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伊恩在黑暗的道路上快速的行驶,自从被告知美国行这件事到抵达这二年未踏及的故土,他的心一直处于震撼中。
这二年来,只要脑筋获得休息的时刻或是合上双眼时,眼前仿佛就上演着重复百遍的画面、相同的台词、相同的演员,这样百看不遍的剧情或许旁人会觉得厌烦或失去对它原先的感动,但是对他而言,无论重复多少次这样的戏码,他仍是重回二年前的那一个夜晚,继续扮演他伤心的角色,所感受到椎心泣血的疼痛经过时间的洗礼,至今仍是淌着鲜红色的液体。
每到半夜,他都是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而脸上总是挂着两行清泪。
每次只要一想到狄蒙,他就无法忘记他眼中那鄙视的嫌恶之意及嘴中吐出的恶毒言语。
痛楚就在心中慢慢的扩散,伤痛到让他恨不得以死来解脱这一切。
用尽生命所爱的人,带来的伤害该用多少时间来抚平呢?
原本他以为在日夜训练的保镖课程下,他能藉由肉体被操练到极限的疲累来停止脑中纷乱的思绪,让他没这空闲去回想那些心伤的往事。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能摆脱掉狄蒙的纠缠,不再被他牵扯自己的生活时,贵罧的一句话却让他平复的心再起涟漪,让他知道原来他的心仍在那个人身上,依靠着那个人而活,他还是活在过往的回忆中。
如果真的从他的魔掌中解除这份禁锢的话,那他的心就不会百感交集,更不会不知所措。
伤害仍旧在,破碎的心也散落一地。
离开他的这两年间,他只学会了一件事。
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那一晚刻在心头上的伤害所受到的折磨,已经不能藉由泪水来减轻那种疼痛,那份痛楚仍原封不动的摆在他身体里、他的每一个细胞中。
狄蒙所带给他的痛苦,就像毒药侵入他的血液,神经控制住他的大脑、他的呼吸、他所有的一切。
眼泪不知在何时已停了下来,不再脆弱到忆起那一晚的事,就像关不紧的水龙头直滴着水珠,不停地滴下。
慢慢的,他学会默默承受这无边无际的痛楚。
这两年的训练课程及出任务时所遭受到的危险伤害,都比不上那一晚的百分之一。
伊恩自嘲的扯着嘴角,何时他也开始戴上一副名叫漠然的面具跟外界相处,甚至关上自己的心门,以另一个自创的角色来跟人交往呢?
何时他也变成跟狄蒙是同一种人了,都是在欺瞒别人的恶徒呢?
伊恩把车驶进贵罧所安排的住所的地下停车场,直接拿起一袋轻便的行李走往电梯口。
磁卡一刷,电梯门一开直接将他送到所住的楼层。
一进屋内,将行李丢在床上,才刚走到厨房倒一杯水,他便听到门铃声。
伊恩喝了一口水走出厨房,却不是走往门口,而是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看着新闻报导。
对于响声不停的门铃声,他完全置若罔闻。
在电视的左上角一个小小的框框中,则显示出访客的模样。
伊恩随手按下一个红色按键,嘈杂的门铃声立刻消失,还给他适合休息的宁静气氛。
他早料到狄蒙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如此快速,在他身心末处于百分之百完全恢复的状况下,跟他见面只是徒增自己的挫败感。
跟那恶魔对决是要有万全的心理准备,免得一颗心又再度受创。
翌日
伊恩一身正式的打扮,刻意把一头的金发染成黑色,希望能表现出东方人的沉稳气息。
向总机小姐表明了身分,总机小姐立即请他搭乘另一部贵宾用的电梯上楼。
伊恩知道那金红镶边的电梯是直上狄蒙的办公室,身后注意他行动的小姐手中仍是握着电话,等着回复主管他的行动。
伊恩慢条斯理的走向那电梯,暗中打量时间在心底倒数计时,数到零时,便见到一群赶着上班打卡的职员一窝蜂的冲向电梯,趁此机会伊恩转身走向安全门。
"是的,他已经上去了。"根本看不到他的小姐只能凭着电梯上升的数字来判断伊恩已经上楼。
在跟保全部的人员确认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且锁定几个特殊的对象后,伊恩马上联机到严家的数据库,把所有在逃的国际罪犯和美国境内的杀手一一的列出,再慢慢的过滤掉有可能性的杀手。
接着他又从过去二年内狄蒙并吞其它公司时所可能树立的敌人中去查报复的可能性。
一小时过后,屏幕上出现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
"请你们照这表去清查那些人目前所处的地方。"伊恩开始分配各项任务,狄蒙制造敌人的功力无人可比,二年内竟多出百余个想杀他的人。
这还不包括他的风流帐呢!
"杰克,董事长莅临咱们这部门。"从门口的监视器中,职员大声通报。
随即,狄蒙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所有的人员赶紧整理自己的仪容,恭敬的排在门口等候。
"董事长好!"一致整齐的声音。
狄蒙无视向前报告目前进度的主管杰克,径自走到背对着他操控着计算机的伊恩,低沉的声音带着暴怒。"我要你上去,为何不照做?"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及捉到那名歹徒,至于一些琐碎之事并不在我的职责内,如果你想谈的是公事我可以遵从你的命令,但我想今早的你应该没那个心思跟我谈公事吧?"伊恩转过身,一脸漠然的承受狄蒙的怒火,公事公办的向他说明。
"那现在我有这荣幸请你上去叙叙旧吗?"狄蒙二话不说,抓着伊恩的手臂直走向电梯。
碍于在属下的面前,伊恩不方便跟他争吵,暂时保留狄蒙的面子。
回到办公室,狄蒙马上把伊恩甩到沙发上,身后的门立即上了锁。
"你应该先请秘书端杯咖啡进来才是,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刚刚闪过那群女人的眼前,个个目瞪口呆的表情真让他心底发笑,若不是狄蒙硬拉着他走,他有可能站在原地取笑她们的反应。
"对于无故失踪的职员,我想没有一位老板会客气的对待他吧!"狄蒙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凝视他,双手则抵在伊恩颈旁的沙发背上,把他困在自己的怀中。
"当初是你逼我走的。"他曾经结过他机会,是他放弃不要的。
"我从没说过要开除你这句话,当然我也从不曾说过要终止契约的履行,所以你还是我的禁脔,懂吗?你该不会忘记违背契约内容要付上一笔天文数字吧?"狄蒙不容他反抗的说道,拇指缓缓抚过他这二年来朝思慕想的红唇。
伊恩力道不小地一巴掌打在他那张自大傲慢的笑脸上。"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帮你母亲报了仇,你到底还想从我身边夺走什么?"
他已经没什么好可以失去的,难道要他运这条命也赔上吗?如果这样就可以把这一切一笔勾销的话,他很乐意献上自己一条贱命。
狄蒙叩住他挥舞的两只手腕,锁在他的背后,"多年不见,你的性子变得很火爆,还是只有我可以逼出你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伊恩这两年的行动一直有人向他报告,早就成为他睡前的一项功课,他的奴隶做了一些让他气愠的事情,唯一让他开心的只有对旁人一致的冷漠疏离性格。
这代表能进入他内心的人只有自己一人而已,相对的能伤害他的也只有自己。他仍是掌控伊恩生命的人,他仍是伊恩的主宰者。
伊恩愤恨的咒骂,为什么他挣脱不了狄蒙的掌控,使出吃奶的力气对他却无丝毫影响。
"别白费力气,从小习于各种武术的我,跟你这二年来的训练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你根本就不适合保镖这种危险的任务。"
他只适合被当作在家中饲养的小猫,偶尔使着性子更是增添他的魅力。
"你别太狂妄!"他真的对狄蒙一无所知,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化的事情,这男人也未免太会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狄蒙灼热的凝视着他的眼,伊恩感觉到一股恐惧爬上他的背脊,身体莫名其妙地失去所有的抵抗力。
他知道狄蒙每当露出这种眼神时代表的涵义。
伊恩睁大眼看着狄蒙俯下身子,缓缓的吻上他的唇。
"不要!"
"要的!"他用舌头强行的撬开伊恩的唇瓣深深品尝他甜美的滋味,索取他这二年来空等待的利息。
整个世界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使恩努力的想抓回飘浮不定的意识,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一场毫无胜算的热战中。
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喊欢迎狄蒙的探索,像是久旱逢甘露的花朵渴求雨水的滋润,他的吻依然左右他的情绪、他的一切。
伊恩悲哀的认清这项事实。
突然间,他猛地从狄蒙的拥吻中挣脱,止不住的喘息着。
"不要!我们是兄弟呀!"
获得自由的手抵住狄蒙的胸口,伊恩摇晃着头。
他不能再犯错下去了,他不能一错再错!
抓住他的手,狄蒙让伊恩看着自己。"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层血缘关系,怎么?受到两年中国的道德思想熏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竟拿它来当作拒绝我的借口。"
"你忘记你说过的话吗?是你回绝掉我所有想献给你的一切呀!是你说我放浪不知耻的无视兄弟关系渴求你的碰触呀!"伊恩也不想这么懦弱,可是他仍是无法控制住,任由泪水如雨般倾泻而下。
伊恩用手背随便的擦去泪水,恨恨的瞪着狄蒙。"我不会再重复相同的错误,不会再自作多情的认为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你内心的关怀,这会儿你又打算设下什么样的陷阱要我跳入呢?
我不会傻到让一个人有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请回归主题吧!关于这一次的任务我想……"
"我郑重声明,伊恩,这辈子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放你两年的自由已是我极大的恩惠,接下来我会牢牢的把你绑在我的身边。"狄蒙打断他的话,大掌覆上伊恩斑斑泪痕的脸,他实在不适合用泪来妆点他的容貌。
这回伊恩不再白费力气,只是红着眼注视着狄蒙。"你休想!"
没有魄力的反对声,是否代表他内心的灵魂也在同意狄蒙的决定呢?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口出狂言的,我已经为你打造美轮美奂的笼子,它正等待着你这主人的到来。"狄蒙轻轻的在伊恩眼角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当天狄蒙下了一道人事命令,为大家介绍两年前因身体微恙暂离职位的第一秘书长--伊恩,并且独排众议的把身边的保镖全部撤除。
"这不是一项明智之举,请你把命令收回。"伊恩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在他还没掌握想暗杀的对象之前,把身边的保镖撤除无疑是让对方有更多的机会。
"怎么连你也投入那群古板老头子的阵营中。"才刚让那群叽叽喳喳人士闭上嘴巴,没想到一回到办公室又得面对伊恩的唠叨。
"逃避一向不是我的行事作风。"
"但也不能太过招摇到摆明让对方有取走性命的机会存在,请你多为你的小命着想好吗?"伊恩蹙着眉头,从头至尾根本就只有身旁的人在为他操心,这正主儿才不管他的命是否有危险,仍一派优闲的出入各处易遭狙击的场合。
"反正你不是恨到想要我的命吗?"狄蒙抓住伊恩的手腕拉向自己,"我可以把命送给你。"
他知道这是他的试探,是他故意让自己意识到他根本离不开他身边的陷阱。
伊恩甩开他的手,别开脸。"我不想因你而让自己后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
"逞强之词。"狄蒙轻哼。
"请你把命令收回。"
"我最讨厌有一堆苍蝇跟在我身旁,而且你认为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保护不了我吗?还是说你怕跟我独处呢?"
狄蒙说中了伊恩最担心的事,他是害怕跟他单独相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见到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会让我一天的好心情完全丧失。"伊恩毫不留情的坦诚回答。
"在我印象中你从不曾表现出厌恶的表情,反倒是一见到我就像蜜蜂着了蜜,小狗摇着尾巴欢迎主人的归来。"
"那是我瞎了眼把恶魔错当为善良的天使。"
狄蒙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欣赏着他不认输的倨傲神态,那闪着火光的眸子真是漂亮。
"伊恩,你我注定当不成天使的,或许在末遇到我之前你有这机会上天堂;但是当你向我坦诚心中爱恋的时候,你已经踏上通往地狱的旅程。"狄蒙以惋惜口吻说道,大手还安慰似的摸摸伊恩的头发。
伊恩默不作声,这份认知早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埋着。
"我从没想过要成为天使,但是遇上你却让我的身体变得更加骯脏。"
狄蒙捧住他的脸,将额头抵上他的。"伊恩,别净说些贬损自己的话,别忘了在我身下的你是多么的享受。"
"你是想提醒我血液中流着的放荡因子吗?"伊恩嘲讽的望进他眼底。
"你太多心、太神经质了,怎么变成刺猬用刺扎着想要碰触你的人呢?我真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于我的每一句话都有所怀疑。"狄蒙放开他走回办公桌开始一天的工作。
"你的谎言不拆穿则已,一旦揭穿那杀伤力有如广岛的原子弹。"
"那么我问你,在你心头造成的伤是哪一道比较严重?"伊恩沉下脸。"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关系?还是我不爱你这件事呢?"狄蒙十指交握,全身放松的往后躺靠在椅背上等着伊恩的答复。
伊恩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狄蒙。
他又猜中自己的心事,一针见血的戳中他的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