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果没有过去,他的思念不会是炙热的火焰。
如果不能改变回忆,那么他期待未知的将来。
海浪簇拥下的一座私人岛屿,与世无争,闲淡平静。
天气极好,宋在云站在二楼的露台处悠闲地欣赏着不远处的岩堆。
潮水殷情,来了又去,但无论多么努力总是留不长久,转瞬间就悻悻退散。
多可笑!宋在云淡淡勾起唇角,他的人生绝不会如此无奈。
“岑,你醒了。”转过身,笑容恬淡。“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
昏睡了一夜,脑海十分杂乱,又沉又轻。仿佛在冷风中苦苦煎熬的孤灯,摇撼颤动,找不到支撑点。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再重新睁开。
岑越移动视线,寻找宋在云。
高长身躯倚在银白的围栏边,姿态优雅,唇角带笑,站在阳光耀眼处挑不出一处拙笔。
药性的余威仍徘徊不去,手足酸软只能慢慢坐起,背部靠在枕上。
他问。“你是谁?”
“岑,我是在云啊。”他走近几步,坐在床边。
岑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电。
宋在云沉默,但终要坦白。“我有二分之一的日本血统,我母亲姓上杉。”
上杉,一个极普通的日本姓氏。但芸芸众生为何独独是他。
情感战胜理智,他尚存一丝侥幸,“你跟苍田禄弥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未婚妻。”有才有貌有权有势,他原来就是那个天之骄子。
事实一经揭穿,就像松了栓的鸟笼,被困束已久的生灵齐齐逃逸而出,一个接着一个,谁也拦不住。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岑越冷冽眸光直直刺向宋在云。
这个俊美青年为人开朗好动,处处充满朝气,莽撞中更见可爱,轻易就赢取别人的好感。但这样一个活泼爽朗的人物竟是水中虚象,一触即碎。
那场偶然相识,也不过是旁人的刻意制造。
岑越想起那晚在剧院里,台上台下究竟谁才是真正带着面具的人。
对面之人目如冻霜,宋在云忍不住叹了口气。“岑,这一切是注定的。如果那天我没有突然去苍田家,又或者早去半个小时,就不会与她错开,也不会看见她的日记。”
“她的日记……”他顿了顿,神思似陷在回忆里。“写满了你的名字……”
身体一滞,岑越无言。
感情二字笔画繁多,但人的心只有一颗。他自己已是带伤逆行,一直小心翼翼,仍连累了她。
宋在云继续说道:“她写着第一次见你是在你的点里。你穿着一件黑色毛衣,看到客人进来也不打声招呼,只是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画册。那是一本旅游影集,风光瑰丽,你看的很认真,但是神情淡淡倦倦,眼中更全无希冀。”
凝视岑越,宋在云亦感慨。“那种特别的神情,她自那一眼就再也忘不了你。她说,你不快乐。”
岑越在心里苦笑,他自以为掩盖得很好,但那些有心人依然能将他一眼看穿。
想起以前,他锋芒毕露,事事要争上游,一扇心门却毫无遮掩,予诺简简单单就将之占据。
但往事已矣,不能回头。
好不容易才懂得睁开眼睛,重新欣赏一路上的风景,却遇上了盈盈含泪的苍田禄弥,和不择手段的宋在云。
这一男一女,一个强权,一个痴迷,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罗网,缠得他无处逃逸。
好累!蜷起手指,掌心里空空如也,他想起姬慕礼。
姬慕礼,一个说要与他十指纠缠的男人。
“她知道你对她无意,可是连着两次救了她的性命。她说你外表斯文冷漠,刻意与人疏离,其实内心柔软无比。”宋在云喂叹,“你一定不知道她的日记里写了多少你的名字……她将你形容地如此特别,让我十分向往。”
娶妻生子是他身为上衫集团继承人的责任,但他一向直爱同性。
在他眼里,这两者并不冲突,所以一直以来都处理得很好。
无意中窥探到未婚妻的秘密,自她的眼中初识岑越。
苍田禄弥的执着痴情,竟令他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产生异样的心情。捏造身份、刻意接近,与岑越相识。
他想起第一次亲眼见他。
先是一个背影,靠在吧台上听音乐,也是一身黑衣。
走到极近,终于看清。
宋在云记忆犹新。“岑,你坐在那里,就像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如此特别,让他沉迷。
沉默良久,他无奈。“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想到前晚会发生那种事。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约你。”
他心思细密,为了符合普通人的身份,他甚至只拿了两张中等座位的歌剧票,处处小心,却还是发生意外。
真的是太意外!没想到苍田父女会出现,更没想到凭空冒出那个男人。
其实他看到杀手押着岑越上车,杀手摘下面具,岑越虽然满脸不悦,但两人明显熟识。他想要追踪,却没有成功。
那个神秘男子太具威胁,逼得他沉不住气,不得不提早揭牌。
事实就在眼前,不如统统翻开,奸叫他看清。岑越问:“告诉禄弥我和杀手相识的人是不是你?”
—直粘附在他面上灼热视线转开半晌,宋在云不答。
岑越再问:“教她利用小安的人也是你?”
宋在云终于开口。“没错,因为我比禄弥更想杀他。”
那个男人行踪诡秘,仔细调查需要时间,他等不急,最快的方法就是利用他的未婚妻。
只是苍田禄弥个性纯善,一颗芳心又牢牢地系在岑越身上,面对心上人,只有认输。
她认输,但是他绝不会。
收起狠厉眼神,他笑容诚朴。“岑,你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一个内线电话,佣人立刻推着早巳准备好的食物入内。
各式各样的点心,在小小的餐车上争相盛开,香味扑鼻,而且伸出可摘。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你随便选。”
极体贴的手段,富贵人家的专利。
岑越淡淡看了一眼,“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难道也不知道我讨厌什么?”
顿了顿,宋在云为自己求情。“岑,我只是想爱你。”
“你的爱真让人毛骨悚然。”岑越唇角淡倦。
“岑……”宋在云眼神暗了下去,无辜又无奈。
多么叫人心软!但是没用,幽灵已经了摘下面具。
“我想休息。”宛如一屋之主,他下起逐客令。
“好,我先出去。”宋在云非常聪明,懂得进退。
门轻轻地阖上,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但空气里依然逼仄。
环视四周,不论是墙上的名画,还是刻着浮雕的天花板,又或者是那簇比阳光还要璀璨的水晶吊灯,林林总总,无一不是奢华耀目、富贵逼人。
没错,富贵逼人,这就是囚禁他的天地。
他走下床,手足乏力,如同被拔了翅膀,想要飞出去,就先要恢复体力。
房间里有盥洗室,他用冷水洗脸,让自己振作。长久以来,他都下够振作,才让人趁虚而入。
没有胃口,但还是吃了点东西。
推开落地玻璃窗,步入露台,居然是一座小岛,他苦笑。宋在云为了困住他,真是用心良苦。
几个佣人在下面走动,还有保镖。
正在观察,宋在云又走了进来。
“起风了,还是进去吧。”他从背后抱住他。
房间里有监视系统,在这里站那么久,有人起了误会。“放心,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死人。”他可没有那么脆弱。
宋在云知道,岑越很强,就是因为他的强韧,才让他放不开。
他站在这里,站在阳光下,海风吹起他的衣袂。宋在云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
他抱着他,柔情似水。他眼光投向远方,全不管背后那一片炙烫。
“岑,不要不理我……”宋在云不肯放手。
那一晚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时光不会倒流。
岑越的嘴角包含着若干讽刺的意味,“何必?”
何必再演戏?
明明用强权将他困囚于此,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脸色。就像一个凶手,手里捏拿着伤人的利器,眼中却是一片怜惜,一直追问伤者痛不痛。
宋在云无奈,松开手。“岑,我们下去走走吧。”
整栋别墅相当宽裕,走廊极长,楼下的大厅更是美轮美奂,再加上那些私人护卫,像一座宫殿。
宋在云带岑越走到海边。潮水追逐他的脚步,他雀跃,像个孩子。“小时候我最喜欢游泳,每次比赛都能拿第一。”
岑越以前从没有好好留意过海景,但是大海的确很美。
一片清澄到恍若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蔚蓝,在摇摆起伏间让所有烦闷都被抛却在脑后。
正是在海边,他第一次对人诉说心底的痛楚。
就如姬慕礼所说,天地之间,还有其他人其他事。是的,他不能一直徘徊在原地。
他思绪飘飞地看海,宋在云却在看他。
轮廓清晰的侧脸,充满了成熟的男子气概。如何不叫人心折?
情难自禁,宋在云吻了上去。
岑越退开一步,却被人扣住手腕。
宋在云急急表白,“岑,再给我一次机会。”
岑越摇摇头,“你只是一时好奇,只是不肯认输。”就像比赛,他每次都要赢。
“当然不能认输,你就是认输了,才会失去所爱!”一语出口,宋在云惊觉失言,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
岑越脸色一变,用力抽回手掌。伤口已经复原,但还没有无知无觉到可以任人品评。
宋在云拽住不放,慌忙解释。“对不起,我……”
终于甩开,岑越转身就走。
保镖注意到他们的争执,过来一个人,挡住他的去路。宋在云无奈地挥挥手,示意那人让开。
他一人回到房间,末在云没有再追来。两个人都需要冷静。
中午时有人送饭进来,吃罢午餐,岑越仍觉得累,躺到床上的时候突然明白。
宋在云将他的以往调查地那么清楚,自然不会漏看他的黑道背景,所以在每一次的饭菜中都下了药,让他精神不振,身体疲累,再也逃不出这小小岛屿。
这就是宋在云,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的宋在云。
岑越恶寒。
上杉集团的继承人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处理。下午的时候,宋在云离开了几个小时。岑越听到直升机开出去又飞回来的声音。
直到深夜,宋在云才回来。
他推门探视,房间里已熄了灯。在药物的作用下,岑越已经熟睡。在黑暗中凝视片刻,
他轻轻叹了口气,关上房门。
房间里有监视器,但是宋在云不可能一刻不离地盯著他,何况他刚刚才离去。
强忍著那股晕眩,岑越从床上坐起,走入盥洗室,暂时摆脱那个窥探著他的电子探头。
将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冰凉的水珠自发梢贴著脖颈滑下,让人忍不住寒颤,但这样还不够。
把毛巾缠在手上,对着前方一举砸下去,镜子砰地一声裂开,先是从受力点延伸出许多条不规则的曲线,接着就像一朵枯萎的花一瓣又一瓣的凋敝败落,变成一块块的几何状物体。
挑出一片放入掌心,用力捏住。
玻璃太过尖利,毫无阻碍地突破柔软的掌部肌肤,暗红的鲜血瞬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很痛,但这样才能让他清醒。
换了条干净的毛巾把受伤的掌心裹好,在黑暗中摸出了房间。
宽长的走廊里相当安静,墙面上每隔一米就配有一盏小型装饰灯,光源微弱,但足以看清四周。
黑夜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岑越贴在转角处的墙面上,待那人走到最近,迅疾无比地抓住对方的衣领,右脚踢中那人的脚裸,抖手,一阵天旋地转,将来人摔翻在地。
那个护卫倒也有几分本领,没有摔晕,反而就地一滚,从腰间掏出枪来。
岑越冷笑,一脚踹出,正中对方手腕。
那人在手枪脱手的数秒之间还是汨动了扳机,但子弹失去准头,爆裂在空气里发出极大的声响。
本来想偷偷潜出去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岑越抓紧时间,手肘抵住那人的脖颈,手枪逼住对方。
“直升飞机在哪?”岑越问。
那人犹疑不定,不肯开口。
喀嚏——岑越打开保险栓。
“在、在顶楼……”
得到答案,他抬手将那人敲晕。
整栋别墅一共四层,他的目的地是顶楼的天台。
刚刚那记枪响就像一声警报,已经惊醒了众人,一片嘈杂的走动声。还好上杉家的产业实在太奢侈,空间巨大,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
他找到逃生口,沿著消防楼梯往上跑。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耳边呼呼作响,两上保镖在那里悠闲地抽烟聊天,根本没注意到楼下的变故。直到弹簧门被踢开,有人用枪对着他们——
岑越示意两人将武器丢在地上,“谁是驾驶员?”
直升飞机就停在屋顶的中央,是他逃出生天的关键。
其中一个应付突发状况的经验不足,下意识地瞄了同伴一眼。岑越立刻上前扣住那人,推搡到飞机旁。
他眼神冰凉,气势骇人,那个驾驶员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被押着上了直升机。
“岑!”宋在云追到,身后跟着一大堆保镖。他面上的慌乱焦急太露痕迹,任谁都可以明了。
但当事人不为所动,用枪抵住驾驶员,冷声暍叱。“快开!”
“岑……”螺旋桨运作起来,带出的强风激得宋在云黑发狂舞,说不出的杂乱无助。
他眼神无助,讲出的话来却叫人心寒。“岑,你不管小安了吗?”
雷殛般猛地一震,岑越没料到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像是证明宋在云的问话,人群闪开,推出一个女孩。一身鲜亮的玫瑰色衣裤,正是小安。
她自睡梦中被人拖起,嘟嘴皱眉,一脸的萎靡不振。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待看到岑越之后,立刻把眼睛睁得如果核般大。“老板!”
这两天她糊里糊涂地被人绑架,一开始是日本人,本来人家都说要送她回去了,突然又换了一伙人把她挟持到这里。虽然好吃好喝好招待,但真真无聊透顶。
那帮人又不同她讲明为什么软禁她,如果说要赎金,人家明显比她有钱多了,她敲破脑瓜损耗了无数脑细胞还是没想出原因。今天看到岑越和宋在云,终于恍然大悟。
“岑,你快下来。”宋在云柔声相劝,表情真挚。“我不想伤害小安。”
岑越胸闷气窒。他坐在振翅欲飞的直升机里,拧紧眸光狠狠投向不远处的宋在云。
“岑……”他向他伸出手,宛如情人的呢喃。
转开视线,岑越不再看他,握着枪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飞机的螺旋桨缓缓地停止了旋转,一切趋于无声。
立刻有两个男人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拿走他掌中的枪。岑越毫不抵抗地任他们将自己带下直升机。
还是原先的那问房间,只是囚困他的工具又多了一项。双手被铐锁在床头。
摒退所有的护卫,宋在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岑,你把自己弄伤了!”原本雪白的毛巾纤维染满了深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明明知道只是轻伤,却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气燥。
“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他目光冷冷地射向他,充满嘲弄。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狼狈地哀求。
岑越冷笑,干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宋在云慌急。
他以前也交过不少情人,他英俊、有钱、又懂得浪漫,哪一任伴侣不对自己笑脸相迎?
只有这个男人,费尽心机、百般讨好,还是不能打动他。
他不屑一顾的姿态让他疯狂。
突然俯下身,猛烈而强硬地欺上岑越的唇瓣。
不止是一个吻,他死死抱住他,干燥的手掌失控地伸入岑越衣服的下摆,胡乱地在那光滑的肌体上抚触。
岑越又惊又怒,“宋在云,你疯了!”
根本没有听见岑越的责骂,他陷在自己的欲望里不能自拔。又啃又咬、从岑越的唇瓣转移到下颌,再到脖颈,像无情地巨焰要把周围的一切全部摧折吞噬。
岑越气极,曲起膝盖,一脚顶在宋在云的肚腹上。
宋在云吃痛,跌坐在地。
呆滞半晌,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一身冷汗。
岑越个性极强,怎么会忍受别人对自己硬来,如果他刚刚真的做到最后,恐怕就像敲碎一地坚冰,今生今世永无法复原。
“岑,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在床边,用手捧住岑越的脸。
岑越厌恶地扭过头,不愿让他碰触。
他受伤地收回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原谅?怎么敢当!”岑越动了动被铐住的双手,面无表情地觑着天花板。
“岑,你要怎么才肯爱我……”他像个小孩子,耍尽手段仍得不到想要的糖果,终于凄苦无助地哀求。
你要怎么才肯爱我?
岑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太能体会那种心情。无论多么深情珍视,无论多么温柔呵护,却还是不属于自己。
他苦笑着放软了声音,“在云,我不会爱一个用锁链绑住我的人:水远都不会!”
宋在云呆呆地看着他。
突然忆起岑越以前对他的温柔笑容,再回想刚才那冰原般冻寒的视线,一瞬间他感到非常疲乏,勉力站起,替岑越拉好床被。“岑,让我再想想……”
他不敢多看他,低头退了出去。
床头灯还开着,一片蒙蒙昧昧的桔色。
岑越还没得到半分钟空闲,露台处的白色窗帘上照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接着落地窗被推开,一个自信满满、优雅性感的声音闯了进来。
“怎么我刚要进来,他就走了,真没礼貌。”
“姬慕礼?”
不是姬慕礼是谁?
他走近,看清岑越的状况,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岑,你真让我惊喜!”
“帮我解开。”岑越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他累得接近窒息,只想早早脱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姬慕礼摇摇头,热络地往床边一坐,“你这样子真可爱。”
“姬、慕、礼!”岑越咬牙。
“唉,你叫我名字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好听?”他弯下腰,用蓄着胡须的下颌轻擦岑越的脸颊,藉机揩油。
岑越恢复冷静,知道自己越气对方越高兴,但仍忍不住出声警告。“别得意,小心下次落在我手里。”
“我最喜欢看你这种生气的表情。”姬慕礼低低笑出了声。
他的嗓音浑厚迷人,极具绅士魅力。可是一只手却很不老实很没君子风度地滑人覆在岑越身上的被单里,在其中做着某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动作。“岑,你被手铐锁住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兴奋!没办法,谁让我是天蝎座的男人……”
要知道,天蝎座是十二星座里公认的最最性感的星座,总是和黑暗,危险,性欲,以及——SM联系在一起。
这个混蛋!岑越紧紧地蹙起眉峰,拒绝搭理他。
他保持沉默,姬慕礼却乘势追击。
他扳住岑越的下颚,一双唇瓣卷着热浪贴了下去。狂野又缠绵。
像是讨到了甜头,姬慕礼终于收起戏谵眼神,安抚似地捋了捋岑越微乱的浏海。“在这等一会儿,我回来再帮你解开。”
“别去!”无需多言,岑越立刻猜透他的想法。
“他这样地对你,你还怜惜他?”墨蓝的眸瞳闪耀着比汹涌的海水还要阴沉难测的暗光。
他说的没错,宋在云城府太深,用尽手腕,让人冷寒。但是,“他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那是你的标准。”姬慕礼不依不饶地冷笑。“他已经惹到我了。”
他绕过大床,朝门口走去。危险的杀气纠缠在空气里。
“别去。”岑越不再多说话,只是固执地盯着那个男人。
姬慕礼回过头,两个人互相瞪视。
“唉,算他走运。”姬慕礼投降: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白旗。
他悻悻地走回床边,替岑越弄开手铐。“等一会从后面的小树林穿出去,弗莱恩和我的船都在那里。”莱恩就是他的棕发搭档。
“小安也在……”揉著被解除禁锢的手腕,岑越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扭开房门闯了进来。极有暴力倾向的姬慕礼立刻拔枪,可是闯入者居然是女生。小安。
话说在天台上,小安眼睁睁看着岑越为了自己被人从身旁押走,心里真是超级郁闷兼抓狂!
她只恨自己当年出国留学前,为什么没有先女扮男装混入少林寺当俗家弟子!就算不能一统江湖威震武林,至少今时今日也不会这样拖老板的后腿。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懊悔,就在关禁闭的房间里撒起泼来。
台灯、挂钟、花瓶、电视机,反正能砸的东西统统不浪费,一连窜的稀里哗啦。
住在隔壁看守她的那位仁兄耐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冲进她房里。
有两个保镖轮流负责监视她,一个脾气比较好,一个就比较差劲,对著女生还经常的粗话连篇。好的那个睡觉去了,来的那个是后者。
小安早就对他不爽了,乘他一开门,就扔了个“大型暗器”过去。
很准!那个男人被电话给敲了个晕头转向。小安被岑越的事激发起无限豪气,一个箭步,勇猛大胆地夺下对方的枪。
她扣动扳机,但是子弹却射不出来。她不知道要打开保险栓。
“哼哼,小姑娘,你会用枪吗?”男人阴毒地笑了两声,用手摸着头,危险地向她走近。
“你、你不要过来!”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个男人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看样子是被她惹毛了。怎么办?
男人步步逼近,像猫捉老鼠般恶意嘲弄。
靠!他恐怖,她还更恐怖呢!
她果断地扔掉手里的枪,一猫腰,出其不意地掏出水果刀,猛地刺过去。
那个男人真的是太大意了,以为实力悬殊,自己胜券在握,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安还私藏着一把利器。
刀刃迅速没入男人的大腿,小安阴笑。“你以为只有枪才能杀人啊,白痴!”
她还嫌不够过瘾,恶毒地一转刀柄。
男人惨叫一声,痛晕过去。
“哼,我戳不死你,痛死你!”一边低声叫骂,一边往外逃。
她之前模模糊糊地听到岑越好像被关在二楼,于是就蹑手蹑脚往楼下跑。但是从长长的走廊望过去,起码有十几间房,她不敢贸然地打开任何一间。
正踌躇不定,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空空的长廊上除了几树半人高的绿色植物,没有任何可以掩蔽的地方。
脚步声越逼越近,她一急,惊慌失措中随意打开了一间房门躲了进去。
误打误撞!
“老板……”呜呜呜,终算见着亲人了,她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岑越绝对没时间也没心情听她诉说离别之情,躲过她的超级无敌大拥抱。“什么事都回去再说。”
“哦。”她多么想抒发一下自己兴奋的心情,但大局当前,只能乖乖闭嘴。
三个人来到露台处,姬慕礼打头阵,轻轻松松地攀爬了下去。
“该你了。”岑越推推小安。
虾米?小安心惊胆颤地往楼下看。恩,只是二楼,但是也很高耶!“老板,我不敢跳。”
“放心,我会帮你。”岑越露出笑脸。
“真的?”呵呵,老板对她笑哎,而且笑得那么滴温柔……
啊——小安在空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她还没准备好咧,是谁那么心狠手辣把她这个小美女推下来的啊啊啊!
这下不死也要残废了!不要啊,她不要“伤残恋”啊!
事实证明她根本就是有悲剧妄想症,姬慕礼稳稳地将她接住。“小安,你有点重。”
落在性感帅哥的怀里是什么感觉?她突然有一种再跳一次的冲动。
岑越浅笑地看著楼下的状况,背后幽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门把转动的声音。声音很轻,
但足以让他警惕。
宋在云站在门边,表情复杂地凝视著他。黑暗中,没人发现他们的离去,除了他。
笑容在回头的瞬间敛去,岑越默默回视他。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看着彼此。
望着不远处苍白憔悴的容颜,岑越想起为了送他礼物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仍然笑容纯真的青年。那个青年,依稀就在眼前。
岑越勾起唇角,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
他向他道别,也向过去的自己道别。“在云,珍重!”
他跳下去,毋需担心,有姬慕礼。
已近凌晨,天上是一夜的星。
姬慕礼的游艇不是很大,但已经算是中量级的,布置地更是相当有“个性”、有“气质”。这全是“气质型美男”弗莱恩的功劳。
好奇美眉小安一上船就兴冲冲地顺着楼梯跑进内舱,在满是花花绿绿、姹紫嫣红的船舱里逛来了逛去,兴奋地打开每一间房门探头向里张望。“好骚包的船啊!”
不过她马上看见了更骚包爱炫的弗莱恩。
其实这个棕发男人长得只能算普通偏上,但绝对爱打扮,紧紧跟随潮流浪尖,成为全纽约最酷最炫的时尚一族。
小安的眼里马上喷发出以前已经喷发了无数次以后仍将继续喷发的“激情射线”。
“总算回来了。好了,轮到你开船了。”弗莱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恐怕还是要请你辛苦一下。”姬慕礼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搭档。
棕发骚包男的表情立刻像被蜜蜂蛰到一样痛苦,凄惨地大叫“Why?来的时候也是我开的,你说你要养精蓄锐。”
“对啊,刚刚的养精蓄锐就是为了现在,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姬慕礼坏笑着拍拍
搭档的肩。
小安卯准时机,像猫一样从楼梯口窜出去,跳到甲板上。
“我想学开船,能不能请你教我?”她的笑容像一块粘性超强的口香糖,顺着一个角度香艳的抛物线,大力地贴在弗莱恩的身上。
虽然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但是谁规定她只能有一个男朋友的?
放心,她一定会对乔伊负责的,也一定会好好疼爱棕发哥哥那颗疲倦的心灵的。
恩?这个东方美眉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看来自己的魅力果然不受国界线的限制啊!弗莱恩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萎靡不振的精神已刻像棉花般膨胀,开始进入放电状态。
在这个大干世界花花宇宙的见证下,这一男一女的奸情如绚烂的烟花霹哩帕啦升起在冬季的夜空……
岑越没有小安那样高昂的兴致,一人内舱就选了间最不花俏的房间,他想休息。
黑白色调的布局,强烈的对比让人精神一振。推开浴室的门,不大的空间里居然供奉着一具线条流畅尺寸适宜的按摩浴缸。
银亮的开关在他修长手指的转动下释放出清透诱人的水声。
回到卧室,床头柜上有烟,他抽出一根,点燃。
浴室的门虚掩着,杀手静谧无声地出现,倚在门边。
眼镜已经摘下,一双狭长的眸子轻轻闭翁著,岑越慵懒地泡在水中。
枕在雪白瓷壁上的黑发,遇上了湿气,凝化出一颗水珠,从发梢绵软无力地滑下,没入水中。
受了伤的左手横亘在池壁外,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长长的一截烟灰。姿势随意,又有些淡倦。
掌心里的伤口带着几分顽固,渗出的血丝粘附在纱布的纤维上,在洁白的底蕴中酿造出一抹迷离颓败又动人心魄的赤红。
杀手闪着那双习惯伏在暗处的夜眼,缓缓走近,高大的身躯在浴缸的雪白瓷壁上印出一个暧昧的阴影。“水冷了,该起来了。”
仿佛真的睡着了,岑越用了几秒钟的缓冲才依依下舍地撑开眼帘。犹如枝叶繁重的秘密森林中一片幽静的水洼,他的眸瞳泛着雨后夜色的氤氲光泽。
把烟递给那个闯进来的男人,岑越双手撑在浴缸两边,站起,然后跨出。绞碎一池的平静。
小小的空间里游荡着一缕不紧不慢的烟草味,以及湿漉漉的水气,两者在空中相遇,疾速缠绕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类似于催情剂的化学反应。
姬慕礼向前跨出一小步,贴近那具正在擦拭水珠的身体。
岑越看了他一眼,“我很累。”他简短地拒绝他,低下头,专心地用白色的大毛巾裹住自己的下半身。
“没关系,我不累。”手中的烟被他按熄在墙面的瓷砖上,长长的烟灰像在天空耗尽能量的流星雨纷乱地散开。
他在烟灰坠落的同时,一把将岑越打横抱起。
事出突然,在一阵陡然而至的失重感中,岑越有片刻的诧异。
虽然他的身材稍嫌削瘦,但成年男子的骨架无论如何都要比普通女人来得沉重,更何况他的身高几乎与姬慕礼持平。
“喂,我很重的。”犀利的黑眸恶意地提醒对方,想从那个男人的眼中捕捉出一星半点的费力感。但是没有。
不但没有气喘如牛,姬慕礼反而大笑着收紧手臂。“原来你就这么小看我!放心,我可舍下得摔痛你。”
既然对方这么相信自己的臂力,岑越没有理由不好好享受。反正自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被人这样抱过,很舒服,他干脆闭上眼睛。
他把他放到床上去的时候,岑越好像又睡着了,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到姬慕礼俯下身来,吻他的脸。
“不行,我不想做。”下客气地推开他,他侧过身,背对着姬慕礼,脸孔朝里,继续沉沦在睡意中。
一方睡意朦胧,一方兴致勃勃,多么不协调的性生活。
但是有变态倾向的姬慕礼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完美的意境。
越是气氛僵硬,越是能让他兴奋。
他的眼中闪耀出邪恶的光芒,“砰”地窜踱到床上,压住岑越的背。“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SAY
NO,所以东西都准备好了。”
岑越迷迷糊糊地皱起眉,想用一个后肘顶开那只粘人的人型蟑螂,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某人拉到身后。
不但如此,一种诡秘难言的东西,正像丛林里肆意疯长的藤蔓一样迅速有力地缠绕在他的双腕上。
岑越立刻清醒,可是大势已去。“姬慕礼!”
哦,多么惊心动魄的场景!
他最爱的宝贝儿居然被自己绑住了,特地准备好的绳子正牢牢地压制住那双经常对他挥拳的手腕。
看着眼前这个半带着粗暴、半带着色情的镜头,姬慕礼抑止不住从脚底细胞涌上来的强烈快感,他抖了抖,差点被自己营造出来的黑暗氛围弄到早泄。
暂时松开压在岑越背上的力气,温柔地转过他的身体。“宝贝,我要上你喽。”
他分开身下人儿的双腿,硬是挤坐在里面,一只手还极不道德地伸进毛巾里,徘徊在别人的胯骨处。
岑越气得窒息。他想踢人,但是被杀手扣住了脚踝。又用力转了转腕骨,但绳子很紧,没挣开。
深沉的眸子勾挑出一抹阴暗的云霾,“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唉,这怎么能够怪我,谁叫你这么不乖?”
他的宝贝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凶了,害得他们每一次做爱都像是一场战争,非要事拳打脚踢、斗智斗勇地一番火拚后,才能尝到禁果。
这种禁忌疯狂的爱欲,因不完美而加倍的芬芳诱人,挥之不去,又飘之澹澹。
重新把大半部分体重压在岑越身上,姬慕礼的闪烁笑容就像一个神功盖世寿与天齐的邪派高手。“Oh,God!今天我一定要跟你狠狠地做爱!”
这个疯子!岑越在心中暗骂。很好,是他先招惹他的。既然惹上了他,就别想轻易甩开。这一次就让他尽情地得意好了,不过还有下次、下下次、很多次……
这真是一场让人期待的持久战。
杀手对他的情人展开了张狂又热情的攻势。左手滑向那被他困住的身躯,右手插入岑越的发丝,他亲吻他的黑发、他的眉骨、他的脖颈。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姬慕礼的唇舔上岑越的耳根。
他带着一点点甜蜜,又带着一点点煞气,“他有这样碰过你吗?”那个他,当然是指宋在云。
没有马上回答。岑越微有些狭长的眼眸轻轻合拢,又缓缓展开。半怀着从容,半怀着挑衅。他看着杀手,慢条斯理地说:“我有这样碰过他。”
墨蓝色的瞳仁眯了起来,一股仿佛来自火星的岩浆正以海水吞噬地球表面的汹涌时速在其中炽烈的燃烧。
姬慕礼纵情地吻上岑越的唇瓣“宝贝,你的眼神比处女的朱砂痣还要让人颠狂!”
他抱住他、爱抚他,甚至动用自己下巴上的细小胡渣和手臂上热烘烘的汗毛激励着对方的情欲,力求在这场非自愿半强迫的**中,衍生出意乱情迷的小细节。
效果还算不错,美中不足的就是第二天小安看到他的时候,有点夸张地“赞美”了一句。“哇靠,好性感的熊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