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天曜一时不察,措手不及间竟真的被推了开去,困惑地抬起眸,却望进一双雾气蒙胧的水眸。
「你凭什么没失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以不再计较你以前的女人,反正你忘记她们了,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一个,原来……原来都是我痴人说梦……」
「朗悦。」他叹息,那眼泪仿佛流进了他心底,感同身受,苦涩一片。
「你居然没失忆,你是不是还记着那个冷妃,你是不是喜欢她,可是我告诉你哦,她已经被黑衣人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见不得自己这种可怕的模样,双手捂面,眼泪从手指缝里渗出,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小溪,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上官朗悦颓然地滑坐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仅撒谎,还强词夺理,这样的我连我自己看了都好讨厌……」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上官朗悦咬着嘴唇,努力想把哭泣咽回自己的肚子,身体却突然一暖,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可是这样的朗悦,我很喜欢,因为这样,能够感觉到朗悦对我的在乎啊,所以听到朗悦愿意为我编一个善意的谎言,我真是高兴呐!」
温柔缝襁的字眼一个个地滑出优美的唇,像是一首最动人的乐曲,能把人听得舍生忘死,上官朗悦怔怔地抬眸,看见皇天曜温柔地把她望着。
「曜,方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皇天曜弯起唇角,俯身,温暖的舌尖滑过眼角,替她舔去苦涩的泪水,「千真万确,因为我,好像喜欢上朗悦了呢!」
不完整的心,因为这句话,好像突然圆满了。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梅香,好像幸福的味道。
女人是很容易被宠坏的。
何况上官朗悦的性子本来就不是那种乖巧牌,知道皇天曜喜欢自己后,她不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而是直接向皇天曜提出了疑问。
那时两人正在梅林里。
「晒,你为什么会喝相思忘?」
简单又直接,皇天曜忽然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而是有一种很欣喜的心情。
欣喜喜欢的人坦白的感觉,没有任何秘密,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里望见最真实的感情,他回头望着上官朗悦,忽然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上官朗悦生气地挑了挑眉,「你、说、呢?」
「呵呵。」皇天曜拉下她的颈子,交换一个吻后,他才慢慢地说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要听?」
上官朗悦给了他一个白眼。
「从十二岁时,我就跟着皇帝伯父了,他很看好我,我也不负重托,十五岁的时候,就接手了皇宫里最隐秘,也是最强大的力量,不过,没几年,随着我锋芒渐露,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到我头上,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出入青楼,甚至调戏了皇帝的妃嫔,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冷香染。」
「所以,你就喜欢上了?」上官朗悦酸溜溜地说。
皇天曜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不好好听,我就不说下去了。」
上官朗悦还是非常委屈的样子,嘴巴嘟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皇天曜暗暗发笑,继续道:「她是北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年轻得都可以当伯父的孙女了,我跟伯父提过,伯父却说这是北国和南国保持友好的纽带,不能破坏,可我不知怎的,就是有点看不过去,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儿……」
听到冷香染的故事,好像被雷击中一样。她变得冥顽不灵起来,上官朗悦心想,原来他见着这样一个人,都会心疼啊,心里的酸气冒得更厉害了。
「所以我勾引了冷香染,想不到一时疏漏,竟被她发现了我背后隐藏的力量,我没料到她竟然已经用情至深,见我只想把她送回北国,甚至拿这个来威胁我,皇帝大怒,我只得给冷香染下了相思忘,把她送回了北国,皇帝迫于无奈,人也送走了,也就同意了。」
「那她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上官朗悦好像只对冷香染的事情感兴趣,皇天曜只得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终于把小夫人哄得开开心心的。
原来曜心底真的只有自己一个,是怕北国公主对自己不利,才故意疏远自己,而且又不能随意得罪北国公主引起两国纷争,只能趁着北国公主不注意时,联系了她的暗卫,暗卫其实也非常不赞同公主的冒失行为,这次彻底地能断了公主的心思,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也就同意了。
「那你不是也喝了相思忘吗?为什么你会没事呢?」
皇天曜的眸色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暗沉的光,优美的唇角甚至扯出一抹笑,却隐隐透着一股悲凉,「因为我百毒不侵啊,掌握着这样的力量,我自小就被人下毒下惯了,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总会找若晴的师父解毒,有一天他终于烦了,索性用九九八十一天的药浴给我造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即使是毒性再霸道的毒药,除了初期有点反应,基本上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了。」
「曜……」她心疼极了,男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她能想像当时他四面受敌,防不胜防的可怕境遇,他是经历了多少的风浪啊!
「我没事。」给予安抚性的笑容,见小女人还是眉头紧皱的模样,就抱着她的头,温柔地覆上她的红唇,缠绵悱恻了一会,松开时,小女人面色酡红,眉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你看,我不是因祸得福,平白获得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上官朗悦实在笑不出来,她本来对男人所说的,他掌握的最大的力量不以为意,现在却生出了一点后怕,「那你还掌管着『最大的力量』吗?」
皇天曜看着她紧张不安的样子,一副他如果说是,她就立即晕给他看的架势,想了想说:「先扶我回房,我再告诉你。」
要是小女人晕倒在地,他无法保护自己能够不在第一时间把她抱起来,然而这个场面若是被人看到,他的努力全都将付之一炬。
回房,关窗。
皇天曜领着上官朗悦走到了屏风后。
「曜?」
他没有回答,伸出手掌,印在相差无几的墙面上轻轻挪动,前方的墙壁忽然往里打开,露出一条恰恰能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的道路。
上官朗悦瞪大了眼睛。
隐约的知道,有些惊天的秘密将会在自己面前展开,所以,当皇天曜把手伸过来要拉着她前行时,她实在迈不出第一步。
「怎么了?不要告诉我你怕黑喔。」
上官朗悦没有理会他的刻意调侃,星眸望定他,有些不知所谓的茫然,「曜,你确定我可以被你信任吗?」
她怕,怕自己会无意间泄露口风,伤害到皇天曜。
皇天曜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她止步的缘由,他转过头来,隔着一尺的距离,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黑眸深处隐隐有火光闪烁「我确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很喜欢我。」
这个回答太过微妙,却也让上官朗悦心中的不安莫名地烟消云散。
这一条通道黑不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上官朗悦握着皇天曜的手,每一步迈出去都异常坚定,终于前方慢慢地透出了亮光。
「到了。」
当皇天曜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一大排房子门前,每一个房间前都有着注明,依他们所站的位置,依次是「宰相」、「礼部」、「兵部」……
「这些都是……」
皇天曜给予回答:「这就是我掌握的最大的力量。」
虽然在进入这里前,她已经有了某种觉悟,但亲耳听到男人承认,身体还是禁不住地摇晃了一下,男人站在一尺之外,没有伸手扶她。
花了一点时间,她才慢慢地把他的话消耗,又慢慢地用自己的双脚站稳在这片地面上。
皇天曜复杂地把她望着,语气却平稳无波:「朗悦,如果你要站在我身边,你必须要足够坚强。」
上官朗悦扬起了下巴,「带我进去看看,行不?」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场面,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态度,她看起来柔弱,内心世界却十分强大,皇天曜眼里流露出赞赏的光。
他把一根手指伸进门孔里,轻轻一转,门「啪」地开了,低低的嗓音随后响起:「这里的一切都需要我身体上的某一部分打开。」
上官朗悦的心又是一跳。
门内有五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都堆满了书籍,每一排书架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用红漆写著名字,其余四个人她都不认识,但有一个她却是知道的。
「怎么会有我爹的名字?」
皇天曜淡淡解释:「这里是皇家建立王朝以来所有宰相的档案,你爹身为今朝宰相,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皇朝为了更好地管理官员,稳定朝纲,就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朗悦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皇天曜虽然说得隐晦,她还是听出了他的书下之意,很有可能这里藏的任何一份绢丝,流露出去,就会对上官宰相造成不可怱视的冲击,原来,这便是传说中「最强大的力量」。
兵不血刃,却比最强大的军队还要强大。
幽幽地叹息,仿佛眼前的书架变成了巨大的山峦,以势不可挡的力道向她压了下来,突然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曜……」
皇天曜体贴地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声音低低的,温柔亲密的说:「朗悦,想要看你爹的档案吗?」
上官朗悦摇了摇头,「曜,我们出去吧。」
皇天曜亲了亲她的发丝,「好。」
不看最好,表面上受百姓爱戴的上官宰相,背地里的坏事做得可真不少呢,看了一定会难过吧。
皇天曜本来以为上官朗悦多少受了点刺激,结果一出地道,上官朗悦脸上又重新有了精神,而且有精神过了头,她直接把他扑到在床上了,这很不对头。
上官朗悦并不让他动弹,而是压着他胡乱亲吻,一手熟门熟路地往下伸去,皇天曜一咬牙,连忙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朗悦,马上到晚膳的时间了,福伯会过来叫人。」
上官朗悦的动作缓了缓,随即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真的用尽全力了,交缠的唇角传出了浓浓的铁锈味。
一个激灵,她终于回过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慌张地起身,却看到男人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用担忧的眼神把她望着。
「怎么了,朗悦?」
上官朗悦颓然地滑坐在床上,好久,才慢慢地说:「曜,那样的地下室,为什么会建在庆王府,建在你的房间?」
「因为,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啊。」
「可是这个有多危险啊,连我一个局外人也知道,这个地下书库意味着什么,它的力量足以可以颠覆整个朝廷,拥有它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会。」皇天曜打断她,迎着上官朗悦讶异的星眸,低声解释:「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勾搭妃子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
「答对了,其实还有另一个用处,让皇帝有一个名头,可以把我禁足起来,而我又因为『抑郁』只能卧病在床。」
上官朗悦叫道:「那些坏人哪有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