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崇盛四年,四月,得知西流、南曦两国暗中交流欲瓜分延伸至大亚南境河台金矿的盛凛帝,开始策划分离两国,各个击破的战术。学习南曦国,彖把宁清公主远嫁与西流国有著深仇的邻国──大宛,与该国国主订下瓜分西流的密议。
六月二十一日,大亚皇朝借口西流强行侵占河台金矿,发动了对西流的攻击。同日,大宛也对西流递出战书。西流一时腹背受敌,急信南曦要求支援。南曦瞧此时机,以为到了吞并大亚的时机,不顾自身实力对大亚兴起了战事。
就在南曦国出兵的第一日,大亚忽然收回对西流的攻击主力,引头打向南曦。
六月二十七日,盛凛帝再次御驾亲征,带领三十万大军压向南曦国界。
这场大亚历史上称为黄金之战,後为大亚的经济军事等带来一次飞跃发展的战役,全部历时八个月,由盛凛帝亲自披帅指挥战斗。京城则由舒王坐镇,杜渊辅佐。
战役开始三月後,南曦国彻底被攻破,於金秋九月底,皇甫彖拿下南曦,处死南曦全部直系皇储把旁系流放国外。让云摩将军驻守南曦後,皇帝未多做停留,立刻带兵扑向西流。
西流此时腹背受敌,权衡利害下,决定向最强国大亚暂时低头从而得到喘息功夫。盛凛帝拒绝了该国上贡的请愿。就在西流被两国强攻全线败退,大亚、大宛两国首领於西流首都城外马上相会之时,突然一支暗箭近距离从大宛军随中射出,目标直指大亚国君皇甫彖!
事出突然,彖眼见飞箭疾至眼前虽勉强错位挪身避开心脏部位,一个顿差仍旧被暗箭射中要害,众从将大惊失色立刻围上保护。说时迟那时快,大宛见对方主帅中箭後,猛然对措不及手的大亚军队发动起攻势!大亚军队本就因长时征战有所疲累加上攻破西流不久,认为战争已经结束具已松懈,盟军突然的叛变反攻,让大亚军队来不及形成抗争阵势,一时步脚大乱。
盛凛帝皇甫彖见此情形,推开众从将,大吼一声反手把深深刺入肩心的暗箭拔出,施起全身功力一箭掷向敌方国主,大宛国君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彖无视肩心重伤,抽出随身宝剑指挥从将带领军队组成攻防阵势。大亚军队不愧是训练有素,虽一时慌乱,但见己国皇帝气势辉煌受伤之下仍能击倒敌方国主顿时受到鼓舞瞬间恢复生气,在各从将指挥下立刻稳下脚步,反头攻打临阵叛变的大宛国。
大宛国虽已立好策略,但见国主生死不明,大亚又已恢复生气,知道最好的攻击时刻已经过去,该国主将当机立断不多做犹豫立刻保护其国主快速退回己方大营。
盛凛帝并没有趁势追击,见大宛军队退回大营,当即挥剑命令己方军队也撤回驻扎大营中。
两军在西流首都城外摆开对垒阵势。
“好个大宛!他娘的!竟敢玩这种卑鄙的把戏!”
“奶奶的!他想干啥!得到西流一半不知足,还想趁机拿下我大亚皇朝?我呸!他想得倒挺美!等下出战,看老子不把大宛龟孙子们的脖子拧下来当夜壶!”
“这大宛也过於阴险,幸亏我皇……”
不理一干从将的叫骂,刚进主帅大营,身披盔甲神色冷然的皇帝盛凛对身边的主将之一李威李将军吩咐了一句:“今後指挥权暂转你手。”声落,人身子一晃即向地面倒去。
“皇上!”
“陛下!”众将大惊!
从将张良守一个箭步接住盛凛帝倒下的身体,张口急喊。
“快!传太医!”
“且慢!”李将军叫住侍卫,“末将前去传唤。其他人不得泄露皇上伤势情形,违令者斩!张将军,皇上重伤之事切不可对外泄漏,以免影响军心!其他人各自退下组织营防,小心敌军夜袭!”
“是!”一干从将按下不安,从令退下。
“是!末将失虑,烦劳李将军!”
李威点头,闪身离开营帐。
张良守扶起当今皇上,头顶大汗小心翼翼向里间走去。
随行军医封太医疾步赶到时,张良守正在为皇帝脱下沈重碍事的战甲,盔甲刚一拿开就见一片血红,盛凛帝的肩窝下一寸半处赫然有一血洞正泊泊向外流淌鲜血,人已经昏迷不醒。
封太医见此情形,不敢耽误,立刻上前撕破皇帝上衣,迅速止血查验伤口。
李将军双拳紧握、张良守不住抹汗,两人皆紧张万分的等待著封十的诊断结果。
老天保佑!皇上您可一定要没事啊!如果您有个什麽,那……那我也只好以死谢罪了!张良守心中不住叫佛,痛恨自己当时怎麽就没能注意到那支暗箭。
一盏茶後,封太医神色凝重的收起药箱。
“太医!皇上他……”李、张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看一眼二人,再看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当今天子,封太医轻轻叹了口气,犹豫半天终於开口说道:“皇上……危险。”
“什麽!”李张二人愣住。这可怎麽办?如果皇上有个万一……,那大亚今後……!
“该箭应该装有倒刺,如果妥善处理就算伤在要害也有挽救之法。如今此箭被从肩肉中硬生生拔出,伤口扩大至此……”摇摇头,“最糟的是此箭有毒,毒败血,血流不止,伤口想要愈合难上加难。老夫如今也只能尽量保持皇上的元气,为他清理伤口,尽量止血。解药的配制也需时间……”
“这……怎生是好!”张良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身为皇帝身边亲侍,皇帝重伤对他来说实在责任不轻。没有保护好皇上的自责及对大亚皇朝未来的担忧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
李将军直直的看向低头沈思的封太医,一字一顿重重的说道:“封大夫,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著皇上……。如今又是战急时期,我们不能没有陛下!他可是全军的军魂、军胆、军威啊!”
封太医眼望床上因失血过多脸色极度苍白的当今天子,心情十分复杂。皇甫彖作为一位皇上,身为臣子的他十分拥戴,亦肯定他的功绩和治国之力,这是在公面。於私,封十恨不得就这样拂袖而去。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可是把他可爱侄儿折磨到不惜求死解脱地步的罪魁祸首!但身为医者的他,自然不能因为个人仇怨而对重伤的皇帝置手不问。可目前的问题是,以他的医术,光是为伤口止血、清毒、极力保持皇帝的元气已经是极限。要想让皇帝回春复苏,恐怕还得去找那天生的医者孙师兄才行。但问题也就在此处,师兄的脾气原本就古怪难缠,不对胃口不喜欢的人就算在他面前病死,他也不会伸一下手,这种情况在他收小池儿为徒後虽也改变了不少,但……
唉!皇上,不是我不愿救你,实在是能救你之人偏偏对你恨之入骨,以他的性子来说,当时没对您下手已是怪事一桩,想要他伸手救你……难啊!而且来回路程怎麽也要一个月左右,能不能拖那麽久……
“封太医!”见封十久久没有回话,李威将军急的虎目圆睁!
抬起头,封太医一脸为难,“老夫只能尽全力保住皇上元气,为他设法配制解毒药物。可是这伤口如无良法愈合、流血无法止住,老夫也只手难以回天!如今可以救皇上於险境的,大概也只有民间盛传的神医──神鬼手孙誉朴!”
“既然有此人,末将立刻飞马将他请来!”说著,就准备唤人。
“且慢!李将军,此事并不是那麽简单。孙誉朴此人性格古怪,加上极度厌恶皇室,就这样冒昧前往,他必不会前来。”
“什麽!实在不行,我绑也把他绑来!”
封太医苦笑一声,“就算你想绑他,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让你绑才行。这孙誉朴除了医术高超,武功也不低於江湖一流高手……”
原本跪在地上的张良守在听到民间神医四字时,脑中顿时冒出曾经治好他娘,在健康城极为有名的孙平生师徒。他虽不知道那神鬼手是何方神圣,但对孙平生师徒的医术却极为有信心。如果去恳求唐大人,如果让唐大人请他师傅出山,说不定皇上他……!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了唐池诈死出京的理由及唐池愿不愿意请他师傅前来救治当今皇上之类的事情,现在的张良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孙平生师徒一定有救治皇上之法!
“封大夫!”张良守站起身对封十喊道。
封十及李威将军同时看向他。
“您能保持皇上元气多久?”
略一沈吟,“大约二十天,这是极致!如果流血不止,天数还要缩短。”
二十天!一咬牙,张良守决定拼了。“李将军!末将请令!”
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侍候的随行宦官赶紧叫来封太医,给他诊脉、喂药、换药。事後,封太医说了些安慰的话离开。李将军等人闻讯赶到,紧急报告了战事情况,说了些皇上吉人天相的话,不敢继续打扰很快就退下。
看著眼见来来去去的人,转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帐营,彖闭上了眼睛。
池,你在哪里……
“陛下,天冷了,小心别冻著。”随著温厚的语声,一件暖暖厚厚的披肩围上了肩头。
头也未转继续看著窗外,当肩头的手掌离开的一瞬间,伸手握住了它。
“今夜朕想留在你这儿。”
身後的男子半天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回了一声“是”。
彖笑了,转回头看向面色有点不安的男子,笑道:“呵呵,你在怕什麽,朕今夜不会要你。朕的唐爱卿若是连著两日不早朝,这可会成为一件大事。”
男子似松了口气,脸上也漾出了暖人的微笑,“我唐池只是一个小人物,两日不上朝怎会成为大事。”
“噢,既然如此,那今夜朕就如你所愿……”
“陛下!”男子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您明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朕怎知你到底说的……啊嚏!”
“您看,叫您不要穿这麽单薄站窗前这麽久,”男子赶紧把敞开的窗户合掩,走到茶炉边倒了一杯热茶。
转身坐在床上,看他忙来忙去,接过他倒来的热茶润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这是什麽?好苦!”
“陛下,那是药茶,喝了可以培元固本。苦吗?喝不下去?”男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罐走过来。
“何止苦,简直比毒药还难喝!”对苦的东西大大不喜欢的当今天子,抬起手就把茶盅往男子手中塞。“要喝你自己喝。”
“呵呵,陛下,我给您加点蜜,这样就比较容易喝了。喝了身子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男子在药茶里加了一勺蜜汁。
一把搂住男子的腰,把他拖到身边坐下,冰凉的双手伸进他热乎乎的怀中,呼……舒服!
男子的胸膛在接触到冰凉的指尖时,冷地收缩了一下,但仍旧没有把他推开。
“皇上,趁热喝了吧。身子暖和起来就早点睡,明日您还要接见东胜国的使者,午後,您……还要去珍妃娘娘那里,可不要染了风寒。”男子的表情有点酸楚,但很快就隐藏了过去。
“唐池,你变得越来越唠叨了!”不耐烦地接过茶盅,试探性的尝了一口,还好不难下咽,一口气全部饮下。
见他喝下药茶,男子温和的笑了,站起身帮他解开龙袍,脱去靴子,松开发结,铺好床铺。侍候他躺下後,自己也随後掀被躺了进来。
一等他躺下,彖立刻又把双手揣进对方怀中暖著。
男子伸手把他整个上半身搂进怀中,用棉被为他裹好,拥著他缓缓闭上眼睛。
“唐池,”
“陛下,什麽事?”
“你说你是孤儿,是你师傅把你带大可是?你一点不记得你原来家中都有些什麽人了麽?”闻著他好闻的清香,枕著他厚实的胸膛,舒服的眼皮直打架。
一阵寂静後,男子那独特的温厚语声温柔的响起,“我那时已经能记得一些事了。有些事情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更何况我不愿意忘记他。我…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离开他时,他还很小很小,只有一点点大,他刚学会走路时,就喜欢跟在我後面一摇一摆地跟著,常常把大人吓个半死。呵呵……我好……喜欢他,他跟你一样,不喜欢苦的东西,有时候被其他家的大小孩欺负,吃了苦苦的东西,回来就会赖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晚上他只肯跟我睡……”男子忽然停住了回忆,抚摸他头颈的手有点颤抖,彖在朦胧中这样感觉到。
“皇上,皇上……”尖细的声音。
“皇上,太医让奴才每三个时辰叫您一次,这是药汁,请让奴才侍候您。”随行宦官说著,小心垫高皇帝的头部方便他喝药。
不情不愿的睁开双眼,张开唇吃力的说道:“去把……唐池,叫……来。”
随行宦官愣住,“皇上,唐大人……唐大人他……这个,皇上,”
“……,滚!”侧过头。
“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宦官连声退下,急忙去叫封太医。皇上都已经伤糊涂了,还不肯吃药,这可咋办!
池,你又叫这帮太监来侍候朕!你今天又跑出宫去了麽!回来如果你再敢喝得那麽醉醺醺,看朕不把你丢进池塘里!
时间一点点流走,盛凛帝的健康状态也越来越差,刚开始的几天还有时会睁开眼睛,到了後来,已经是昏昏沈沈满嘴胡言乱语。
封太医不敢再离开皇帝身边,日夜守候在皇帝营帐中,随时注意著他身体上的变化。
唐池!朕恨你!恨你你知不知道!吼叫著,抽出身上的腰带劈头盖脸的朝脚边缩成一团的男子抽去!
为什麽要骗朕!为什麽!
为什麽让朕相信上了你,才让朕知道你是在骗朕!一脚踢过去,狠狠踢进对方的小腹中。看著男子痛苦的蜷起身体,听他泄出闷闷的呻吟。
丢掉手中腰带,拖起男子就往床上拉。你不是要和朕睡吗?你不是明知朕是你什麽人你还要和朕睡吗!好!如你所愿!你要是敢给朕哭出一声来……!
饶了我,彖彖,饶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彖彖,咯咯,我找到你罗!
咯咯!不要啦!不算,这次不算!重来!
彖彖,彖彖,你看,皇上的袍子上有个蛾子……
噗!咯咯!俩小人儿躲在假山後掩嘴偷偷笑。
陛下,今日黄老呈上的折子,臣认为言之有理……
陛下,天色不早了,早点安歇吧。
你知道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麽?你知道故事中谁最爱牛郎?
……是,他是畜牲……他知道自己是畜牲,知道自己配不上牛郎,……知道牛郎永远都不可能会爱上他……
……工具麽?……只是一件工具麽?呵呵……为什麽会这麽痛……,明明已经没有了……为什麽还会这麽痛……呵呵……
池,池,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走,回来,回来我身边,求你……
盛凛帝到了最危险的地步,他开始发高烧,滴水不能进。
五个月前,在神鬼手门下学医的重生,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途径。
临出门前,以为已经睡著的师傅就坐在门口的石桌边等著他。
想要和师傅解释什麽,却见师傅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这是师傅作为神鬼手行走江湖时所使用的人皮面具,借给你,也许你会用得著。况且以你的医术,就算还没有为师的经验,但你配药炼丹的技术却只比师傅强不比师傅弱。相信你也不会辱没了我这糟老头子的招牌。去吧,路上小心。师傅等你回来。”简简单单的交代,却渗透了怎样一幅深情。
不在多话,接过人皮面具,跪在地上扎扎实实地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没想到走走停停犹犹豫豫一个月後,却听到周家被灭、那人再次御驾亲征的消息。怎麽办,就此回头麽?可是……,挣扎许久──结果一挣扎就是三个月,眼看战事久不结束,加上胸中莫名的躁乱,还是忍不住,决定暂时不回去转到战场探勘。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身边可有贴心人,有小心饮食注意冷暖麽,战场上那麽危险,会不会受了伤,重不重……
算算路程,大约紧赶慢赶还需要个十五天左右才能到达西流国首都,观天色已经不早,重生决定今夜暂时在这小城中落脚。
张良守?他不是他的近卫麽?怎麽会在这里?而且这麽匆匆忙忙。他胸前插的是……
重生凝神望去。
十万火急令!难道!
不顾一切,张口喊道:“张大人!”
离彖受伤已经过了十四日,封太医也到了焦头烂额支持不下去的程度。当他看到张良守带著师兄神鬼手突然出现在营帐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但很快,他就看出了不对。池儿……?唉,这个傻孩子!他难道一直就在这附近?
彖在半梦半醒中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来到身旁,淡淡的好闻的清香掠过他的鼻尖。梦中的彖绽开了笑脸,池,回来了。
观察了患者的伤口,听封太医说著治疗经过和目前状况,谨慎的把过脉後,重生确定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首先得把那还在渗血的大伤口堵住。
从怀中掏出一支小荷包,拿出一圈羊筋线和一支针。把针放在火烛上消毒後,用羊筋线穿起。
封太医看著重生的动作,有一丝不解但也明白了几分。不由佩服起他的师兄。也只有他那样的怪人才能想出这麽大胆的治疗方法吧!
解开伤者的绷带,尽力不去看他的脸,全神贯注於伤口,用干净的布小心擦拭後,露出可怕的伤口全貌,男子心房一阵抽搐。强行按耐下那份抽痛,抛去脑中那些复杂的感觉,强制自己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对待面前气息微弱的皇帝。在伤口处撒上消毒止血的药粉,让随行宦官和张良守按住皇帝的四肢,拿起用火消毒後的匕首去削男人肩头已经腐烂掉的肉块。
皇帝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因为剧痛而剧烈挣扎,从他绷紧的肌肉来看,显然他是在强自忍耐,最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嘴角是上弯的。他在笑?他在为什麽而笑?都已经疼到肌肉在颤抖的地步了!
仔细削去腐烂的地方,再一次用药粉消毒止血。重生拿起了刚才备好的针线。
宦官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人可以象衣服一样被缝补。眼看伤口被一点点缝合,张良守的眼睛也成了点。封太医则不住点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几日夜的不眠不休在看到师侄得到师兄真传後,安心感让他顿时松懈了下来。
“皇上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因为他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过於衰弱,就算已喂他服下解毒药也无法立时在体内起到效用。老夫担心这些将造成皇上日後的隐患,而且很有可能影响其功力修为。”见重生给羊筋线打上结,封太医在一边补充说明道。
点点头,表示知道。让宦官端来热水,擦洗皇帝刚才缝合时流出的鲜血。再一次的施药後用干净的绷带一圈圈小心扎上。
“…孙前辈,您一路赶来还未休息,小子我这就为您安排休息之地。”张良守说著,就要出去安排。
喊住他,摇摇头,“不用麻烦了,皇上的状况随时都会有变化,我在这里看著就好。倒是张将军和封太医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这……”张良守抓头,他确实快累瘫了,但重生一路和自己赶来,也应该疲劳不堪才对。
封太医站起身,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抓起张良守的袖子,“既然如此,这里就拜托孙兄。老夫和张将军也就不在此打扰。若有什麽,差遣人来叫一声就是。”说完,拉著张就往帐外走去。
重生像是有点心不在焉,看著二人出去也没再打招呼。
站起身,走到彖的身边,在他床沿边坐下。凝视著那张在他梦中千百度出现的魅力面庞,……他瘦了许多呢。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心痛万分。要怎样才能为他补充流失的大量血液呢,重生认真思考到。
那温暖的怀抱是如此熟悉,那淡淡的清香是如此安心,那份温暖,那份实在感,都在说明抱他的人不是虚幻不是想象,而是那人真正回来了。
池,你终於回来了麽,我……好想好想你,你可知道……
暖暖软软厚实的什麽贴上了他的唇,牙关被柔软抵开,浓浓的带著铁锈味的汁液流进他的口中,顺著喉咙滑入体内。这是什麽……
柔软离开,过了一会儿再次帖上来。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大量的铁锈味汁液流进他的腹中。渐渐的,小腹丹田处温热起来,带动体内的血液开始循坏,当背心处传入火热的真气後,那种沈重冰冷的感觉逐渐消失,身体所有的神经似乎被唤醒,一切机能又重新开始运作。
一日、两日、三日,接连四日,当盛凛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重生才收起匕首,包扎好自己的左腕藏於袖中。现在,比起皇帝,他的脸色更显苍白,只是有人皮面具遮住谁也看不见就是。
“你是……谁?”嘶哑的声音响起,皇帝质问面前的人道。
那是一张苍老清瘦的面庞,眼中有著淡然和沧桑。
打开小荷包,掏出一只青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药丸,与面庞一样的苍老声音回答道:“老夫孙誉朴。”药丸送到他口边,“这是老夫炼制的‘九转还魂丹’,你且服下,服下後功行十二周天,可固本培元补你失血体虚。”
孙誉朴?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有,这个人……这个人……
“封……太医呢?”皇帝吃力的问道。
“在熬药。张将军在外帐等候。”冷冷淡淡没什麽人情味的声音。
“传他……进来。”多疑的皇帝显然无法相信眼前的老者。
张良守进来後,看皇帝已经醒来不由高兴的大喊一声,连忙冲到皇帝身边给他介绍孙誉朴,并不住赞赏其的医术。当然,他不会傻到告诉当今皇上此人乃是孙誉朴的弟子那曾死却未死的唐池。
听到面前老者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鬼手,盛凛帝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可到底什麽地方不对,他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骨节分明的手掌再次伸到他面前,“服下。”
听过此人的怪脾气,倒也不奇怪他的语气,彖正准备抬手去拿,药丸已经被塞入他的口中。药入口即化。这人怎麽!皇帝生气,可也没有办法。
“孙誉朴”走到一边开始收拾药箱行李,正好封太医领著太监端药进来,孙立即对封十说道:“他已无恙,日後半月只要注意休养即可。这里已无老夫的事,就此告辞。”背起药箱行李就待往外走。连和当今皇帝打个招呼的念头都没有。
“孙……夫子,你为朕…妙手…回春,朕……”盛凛帝不想此人这麽快就离开,挣扎著坐起想要开口挽留。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孙誉朴”头也不回地说道:“皇上现在热毒刚退、体内余毒刚清,元气还未复原,还是不要多话的好。好好养你的龙体,多保重。告辞!”深切地关心被冷淡的语气所掩饰。说完,人已走出营帐。
帐门打开,一阵风吹进,浓郁的药香被吹淡,随著风,一缕淡淡的清香掠过帐中。
帐营中的人似没有人注意到这缕淡的几不可闻的清香,但这只是对别人。有一个人则宛如被雷电劈中,当场僵硬。等他反应过来,大喊著就欲从床上跳下冲出,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多日受伤的身体也不像他想象中一样运用自如,撑起的身体跌趴在床上。
“快!快……追回……那人!快!”噬心的痛、无尽的希望快要把他给淹没冲倒。
“皇上!”
“陛下!”众人围了上去。
一把抓住封太医的衣领,急促喘息著,“说!那人……是谁!那人到……底是谁!为什麽……为什麽他会…有他的味道……说!”
肚里清楚皇上在问什麽的封十装糊涂道:“皇上,那人是天下名医神鬼手孙誉朴啊。乃是特地请来为皇上治病的。味道,什麽味道?”
“池……唐池的……,那人……”久病的身体经不住他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他为什麽……会有唐池…的清香……”努力著,吐出心中所疑。
帐营中陷入沈默,没人回话。
太监是因为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知道该怎麽回话。张良守是知道怎麽回事,却不敢回话。封太医那是根本就不想说。
“说──!”盛凛帝大吼道。
“皇上,他就是……”张良守忍不住,突然看到封太医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改口道:“臣不敢隐瞒,其实……他就是唐大人……的师傅。”
“什麽……”皇帝愣住,右手无力的滑下。不对,那他为什麽……
“如果皇上您是在问孙誉朴身上的味道怎麽会和唐大人相同的话,咳咳,”封太医咳嗽两声,继续道:“听张大人说,唐大人自小和其师傅一起长大,吃的喝的都一样,每天待在一起,身上味道相同也不奇怪。陛下,现在您的身体不适合劳累激动,有什麽还是等您身体好之後再说吧。而且,现在战场吃紧……”
原来,他的师傅就是孙誉朴。呵呵,老天爷,你好残忍!给了我希望又再狠狠打破,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孙平生孙誉朴,朕就说世上哪会有那麽多神医。怪不得他会对朕那麽冷淡,如果他知道他的爱徒就是死在朕手上,大概别说看病下毒也有可能吧。他如果直接毒死朕也就罢了……
“传……李将军!”而现在,朕是皇上,大亚皇朝的天子。
军中传言闭营思策的皇帝终於再次下达指令,令军心大振。很快,与大宛国长达一月的对垒终於宣告结束,战争重新开始。
白天皇帝运筹帷幄思虑攻敌良策,晚上夜深人静,他的疑虑则变得越来越深。
梦中,那真的是梦麽?那温暖的躯体,那熟悉的气息,那死也无法忘记的清香,那温柔的抚摸,厚实的胸膛,还有那每日灌进他口中的液体,每一样都是他曾经体会深刻脑中的东西。自己在疯狂时,有多少次咬破那人的肌肤吮吸他的鲜血!那味道是多麽的相像。
听封太医说自己因为伤口过大加上暗箭有毒,以至大量失血身体虚弱到极点。而这些只在短短三四日中就能弥补回来吗?什麽样的妙药可以起到这样的用处!如果那人真是孙誉朴,他会为了我这个杀徒凶手施己之血救我之身麽!
还有那离去的背影,那背影自己怎麽可能会忘!
你是谁?
池,是你麽……
再次出现在战场上的盛凛帝几乎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充满了生的意志!那种蓬勃、那种昂扬,让每个军士看见都不禁胸中鼓动。这样生气勃发的皇帝,这样凛凛而威的皇帝,大亚何愁不盛不强!
崇盛五年二月,这场长达八个月,周转三国的战争终於以大亚全胜的局面告终。原大亚南、西国境的南曦、西流、大宛三国被盛凛帝击破攻占,大亚版图再次扩大。
三月十七日,盛凛帝带兵凯旋回京。
回京後第一件事,年轻的天子既不是祭祖也不是慰劳赏封,竟然是跑到郁荣宫开棺确人!
除了封十,太医院的一群太医全都围在石棺边,等待检验尸身。
石棺棺盖被皇帝亲手推开,被紧闭了将近两年的棺内再现人前。
棺中只有一套人形的衣饰,棺底似乎有一些干涸的水迹,咋看下,确实很像尸体因为某种原因化作尸水只留下衣服的样子。
已经学会冷静的盛凛帝首先发现了不对。──那幅画还有玉石并不在棺中!难道它们也一起融化了麽!
希望逐渐在皇帝心中升腾,喜悦开始弥漫他的心灵。
一声令下,太医们赶紧确认起棺底干涸的水迹到底是什麽。
半天过後,得出结论的太医们异口同声地说:那水迹只是普通药汁的痕迹,浓黑的药汁在石头上干涸後就是这种感觉。
皇帝笑了,笑得既开心又狡猾。还有那麽一点点生气?
三日後,现禁卫军首领张良守和太医封十分别被传唤,之後,不知为何,两人竟同时被下了禁足令。
很快又是半月过去,战後的大亚逐渐进入安稳期,皇朝经济在这场战争的影响带动下也进入了一个活跃的升腾期。原在观声色的周边各国亦赶紧派遣使者前来进行友好表示。至此,大亚的版图扩张到建国以来最大的面积,皇朝在一代霸皇盛凛帝的铁血领导下奠定了其後百年大陆第一大国的至尊地位!
四月初,不知是不是战争带来的原因,还是黄河水发的後患,皇朝境内漫起了可怕的大型瘟疫。
盛凛帝得消息後,当即在各地设置免费医局,转令各地发出物资救援。寻找唐池一事只好暂时放下。
可是瘟疫不但没有被压制住,反而开始向南方漂移。越来越多的人死於疫病,伴随著瘟疫,饥荒也相携而来。
“陛下,臣有事禀报。”左宫军首领孙沙海门外求见。
“进来。”
“陛下,您让臣调查的事,如今已有些眉目。”
“噢?速速道来!”彖挥手命人赐座。
“谢陛下。”孙沙海谢礼後坐下,清清嗓子,说道:“据闻江南靠近北方一带,出现一位神医。妙的是这神医虽医术如神,年纪却不大,且还是人家的马车夫。”
“车夫?朕什麽时候让你找车夫了!”盛凛帝失望的说道。
呵呵一笑,“陛下,您莫心急,且听臣一一道来。这车夫神医名唤重生,貌相淳厚身材修长,喜穿蓝布衣。臣曾经找到一位得他治疗的病人,给他看唐大人的画像,那病人说……”
“说什麽!快说!”彖禁不住探出身体。
“咳,说除了衣饰以外,就好像一母同生。”孙沙海不再吊皇上胃口,说出答案。
彖看著他,不吱声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何反应。
“呃,陛下?陛下!”
“传舒王觐见!”盛凛帝忽然开口对门外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