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方疯狂的在疗养院中奔跑,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往何处去。
他成了全国最大的笑话,挽不回白小七的心,连活下去的勇气都被剥夺了……
不!他不要!他不甘心!
身後似乎听见有人呼叫他的声音,听不清楚,隐约知道似乎是他的名字……是谁在叫他?
“秦学长!秦学长!”终於,他听清楚了,是白小七!
连忙停下脚步回过头,为什麽她会来?她改变心意了吗?
“小七,我去就好,那边很危险。”
正准备朝他过去的白小七被忻毅拦住,秦方布满血丝的双眼更加猩红了。
“你为什麽要阻止小瑶过来!你这输不起的男人!”他狂乱的往前走去几步,怨恨的直盯一脸平淡平静的忻毅。
“秦方,我没有意思和你吵,只是开庭需要你的出现。”忻毅厌烦似的抽出烟盒里的雪茄,甩了甩懒得看他。
“出庭?!”愣了愣,秦方完全进人不了状况。
“公然毁谤罪,还有你父母欠我的三千万,一次算清吧!”忻毅露出商人阴狠无情的一面。
“你……你……已经从我身边抢走小瑶,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们秦家!你是不是人?”完全忘记自己是如何对待忻毅的,秦方反过来指责他。
“我没有抢走小七,她从来不属於你。至於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我已经让你父母拖欠一年了,要回来有错吗?”懒得跟这种神智不清的人说大多,忻毅搂著白小七要离开。
“毅……”白小七欲言又止的回头望著秦方,没有跟著他的脚步移动。
“放开小瑶,她不要你了,把她还给我!”秦方激动的扑上前,将忻毅放在白小七腰上的手扯开,用力推他一把。
跟舱退了几步,忻毅瞪了下白小七,眼中写著无奈和放纵。
白小七无辜的向他扬扬眉,美目中是浓浓的撒娇哀求。
发觉两人眉来眼去,秦方怒吼一声又朝忻毅扑去,为了闪躲他,忻毅狼狈的左躲右闪……面对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说什麽都没用,而且他也不想跟秦方打架。
“毅!小心後面!”白小七突然惊叫起来,跑上前去要拉忻毅。
同一时刻,忻毅只觉得脚下踩了个空,全身重量朝下,耳中似乎听见风声及白小七心碎的抽气声……
他抬头,微微一笑,感受到一阵剧痛,神志立刻只剩一片黑暗--“不要!小心!毅!”白小七推开呆愣住的秦方,奔到忻毅坠楼的地方,凄厉的哭喊。
楼下草皮上,忻毅的五官有些模糊,後脑勺流出的鲜血在蓝天白云下添上凄凉听到骚动的人群开始聚集,疗养院中的医生慌张的冲出来为他作急救,凯则仰起头与她的眼神交会,传来的是刺骨冰凉,冻伤了白小七……
“小七!”裴峥棋赶过来了,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身,没有理会一旁的秦方。
“都是我的错……是我……”流不出泪来,她只觉得灵魂被掏空了,留下吓人的空虚。
“小七,这是意外。”裴峥棋抿了下唇,很不以为然的安慰道。
就算要说错,也是秦方的错,干白小七屁事。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他陪我来救秦方,他就不会坠楼了……”对!如果那时候她不要顾及与秦方的情谊,不要理会他跑到顶楼来会不会失足坠楼,现在忻毅会好好的!
“冤有头、债有主,哪!仇人在那里。”指指比白小七还失魂落魄的秦方,裴峥棋的毒舌还是丝毫不肯停下。
“我……”秦方突然回过神来,脸色惨白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白小七……他不知道自己会失手害忻毅坠楼……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麽无可收拾!
幽幽朝他望去一眼,白小七冷冷的眼神将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也说不出一句话……追根究底,难道真的全是他的错吗?
“不瑶,我不会道歉。我没错。”不能示弱,他知道白小七够坚强,不会被这种事打倒,但他不行……他必须永远欺骗自己……
“拜拜。”淡淡道了别,她不多说话,推开好友的手,挺直背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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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五个小时的急救後,医生走出手术室,对门外焦急守候的凯、忻老夫人及白小七摇摇头。”很抱歉,忻先生生命虽然没有危险,但他可能变成植物人……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忻老夫人立刻昏厥,被凯紧急接住,白小七却面无表情,平静的看著医生问。“确定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我们没办法给你明确的答案,或许会醒或许不会,植物人也曾经有醒来的例子,但你们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机率大概是千万分之一。”公式化的答完,医生看看三人落寞的模样,自行离去了。
目送医生远去,手术室的门也打开来,身上插满管线的忻毅被推出来,脸色是铁青中泛著死白,配合著暗青色的手术衣,让人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也因此一错觉,白小七只是僵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去陪陪他吧!”凯将忻老夫人安置在长椅上,动手推她一把。
“嗯……”乖乖应了声,她走到病床边,跟著护士一同将忻毅送人特殊病房。
“凯,我要联络白老头。”忻老夫人很快就醒了,坚强的没流下一滴泪水。
“伯母……”凯无奈轻唤,却知道自己赢不了老夫人眼中的坚持。
阴谋仍然在进行著,只是陷於悲伤中的白小七还被蒙在鼓里。
时间很快飞逝,一个月过去後,忻毅还是一点清醒的迹象也没有,脸色呈现灰白的不健康色泽,双颊凹陷、嘴唇乾裂无血色,以前俊朗的模样像梦一般。
白小七一个月来以医院为家,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不管别人怎麽劝说,她都不肯将工作假他人之手。
一场历练下来,她早已脱去少女活泼任性的脾气,成长为一个文静恬雅的坚强女人。
某日午後,她坐在床边削水果,暖暖的阳光从半拉上的窗帘缝隙中透进,笼罩在她身上!房门突然打开了,裴峥棋冲进房,激动的扬高手上抓的死紧的纸张,小嘴大张的几乎能塞入一颗榴莲。
看了她一眼,白小七也没客气,把手上的富士频果用力塞过去。“峥棋,你的脸好丑。”
“呜……”摇摇头拒绝承认,但口中塞满的苹果让她说不出话。
“不要吵知道吗?毅在休息,如果吵到他,我就剁了你。”白小七好甜好甜的微笑,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将水果刀很有气势的往一边的梨子身上一插。
看著还微微摇晃的刀柄,裴峥棋乖乖低下头,不敢有任何造次--喳!白小七变恐怖了,如果忻毅再不争气点清醒过来,很快白小七会在病房里架设机关枪,好保护她的亲亲未婚夫。
满意地点点头,白小七重新持回水果刀,拿起梨子削皮。“那个苹果送你吃,是妈妈送来的,一颗要一百块喔!”
“真的?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拿出口中香甜的果实,裴峥棋的眼中充满光彩,一时忘了来找她的原本目的。
啊……天堂啊!一颗一百块的苹果耶!她一定要把它们供在桌上一天照三餐膜拜,看能不能招来财富!这麽贵气的苹果!
“自己拿吧!我一个人吃不了大多,妈拿了很多个来呢。”才病床下拖出一个小箱子,用鞋尖点了点示意好友自行取用。
“妈?你什麽时候开始叫忻伯母‘妈妈’的?”看著那箱富贵苹果,裴峥棋被金钱符号冲昏头的大脑不知为何清醒了。
对!就是这件事!她刚刚在公布栏上看到一个大消息,还碰到了人应该要在美国的凯……东西咧?她要拿来质问白小七的东西咧?
焦急的东摸西找,刚刚被一百块的苹果迷昏头,忘了把那张纸条丢到哪里发臭去了……奇怪?才一转眼,怎麽找不到?
冷眼看好友连内衣都要翻开来找,白小七忍不住翻白眼。“够了啦!我今天下午四点要和毅在医院副设的教堂结婚,你不用怀疑了。”
她还会不知道裴峥棋大惊小怪是为哪桩,这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嘛!
“结婚!你说真的假的?跟他结婚?”裴峥棋以为自己睡昏了产生幻听现象,要不然白小七怎麽会真的跟她说要嫁给忻毅?
都一个月了,他还是毫无动静的躺在床上,何年何月会醒来都还不知道,她就这麽决定要嫁给一个植物人?!”
“对,今天的婚礼是一个月前就决定的,我不打算延期。”白小七坚定的望向友人,眼神中明显警告她别多嘴。
“可是……万一忻毅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怎麽办?”裴峥棋假装没看见白小七的警告,她绝对举双手反对这场婚礼!白小七才二十一岁耶!开什麽玩笑啊!
“那又怎麽样?”白小七很认真的问,她不觉得这有什麽大不了。
就算忻毅会昏迷一辈子,她还是要嫁!这是他们的约定,再说她相信忻毅会醒的,总不能哪天他醒来发现她已经另嫁他人了吧!她不想这样,忻毅一定也不会愿意。
“可是忻伯母不都说了吗?她不想阻止你追求幸福,不要你浪费青春守著一个……废人,那你又为何要这麽坚持?”
裴峥棋真的不懂,白小七和忻毅也才认识一个多月,怎麽培养出感情的?又怎麽甘心一辈子如此?未来说不定有更好的选择啊!
“因为我爱他,嫁给他会很幸福。”轻轻笑了,淡扬起的唇角是永不更改的决心。
她期待当他的新娘已经很久了,因为她相信他所说的,嫁给他上定会很幸福……是啊!她很幸福,就算只能一辈子守著醒不过来的他,就什麽都够了。
“所以婚礼会举行,我要照顾他一辈子。”再一次表明心意:永远不改变。
“是吗?”对她翻白眼,裴峥棋有点受不了,这什麽幸福美满的空气啊!她是很感动啦!不过也满不是滋昧的。
“对啊!峥棋,别忘了你是伴娘,如果敢迟到我就劈了你,知道吗?”白小七笑容更加甜蜜,让裴峥棋感到不寒而栗。
很想拒绝啦!伴娘耶!又没红包或薪水拿,又很累人,一点也不符合她帮忙人的标准……可是……吞吞口水,白小七现在惹不得,她还是乖一点好了,到时候再去向凯拗点车马费、置装费什麽的。
“我知道……四点对吧!”
“嗯!四点。”随意点个头,白小七又把注意力送回到忻毅身上,小手拿过湿毛巾,小心翼翼擦拭著他削瘦的脸庞。
在几个小时就好,他们会一辈子很幸福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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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附设的小教堂中,很难得的不是在办追悼会,反而是一场甜美的婚礼!尽管新郎目前是植物人.半躺在轮椅上,对外界所有的事情全无知觉,新娘美丽的脸上却仍是写满平静幸福。
参加婚礼的人只有三三两两,除去新郎的母亲,就只有几个小护士及刚好间闲无事的院长与新郎的主治大夫。
清清喉咙,神父扶著老花眼镜很辛苦、很认真的辨识圣经上微小的字体,苍老的声音含糊的含在口中,简直像催眠曲似的,裴峥棋很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大呵欠。
“裴峥棋,你想要我塞榴连进去吗?”身穿雪白小礼服、手捧百合花束的白小七,好温柔的转头看她。
马上将不雅大张的樱桃小口紧闭,嘿嘿陪著苦笑--裴峥棋知道白小七是认真的,最好是安分一点……
“新娘……白澄……什麽……”神父突然大声询问,老花眼镜因抬头而滑落在鼻尖上。
“白澄瑶。”白小七平静的回答,同时提醒。“新郎叫做忻毅。”
“啊?什麽?白澄意?喔喔喔……好白澄……”神父连连点头,重新开始朗诵誓言。
“不对!新娘叫白澄瑶!新郎叫忻毅!”裴峥棋几乎没抓狂。
“喔喔喔……白澄瑶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给‘叫忻毅’先生为妻?”
天!谁是“叫忻毅”啊?有人姓“叫”的吗?一口血差点没喷出裴峥棋秀丽的唇角。
“神父,新郎姓‘忻’,名叫‘忻毅’。”比起裴峥棋激烈的反应,白小七显得很冷静,温温和和的纠正神父。
“喔喔喔……白澄瑶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给‘猩猩毅’先生为妻?”
“猩猩”?!乍听闻,裴峥棋差点当场晕过去,白小七平静的面皮也开始扭曲,但她仍然十分忍耐。“不对,是‘忻毅’。”
一生一次的婚礼绝对不能被破坏,所以她会忍,也必须忍!
“啊?什麽?‘名叫忻毅’?新郎是日本人吗?”神父连忙低头去看这对新人的资料……看不清楚,新郎到底是台湾人还日本人?
白小七强装镇定的面皮终於瓦解,加上一个月来心力交瘁的结果,她爆发了。
“死老头!我说过N遍了!毅姓‘忻’!你听懂不懂!耳背啊你!”
“他是耳背了。”一旁凯第一次插上话,身为伴郎他必须阻止新娘的火气……不过,好久没看白小七这麽生气盎然,让他有点不忍心阻止。
是该发泄一下了,她还是个年轻女孩,不该大压抑自己的情绪。
“换人!我一定要换人!”继续吼叫,她受不了催眠一般的婚礼,更受不了被迫一再中断的仪式!
“没有别人了。”一耸肩、一摊手,凯回给她一脸无奈。
如果可以他也想换,要不然再拖下去忻老夫人的计画就无法功德圆满了。
“我不相信!全台湾只有这一个老不死的神父吗?他连圣经都忘光了吧!我的婚礼快被他弄成一场闹剧了!我要换人!一定要换人!非换不可!”
白小七受不了的河东狮吼,震得人人耳多发麻,混乱的情况下,只有医生及忻老夫人发现一个“应该”是植物人的家伙,正在逐渐清醒中。
“医生,药效过了吗?”忻老夫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询问。
“嗯。”看看表,医生回以肯定的答覆。
忻老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自老头,我赢了!
另一头,白小七还在对神父咆哮著。“我再说最後一次!是‘忻毅’!你听清楚没有!”
“喔……嗯嗯,忻……什麽?”神父又重新一脸不解--不是他存心,而是真的听不清楚记不牢呀!
“你……”气得哇哇叫,白小七冲动之下就要将手中花束砸过去……
“小七,捧花不能乱丢。”温和低醇中带些因久不说话的嘶哑男声,平稳的传进白小七耳中,吓得她将捧花掉落在地。
这不是……这不是……忻毅的声音吗?
猛然回首,熟悉的温柔微笑在眼前扩大、清晰、渐渐模糊,又看不清楚……她连忙揉揉眼睛,揉去不知不觉落下的泪……
她不在人前哭的,因为自尊不允许,所以她发生这件大事,也没哭过,反而逼自己坚强……天啊!她怎麽熬过这些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日子?
“你一直没哭是吗?来!躲到我怀里就没人看见了。”向她伸出手,忻毅知道她的任性。
白小七摇摇头,迟疑了下又点点头,她扑进他安全熟悉的怀中,让泪全部由他包容……
奇迹发生了!他醒了,在两人的婚礼上醒了,这一定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
他们会一辈幸福,永远永远……
“小七,等婚礼结束,我有话跟你说。”忻毅一双深邃的眼,牢牢盯在不断窃笑,又自以为掩饰良好的母亲身上,决定不对怀中的小女人隐瞒。
他的昏迷只是一场骗局,由忻老夫人加白老贼共同策画,凯及医生是帮凶,她就是无辜的赌注。
没错!两位老人家为了确定小俩口的心意,故意利用他坠楼的意外,夥同医生用药物让忻毅昏迷不醒,让白小七以为他成了植物人,看看她是否愿意不顾一切仍下嫁於他……然後上个月就过去了,赌局终於结束……
“嗯!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从他怀中抬起泪痕未乾的小脸,白小七双颊微微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
“等婚礼结束了,我们有好多时间可以聊天。”温柔的替她擦去泪水,有如在保护最珍贵的宝物。
“嗯!”是啊!他们有一辈子可以聊天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