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噗——顾子丞听到后，满嘴饭粒全数喷了出来。
「顾子丞，你实在有够脏耶！」幸亏她闪得快。
真想叫那些女记者来看看他这副模样。啧，什么最迷人的企业家！
「你、你刚刚说什么？」他张大藏在胡碴间的嘴。
「我说我爱你爸爸。不准说我有恋父情结，也不许怀疑我是因为心存感激而爱上他，因为以上皆非。」
「我想说的都被你说光了。」他悻悻然地瞪着她。「算了，」他拿起面纸把嘴擦干净。
边整理桌面，他一边开口，「我老爸的优点我很清楚，他是个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好男人，不过我想提醒你，」顾子丞突然凑近她，眼瞳距离她好近好近。「男人的年龄是个问题，有些事，我爸可能会力不从心。」
「顾子丞！」但以恩恼怒到了极点，猛地将他推开。「别把我神圣的爱情和你污秽的思想连在一起！」
「嘿，性本是爱的一部分，要不，怎会有『做爱』之说？亏你还放过洋喝过洋墨水，思想居然这么迂腐。」
「我才不像你。」
「好吧！那么，请向我简述你对我爸爸的感情。」他作势把耳朵掏干净，好整以暇地等候她细述她伟大的爱情。
「你根本不懂，我和他之间书信往返，这些年来他对我的关心和付出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在我受挫的时候，他鼓励我振奋起精神。当我成绩拿到Ａ时，第一个就想告诉他……」
「听起来你爱上的是任何一个可能扮演那个长腿叔叔角色的人。」
「顾——子——丞！」
「好好好。」他打断她的龇牙相向。「我只想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但以恩才不相信他那张躲在胡子下的嘴，吐得出什么好话。
「为了你的『性』福着想，要不要换个年轻力壮一点的男人？」他表情严肃、正经。「你觉得我怎么样？」
「顾……」
「哈哈！」她还来不及吼完他的名字，他已经跳走离她老远。
「我只是给你建议，别动怒。但我是真心提醒你，别爱上我爸，要是你真爱上他，只是白费力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要在这里住一晚吗？」他若有所思地问她。「如果你确定的话，我可以先预约我的早餐吗？」
「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我真怀疑……」
「刚才吃的综合三明治不错，如果还有一杯牛奶、一杯柳澄汁外加香醇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一定会更好。哦……若是再有一盘培根炒蛋，那就太完美了！」
「完美个头，回你房间作你的春秋大梦吧！」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但以恩这样形象全毁地大吼大叫。
「哈哈哈！」顾子丞毫无心机的笑，衬着她气急败坏的大喊，让这栋鬼屋开始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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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吃，我就等着看你把这些东西吃进去后，还会不会说幸福完美。」但以恩光火地准备早餐。
想点菜是吗？好，没问题。
要牛奶，给你；咖啡，绝对香醇可口；培根炒蛋，有；综合三明治，独家特制、别无分号。
她鬼祟地在顾子丞的早餐上涂涂抹抹，心想着他吃下肚后的反应。哈哈哈，好爽。
今天她小姐心情超好，准备开始她的复仇大业，至于来此叫顾子丞回长远集团的目的，唉！算了。
看他这副模样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先前有关他表现杰出的报导，肯定是女记者被他迷得昏头转向、神智不清，才胡乱报导的。
「嘿嘿！」将最后的醋淋在洒有无数的辣椒粉、过多的盐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配料上，就完成了。
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入胃之后，会有什么恐怖的后果。
「让你知道惹火我的下场。」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
「哇哈哈！」仰天大笑三声后，她走向顾子丞的房间。
叩叩叩！但以恩先是含蓄地敲着。「顾子丞，你起床了吗？你要的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人答腔。
砰砰砰！「顾子丞，你听到了吗？」
还是没有反应。
砰砰砰砰！这下子，她火大了。「你听见了没有，顾子丞……」她试着转动门把，没想到他居然没锁门，在用力过猛的情况下，她直接跌进他的房里。
房间很乱，到处都是书。
地板、桌上、椅子，甚至床，都是成堆、成叠的书。
「我的天啊！」
他裸露着上半身，趴倒在张宽大却已经快见不到一寸空隙的床上。虽然画面很养眼，肌肉线条完美……
嗯哼！她在想什么啊？
「顾子丞！」他简直是头猪。「顾——子——丞！」
顾子丞懒懒地翻过身。
哇！正面更加养眼。但以恩赶紧闭上眼睛。
「起床了，顾子丞！」
她伸出手指戳他，不料被他一把拉住，一个用力将她拉上床。
「啊！」
她的背抵着书堆，身体和他紧紧地密合着。
「以恩，真的是你。」在她惊愕的当头，他凑近她。「我以为在作梦。」他的眼睛似两泓黑潭，让人看了都会迷失其中。
「你煮的咖哩好香，你也好香哦！」他的鼻子凑向她耳后，嗅着她发际及香肩传来的淡雅芬芳。
「是薰衣草的味道。」
他微温的鼻息轻吐在她肩上，令她陷入更深一层的迷惘。
「以恩。」
他们的姿势真的很亲密，但也很扎人。
「顾——子——丞！」
还好有他的胡碴，将她拉回现实。
「你把我当成什么？先是煮饭的佣人、后是温床的妓女，该死的你！」把他推开不够，她还拿起身旁、身后，所有她抓得到的书往他身上砸。
「看我不砸死你才怪！」
「你干什么？但以恩，停、停！」被扰乱好梦，顾子丞觉得莫名其妙，赶紧跳下床左闪右躲，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藏到椅背后。
「喂，你干么拿书丢我？」
刚才在他的侵犯下，她的上襟微开，露出似雪肌肤，发束脱落，一头鬈发狂野奔放。
顾子丞喜欢这样的早晨……呃，砸到身上的书不算。
「你还敢问我！」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俏脸红艳得十分诱人。
他终于懂得什么叫秀色可餐了，看着她，他只想把她吃掉。
「我受够了！」但以恩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义愤填膺地扭头要走。「我受够你的邋遢、无礼、粗俗。」
「以恩。」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转过身，像个愤怒女神。「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立刻回台北！」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他以为对她示好就可以吗？「用不着，我自己想办法。」
「但以恩。」
她突然转过头，甜甜地，十足娇媚地对他笑，「厨房有我为你准备的早餐，要记得去吃哦！」
见鬼了，她怎么变得如此甜蜜？他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愕。
呵呵呵！看见他的表情，但以恩在心里爽快地笑。等你去吃我为你精心制作的早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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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海面看不出昨晚才经过一场暴风雨，但以恩在沙滩上驻足而立。
遥远的海平面和湛蓝的天空连成一线，这景色真是美丽！
将和顾子丞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她脚步缓缓再起，让所有美好充盈心中。
现在她该在乎的是长远集团还有柳叔叔。
柳叔叔，你在哪里？
每当她感到无助的时候，他总会适时地伸出手——以恩，要坚强。以恩，不要放弃。
现在我正需要你呵！柳叔叔。
微风轻拂过她的脸颊，舒服的程度就好像柳长青带给她的慰藉。
柳叔叔，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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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公路，一辆豪华房车和但以恩所搭乘的计程车错身而过。
二十分钟后，顾念萍抵达了顾子丞的别墅。
「子丞、子丞你在不在？」和但以恩不同，她像是熟悉顾子丞的个性，顺手就推开大门喊了起来。
专注在桌前的顾子丞叹口气，早算准这个周末他这里会非常热闹。
「姨妈。」他关上电脑萤幕，走下阶梯。
「就知道你在这。」她口气颇不悦，其实内心是松了口气。
耸耸肩，他等着她数落。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以为你请半个月的假是为了休息，结果你是躲到这里来，反而让你爸有了机会把那个狐狸精塞进公司。」
「什么狐狸精？」
「就那个但以恩啊！」提起她的名字，顾念萍语气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你知道你的总经理宝座已经让她占了去吗？我看要不了多久，你整座江山也要不保了。」
「姨妈。」顾子丞不喜欢她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呼天抢地、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再者，她为何一直对爸爸长年怀有莫名的仇恨？
「我不知道爸爸怎么得罪你，可是姨妈，请你别太挑剔爸爸的决定，他的决定未必是错的。」
「你懂什么？你和你妈，还以为你爸爸对我们顾家有多忠诚，呸！就只有我知道，他老想着把顾家纳入他的口袋里。」
语气一转，她咳声叹气道：「你妈妈成天只知道画画，而你一副凡事都不相干的样子，还有你那个姨丈……唉！我真的觉得很悲哀，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在捍卫顾家？」
是你想太多了吧！
「我警告你，这一次你不能再当作没事，你的总经理宝座不保，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但以恩那个女人不太好惹，你知道我赶到公司打她一巴掌，非但没有吓住她还反而被她恐吓。」
顾子丞早从练文凯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们一直都有联络。
但以恩可以保护自己，他很高兴，但没有下一回了。
「我已经召集临时董事会议，要但以恩下台，星期一你一定要到场。我说服了几名董事，但你知道你爸爸也很有办法，所以我要你出席支持我的选择，我要把你弄回长远集团。」
他知道顾念萍爱他。她最大的饮恨除了不能身为男人，再来就是无法生育，因此，她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姨妈，我爱你。」他为即将到来的背叛道歉。
「傻瓜，姨妈知道，要不然姨妈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还像个老母鸡一样替你守着长远集团。」
「为什么你们对我这房子这么有成见？」讲到这栋房子，顾子丞倒想平反一下。
他实在想不透，这里风景美，又远离尘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嫌弃？
「你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要Shopping不能Shopping，要热闹也不热闹。」虽然顾念萍讨厌这里，但可不代表她也讨厌这里的主人，她疼他都来不及了！
见阿姨她眼中充满对他的疼爱，顾子丞上前亲吻她的脸颊一下。
有一天，她会谅解的。
「呵呵，好刺哦！该刮刮你的胡子了，你这副流浪汉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她宠爱地拍拍他。「还是不留胡子时候帅，把姨妈都迷住了。」
「姨妈脸红时像小女生。」他故意调侃。
「别取笑我了。」
被他这么一逗，她心情转好，挽着他到厨房找东西。
「我渴了，有什么喝的？早上急着赶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咦！你请人帮你做早餐啦？」
样样看起来色香味俱全，顾念萍忍不住嘴贪，叉了块橙黄的炒蛋。「看起来很好吃。」
嗯……
「怎么啦，姨妈？」不是很好吃吗？为什么她苦着脸？眼睛、眉毛、鼻子，全都皱在一起。
咸、咸死了！
看到桌上同样橙黄的果汁，她眉头皱了下，转而将手伸向牛奶——纯白液体看起来比较无害。
噗——
「姨妈，你怎么了？」这一次，她将刚含进嘴里的牛奶全数吐了出来。
「顾子丞，你到底在这些早餐里加了什么鬼东西?!」
***************
「我回来了。」但以恩一进家门，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气氛。
向来聒噪的弟弟妹妹，居然一反常态，静静的坐在餐桌前。
「怎么回事？」她走到两人身旁。「气氛有点凝重哦！」
「姊，练大哥走了。」
「走了？」看着弟弟但以宗鼓起腮帮子，她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走了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天气变坏，郊游改成中午在家吃火锅？」
她瞄到桌上摆着各式菜色，却不见练文凯和妈妈。
「妈呢？」
「妈在房间。」
「妈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然以她妈爱干净的个性，怎么可能放任满桌子的菜不收。
「姊，有件事我们一定要告诉你。」
「对。」
但以慧和但以宗表情慎重。
闻言，但以恩好奇不已，弟弟妹妹向来活泼，如此煞有其事还是头一回。
「什么事？」
「姊，你坐下。」但宗帮姊姊拉开椅子。
她很惊奇。才短短几年不见，弟弟个性已经成熟许多。
他们姊弟俩年龄有段差距，以宗今年才要考大学而已。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姊，你反对妈再婚吗？」
「妈再婚?!」但以恩为妹妹的话吃惊。「真的吗?!对象是谁？」
「我们发现练大哥和妈彼此相爱。」这种话经由但以宗一个大男孩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奇怪。
虽然和练文凯足足相差了二十一岁，但他仍习惯跟着大家喊他练大哥。
「练大哥?!你们没搞错吧？」
「是真的，姊！」但以慧加重语气，但以宗也在一旁拼命点着头。
「我是没听说过练大哥有女朋友，可他条件这么好……呃，我不是说妈不好，只是他见过那么多女强人和社交名媛，也没听过他对谁动心。」
「你们知道吗？有些八卦杂志传他和长远集团的小开顾子丞是一对亲密恋人。」实在不该跟他们说这些不入流的传言，可她就是忍不住。
「练大哥绝对不是同志！」
「我看过他看着妈的眼神。姊，你要是看到，也会相信他爱妈妈。」
「我猜练大哥早就爱上妈了。」
「妈也爱练大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但以恩受不了。「你们这两个福尔摩斯，等我先进去看看妈再说。」
离开餐桌，但以恩陷入思考。
练大哥和妈妈，有可能吗？
撇开妈妈已婚的身分，他们的外型的确很登对，练文凯高大英俊、妈妈娇小秀致，纵使生过三个小孩仍像个少女。
爸爸已经去世多年，若妈真找到第二春，他们会非常乐见其成。只是她怕……
「妈。」她敲了房门，隔着门板喊。
房间昏暗，方渌芸躺在床上，听到女儿的叫声坐起身来。「以恩吗？你回来了。」
「嗯，听说你不舒服。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啊，我又没怎样，只是偷懒罢了。」方渌芸仅占床的一边，乌黑的秀发遮住小巧的脸蛋。
不熟的人会以为她只有但以恩的年纪，也有人说她们像姊妹。
「妈。」进房后，但以恩爬上床的另一边。「好久没跟妈妈一起睡了。」她钻入温暖的被窝，赖在妈妈身上，像回到幼时般。
「你们都长大了。」她感叹地说。
「对啊，妈却像变小了呢！」也许是她长大，足以保护妈妈了，反观妈妈倒觉得像个小女孩需要人保护。
但以恩轻柔地将妈妈的头发拨至耳后。「我记得妈曾经说过和爸爸相识的过程。妈，你记不记得？」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方渌芸轻笑。
「虽说是陈年往事，可我总觉得自己遗传了妈妈勇敢的个性。妈，你说你那时候几岁？」
「我十七岁就遇见你爸爸。」
「对，你说你那时候暗恋他，他是你就读的高中附近一所大学讲师。」
「我假扮大学生混进讲堂，看他上课。」往事历历在目，方渌芸红着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凭添几分娇媚。
「爸爸以为你是他的学生，结果爱上你，没想到你才十七岁而已。」
「我不顾家人反对以一名高中生的身分嫁给你爸爸，隔年还因为怀了你休学一年。」
亿起尘封已久的往事，方渌芸有些感慨，自己曾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啊。
那些回忆，早随着她成为人母而装箱打包，塞进记忆的最底层。
「真难以想像，我也曾经是个为爱不顾一切的人。」
「妈现在还是可以啊！」
「妈老了。」
「谁说的！」但以恩不依地拿了面镜子放在她面前。「仔细看，妈，你仍然是个美女。」
「别跟妈说笑。」
「我是非常认真的。」
在女儿坚持下，方渌芸看向镜子。
旁人看来或许仍旧清丽的脸庞，但她心底清楚，曾经拥有的灿烂岁月都已消逝，现在的她，对平凡且平淡的日子甘之如饴。
「这样的生活不好吗？」她近乎喃喃自语。
她曾经满足这样的生活，只是当练文凯长久温柔地介入她的生活，渐渐地渗透她的呼吸后……
「妈除了是我们的妈妈之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爸爸已经在我们的生命中消失多年，当然，他会永远地活在我们心中，但我们不反对有个人代替他来爱你。」
「以恩?!」方渌芸惊骇地转头。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宗和以慧也不是。如果那个人出现，妈，我希望你能回到十七岁，勇敢面对，全力去争取，这也是你教导我们做人的方式。」
但以恩对母亲鼓励似的一笑，退出了房间，让她独自一人好好想一想自己未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