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晚樊立行参加一场晚宴,这种商业交际应酬场面对他来说早熟悉得如鱼得水,瞧他周旋在众宾客之间谈笑自如,然而心细一点的人不难发现,他始终注意一群人的动静。
「耶!你们看看那个樊氏集团的少东樊立行。啧,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听说他最近才刚和美国一大集团谈成一笔大生意。」徐家老大徐灿耀语气既妒又羡。
「那又怎样。」徐家老二徐光耀不感兴趣地回答。
发觉弟弟的眼光直盯着美丽的女侍,他忍不住摇摇头,「不要一天到晚就只晓得玩女人,好歹也注意一下正事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自己一个人出国见客户?」
「为什么?」徐光耀感到无趣地打个哈欠。
「就是不信任我们兄弟。」
「反正这件事又不是新闻。」他不以为意的笑说。
徐家老三徐明耀则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你们争气一点好不好,爷爷已经把所有财产都过继到爸爸名下,你们猜爸下一步是什么?」徐灿耀做生意的本事没有,他的心思都放在家产上。
「我怎么知道。」徐光耀抢先发言,他从来就懒得动脑。
徐明耀也跟着摇摇头。
「下一步就看我们怎么表现了。」
徐光耀不以为然的一笑,「以前也不见你担心这个,反正爸就我们三个儿子,他的家产不传给我们要传给谁?」
「二哥,看来你好像把我给漏掉了。」身边传来娇嗲的不依声,是徐媛媛,她刚从化妆室回来。
她向来就爱参加这种晚宴、舞会的,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还是找金龟婿的好时机。
「嘿嘿!我怎么敢漏掉妳。」徐光耀再怎么笨,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更何况他这个妹妹跟妈妈一样,都是厉害角色。
「这才象话。」徐媛媛满意地撇撇嘴,突然发现一道挺拔身影。「咦,樊立行来啦!天,他真的长得好帅哦,金城武都比不过他耶!」她一颗情窦初开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意识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樊立行偏头举起酒杯朝徐家兄妹致意。今天他来,可不是生意上的酬酢这么单纯,由于事先便得知徐家兄妹也会参加这场晚宴,所以他想借机探探徐家宝的底。
徐家四兄妹朝他走去。
徐灿耀心底暗忖着这是一个攀关系的好机会,徐媛媛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更加搔首弄姿。「樊先生,你最近促成一件与外商集团合作的案子,真是了不起。」
若是平常,樊立行一定对这种肤浅的让美不屑一顾,可今天,他是怀有目的而来,他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你太客气了,我也才接手我父亲的事业没几年。倒是你父亲非常厉害,值得我们这些后辈学习。」场面话谁不会说,就怕他恶心的话还没说完,鸡皮疙瘩早就掉满地。
「一起坐下来聊聊吧!」徐灿耀殷勤地介绍。「这是我两位弟弟--光耀、明耀,还有这一位是我妹妹媛媛。」
「妳好,徐小姐。」
「你好。」徐媛媛娇笑地伸出手。
樊立行倏地瞥到一道红光,手执着她的手顿了顿。「很漂亮的戒指。」
「耶!对啊,妹,妳什么时候有这个戒指啊?这颗红色钻石不便宜吧!」徐光耀也发现到,大声嚷着。
「据我所知,彩钻一向是非常珍贵的。」樊立行不动声色的试探。
「没想到樊先生也对钻石有研究。」
「立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立行。」徐媛媛害羞地喊他。他真的好帅,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也更加立体。天啊!她的魂魄都快被他勾走了。
「美丽的钻石还是需要美丽的手来衬托。」樊立行执起她的手,轻轻自唇边拂过。
他是在形容她的手美吗?
「嗯哼。」徐灿耀在一旁假意提醒,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徐樊两家若是联姻,天哪!整个商界就任由他们横行了。
「抱歉,我总是忘了这是在台湾,不是国外。」樊立行展露翩翩风度,迷得徐媛媛简直忘了今夕是何夕。
「樊先生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出众。」徐灿耀赞叹地说。
只不过,传闻中的樊立行似乎没有这般平易近人。
「我说过,叫我立行就好。」他笑笑,注意力又拉回徐媛媛身上。「这个戒指不是男朋友送的吧?」
「不,不是,我才没有男朋友呢!」她急急澄清,就怕他误会她已经名花有主。
「不会吧,徐小姐那么漂亮。」他闪亮的黑眸漾着笑意,让他看起来更迷人了。「哦,我知道,一定是妳哥哥们太过保护妳,把妳藏在家里。」
「你……也叫我媛媛就好。」她被他的黑眸逗弄得心儿乱跳。
「好,媛媛。」低缓的声音充满磁性。
「樊先生?」一个大客户朝他走来。「在这里看到你实在太好啦!关于敝公司的那笔生意……」
樊立行朝徐家兄妹一颔首,示意告退,目光再扫过徐媛媛手上的戒指,今晚果然不虚此行。
寂静的夜里,徐家宝正和徐家佣人通电话。
「对不起,表小姐,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打电话给妳,只好在半夜……妳睡了吗?」
刘沛兰对下人非常苛刻,佣人们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时间压榨得死死的。
「没关系,我还没睡,倒是妳,这么晚又冷,有没有加件衣服?」
「有,表小姐,谢谢妳的关心。」徐家就只有表小姐还像个人,对佣人从来都一视同仁。
徐家宝才真要谢谢阿玲呢!有她帮自己照应着外公,让她在外放心不少。
「这几天太太对大老爷很好,常嘘寒问暖,也不限制他的行动,可是今天我听到她对大老爷大吼。」
「吼什么?」徐家宝忍不住皱眉。
「她问大老爷到底把东西藏到哪里了?」
看来舅妈的耐心终究有限。
「她吼得很大声,我们都听到了。」
「我外公呢?他有没有被我舅妈吓到?」
「有啊!不过,我那时离他满近的,有听到他低低地说:『妳对我不好,我不要说。』。」
「哦,外公。」她差点笑了出来。
阿玲一脸茫然。「我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啦!」
「没关系,我知道。」她微笑。看来外公把她的话记起来了。
「那……就这样了。」
「这样就够了,阿玲,真的很谢谢妳。」
「哪里,表小姐,我很高兴能帮上妳的忙。」
「很晚了,快去睡吧!」说完,徐家宝挂上电话。
「这么晚了,在跟情人说话?」突地,房门口处传来嘲讽的声音。
「是你。」她被不请自入的樊立行吓了一跳。
「这回又是哪个可怜的家伙受妳蒙骗?」她刚回来,经过她房前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好奇地试了试门把,才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他听着她说了一会儿电话,她说话的声音,连再刚强的敌人都会被折服。
「我记得好像没有听到敲门声。」徐家宝僵硬、高傲地抬起头来质问他。
「这里是我家,不是吗?」
「是又怎样?我这个客人也该有隐私权吧,立敏把她的房间借给我,目前,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哈!很好。」樊立行几乎要佩服起她的能耐。「接下来呢?妳还会声明什么样的所有权?」
她撇开脸,不想和他争辩。「我仅是被迫暂住几天,绝对没有要霸占你家的意思。」
「是吗?我很怀疑。」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她。
她穿着妹妹的睡袍--粉红色的,上面满是可爱的贝蒂,可她的样子却像个穿着礼服的女王般高傲。
「我要睡了,樊先生,能否请你离开?」徐家宝下起逐客令。
他却不打算放过她,走上前。「早上妳还称呼我樊大哥。」
她在心里叹口气。「你我都知道那是在立敏面前才这样叫的,就好像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思,『诚挚』地邀请我留下。」她说出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妳指控我说谎。」樊立行离她更近,口气轻松,但更显危险。
「我没有。」她后退一步。
「妳知道被一个骗子指控说谎,感觉很不好受。」他又向前一大步。
她继续退后,发现自己卡在他和床之间。
「我看到那枚戒指了。」他突然发出致命的一击。
徐家宝还困在被逼近的疑惑和窘境中,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它戴在徐媛媛手上。」
剎那间,她眼中闪过一道恐惧。「什么?」
「那枚戒指,非常灿烂夺目地戴在徐媛媛修长的手指上。」他故意缓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的折磨她。「我很怀疑,为什么樊家的传家之宝,会在徐媛媛手中?」
「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跟她说什么?你没有把戒指抢过来吧?!她知不知道戒指不是我的?」
她惊惶得脸都吓白了,急促地攀住他的手,一连串发问,那表情、那口气,活像世界末日的到来。
「没有。」
「呼!」徐家宝松了一大口气。
「暂时。」他又补充。
她的戒惧又全回来了。「你不能告诉她。我跟立敏说过,再过一阵子绝对会把戒指拿回来,她答应我……」
「凭什么我该相信妳?而妳又凭什么要我闭嘴?」他原本的计划是要狠狠地骂她、无情地批判她,可为什么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诱惑她?
盯着她慌乱无措的小脸,他的怒气、他的怀疑全都抛至脑后,眼中只有她此刻柔弱的模样。
她实在不适合立敏可爱的睡衣,她应该套上昂贵的绢袍,那丝质的衣料,带有一点东方色彩,神秘地、挑逗地刺激男人的感官。它会像风一样裹住她柔弱的身骨,而当他卸下它的时候,它会轻柔地拂过她,就好像他宽大的手掌……
徐家宝屏住气息。
她感受到他充满欲望的目光,发现气氛完全不同了,刚才两人还是剑拔弩张地对峙,现在却火花四散。
她不自觉将领口拢紧了些。
他不该觉得她漂亮,可他竟深深受她吸引,即使她现在瘦得像衣索比亚的难民。她一双晶亮眼睛凝视着他,那看来柔软、润嫩的唇,好似在召唤他再近一点
他俯下身轻轻擦过那两片唇瓣。
「如果这是要我封口的酬劳,我愿意考虑。」抵住她的额,他的气息迷乱她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他施展的魔咒中逃脱,眼中染上两簇火。
「你……可恶、过分、小人!」她气得全身发抖,气他也气自己。「我宁愿被你当成骗子,也不准你把我当妓女一样看待。请你立刻离开!」
他的拇指如羽毛般轻抚过她的唇,满意的看到她因他的动作而全身起了轻颤。
「妳何必这么激动?如果妳不喜欢这个酬劳,我们可以换点别的。」
「滚开!」她凶悍一嚷,使劲将他推开。
他扬起一笑,吐出的话语不带温度,与他方才在她唇上留下的温暖完全不同。「骗子也好、妓女也罢,我要妳记住,若妳敢伤害立敏,我一定会让妳付出代价。」
说完,他转身离开。
徐家宝看着他的背影,理不清心中涌起的感觉是什么。
「早啊!立敏。」隔天一早,算准了樊立行已经去上班,徐家宝才敢现身。
「早,家宝,妳错过我大哥了,他去公司了。」
「哦,那真可惜。」才怪,她就是故意的。发生昨夜那件事,她怎么也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他。给她个几天,她相信自己会淡忘那一幕的。
樊立敏为她倒了杯牛奶。「妳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
「杨志远来过电话,说今天他一整天有门诊,所以会拖到晚上才来。」
「我没问题了,立敏。事实上,我想去打工。」徐家宝对好友说出她的打算。
「什么?!不行。」樊立敏一下否决了她的想法。
工止敏,妳明知我和妳不同,如果没有工作,我没办法赚自己的生活费。」
「妳现在住在我家,哪需要什么生活费,何况妳才休息几天,还没恢复到可以出去工作,除非杨志远和杨叔叔已经同意妳的健康无虞,否则我不放心妳去工作。」
「我知道妳是为我好,可我不能永远吃妳的、住妳的,无耻地赖在妳家当条大米虫。」
「没有人会说妳是米虫,妳是我的好朋友、好姊妹。」
「立敏,让我为自己的生活努力吧!就算比别人辛苦,那也是我的命不是吗?」
「可是,我心疼妳,家宝。」
「我知道、我知道。」她握住樊立敏的手。「可是这是我的人生。」
樊立敏轻叹一口气,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啊,家宝,有了!」小脸上咧出得意的笑,晴空取代乌云。「我想到一个好方法。」
又来了,她八成又要推销她那家由她担任股东,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宗旨的樊立敏女子商业银行。
「妳干么那么辛苦,找一个有钱的老公嫁不就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找老公嫁了?」天哪!这方法也太不实际、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吧,立敏在想什么呀!
「对啊,」樊立敏兴致勃勃的说:「妳想想看,如果妳找个有钱的老公,就不必出去打工,还可以把妳外公接出来一起住,也不用再骗妳舅妈有什么宝藏之类的,妳说,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徐家宝苦笑着,看好友兀自说得兴高采烈。
「至于人选,我得好好想想,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给妳……啊,有了!」
「谁?」虽然很没力,可她忍不住好奇地想知道会有什么好货色。
「杨志远啊!」
「杨志远?」
「没错。」
「妳不是喜欢他?」
「谁说我喜欢他?」樊立敏否认得太快,脸上还很可疑的出现两朵红云。
「我看妳明明就是喜欢他,妳怎么可以把他推荐给我?」徐家宝取笑她。这样说一来想打消她这愚蠢的念头,再则试探她对杨志远的心意。
「我根本不喜欢他。哎呀,他家境很不错,非常适合妳。」
立敏向来藏不住心事的小脸上,只差没写上口是心非四个大字了。
「樊立敏,妳疯啦!哪有人把自己喜欢的人贡献出来?」
「我才不喜欢他!」她夸大地张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突然又拿起手机拨给杨志远。
电话接通后,她劈哩啪啦的兜下这一串,「杨志远,我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你赶快来,现在。」
徐家宝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立敏……」
「现在?恐怕没办法,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杨志远口气有些担心,可他现在真的走不开。
「我病了也无所谓吗?好,杨志远,没关系,你现在不来就永远都别到我家了!」樊立敏胡诌一番,也不等对方响应,就将电话挂断。
手机铃声随即响起,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杨志远,她干脆关机,念头一转,她又跑到客厅把话筒拿起。
徐家宝无奈的叹口气,「妳为什么认为杨志远适合我呢?」
樊立敏分析,「杨志远是个医生,收入不少,个性也还不错,还有,他帮妳看诊的时候,态度温柔,应该是对妳也有意思哦!」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微微蹙冒,把一股异样的苦涩感压抑下去。
徐家宝闻言都快昏倒了,人家医生照顾病患是天职,温柔是个性使然,她这个好朋友的联想力也太过丰富。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杨志远就到了。
「立敏,妳说妳病了……」
「我没病。」
「没病妳为什么……」
樊立敏打断他的话。「你坐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徐家宝在一旁叹气。
「到底是什么事?」
杨志远摸不着头绪地坐了下来,他用眼神询问徐家宝,可她摇着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你觉得家宝怎么样?」樊立敏开门见山的问。
「什么怎么样?」
「为人啊、长相什么的。」
「很好啊!」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有问必答。「徐小姐是妳的好朋友,我觉得她很好。」
「如果跟你交往呢?」
「交往?」杨志远的表情活像见鬼了。
「没错,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家宝的。」
目光从她脸上绕到徐家宝身上,见后者无奈地摇摇头,他脸沉了下来。
「家宝很适合你,她很善良、也很孝顺,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可以欺负她,如果我知道你欺负她绝不会放过你。」樊立敏继续促销好友。
徐家宝听得苦笑连连。
「妳叫我来,就为了这件事?」杨志远忍住气的问。立敏没事他是松了一口气,但她说的这些话实在太过分了。
「呃……」他怎么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妳说妳病了,我急得丢下诊所赶来,而妳,却叫我跟妳的好朋友交往?」他越说越气愤,立敏是将他当猴子耍吗?
「你那么大声干么?」他从来都不敢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的。
「好。」停顿了几秒,杨志远显然是气昏头了,「徐小姐,」他脸色铁青的转向徐家宝。「就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而樊立敏该开心的,却发现自己的心不知在苦涩什么,让她觉得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