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现在还缺一瓶白朗姆酒。」

「如果再有一杯冰淇淋咖啡的话……」冰淇淋咖啡?我突然想到了汀汀。

「那个……你对斯汀了解吗?」

「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汀汀平时总是淡淡倦倦的笑,可我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

「他的心事,就是他的情事。」

南了然的语气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追问:「你知不知道他喜欢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经常见面,虽然你们好象不怎么投缘。」故弄玄虚,南含笑的目光等待我的答案。

见常见面、不怎么投缘……拉姆斯?我差点被鱼刺鲠到喉咙,这个设想也太夸张了,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汀汀都不像是有恋父情节……啊,我怎么忘了!方圆几百里之内,还有一株野草闲花——

「不会是唐纳吧?」我的超级美型脸就这么皱成一团。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个什么东东上——吃饭的时候,还是文明一点的好。

「不用太惊讶,他们两以前就是一对恋人。」

「以前?为什么现在不是了?我知道,一定是唐纳他太、太、太花心了。」

「这你可就冤枉他了,他原来很专情的,在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同级生的斯汀了。可是……」

「你存心吊我胃口是不是?不要一波三折,敬请长话短说。」

「半年前,斯汀突然留下一封分手信,不辞而别。那个时候,唐纳简直发了疯,动用所有的人脉去寻找蛛丝马迹,连隐居的爷爷都惊动了。一个月后,唐纳找到了斯汀。」

「然后呢?」

「斯汀告诉他第二天自己就要结婚了。」

「这个婚礼一定没有成功吧。」突然有点同情唐纳,这样不明不白的分手任谁也无法安心接受,更何况是血液里有黑色因子的唐二少。

「没错,他先炸掉了教堂,然后用一系列入流或者不入流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逼得斯汀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这是用滥了的方式,但很有效。」

「所以,汀汀回到唐纳身边,当他的仆人?」

「大致就是这样了。」

「不明白,相爱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说分手呢?汀汀一定是有苦衷的。」记得那一次唐纳挽着个香艳女郎进屋,汀汀原来的高谈阔论立刻变得心不在焉。当时,我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善解人意地结束了话题。

原来我还一直不明白——唐纳对我这个有点梁子的小仇人也只不过是寻常日子里互相抬抬扛,却偏偏对汀汀那样春风和煦的人儿恶声恶气的,想来是爱得深伤得也重吧。

「唐纳把汀汀锁在身边,又不好好珍惜。」两个人都不幸福,为什么不能退一步,一片海阔天空。

「他以为自己恨他,但又不想放开他。」南叹了口气,似乎深有感触。「我那个开朗爱笑的堂弟,依然在笑,只是镶了一层花花公子的外衣,看就蝴蝶就要追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原来的样子。」

没想到唐纳平日里嘻皮笑脸、百折不挠、神经大条,背后却有这么一段辛酸血泪史。为他,我落泪半滴。「你有没有试过帮他们填平隔在中间的那条河?」

「我只是局外人,不管是惊涛骇浪,还是暗潮汹涌,都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啊!」

火堆渐渐熄灭,一轮红色天体适时升起。不是第一次看日出,只是初次觉得靠在别人的肩上看出去,角度特别好——那种安宁的美。

汀汀啊,好想把这种幸福的心情传递给你。

接着的一个星期就像在赶场子,每次气氛酝酿、闲人勿扰之时,总有那该死的魔音穿脑。现代通讯科技真是发达到让人可怕,在十万八千里之外都躲不掉唐纳的短信息骚扰。

我白日做梦,设想若是空降到了香格里拉的无人地区——漠漠黄土、灿灿星光,管你是纯真年代,还是激情岁月,都无人打扰。妙啊!祖国啊祖国,海外游子想念你。现实就那么残酷,吃喝玩笑的日子彻底当掉,不管我怎样地意犹未尽、心有不甘,还是得打包回意大利。我恨!

地球上90%的男人都以事业为重,南也未能免俗地成为其中之一。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街头小贩,我是不是会更幸福一点?他忙着卖热狗,我可以帮他吆喝;他忙着找零,我可以帮他炸薯条,顺便偷吃一两根。我还可以帮他推着小餐车满街乱跑躲警察,凭我们两人的灵敏身手,定是有惊无险、相拥一笑。

南已经连续四个晚上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他明明是混黑道的,却还要去管那些个已经漂白或正在漂白的家族企业,累不累啊!虽然这是新时代边缘社会的发展趋势,但我——向往纯粹。

今天不一样,值得期待。前一天就和他说好,一定会按时回来过两人世界。情人间吃个饭还要预约!抱怨归抱怨,对着镜子我还是忍不住搔首弄姿,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南还不知道,因为我要保持神秘感。

用水把头发打湿,衬衫一半拉出皮带一半塞在里头,还涂了我从来不用,但是他很喜欢的、那种摸起来滑滑的润肤霜。性感一点、感性一点、肉麻一点、花痴一点,准备给他个惊喜,然后讹诈礼物。

墙上的指标挪到六点了,南怎么还不回来?我有点无奈,肚子好饿,只好先啃两块牛奶饼干充充饥……

八点零一分——南啊,你要是现在回来,我送你一个中式古典热吻。

八点零三分——南啊,你要是现在回来,我给你一个法式贴面拥抱。

八点零五分——死南、臭南、呆瓜南,你要是现在回来,我撒你一头暴雨梨花针。

我不行了,不要说是暴雨梨花针,就算是饼干屑我也没力气撒。眼皮好重,感觉迟钝。太期待今晚的来临,害我兴奋地早上五点就对着天花板偷笑。好想睡,睡吧……那是一阵前仆后继、春雷滚滚的热吻攻势。就算有人在练龟息神功,恐怕也要被折腾地醒来。

「天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窗外一片明亮,已是早上。

「对不起对不起,被唐纳拉去参加拍卖会,然后又搅进一场赌局,很疯狂的一群人。」

「可是你明明答应昨晚陪我吃饭的。」

「昨晚?我们不是说好星期四吗?」

「昨天就是星期四——」我,欲哭无泪。

「嗯?」南犹自不信地扭头转向台历,「啊,是我搞错了。天,我还以为我们约定的是今晚。」不要完全相信大人物,因为他们也会犯错。

「你错过了一次投怀送抱、暖玉温香。」

「现在你也可以投怀送抱嘛。」长手一探,我的下巴抵上他的肩。

算了,他也累了一个晚上,就罚他保证明年生日要和我一起到非洲去看雄狮斗野牛。体贴如我啊!

在他怀里蹭蹭头,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心情吗?陶醉……突然而然地,一股暗夜迷离的味道误闯入我的鼻子。暗香浮动,氤氲其中——

中枢神经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双眼看定一根金色的波浪形长发,有点痴傻:「你昨晚参与了一场赌局?」

「对啊。」

「有金玉满堂兼美女相伴——到、黎、明!」我一下子推开他,大叫。

南楞,然后笑:「这是一场小游戏而已。」

日月无光、山崩地裂、乌雀齐飞——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我是千思万想盼归人,你却灯红酒绿乐逍遥。我讨厌你!」

「有那么严重吗?那只是一个贴上来的女人、一个赌桌上的战利品。」

「当然严重了!」一把甩开他欲搭上来的手,我不喜欢那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撇开以前那可以成书立册的风流史,我要你答应我,在和我交往的时候,不要碰别人。」

「溢,我承认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欺骗你。」南也变得正色起来。「我的生活一向如此,需要点缀、需要插曲,可是不管这条线绕得有多远,我都会回到这个家。就像现在,我一大早赶回来就是想陪你吃顿早饭,因为我心里有你。溢,不要把问题想得太糟糕,这不该影响我们。」

我最亲密的人第一次用正式的口气说他喜欢我,我想那是真心话。可是,他还不了解我有多生气。二十一岁,我不是青涩少年。「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来段人生的小插曲?是不是也可以带着别人的味道、别人的头发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不行,绝对不行。」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同样的道理到我这怎么就行不通了?」

「因为我是男人。」

「难道我不是男人!」屋子暂时安静下来,再开口的人还是我。「南,我知道,你的地位注定你的人生一直是最洒脱最无所羁绊的,所以你今天可以这么的理直气壮。可是,这些日子来你真的对我很好,好得让我以为,你会为我改变。」我吸口气,缓缓道来。「这个家自有一方天地,它不是愚人码头,我也不愿做固守码头的愚人。南,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是水,就算有时候被你吃得死死的,也不会觉得委曲;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是火,沸点就控制在你手中,现在……现在我就要爆炸了——」

没错,就算我如此爱你,就算我是个小受,也要爱得有尊严、受得有格调!爆炸、爆炸,怎么个爆法?我转身来到窗前,毫无疑问、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放心,这不是自杀,以我的程度,五、六米高还能将就,只是压坏了拉姆斯刚修完的绿色植物,也吓呆了正巧站在窗下的他,大剪刀落地,光啷有声。

「溢——」

不理会南的惊呼,我疾步狂奔,闪过错愕万分的佣人,在门卫搞清状况前,窜上跳下。那一道铁门怎能锁住狂怒的心。

阳光明媚,多好的一个早晨。我那颗伤了的心,决定败金。各种小吃摊我都光顾,冰淇淋、烤肉串……再好的美味也去不掉我的乌云罩顶。

吃醋啊吃醋,我不是第一次,只是这回特别的酸,酸得我心好痛。明明我们已经那么好了,只差没有海誓山盟,可是为什么还会有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虽然我也有点小花心,但堪称「美男裸于前而面不改色」,最多只是流流口水,纯属欣赏罢了。哪像他,居然、居然……不行,我又要抓狂了!看来以他西方类人狼的风流基因,是很难了解我这个东方美少年的纯真心态的。

看了场黑色电影,不知所谓。找个非洲婆婆帮我算命,小小的掌心有如此玄机,我将信将疑。混入街头的高中生队伍打一场篮球,总算,酣畅淋漓。

一直磨到下午两点多,我坐在百货商店的橱窗前,决定改变一下心境,数一数平均每三分钟内能走过几个帅哥。可叹唷!绿肥红瘦,都不及那远在天边一抹蓝。哼,一定是得手时太容易,让他不知道珍惜,像我这种纯情、可爱、超级美形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就算最近像幽灵一样的神出鬼没,他也是逮得机会就死缠着我,想不到还有那么多精力拈花惹草,一定是偷偷喝了不少鹿鞭、马鞭、鲸鱼鞭。我踹!

我们还在热恋就已经进入倦怠期了,头上绿云一朵朵。我呕!不如晚上回家偷袭他,让他知道知道野花哪有家花香!我窃笑!千绕百转,心坎上忽喜忽悲、忽冷忽热。

接下去应该到哪去蹭时间?现在去PUB似乎太早,好男人忙着赚钱、坏男人还在补眠。晃来荡去,我踱到公园。看吧,春色无边风光好,何必单恋一棵草。

哇,快乐果然还是要自己寻找——长椅上的男子让我的目光锁定。他的脸半埋在手臂里看不真切,可是略作弯曲的双腿,就算是裹着长裤也可以看出线条完美、比例均匀,像青瓷白玉瓶上舒展开的一枝淡绿——慵懒。

走近,居然是一张亚洲面孔!决定了,等他醒来做朋友。我坐到长椅另一侧,肆无忌惮地享受这安详的气息。

「嗯……」睡美男翻了一下身。

听不清他喉间的低语,大概是在做梦。我凑近些,情不自禁想抚开他眉间的纠结。睫毛闪动,似乎要醒了。我欲缩手,但他的动作也不慢,「别走。」他眨眼,迷惑的样子,惊觉握着我的手——

「对不起!」同时响起,而且都是中文。他乡遇故知,亲切非凡——

「你是中国人!」又是同声同语。

「我来自香港。」

「我也是!」

「你好,我叫风予诺。」

「我叫杨溢。你是来观光的吗?」

「对,你呢?」

「我……」有些踌躇。「我在这边有个朋友,不过我们吵架了。」

「如果是好朋友的话你应该跟他和好。」

「不止是好朋友,他是我最爱的人。」

「那你更应该原谅她。因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的偶然性是千万分之一,如果能结为伴侣,概率是十五亿分之一,这样的千年一遇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可是,他一边说爱我,一边要我忽略他在外面碰女人。」那个男女通吃、毫无原则的臭家伙。

「碰女人?你的爱人是……」他睁大眼睛。

「我爱的人是个男的。」这不是禁忌,我对任何人都可以大声地说出。

「是吗,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刚才是有一点震惊,不过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都是芸芸众生、寻常百姓。」

「我倒希望他是寻常百姓,可惜不是。他的权势他的个性,让他可以毫不遮掩我们的关系,这是我的骄傲;让他可以理所应当地要我当主旋律,又不失去他的小插曲,这是我的烦恼。」

「大凡天底下的霸主、帝王都有不可思议的傲气和霸气,你的情人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心,你不妨以退为进。」风的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种,但是很亮,有一点黠光闪过。

「你说具体一点!」兴奋地握住参谋长的手。

「你干脆失踪个一、两天,别让他找到你。这是第一步。」玩躲猫猫啊,有意思,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去偷袭他了,让他尝尝孤枕难眠、欲火焚烧的滋味。

「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是紧迫盯人。那种酒吧宴会什么的,让他带着你一块去,把一切闲杂人等、可疑对象完全排除在你的超级防火墙外。」

「哦——就是将死缠烂打进行到底!我明白了。管他是夜猫子行动,还是小蜜蜂计划,我一定是严守阵地,宁可错杀、绝不漏放。天啊,我现在就想冲到那个惹事生非的女人家去砍人。」

「哈哈,你真有意思,不过去的时候要注意形象哦!」风大笑。

「管不了那么多啦!若能得偿所爱,当一回泼妇骂街又有何妨?」

「说得好!」这位风兄也是个妙人儿啊!哈哈哈哈——

「嗖——」还不等我大笑完毕,一颗子弹飞过,在湖上溅起一朵水花,算是警告。

「小心!」我一边弯腰抄起一颗小石头激射而出,一边拉过倾盖如故的新友,翻身躲在长椅后面。

「对不起,恐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风报以苦笑。霉!真他妈的霉!

坐在车里,旁边是风,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有人,还有枪——我他妈的又被绑架了,而且,动机不明。

「对不起,把你也扯进来了。」想不到风看起来斯斯文文、普普通通的样子,居然也会惹上暴力组织。

「你欠他们钱啊?」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不是。」

「你勾引他们老大的女人啊?」

「……不是。」

「那你是勾引他们老大啊?」

「不——是——」风把头甩得像抽筋。

「喂!安静点!」一把枪顶了上来,我乖乖闭嘴。

暴力男把头转回去,问同伴:「那小子怎么办?BOSS要的人只有风予诺。」

「这……」

「不如把他干掉!」

这个点子一点也不好,刚刚被我用小石头击中的男人存心报复,

「不准你们动我的朋友,如果他有事,我马上咬舌自尽,让你们交不了差。那位BOSS的脾气,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吧!」风很讲义气地维护我。五人组的脸色一变。

「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南·德尔·奥尔契拉的情人,是他的小宝贝、小蜜糖、小亲亲!敢动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五人组脸色又是一变。

「他真的是南·德尔·奥尔契拉的情人?」

「有可能,我上次好像在哪张报纸上看到过。」

「白痴,什么叫有可能,我本来就是。」虽然目前处于吵架中。

「那要怎么办?」

「嗯……」为首的那个略作沈吟,最后下定决心。「反正BOSS也有意跟南·德尔·奥尔契拉一会,不如把他一起送上去,要杀要放要威胁都不关我们的事。」

糟糕,南,我好象又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个头!活该,我就是要让你忙得稀里哗啦,看你还有没有时间出去乱搞男女关系!

「喂,他们说的那个BOSS是谁啊?」我忍不住对风轻声咕哝。

「沙漠之王。」

「沙漠之王?」好俗,不如叫沙漠酷哥或者沙漠炎之男。

「有沙漠的地方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他是沙漠的无冕之王。」风进一步解释。听起来好象蛮厉害的,沙漠之王对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简直是让我毛骨悚然地兴奋!

「干嘛?」

「你笑得好诡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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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方龙遇上西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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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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