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敬王府大厅
“上哪儿去啊?瞧你匆忙得见到额娘也不打声招呼。”老福晋冷着一张老脸,眼中的火苗映照她如烈火燃烧的坏脾气。
“额娘,孩子正想向您问安。”萨济尔低头,恭敬向母亲行礼。
“好些日子不见你在府里用过膳,究竟你在忙些什么?”
出门前被挡在大厅内,萨济尔的不悦和懊恼写在脸上,他不想与母亲正面冲突,但老人家却始终不能谅解他的心意。
“额娘,孩儿近来公事繁忙,除了固定上朝奏议之外,皇上常召孩儿共商军事机密,所以错过用膳时间也没有定时向额娘问安,请额娘原谅。”
萨济尔态度上很恭敬,口头上避重就轻。
“哼!什么共参军事机密?你都上哪儿共参军事机密?埋着老祖宗的盛陵?你不至于脑子坏到跟咱们成仙的老祖宗们共参军事机密吧?”
“额娘,孩儿真的忙于公事。”萨济尔语气坚定,硬拗到底。
“哼!还想骗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承认,我也心知肚明!”
老福晋话里有话,她对儿子的行踪了若指掌。
“……您想得太多了。”萨济尔躬身作揖,态度从容不迫,坚决道:“孩儿的确忙于上朝与奏议。”
“是不是奏议我不管,总之,以后你不准再往盛陵去。”老福晋疾言厉色,“伊蓉过世快半年了,早该让尘土归尘土,你也该回来过你身为王爷、身为敬王之子、身为八旗都统该过的正常日子。”
“我、我还需要点时间。”
“哼!老是挂着个过世的女人,像话吗?你到底要被她缠多久?这女人到死也不放过你!太可恶了!”
“额娘,伊蓉是我的结发妻子,挂念着她本是人之常情。死者为大,请您念在伊蓉曾是您儿媳妇的份上,不要再批评她了。”
萨济尔勉强抑下火气,这阵子以来他对母亲的温顺恭敬已显得十分不耐。
“要我不批判她可以,你倒是给我说说,上回提过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孩儿不明白额娘值的是哪件事。”萨济尔装傻,他最不想提的就是“那件事”。
“你敢在母亲面前装糊涂?萨济尔,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的存在?”
老福晋气白了脸,她就不懂那个福薄命短的伊蓉到底有什么好。
之前萨济尔一个劲儿坚持要娶伊蓉做少福晋,她可是第一个坚决反对的。
伊蓉出身汉旗,血统不纯正就罢了,她生父只是个大学士,在皇上跟前没有分量,不是武将难有战功,注定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穷酸文人。
再者,伊蓉人长得纤细单薄,一看就知道是不会长命的薄命相,就不懂这狐媚货是使了啥妖媚术?迷得她这傻儿子死心塌地,至死不悔!
说不给他那伊蓉做少福晋,他大少爷竟然拂袖一甩,呛言除了伊蓉之外,他不接受其他女人,打算孤身一辈子。
老福晋想起这段往事就一肚子鸟气,简直气炸了,气到人都死去埋到土里了怨气仍未消。
自那伊蓉进了王府大门之后,没一天让做婆婆的她开心的,怎么看她就怎么不顺眼,一会儿这儿病,一会儿又那儿病,摆明了来找敬王府秽气。
说她薄命相还一点儿也没冤到她,进了门不满一年就病逝,连个子嗣也没给萨济尔留下。
“唉,不是额娘爱唠叨。”老福晋见到心爱儿子愁眉不展。心里也疼得很,怜惜道:“额娘瞧你年纪不小,孤家寡人一个多寂寞?这回太后给你指的可是最贵的嫡公主,颖佳格格。”
“额娘,不瞒您说,孩儿这会还无法冷静考虑续弦的事。”萨济尔就是不能欺骗母亲,事实上他也骗不过自己的心。
“只怕这回可不容你不冷静了。”老福晋表情严正端肃的看着儿子,语重心长,“一旦太后懿旨传下来,你想怎么挡?拿你的头去挡?还是你想拿你爹的头去挡?唉,你怎么就让大家这么操心,娶一门福晋有这么难吗?”
“额娘言重,娶亲或许不难,难在孩儿现在——不可能付出感情,勉强行事只会害了人家。”
“感情可以培养。”老福晋愈说愈焦急,声音忍不住高昂,“你再推托下去,不仅你阿玛和我,我们整个府里都要遭殃了。”
“若额娘希望以一桩被强迫的婚姻来维系府里的安宁平静,是不是表示您一点儿也不在乎孩儿的幸福?”
“唉,你怎么死脑筋说不通啊!”老福晋火气高扬,怒斥道:“什么强迫的婚姻?依太后对你的疼爱,她会亏待你吗?人家给你指的是多少贝勒、郡王梦寐以求的颖佳格格!她是谁你不清楚吗?她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皇上的同母妹,如假包换的嫡公主愿意下嫁给你,还有什么好挑剔?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是,孩儿深知颖佳格格身分高贵,不敢谮越高攀,我已娶过亲,身份上就是不配,最好不要耽误了颖佳格格的终身幸福。额娘,孩儿认为取消这桩婚事应该对大家都好。”萨济尔恭敬揖身,语意态度十分坚决。
“你、你是怎么着?铁了心要跟为娘的作对是吗?你左一个不敢谮越,右一个不能耽误,全是浑话!浑话!你摆明说来气死我!”
“额娘请息怒。”
萨济尔了解母亲一定会逼到大家都受不了为止,最安全的办法还是先离开,让彼此情绪冷静下来。
“时候不早,孩儿该上路了。”弯身作揖退下,萨济尔头也不回地往马厩走去,怎么也不理会母亲在厅堂里叫喊吼骂。
婚姻是神圣的,爱与不爱界限清楚明白,不容任何谎言欺骗。
倘若他迫于压力接受太后指婚,无疑是骗了颖佳格格,不管她是不是血统尊贵的嫡公主,欺骗女人感情就是不厚道,此等缺德事他做不出来。
在太后懿旨正式下达之前,能躲能闪的就尽量逃避吧!
萨伊尔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容讨价还价的底线就该坚持守下去。
连着几次,萨济尔都在天未亮前来到草堂。
不管他到的时间多早,总是在他踏入草堂第一眼便望见已摆列整齐的干粮、温热茶水,可见得一定“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到达。
而且,萨济尔一直感觉“她”就在屋内,不管他屏息聆听或深深呼吸,每次都能清晰确定地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属于少女的气息。
萨济尔十成十敢确是“她”无误,却不知她藏匿何处?
如同往常,他展开笔砚,燃起香炉,好整以暇端坐着写字或沉思,以为这简陋竹屋藏不了人,躲久了总要出现。
几盏茶时间过去,等到烛火已燃尽,他还是没看到她出现。
灵机一动,萨济尔故作不经意地将写好的纸张零星散落地面,随即装作收拾竹几上的东西似要离去。
才一踏出草堂,一道纤细柔美的身影蓦地窜出来,像是看到稀世珍宝直往那些纸扑过去。
“惊旋宵之月坠,伤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遗物而雪涕······”
未待站起身,佟奕馨蹲坐地上迫不及待读出声,她一股脑儿地将情绪投入其中,丝毫没发现门口站着人,正牵扯紧抿的唇角,紧盯着她瞧。
“看得懂吗?”沉沉地,萨济尔一字字问出声。
“啊?!您······”惊吓得跌坐地面,佟奕馨脸色惨白,颤抖柔唇,“您,您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
“怎么?是不是又想偷藏回家当作纪念?”萨济尔跨开大步走向她,伸出手。
“什么纪念?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佟奕馨还以为自己藏了他的诗着之事神不知鬼不觉。
“你上回掉了这个。”萨济尔把“证据”拿出来,不温不火地道:“别否认,我亲眼见它从你衣服上掉出来。呐,还给你,这次可要好好收着。”
“我······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未料一点小事竟东窗事发,佟奕馨慌乱极了。
“在这里无须多礼。”萨济尔微皱眉心,说:“奴婢听起来很碍耳。还有,以后别再躲了,那地方太窄小,躲久了会折伤筋骨。懂吗?”
终于被他发现她的藏身之处,那么小的地方,也真够为难她了。
牵起嘴角,萨济尔深意微笑,佟奕馨这才发现,看起来冷漠严肃的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我、我没有躲。”佟奕馨不敢伸手给他,低头怯声道:“我怕打扰了您,所以才找地方避一避。”
“起来吧!”萨济尔主动拉住她的小手,将她从冰冷泥地上拉起,“天冷,快到椅子上坐着。”
“谢谢大人。”她点头致谢,移步到竹椅上,乖乖坐下。
“对了,这个还给大人。”慎重仔细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只洗净熨烫平整的锦帕,恭敬递给他。
“这······你可以留着无妨。”萨济尔深深望了锦帕一眼,那一眼有着太多复杂的感情。
“不,上次您只是借我用,我把它洗得很干净了,还给您。”她坚持。
“嗯。”萨济尔把锦帕放在手上,不发一语地端详许久。
“我以为把它送走了,很多事情就容易遗忘。”他幽幽说道,微牵嘴角似笑非笑。
“啊?”佟奕馨微偏了偏头,突然间领悟了,原来锦帕是他挚爱留下的遗物。
只是一个小小的遗物便能获得此名男子深情难舍的目光,何况是“她”本人呢?
佟奕馨的心隐隐作痛,是为怜惜那薄命的女子,也为他的情深意重。
“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还是仔细收藏着好。”佟奕馨若有所指道。
“你年纪那么小,能懂我的心情?”
他眼神时而含情,时而茫然,仿佛一半灵魂跟着锦帕的主人消失,徒留一具行尸走肉在人世间。
“不知道算不算懂······我、我只觉得那是你应该珍藏的。”佟奕馨把眼光落在他亲手写的字。
惊旋宵之月坠,伤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遗物而雪涕······
好沉重的吟咏呀,他一直都是过着“睹遗物而雪涕”的哀伤日子。谁能治好他的伤?
佟奕馨低头思量,几番泫然。
“你曾经失去过吗?那种心里被挖了个大洞是怎么的感觉,你能懂吗?”
他眉头深锁,轻愁覆上刚毅脸庞,思绪又陷进回忆。
“心口······被挖了个大洞?”佟奕馨沉下眼睫思索,幽叹道:“那应该很痛。”
“你知道那滋味?”萨济尔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仍在不识愁的年纪。
“不算知道。”摇了摇头,佟奕馨抬眼与他深眸相对,说道:“从小,我很少拥有什么,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眼下我最担心阿玛,可以想象你说的心头被挖了大洞的感觉。”
“是呵,很痛。”萨济尔苦苦一笑。
思及伊蓉过世后的这半年,他深陷在失去爱人地伤痛里,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哀伤,只一味以为再找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就可以让他恢复正常。
“喔,难怪您会写出这么悲伤的诗词。”佟奕馨叹了口气,把他写的东西读了又读。
“难得你能懂。”萨济尔欣慰的笑了。
家人,朋友没人愿意正视他心口的大洞,相较之下,这生长在遥远边塞的小女孩似乎更懂得他的心思。
他要的不仅是传宗接代的妻子,他需要的是一个心灵的伴侣,一个深爱他,也让他深爱的女子。
伊蓉就是百分之百符合他想望的神仙伴侣,可惜她走得那么早。
失去最爱的伊蓉,每到心烦意乱时,他一心只想到她墓前守候,想着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靠着美好记忆过日子。
久而久之,萨济尔发现这片辽阔山陵宁静且安详,比起人世间的纷乱繁杂来得平静祥和,而他正需要一个没有打扰的安静地方停泊歇息。
萨济尔并没料想到会在草堂里认识“她”,对于这个佟家女儿,他莫名有种熟悉亲近感,很多对家人未必会说的心事,很自然便对她倾吐。
“我阿玛从小教我念书,只要把很多书都读通,自然能懂。”佟奕馨自信道。
“你······你念过很多书?真的?”萨济尔更讶异了,冲口就问:“你会写字?能作诗吗?”
“我、我只是跟着阿玛随兴念念罢了。”惊觉透露太多,佟奕馨急着撇清,“其实也没什么,就认识几个大字。”
“你太客气了。”
“不不,是真的。”佟奕馨整张脸像烫熟的虾子,又红又涨,嗫嚅道:“大人,奴婢还得给阿玛熬药,告退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探望佟督军。”萨济尔跟着起身。
“不用了。”佟奕馨更着急,阿玛身体已很不好,见了朝廷重臣免不了繁文缛节更折腾,“大人请留步,不敢劳烦大人大驾,奴婢先告退了。”
佟奕馨快步离开,思及父亲多年来刻意与京里保持距离,当中必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不能惹事再让病重的阿玛忧心才是。
她真的是佟国璋的女儿吗?
萨济尔望着佟奕馨脚步匆促,慌张飞奔而去的身影,独自怔忡了起来,顷刻间,他对她的来历非常好奇,既然佟国璋曾是朝廷武官,打探他的消息应该不难才是。
每夜,萨济尔总是很难压下心口一股想往塞外盛陵飞奔而去的冲动。
之前,他驾马飞驰到盛陵是担心深埋黄土中的亡妻伊蓉无人陪伴,但是,自草堂中偶遇出身神秘的佟奕馨之后,萨济尔心底明白,那最初的动机已悄悄改变了。
追查佟奕馨身世仍未有清楚线索,萨济尔很想再与她多深聊几句,尝试探得更多追查的方向,也因这股压不下的强大动机,让他不顾冬夜的塞外气候寒酷多变,即便下着雨雪,刮着暴风也勇敢跨上马背,直聘向前。
眼前暗无光线,马术高超地萨济尔不畏惧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路,但大风雪夹杂冰冻雨刨就很难前进了。
“嘶——嘶——”
训练有素的骏马挨不了风雪刮刺,害怕得停住脚步且昂头鸣叫,但萨济尔用力拉扯缰绳,用尽任何办法鞭策骏马,怎么样就不想放弃前往盛陵。
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行进,不知道捱了多久,萨济尔只觉握着缰绳的双手已冻到毫无知觉。
天开地阔的塞外仍是无停歇的大雪,没有星光引路,凭着方向感前进,既见不到前路,当然也看不到四周环视的重重危机······
咻!砰!
突地一阵巨响,萨济尔只觉后脑勺一阵疼痛,似是重物从高空往下飞撞,他还没来得及感觉是什么东西撞到自己,整个头已经开始沉甸甸,随即带来狂烈的剧痛和晕眩。
不!不!不能这样就倒下去!
一定要撑住,再撑一下子,前面不远处就是草堂了、
不能倒啊!撑着点!加油!
忍住痛,萨济尔撑出全部意志力往前进,约略感受自己受的伤不轻,万一在此无人雪地倒下定是必死无疑。
他不能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草堂去,萨济尔心头有一股笃定,知道佟奕馨现在一定在草堂里,只要撑到那里,自己一定有救。
终于,萨济尔撑到草堂外,他一手支往后脑,感觉有一道温热血流没有停止过,他想张口出声喊叫,却痛到无法叫出声来——
“啊!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佟奕馨才提着备好的杂粮茶水到草堂门口,见到萨济尔脚步蹒跚,表情十分痛苦,她急忙奔向前去查看,“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的头······头······受伤了。”
“头?”佟奕馨怀疑地往他头部看去,吓得大叫:“血,天啊!您流了好多血啊!”
“······”他已无法再言语,虚弱地指了指草堂里。
“快快!先进去里面。”佟奕馨什么礼节也顾不了,急忙把他撑扶进草堂里。
“大人,您忍耐一下,我马上帮您上药。”冲到储物间,佟奕馨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出阿玛珍藏备用的上好创伤药。
以前阿玛带着她去打猎,偶尔也会有跌打损伤或是被猛兽伤害的意外,老人家每遇到事情就会教她应该怎么冷静处理伤处,长久的潜移默化,她动作已经十分熟练。
忙乎一阵子,清掉伤口污血,再熬上药材,一直等到萨济尔没再喊痛出血,佟奕馨总算松了口气。
“呼!吓死我了,怎么会伤成这样?”她突然往长椅一坐,恰好紧挨坐在他身边。
“这,我猜是······被大风吹落的枯树干砸的。”流太多血,萨济尔说话很虚弱,“还好,我硬撑着到草堂,要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两人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毫无距离的相偎相依,紧张情绪松懈了,才隐隐闻到由他身上传来的高贵檀香。
佟奕馨怔愣了一会儿,猛然想到这样太不成体统,身为奴婢怎么能与大人同坐一处!
“大人,您福大命大,就算遇到祸事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先安心在这儿歇着,您一定会没事的。”
佟奕馨离开长椅,到后头拿了一方热毛巾递上,“来,给您擦擦脸,让身子暖些。”
“······馨儿。”突地,萨济尔沉沉地喊了她的名字。
“啊?”没料到萨济尔会这么喊她,佟奕馨愣了。
“不介意我这么喊你吧?”压低嗓子,萨济尔柔情款款地揪住她。
“当、当然不介意,我怎么敢介意呢!”佟奕馨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嗫嚅道:“大人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呵呵,瞧你——还老是以奴婢自居。”萨济尔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坐下,“来,坐这儿,多陪我聊几句。”
“可是·····”她迟疑着不敢行动。
“别可是,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功劳可大了,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大人,您别折煞我了。”
“别说了。”萨济尔不容她再拒绝,伸手将她拉过,“我说是救命恩人那就是。反正,现在你我地位是一样的,至少在这个地方不必拘束。”
虽然受了伤,他语气上仍显霸气,佟奕馨震摄于他的威严,只得乖乖坐下。
“馨儿······”萨济尔再次喊她小名,温柔多情。
“是,大人。”
“最近还读我写的那些诗吗?”风雪中,他柔情请问。
“我······我······偶尔会,其实——”佟奕馨很多话想说,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清。
“呵呵,随便聊聊而已,别紧张。”
“不,不是紧张。其实,我很想跟大人说,您对少福晋的深情,真的好让人感动。”
“嗯,可惜无论我再多心,用情,伊蓉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人世间。”
说完,萨济尔沉默了。
纷杂情绪涌上,他需要冷静理清——本是太想念伊蓉才经常往盛陵跑,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却因此认识了神秘又独特的佟奕馨。
难说这一切不是逝去的伊蓉在无形中为他牵线安排的。
“唉!”沉沉地,萨济尔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人您的头又痛起来了吗?”佟奕馨关心问道。
“没有,我的头还好。”萨济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多歇一会儿就好。”
“那么,大人您好好歇着。”
佟奕馨见屋外天色已亮,怕是到了阿玛该起床吃药用膳的时候,“我怕我阿玛等着喝药,我得先回去看看,等忙完了再来探您。”
“馨儿,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啊!有你这么个好女儿,督军一定很骄傲。”
“孝顺是应该的,何况阿玛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不孝顺他要孝顺谁呢?”
她笑得黯然,似乎不愿再多谈及身世问题。
“好,你赶快回去,外头现在风雪未停,路上多小心。”
“可是······大人,您自己真的可以吗?”佟奕馨忧心看着他,“待我回去给阿玛伺候完汤药再过来,得要花点时间。”
“别忙了,风雪这么大,怎么能让你两边奔忙。”萨济尔摸了摸敷好药的后脑,微笑,“血止住了,又有你的药敷着,我想是没问题了,你还是安心回去给督军奉药吧,不必担心我。嗯?”
“喔······那我先走了,大人保重。”
“快去吧!”潇洒挥了挥手,萨济尔朗朗一笑,“别多想了,我保证很快就把伤养好,变得活蹦乱跳的随时能到这儿里找你话家常,好吗?”
听完他这番话,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烧红了。
“嗯,好。”
其实佟奕馨很想再跟萨济尔多聊一会儿,又怕自己表现太热络给人家笑话呢!
毕竟是个怀春少女,很多男女间微妙的情愫她一点儿也不懂得应付,羞怯的她只能带着不舍眷恋的心情加快了脚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