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转眼之间,已逾两年。
这两年来,黄诗涵与白发老太婆朝夕相处,不仅培养出深厚的情谊,同时也已尽得她的真传,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明了;否则凭她目前的功夫,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差的也只是历练罢了。
这日清晨,白发老太婆并没有催促她练功,而是招招手,招呼她坐下。「小ㄚ头,过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黄诗涵依言走了过去,盘膝坐定,「老婆婆,有什么事吗?」
白发老太婆脸上显露出极其严肃的神色,「对你而言,今天是一个最重要的阶段,为师将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希望你能专注一点,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才好。」
打通任督二脉是每个习武之人的最终目标,黄诗涵也曾偷偷的尝试过,可惜她近乎耗尽所有的内力亦无法突破,之后她便放弃了。
她完全不明了,任督二脉若是打通,武功会精进到什么程度?还是……?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之际,耳旁忽然响起白发老太婆的话声,「小ㄚ头,快凝神屏息,抱元固守,别再想心事了。」
黄诗涵闻言后,忙收敛心神,双目闭起,片刻工夫即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渐渐的,丹田内凝聚许久的气息如数十道利箭般,朝四肢百骸流窜而去;功行十二周天,所有的气息皆汇集于任督二脉之处,停滞不前,似是遭遇一股超强的阻力。
黄诗涵继续发功,试图冲破那道无形的阻力,可惜事与愿违,即便她倾尽所有气力,仍是无法突破。
黄诗涵的脸色如纸一样的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衣裳已然湿透。
那些汇集于任督二脉前的内力久久无法突破那道阻力,开始慢慢溃散,用不着多久,那股强大的气息又将如万马奔腾般从四肢百骸窜回丹田。
然而,黄诗涵的气力近乎耗尽,眼下的她根本无法驾御那股气息。如非借助外力,她肯定血脉偾张,最后迸裂身亡,要不也就是走火入魔,导致心神丧失的状态。
黄诗涵仍不放弃,咬牙苦撑,但她的内力毕竟有限。一盏茶时间过后,她已完全失去发功之力,只得任凭那股强大的气息再逆窜回来。
「ㄚ头!再撑着点。成功与否、生死存亡其实就在这一刹那间……」
白发老太婆轻喝一声,同时掌出如电,眨眼间将双掌贴在黄诗涵的背后,将自己本身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体内。
有了她的内力辅助,黄诗涵体内那些溃散的气息又再度汇集,两者气息合一,全力朝那道该死的阻力进攻。
事关两人的性命,白发老太婆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她花费整整两年的时间在黄诗涵的身上,她绝不允许功亏一篑的事情发生。
如白发老太婆事先所预估那样的顺利,黄诗涵只觉得任督二脉连结处倏地破裂出一个小孔。那股两者合一的强大气息如水银泄地般冲向那个小孔,接着小孔变大,愈来愈大……。
「哟荷!成功了……」黄诗涵心中狂喜莫名,不禁跳起身,如疯子似的在峰顶上又跳又叫。
她的足尖一点,身子竟如燕子般轻盈灵巧,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现象。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三成,已入化境。
白发老太婆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高兴,此时她已耗损不少内力在黄诗涵的身上,她必须适时调息,好补充刚才所流失掉的元气。当下她双腿盘起,双目紧闭,如老僧入定般的运气调息起来。
一阵极长的沉默后,白发老太婆才缓缓的睁开双眼,见到眼前的情景,不免愣了愣。「ㄚ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黄诗涵双眼泪汪汪,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我太高兴了……老婆婆,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白发老太婆淡淡一笑,「咱们师徒俩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她随即站起身,走去一旁,拾起一把大刀。
当她再度面对黄诗涵时,脸上忽然展现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那是黄诗涵以往所不曾见到的。
「拔出你的剑,全力向我进招!」白发老太婆连说话的声调也变得冰冷。
「喔。」黄诗涵漫应一声,慢慢的拔剑出鞘,可是却站着一动也不动。
白发老太婆冷冷的说:「以你目前的修为,与为师在伯仲之间,差别在于应敌的经验不足,难免会打些折扣;因此,希望你在进招的同时,摒除一切杂念,发挥平时之所学,知道吗?」
「喔。」黄诗涵仍是站着没动。
自她任督二脉打通之后,血脉顺畅,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蓄势待发。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内力,唯恐一出手便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若伤了老婆婆,岂不是……
黄诗涵的想法白发老太婆并非不知道,她当下嗔喝一声:「ㄚ头,小心了!」她脚踏七星,抡刀一掠,只见大钢刀如长虹贯月般射向黄诗涵的咽喉。
「这是什么刀法?」黄诗涵微愣,连耽搁一下的时间都没有,随即向右退了小半步。
只见刀尖近乎贴着她的咽喉划过,若非黄诗涵此刻内力已达化境,否则势必为她的刀气所伤。
「好极了!」白发老太婆冷笑一声,可是手却没闲着,当下欺身而近,手腕一旋,刀身已然劈向她的胸膛。
白发老太婆似是完全不念师徒之情,不仅招招狠毒至极,甚至还要取她的性命——这哪是练功,这是在玩命啊!
黄诗涵虽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婆婆要这么做?可是她却清楚对方所使出的刀法只有六招,看似平庸无奇,但其中隐含变幻莫测的杀意,令人不敢轻忽。
白发老太婆手上的刀法虽然只在这六招中打转,但每一招出手皆衍生出不同的刀法,登时使得黄诗涵眼花撩乱,完全被她使出的招式给牵制,倏忽间便处于被动之势,状似难以招架。
三十回合过后,白发老太婆忽然狂吼一声,刀猛地一旋,刷的一声,刀尖刺向黄诗涵的心口大穴。
黄诗涵全力应战,浑身上下的注意力皆摆放在白发老太婆右手的那把刀上,不知不觉中,她已将玉女十三剑中的十二剑使完。
白发老太婆眼前这一杀招,并非先前所使的六招刀法,而是一招前所未见的招式,似是这六招中所有精髓的组合。
眨眼间,刀光已如流星陨地之势,快速地逼向黄诗涵的心口,速度之快,令人躲无可躲。
「剑之飞舞」!黄诗涵心念一动,身子朝右跨了小半步,侧身,反将手中的长剑刺向白发老太婆的心口。
「剑之飞舞」乃玉女十三剑之最后一式。当初白发老太婆并没有连同先前的十二式传授给黄诗涵,而是待她将十二式完全演练成熟后,再单独传授。
在半年前的某日,白发老太婆才将「剑之飞舞」传授给黄诗涵。光是这一招式,黄诗涵便苦练半年之久,只是不曾有过应敌的机会——今天是唯一的一次。
白发老太婆不意她变招、反扑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要想闪躲已是不及。但她的反应仍是快得骇人,索性将身子向前一挺,左臂微屈,断然的迎向朝自己飞刺而来的剑尖。
白发老太婆此时此刻已在鬼门关前徘徊,但脸上竟一反常态的显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是在开心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达到此一境界,「剑后」之名后继有人,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婆婆!小心!」黄诗涵轻呼一声,眼见她命在旦夕,自己想收招也已是不及,当下只好双目一闭,散去全身的内力。
剑气少了内力,威力已大打折扣,但若刺中心口,仍是非死即伤,这是必然的结果,谁也改变不得。
蓦地,白发老太婆的左臂上倏然出现一道裂缝,鲜血登时飞溅;只听她闷哼一声,但脸上的表情仍是那抹奇特的笑容。
「老婆婆,你……」黄诗涵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场急得流出了眼泪。
白发老太婆呵呵一笑。「只是点皮肉之伤,没什么!」她从怀中的暗袋内取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
黄诗涵不知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表情,「老婆婆,你……不会痛吗?」她顿感十分不解。
「当然痛啊!」白发老太婆仍是呵呵一笑,接着又说:「只是你的表现令为师忘了疼痛,我甚至感到欣慰。」
「哦?」黄诗涵不懂。「为什么?」
白发老太婆不答反问:「刚才为师所使出的刀法,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黄诗涵点点头,「婆婆你刚才所使的刀法一共只有六式,直到最后一招——」
白发老太婆不等她把话说完,「这套刀法是杨邪七扬名江湖的绝活——「北斗七星刀」,命丧在这套刀法下的武林中人不知有多少,欲想破解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只可惜当今武林中并没有人可以做到,除了为师!」
倘若白发老太婆适才过招时没有让黄诗涵一招半式,那么玉女十三剑的最后一招「剑之飞舞」的确可以破解北斗七星刀,何况黄诗涵是以事实来证明。
可是这里头又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疑问,令黄诗涵百思不得其解。「老婆婆,既然你已得知玉女十三剑可以破解北斗七星刀法,为什么二十年来,你们却又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呢?」
「因为刀神杨邪七是……」言及此处,白发老太婆忽然住口不言。沉思片刻后,她才冷冷的说:「为什么会是那种结果你不必明了,你只需记得中秋月圆之夜,上断魂岭击败对方即可!」
经过两年来的朝夕相处,黄诗涵很清楚她的脾气;她若不肯说的事,任何人也无法从她嘴里听到一丝一毫的讯息。
白发老太婆忽然轻叹一声,一脸的严肃,「ㄚ头,如今你已尽得为师的真传,剑后之名此后由你发扬光大,为师准备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我?」黄诗涵一愣,笑容已见苦涩。「老婆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什么都不懂,出门都会迷路呢。」
白发老太婆笑道:「距八月中秋月圆之夜尚有一百余天。眼前你已不必再待在这里,你即刻起程,下山去吧!」
「有没有搞错啊?」黄诗涵登时傻了眼,「至少你也得跟着我一起下山,等约期之日到的时候,你再陪我一起上断魂岭嘛!」
白发老太婆摇摇头,随即正色道:「你之所学足可让你列入中原武林属一属二的高手中,你唯一欠缺的便是江湖阅历。倘若你做什么事都要为师的一路陪着你,为师一把岁数了,还能陪着你到几时?」
「可是……」黄诗涵支吾着,无言以对。
白发老太婆迳自又说:「身为武林中人,做什么事,一切都得靠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切记!」说着,她从地上拎起一个小包袱递给黄诗涵。
黄诗涵一打开,回忆登时涌上她的心头。
包袱内装着她的衣物,计有:一双球鞋、牛仔裤、T恤、手表、戒指、一套内衣裤,以及一支她不曾见过的短剑,还有一套劲装。
「ㄚ头,你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遗落什么东西?」白发老太婆凝视着她,脸上不免浮现出一抹离别时的伤感。
「这支剑不是我的——」黄诗涵拿起那支剑,细目端详着。
「这是为师当年随身佩带的兵器,名叫「伏魔剑」,为师今天一并传给你,希望你此去江湖一切顺利。」
伏魔剑的外表并不起眼,可是当黄诗涵手握剑把,将剑缓缓地从鞘中拔出时,眼睛不由得为之一亮。
黄诗涵虽然不曾见过太多的名剑,但好歹也称得上是一个练剑之人,加上又有名师指导,因此她能轻易的感觉出伏魔剑上隐隐所传来的森冷煞气。
「当年伏魔剑一出,宵小邪魔闻之丧胆,也因此造就它杀气日渐加深。黑道中人反而称为师「白发魔女」,这是为师始料未及之事。」白发老太婆侃侃而谈,不知不觉的道出尘封多年的往事。
「为师一身武功只用在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的身上,只要是被为师选中的人,绝难逃一死。为师替天行道,自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对得起天下众生。今后只要你秉持这样的信念……」
白发老太婆嫉恶如仇,下手无情,黄诗涵可以从江北十八寨的事件上,摸索出她行事的原则与手段。
可是,「以暴制暴」、「以杀止杀」,这毕竟不是一个文明人做事情的方式。因此,黄诗涵很快的联想到今后闯荡江湖时,恐怕会与她行事有别,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此去江湖,也许你会遇见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前来寻仇,到时你自己斟酌着办,为师不想参与任何意见。」白发老太婆言及此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其严肃之色,「总之,「剑后」之名已完全系在你身上,希望你别坏了它的名号,好自为之!」
「喔。」黄诗涵恭应一声。
白发老太婆又深望了她好一阵子,随即将头一转,不再望她一眼。「你走吧!走!」
她虽然极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但黄诗涵早已从她眼眶里见着一丝淡淡的雾气。「老婆婆,我……」黄诗涵悲呼一声,眼泪不争气的滑下眼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她二人早就培养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感情,而今离别依依,当然也是极其自然之事。
「老婆婆,我舍不得你,我……我舍不得走啊……」黄诗涵抽泣着,忽然一个箭步扑倒在她身前,痛哭不已。
白发老太婆抚摸着她柔顺的发梢,轻叹一声:「小ㄚ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才是人生。」
「小ㄚ头。」白发老太婆见她不发一言地迳自哭泣着,只好又说:「快别哭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为师闲不住想去江湖走走,到时我们自会有重逢的一天。」
「真的吗?」黄诗涵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凝视着她,「婆婆你可不能骗我,一定要来找我哟!」
白发老太婆想了一下,「好,为师答应你,我一定尽快与你再见。」
黄诗涵慢慢地站了起身,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老婆婆,您自己要多保重,我下山去了。」
「你也一样。」白发老太婆勉强一笑,「江湖多险诈,知人知面,但却不知对方的心,有朝一日你自然能体会。」
黄诗涵点点头,「多谢婆婆的教诲,此去江湖我一定万事小心,待八月十五断魂岭一事了结,我再回到此地探望婆婆。」她将手上的包袱放在肩上。「告辞了,老婆婆。」随即纵身一掠,朝崖下疾飞而去,不过眨眼工夫,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诗涵对中国大陆的地理虽然不太灵光,不过她还是能知道一个大概,出了太行山一路朝东南方飞奔,约莫七天的光景,这会儿已来到了开封。
开封为河南省省会,同时也是我国著名的古都之一,乃骚人墨客经常走访之地;其名胜古迹以铁塔、龙亭及大相国寺最为著名。
她一路疾行奔走,没有稍作停留,直到进入开封城时,这才发现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显示出一片异常热闹的景象。
这七天的行程,黄诗涵皆以白发老太婆事先为她备妥的干粮及溪水充饥裹腹,尚不感到饥饿。可是眼前街道两旁各式酒楼茶馆林立,望着望着,走着走着,她忽然感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从腹内隐隐传出。
「反正距赴约之日还早……管他的!我先找个地方大吃大喝一顿再说……」主意既定,黄诗涵四处扫了一眼,目光很快的停留在不远处一块偌大的招牌上——开封大酒楼。
黄诗涵摸摸怀里的暗袋,暗袋里有一包碎银,两锭五两重的银元宝,以及一片金叶子。确定没有遗落后,她才快步地朝开封大酒楼走去。
「这位姑娘快里面请。」一名状似店小二装扮的汉子笑吟吟的迎上前,随即招呼黄诗涵入座。
开封大酒楼是一幢两层楼高的木造建筑物,一楼厅内全是大小桌椅,二楼则是包厢式,但却没有门,空间完全开放。
「这个位子好吗?」店小二用手指着角落边的小方桌。
黄诗涵摇摇头,「有没有清静一点的地方?」
店小二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职业性的笑脸,「有,姑娘请随我来。」随即领着她走向二楼。
由于黄诗涵只身一人,有四人座的小方桌可坐已是不错了,何况酒楼内此时已是坐了约满七成。可是店小二见她气势不凡,加上走闯江湖的姑娘家都有「打赏」的习惯,他心想等她吃饱喝足后自己必有小费可赚,因此才领着她走上二楼正中的一个包厢。
「姑娘,这间包厢可好?」店小二脸上堆满笑容。
「很好,谢谢你。」黄诗涵点点头。
店小二仍是笑着问:「姑娘要点些什么?」
黄诗涵想了一下,「菜别太多,上一些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即可。」
「酒呢?姑娘要点什么酒?」
「酒不必了,给我冲一壶茶来。」
「是,姑娘。小的立刻去张罗。」店小二恭应一声,立即跑去楼下柜台取来一壶茶,便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黄诗涵斟满一杯茶,轻啜一口,一双眼睛同时四处张望着,满是好奇之心。
整整两年,她与白发老太婆生活在僻静的太行山,从不曾走入人群,这会儿一瞧,倏地发现自己仿佛是一出古装剧的演员,那种感觉真是诡异极了。
其实,真正令人感到好奇的不是别人,正是黄诗涵自己。
打从她一走入开封大酒楼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为大伙暗暗瞩目的焦点,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虽然白发老太婆尽力将她装扮成与行走江湖的女侠无异,但她脸上那抹气势,或者说她那副模样就是与一般人不同。
她的头上不见发髻,一头长发如瀑布般的泄在胸前,加上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扫视着,脸上同时布满了好奇。
她脸上的表情、头发,以及那抹难以忽视的独特气质,无一不吸引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坐在楼下角落边的一张小方桌上的那个身着蓝布衣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五官还算端正;但定眼一瞧,黄诗涵还是可以从他脸上的表情揣测出一丝端倪。
黄诗涵此时的目力惊人,虽然阅人的经验不是很多,可是她却很轻易的察觉出那个年轻人的左下巴上长了一个小黑痣;且其人目光闪烁,一脸促狭的表情,一看就觉得是个坏男人。
是不是世上的坏男人较易吸引女人的目光?黄诗涵也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时酒楼内已满座,而那个年轻人只身一人,与其他桌三三两两大声喧哗的酒客有显着的不同。
望着望着,不知不觉中店小二已将所有的饭菜上定,不算多,只有四菜一汤,足够黄诗涵一人享用。
于是,黄诗涵收回目光,随即抓起筷子,不管他人的眼光,一阵狼吞虎咽起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好好吃顿饭的缘故,因此黄诗涵吃得很急,吃相也不怎么文雅,比起那个年轻人有如天渊之别。
那个年轻人虽然看似有点邪气,可是隐约中又表现出一副很有教养的模样,吃相不仅慢条斯理,且吃喝间不时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抹嘴,似是有点洁癖。
片刻工夫,黄诗涵桌上的四菜一汤已被她风卷残云般的吃得精光。
「小二哥。」黄诗涵朝不远处的店小二招招手,「这里有没有房间可以让我睡的,我想——」
店小二不想她会有此一问,不免为之一愣,但还是很快的笑着摇摇头,「我们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姑娘想住宿,那得去找一间客栈。」
「喔,谢谢你,我知道了。」黄诗涵想了一下,「小二哥,有没有好一点的客栈,你帮我介绍一间好不好?」
店小二不假思索地笑着说:「姑娘,城南小北巷那儿有一间「龙门客栈」风评很好,是咱们开封城内最好的一间客栈。」
说话间,店小二已将桌面收拾干净,又帮她斟上一杯茶后,见她不再开口询问,这才转身离去,招呼别的客人。
黄诗涵轻啜一口茶,慢慢地将视线移至楼下大堂,岂料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无巧不巧地也转到黄诗涵的脸上,两人四目相接,黄诗涵的心不禁怦然一跳。「好清澈的一双眼睛……」
那个年轻人的一双眼眸果真十分清澄,充满慧黠的光芒,他当下竟朝她眨了眨眼,同时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的笑容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顽皮中带有一丝邪恶,令人瞧了之后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诡异感觉。
黄诗涵从不曾被男人这样瞧过,况且对方的神色又极其暧昧,让人觉得鸡皮疙瘩落满地,不想久留在此。
她慢慢地拿起茶杯,将视线转回来,准备将杯中的茶喝完后,便离开这间酒楼,去城南的小北巷「龙门客栈」投宿。
茶杯才刚拿起,怎知那年轻人却比她先叫了一声:「小二,算帐!」
「是,公子。」店小二忙靠了过去。
「六菜二汤,加上五斤白干……」店小二笑吟吟地手一伸,「公子,一共是二两八分银。」
「喔。」年轻人点点头,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小二,麻烦你去请掌柜来一下。」
店小二深望了他一眼,「公子请稍待片刻,小的立刻去。」随即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大柜台。
虽然黄诗涵已把视线转回来,但眼角余光仍可看见那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以她此刻的功力,不论场中的状况如何嘈杂,这间酒楼内的每一个客人在谈论些什么,她都不会遗漏的。
从眼角余光得知,那个年轻人仍在冲着她咧嘴邪笑着,黄诗涵真的搞不清楚,这个邪恶的年轻人到底在笑什么?
黄诗涵放下茶杯,本想叫小二过来算帐,但一时间竟又没叫出口,且不知不觉又把视线转移到楼下的大堂。
他在看什么?他在笑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其实黄诗涵并不是很想知道。
她唯一感兴趣的是,这个年轻人虽然外表有点邪恶,但一双眼眸却绽放出一丝说不出口、吸引人的不知名力量,让人乍见之后便舍不得转头似的。
黄诗涵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大厅,故作随兴浏览的模样,可是实际上却在暗地里提起内力贯注双耳,听听那个年轻人到底想找掌柜的说些什么?
她会听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