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
杜非烟笑着不答,不知宁雨锦跟她说了什麽,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照面就试图给成媛一个下马威,「云哥哥,你不准备替我介绍一下吗?」
杜非云正要说话,一直都面不改色看着杜非烟的成媛缓缓开口了:「杜小姐,幸会,我叫成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成为我的嫂子。」
杜非烟的脸色变了,「你是成家的人?」
「对。」成媛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说不出的优雅美丽,相比於嚣张骄傲的杜非烟,她更像个女强人,更冷静、更理智。
「我不会嫁到成家去的。」杜非烟冷声道。
「非烟,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杜非云向成媛歉意地一笑。
成媛耸耸肩作出不在意的姿势,故意在无形间显示两人的默契。
「非烟……」他望向气急败坏的杜非烟,「不要无理取闹,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
他又转向成媛,「你不要介意,非烟比较孩子气。」
「无所谓,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就行。」成媛摊了摊手,充分体现了她的知书达礼、宽容大度,「你们兄妹是不是有要事相商,要不我先走一步?」她作势要起身。
「不用了,小媛。」杜非云毫不避嫌地按住她的双肩,把她按回自己的座位里,「非烟大概是来看看未来的嫂子,呵呵,非烟,记得回去跟妈说,我很感谢她的安排。」
「是啊,若不是宁伯母,我还不晓得学长原来住在这个城市啊。」
成媛与杜非云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非烟,以後我会和小媛交往,你也定定心,试着跟成先生相处一下,可不能再说什麽不嫁给成家,嫁给我这样的任性话了。」
「呵呵,非烟只是开玩笑呢,你还跟她一般计较。」成媛优雅地勾起唇角,眼神清澈而理智,无意中却透着一种掌控大局的气势,彷若气势汹汹杀来的杜非烟不过是闲杂人等,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不出所料,被宠到天边的杜非烟哪里受过这种憋气,咬着唇站了一会,抛下一句:「嗯,我确实是在开玩笑,祝相亲愉快。」说完後就走出了包厢。
而比杜非烟先一步到达,隐居幕後的成童也走了出来。
杜非云不忍的表情变得坚决而冷静,「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否则……」
这是成媛第一次从这个冷淡自持的男人口中听到近乎警告的重话,俊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坚决,表明那不会是一个信口开河的威胁。
「你不会有机会的。」成童冷冷地说完,就转过身大步地去追心爱的女人。
「你的表情和言语都十分到位呢。」成媛为了打破彼此间略显沉默的气氛,故意用欢快的语气打趣说。
杜非云却只喃喃自语:「还是伤到她了。」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成媛瞧他郁郁寡欢,不是很开心,幸灾乐祸地说:「不过,她真是气坏了,这样顺风顺水长大的大小姐,应该是第一次不顺吧。」
杜非云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成家的大小姐有什麽资格出言不逊?」
「我经历过的可多了,你别把我和无忧无虑的杜大小姐相提并论!」成媛心头有一团的火气,但她甚至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麽生气。
杜非云冷冷地盯住她,不言不语,成媛第一次知道了背脊发凉的感觉,有点不自觉地躲开了眼神,然後听到了男人冰冷无波的嗓音。
「你当然没资格与非烟相提并论。」说完後,杜非云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从包厢里走了出去。
成媛被震慑住,杜非云的声音冰冷到没有包含一丝感情,自然也不带轻蔑,然而这几个字眼彷佛龙卷风一样,一瞬间就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难以形容的难受让她一时间词穷,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男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真的有输很多吗?
成媛咬着嘴唇,喉腔里的酸意整装待发,威胁着要冲出来,明明难过得随时都有可能落泪,她却硬是把那股子的酸意压了回去,然後,像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样,蹬着高跟鞋猛地冲了出去,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找杜非云说个明白!
可到底要证明些什麽,她其实也并不十分明白,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以这样冰冷的姿态离开。
明明几分钟前,他与她,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相谈甚欢,甚至於某一刻她都迷惑了,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心有灵犀的恋人?
成媛在饭店的地下停车场找到杜非云。
他刚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却被蹬着高跟鞋冲过来的成媛逮了个正着,狠狠地被撞进了车里。
车里的座椅上铺了柔软的手工毯,跌进去并不会令人感觉疼痛,可杜非云跌进去的时候恰好撞上方向盘,那清脆的声音让成媛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杜非云伸出单手捂住受伤的头,俊美无匹的脸蛋线条绷紧,散发出强烈的怒气,那强烈的磁场波动让想关心他的成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这麽生气干嘛,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实别说杜非烟,成媛也是个受万千宠爱长大的公主,家里面因为出於对成夫人的愧疚,父亲成铭柯对她百依百顺,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而在外面,凭着自身出众的条件,男生、女生对她都趋之若鹜,只愿能与她有所接触,所以,她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杜非云是第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明白,原来面对一个人的怒气,她也会胆怯与不知所措。
杜非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怯怯地咽回了毫无底气的辩解。
「给我起来!」
「啊!」惊讶地叫出声,成媛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压在男人身上,来不及感觉羞涩,彷佛变成了笨拙的小浣熊,花了好大的劲,才跌跌撞撞地从男人身上跳了开去,以四脚朝天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啊,疼!」成媛刚叫了声,突然发现眼前的车门「啪」地关上了。
她尚未酝酿出失落的情绪,车门再次打开,杜非云冷着眉眼,一张脸上彷佛凝了冰霜,然而,破坏那冰山王子的形象的,便是捂住脑袋的右手。
「怎麽了?」从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成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跟他在一起,她好像总会变得那麽一点不正常,她可禁不住再那样摔一次。
「上来。」杜非云言简意赅。
「啊?」成媛一头雾水。
「上来!」
有些按照常理发展的事情,有时却也会横生枝节;而有些觉得糟糕到没有转机的事情,老天偶尔也会打个瞌睡,让它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事情是怎麽发生的呢?成媛至今仍有些迷糊。
被她害得一头撞到方向盘的男人分明已经怒火中烧,但是突然又打开车门让出了驾驶座,请她上车开车。
她保持着平稳的车速,用余光偷偷地瞄着那冷冷的脸,手还是固守阵地地捂着脑袋,手指修长,指缝间乾乾净净,没有任何的血丝痕迹。
应该不至於疼这麽久,以至於无法开车吧?
「喂,你还疼吗?」
杜非云给了个冰冻的眼神,「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必了……」
成媛觉得自从撞到杜非云後,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变得易怒易躁,情绪化多了,这算是好事吗?
「如果真的很疼,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杜非云一点也不领她的情,冷冷地说:「谁告诉你我疼了?」
不疼你干嘛一直捂着脑袋,手跟脑袋之间装了正负极吗?成媛没好气地腹诽。
她毕竟是任性惯了的大小姐,也没徵询到男人的同意,直接把车子停在了医院边。
「公司在前面。」杜非云提醒。
成媛打开车门,下了车转头看他,「我知道,这是医院。」说完这句话,她彷佛看见男人头顶上冒出了愤怒的青烟,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
但她是成媛,一路上慢慢地习惯了男人的北极气候,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又回到了身上,「下来,疼不疼看了医生就知道。」
「我不疼,给我开回公司!」命令式口吻。
成媛挑了挑眉,「喂,也不耽误这点时间吧?该不是……你怕医生?」
「谁怕!」
接得太快,以至於显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成分。
成媛好笑地望着那一张寒霜罩顶的脸,仔细观察才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好像有点躲躲闪闪,心里有一处悄悄地融化了。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东西,真是太可爱了!
她故意挑衅地说:「如果不怕,就下来呀。」
杜非云没有上当,冷冷地说:「我没时间也没必要跟你证明这个。」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成媛这样不怕死活的女人,比任何人都要美丽耀眼,却也最会撒泼耍赖,从来只要一个表情就能吓走女人的他,彷佛遇到了命定的天敌,一次次被偷吻成功,却拿她无可奈何。
冷不防,车门再次「啪」地关上,给她吃了一鼻子的灰。
「喂!」
杜非云不熟练地单手掌握着方向盘,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成媛讶然了一会,恨恨地跺了跺脚,真是的,承认怕医生会死吗?
接下来十几天,成媛飞去美国,把该办的事情办完,跟以为会共事的老师、同学告别。
然後,拉着行李箱重新出现在台北机场的她,微微地扬起了唇角,笑容沿着唇角一直盛开到眸底。
杜非云,我盯上你了,等着瞧!
可不幸的是,台北昨日下了一场暴雨,气温骤降,打扮清凉的成媛无法承受冰凉的湿意,下了飞机就猛打喷嚏,以至於她回台北第一个找上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男人,而是家庭医学科的医生。
「现在是流感高峰期,更要注意保暖。」替她看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说话的时候,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打转。
那黏腻灼热的目光彷佛烫人似的,成媛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起来,她口气不善地说:「你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快给我开药!」她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前,星眸恶狠狠地瞪着。
男医生彷佛没有感觉到病人的不满,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了那显山露水的胸前风光上,嘴巴大张,活像一个智障少年。
成媛本来就不是善男信女,当即一个巴掌挥过去,「快给我开药,不然我把你剁了下菜!」
男医生如梦初醒一样地望向这张忽然变得狰狞可怕的脸,所有的遐想不翼而飞,哆哆嗦嗦地收回了目光,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一阵敲打。
「好了……你……你去付费取药就好。」
成媛威慑力十足地瞪着他,走之前差点手痒又砸过去一个拳头,还好忍住了,不然大概会引起骚动。
她走出房间,隔壁诊室的门留着一条缝,里面传出可疑的声音。
「听话,把裤子脱了。」
「……」
「你到底脱不脱?」
「……」
「我没见过比你更难搞的,我非要扒了你的裤子不可!」
「……」
在这段可疑的对话中,夹杂着两人对抗时椅子翻动的声音,结合成媛刚刚的经历,她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黑社会老大强迫良家妇女就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