇敢面对,逃避了这么些天,冷眼看着他为自己忙进忙出,他的细心呵护却全化成一根根细刺,往她的心坎儿扎去。
他对她愈好,她愈觉得讽刺。
所有的,切都该停止了,所以她开了口。
「你愿意开口说话了?」
回避他眸中乍现的惊喜,宇文慕蝶逼自己将视线眺向窗外,望着天上高悬的孤月,觉得自已很孤单。
她很想爹,也很想念还未嫁给他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你……」不看他,心却依然阵阵抽痛着,但就算再痛,她知道有些话还是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