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吃过饭后,夜就正式来了。夏季夜晚的月色分外皎洁,也显得特别孤独,一轮明月孤芳自赏,令人忍不住要问:是这个城市的喧嚣把星子给赶跑了,还是月娘她自甘寂寞?
“朱小姐真是了不起。”一名业务小姐随同其他几名同事,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吃完饭,正徐徐步行回公司,她们都是自愿加班,参与今晚朱晨音在公司开的新政讨论会。
“就是啊!她一点都没架子呢,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随和的千金小姐。”另一名业务员附议。
“就是啊!她真的好有气质喔!”
“听说她是台北某贵族私立学校毕业的耶!”
“但我听说那所学校只要有钱就进得去。”
“有钱人也有分财大气粗型,跟书香门第型的。我想董事长一定请了很多有名的家庭教师,这样的学习还比我们在学校中有效率呢。”另一个人这么说道,其他人也都频频点头。
“就是像艺术啊、文学、音乐等等高尚的教育,难怪她这么有气质。”
“但如果我是她,我就不会想出来工作。你想想看,她生活既不虞匮乏,又有这么出色的未婚夫,她可以做更多其它的培养,提升自己啊!”
“我想她已经将自己升华到比一般人更高的境界啦!这种时候就要回馈世人嘛!其实她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也不是说想要赚钱啊!”
“说得对说得对,大家都看到她在公司的作为,有哪一样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的?还不是想要以她身为董事长女儿的身份,为公司的员工多谋些福利?”
“真的耶!她的思想真的好伟大!’'
“就是啊就是啊!老实说,以前我不认识朱小姐的时候,还有点忌妒她呢,以为她只要待在家里当她的大小姐,结婚后还是继续当她的少奶奶,什么事都不用做,而且老公又这么体面,任谁看了都要羡慕的。”
“对啊!我以前还怀疑什么样的女性能跟总经理匹配,现在我认为,除了朱小姐,大概没人能配得上总经理了吧?”
“没错,反过来说,大概除了总经理这样的人中之龙,才配得上朱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吧?”
“这就是功德啊,他们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情,这辈子才有这样的好福报。”此话既出,众人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啊!我们翔龙以后就在他们夫妻联手经营下,迈向国际,展望未来……”
“唉!你们大家看,那是总经理耶!”其中一个人惊奇地指着对街大叫。
每个人的脸瞬间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也因为阎浚宽鹤立鸡群的身材,使他很快就成为这群三姑六婆的焦点。
“唉?那女的是谁?”
“没见过!”
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们其实看不清楚在阎浚宽身边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也无法从他们之间的气氛感受到这两人间的关系,当然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们只能从这两人相谈甚欢的脸上,猜出他们的交情并不寻常,可能是妹妹,或亲戚朋友的,这样的程度在她们的价值观里还算得体,也能接受,毕竟这女人也许只是阎浚宽的一个熟人,两人手拉手走在街上……也许朱小姐不会计较这些。朱小姐是端庄娴静的淑女,是不会介意这点小事的。
只是她们每人都睁着雷达似的眼,盯着阎浚宽身边的女孩不放,正当她们要放心时,只见这女孩羞答答地踞起脚尖,在阎浚宽的脸庞上轻轻抚上一吻,然后满脸通红地跑开。
这一幕,先是令当场的每个业务员咋舌不已,再来她们了解到这是个天大的秘密——总经理居然在结婚前就有了外遇!JJWXCJJWXCJJWXC
阎浚宽愣在现场不知所措,但不是因为没预料宋丹云会给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吻。
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女孩用她最纯洁的爱情仰慕着他,像个无助的小生命等待上苍的赐予,似乎完全不求回报。
只是他一直都不敢承认,他也害怕去确认,因此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能伸手去拥抱她,也不能回应她柔软的亲吻,更不能挽留住她稍纵即逝的身影,立即许她一个诺言。
因为,他还有另一个承诺要去解决。现在给她这个承诺,怕只会辱没了她的真诚,回报她一段虚伪的感情。
而此时宋丹云的内心,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交错着,令她这一会儿想跳起来大叫,在街道上狂奔,下一会儿她只想钻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她知道阎浚宽不会觉得她羞耻,或者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一个女孩这样的行为。她知道就算阎浚宽对她没半点那种意思,他还是会微笑着接受她的亲吻,并且真心感激她对他的喜爱。
因为,阎浚宽就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在他面前,使她不自觉地想变得更真诚、更坦白,更勇于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心会更宽容,也会更美丽。
所以她才会在两人那样亲近的时刻,情不自禁地献吻。
当时她几乎认为,自己能跟阎浚宽站在相同的地位,已经可以跟他的好相匹配,也有那般的自信去爱一个人。
虽然她惊讶于自己的成长,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她只是后悔自己刚刚太鲁莽太害羞,跑得太快,忘了跟他说拜拜。
不过那倒没关系,明天她还要打电话给他,还要像过去两个礼拜以来,开开心心地和他闲话家常。JJWXCJJWXCJJWXC
“你们看到了吗?”业务员们个个气愤填膺,好似跟自己切身相关,恨不得把总经理情妇的脸撕烂,只是隔着一条繁忙的街道,她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大楼下,却只能槌胸顿足。
“男人就是男人,再怎么好,都缺不了男人的致命伤。他们也许受过教育,有高度的文明素养,在工作前,他们的脑细胞或许能派上用场,但在妻子看不见的地方,面对一个清纯可人的女郎、或妖娇喷火的辣妹时,他们还是用跨下的小弟弟来思考。”一名女性业务员这么说。
这番话既出,先是有人点点头,但立刻有人提出辩驳:
“不对,我左看右看,都像是那女人主动勾引总经理的。你们想想,刚刚她亲总经理的时候,总经理有任何回应吗?”
众人摇摇头,的确是没有的。
“那她就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了。总经理这么好的男人,当然会招来许多苍蝇蚂蚁啊!即使他一点都没这个意愿,或者他早就明言拒绝那女人,可是那狐狸精就是死缠烂打,搞不好还曾以死相胁。总经理这么好的人,当然会两头为难,不知道怎么摆脱这种女人了。”
众人恍然大悟,皆点头如捣蒜,七嘴八舌破口大骂:“真是不要脸,同生为女人,连我都觉得羞耻!”
“看那女人似乎是公司的人,你们知道她是哪个部门吗?”
众人摇头:“生面孔,大概是新人吧?”
“年纪轻轻的,这么好高骛远,抢别人丈夫,坏人家姻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哪根葱、哪根蒜!”
“在这里骂她有什么用?她又不痛不痒。我们揪她出来,把她羞辱一番,让她在公司待不下去,自动辞职,岂不甚好?”JJWXCJJWXCJJWXC
一整个早上,宋丹云都觉得公司气氛很奇怪,尤其她十点半上业务部拿预报表时,一群人的焦点顿时集中在她身上,诡异地讨论着。
不过,她可没有想到自己被人误会,或者做了什么危害公司业务的事情,只是偷偷跑到厕所彻底检查一次仪容,看看是不是哪里拉链没拉好。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嘲笑自己疑神疑鬼,端详镜中的人影,她看见了一张恋爱的脸,满意之后,开开心心地继续未完的工作。
这天中午,吴恺元突然要请她吃饭,使她没有时间打电话给阎浚宽。
吴恺元最近看起来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到了上班时间就打起精神来应对,宋丹云向来都很钦佩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事情做得很完美,他的脑筋似乎没有空白的时候。
“辛苦了,听说你们业务部门最近跟打仗一样。”宋丹云主动替他倒了杯水。
“没什么,熬过去就好了,因为公司八月中会发绩效奖金,我得努力表现才行。”他苦笑道,随即又说:“我第一个月的业绩在水准之上,努力果然是有成果的,你猜怎么样?”吴恺元立刻精神朗朗地,虽然宋丹云看得出他的眼皮很沉重。
“怎么?”看他神秘兮兮地,大概是升迁吧?才一个月就有这种成绩,真不愧是学校第一名毕业的。
“我被选上外派业务了!”吴凯元迫不及待地公布。
跟他做这么多年的学长学妹,宋丹云对他的个性是很了解的,也知道他喜欢聊哪些话题,和待人处世的态度。
学生时代聊课业,出社会后当然就聊事业,她虽然钦佩吴恺元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认真追求的毅力,却不免为他的过于严肃而惋惜。
比如说八卦的花边消息吧!这种消遣性质的话匣子,吴恺元就顶不屑的。
这一点阎浚宽就比吴恺元轻松很多,他总是静静地听她说,说课长的坏话,说其他同事做了什么事情,也说同事间的心结,他有时电会热烈参与讨论,也因此有了许多有趣的连环效果。
每次跟阎浚宽说话,笑声总不断充斥在两人之耐,和他说话多有趣啊!
虽然阎浚宽还是会说一些严肃的事情,比如公司的发展之类的,但他精辟的见解,和对问题处理态度的人性化,时常让宋丹云拍案叫好。
也许她不该把吴恺元跟阎浚宽拿来比较,他们各有各的优缺点,吴恺元的优点是对事情认真负责,任何交给他的工作,每个人都会对他报以强大的信任;缺点就是太正经了,跟他聊天时,会打瞌睡。
至于阎浚宽的优点可多了,他说话很温柔,待人很宽大,而且很能照顾别人的感觉,是一个善于掌控整个局面的人。
他的缺点嘛……他有什么缺点啊?
宋丹云偏过头,怔怔地想着。
“……这次竞争十分激烈,业务部的人又多,我还听说得跟主管拉好关系,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内定了,新人反而没有机会,这真的很不合理,新人之中也有能力更好的……”
吴恺元的声音嗡翁嗡地在她耳边响个不停,宋丹云回过神来,听到了一些片段,对他笑一笑。
受了刚刚在思念阎浚宽的影响,她笑得有点傻里傻气地,看在吴恺元眼里却很令人着迷,像是受到了鼓舞,他决定把深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一古脑地倾泄。
“丹云,我本来想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你也有心理撞备,而我也有这个能力之后,再做这个打算的。”
宋丹云被他语气的转变给吸引,集中注意力听他说下去。
“你知道我一宣很想到大陆去走一趟,毕竟现在社会的局势所趋,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不只是我,其实大部分的人都这样想,不然公司内部也不会这样竞争激烈,外派的业务员一年的薪资是台湾的四倍,年终奖金更是天文数字,所以我想不用两三年,我就可以存个几百万了……”
“嗯,很好啊。”
“你也这么认为?”吴恺元惊喜地又比手划脚道:“我本来以为你对爱情跟婚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你知道,幻想跟现实毕竟不能相连,我很高兴你认同这一点。”
“嘎?”宋丹云张口结舌,怎么讲到这里了?
吴恺元的脸渐渐红了,像在热锅里煮熟的虾子。
“人类是群居的动物,而且,我们生下来就是孤独的,所以我们每个人才会汲汲营营地寻找另一半,不只因为每个人都害怕寂寞,也因为我们都身负着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的重责大任。尤其是男人,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要有个伟大的女人。而不论男人在事业上多么成功,若他没有完整的家庭,还是免不了被质疑;所以,就算时代再怎么变迁,婚姻制度还是不会消失,对不对?”
“嗯……”是吗?即便心中这样想,宋丹云还是礼貌地回应他。
“虽然我知道现在太早了,因为我们都还年轻,只是当未来的方向这么明显,我们实在没理由继续蹉跎,对吗?”
他停顿一会儿,期望宋丹云同意,不过她的眉头越揪越紧,似乎很不了解他说的话。
宋丹云又不是多智障,怎么会不晓得他的意思?但她对他就是没感觉,不然她也不会让自己的感情生活空白这许多年。从阎浚宽的例子就知道,她是很勇于跟随自己的感情而行的。
但是怎么办?她最不会处理这种尴尬的状况了。虽然在过去的经验中,宋丹云能感觉得出某个人在追求她,对她关怀备至,常常找借口邀她出去,但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她就是觉得吴恺元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到让人觉得有点恐怖,他这种表情,好像……好像在求婚喔!
人生就是这样,喜欢的人对她没意思;她没意思的人,却偏偏选在这时候跟她告白。
如果是阎浚宽跟她说这番话,她大概会飘起来吧?
“所以……你……”吴凯元激动地站起来,几乎下一秒钟就要跪下了。
宋丹云大喊道:“啊——”天哪!讲讲别的扯开话题吧,为什么业务部的人竞争激烈啊?听说工程部的人有将近一半以上都要被外派耶!他们很多人都不想去呢!”这是听阎浚宽说的。
“因为业务部人比较多。”吴恺元像泄了气的汽球般,又坐回椅子上。
“原来如此……那你真的很厉害耶!居然能在这么多业务老手中出线。”她还是不太懂,不过谁理他呢?她都自顾不暇了。
阎浚宽会不会被外派啊?她不想到大陆去生活耶!可是到时他在那边“包二奶”,被那边的狐狸精给骗了,那可怎么办?
她的小脑袋瓜天真无邪地转啊转,如果真的有必要,她还是会跟随阎浚宽到天涯海角吧?
问题又来了,阎浚宽根本就没有要求她跟他一起去啊!
想到这个,她又没由来地心酸了。
爱情真是惹人伤神,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又跌落深渊之中,难怪有人说:爱情使人美丽,却也催人老。
“这就要说说我们英明的总经理了,听说就是他提名我出去的。”提到这个,吴恺元立即眉飞色舞,说着他听到消息的经过:“董事长是极力反对的,人事经理当然就站在董事长这边,但总经理却极力推荐我,真是让我有英雄惜英雄之慨!”
总经理很英明,宋丹云已经听过不下百遍了,男人跟男人的友情薄如面纸,可以常听到女人称赞女人,却很少会听见男人称赞男人的。
宋丹云才不管这是不是偏见,男人不也这样想吗!
“那董事长的女儿呢?她也不错吧?”想到总经理,自然就会想到朱晨音,聊天嘛!又不犯法。
吴恺元的求婚被打断也就算了,还得聊公司主管的花边,令他不甚苦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以批判的眼光说道:“她好像挺受欢迎的,我们业务部里有许多女同事都很支持她。最近她们每天都在谈董事长的女儿如何如何,不过就我来说,她就是董事长的女儿嘛。”意思是说,她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也做不到今天这地步。
“可是听说她为人很好啊!而且董事长就这一个女儿,以前没栽培她就算了,还强迫她跟总经理订婚,把她的才干葬送在一个没有爱情的商业婚姻里,实在太牺牲了。”宋丹云义正辞严地说道,激动地像天国将近的审判者。
“可是我却觉得,总经理才是被牺牲的一方”吴恺元将一块肉送进嘴里,咬牙切齿地道。
“很少听你这样欣赏一个人耶!你见过总经理?”
“没有,只是佩服他的决策能力,我觉得决策还是要听总经理的,朱晨音有点像半吊子,还靠不住。”
“你怎么这么说?若不是董事长将她封闭这么久,她会现在才起步吗?如果她有总经理这么好的条件——留过洋的,又在国外工作过,一回来就在翔龙这种产业龙头当执行总裁,她会比总经理差吗?”宋丹云数着手指头,觉得总经理的背景跟某人有点类似。
“我是对事不对人,董事长的女儿毕竟是女人,她的视野有限,你仔细看她这次在公司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总经理把自己的秘书派给她,直接下达指示,她不可能做得这么有条有理的。”
宋丹云脸色一沉,反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女人做不好工作吗?”虽然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总经理、朱晨音和什么秘书的,这三个核心人物,她一个也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不是啦……”看来他休想求婚了。
一个男人若傻到在自己求婚对象面前批评女性主义,那他大概一辈子都别想讨老婆了。JJWXCJJWXCJJWXC
下午,公司古怪的气氛更明显了。
尤其她在休息时间进入茶水间,原本在高谈阔论的人们就突然静止,开始私底下做自己的事,又互相交换眼神,很期待她赶紧离开。
以前她们都会很乐于跟她分享八卦消息啊!
宋丹云承认自己的神经很大条没错,但她还没笨拙到整个会计部门都在排挤她,还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OK,谁能若无其事地待在这种环境工作呢?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小心翼翼地泡了一杯红茶,也许是从前冷冻的花边新闻,现在又被炒成新的版本,谣言止于智者,真理不辩自明,她宋丹云坦荡荡的,还怕——
“哎呀!真对不起啊!泼了你一身都是,热水烫到你哪里了啊?”
“我……”滚烫的刺痛如阵阵刀割般袭上她的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过也真奇怪,这热水好像会认人似的,就是会往不要脸的身上泼。”
“我——”宋丹云很想大叫谁不要脸了,不过她们犯下这桩案子后就哄然出了茶水间,在外头得意洋洋。
她一跛一跛走回座位,一脸悲怨地看着郭沛纶。
“倒杯茶也要这么久,回来还一脸‘塞面’,你架子越来越大了。”
郭沛纶刻薄地说,连刘淅如都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她抬头一看宋丹云,又被她脸上的乌云吓了一跳。
“干嘛!你又对我有什么不满了?”大概是因为她跟郭沛纶比较熟悉,也许是因为她信得过她,因此宋丹云宁愿找她吵架也不愿跟其他不相干的人争辩。
“没有啊!我还想你偷跑出去打电话了呢。”
“打电话?”她一头雾水,她为什么要偷跑出去打电话?
“你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最清楚吧?还要我说吗?”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连上班跟同事聊聊天都不敢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上班时间打电话了。”她声音越来越大,她以为在郭沛纶这里可以得到谅解,可是没想到她对她也只有一般人所有的误解。
现在整个会计部的人都探出头来张望了,宋丹云环视着每一张脸,每个人都在看她的好戏。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已经……我现在又没有随便打电话聊天,也没有跟哪个上司搞不伦,到底要怎样,你们才会相信我?”她说得眼眶泛红,只有仅剩的自尊强迫自己将眼泪吞回去。
“呃……宋丹云,你回位子坐好,行吗?”李课长擦着汗,很怕她会突然崩溃。心中暗叫倒霉,他今年是犯太岁吗?怎么安一个祸水在他课上。
“你自己发飙就发飙,不要连累我们好吗?”郭沛纶冷淡地说。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搞这种地下恋情不会有好下场,你就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谁晓得你会笨到在公司楼下跟总经理接吻,还被人撞见的。”
听到这话,刘淅如的双眼瞪得跟铜铃般大,宋丹云真的在搞不伦?还是跟总经理!环顾四周,她好像是除了当事者以外,最后得知这烫手八卦的局外人。
郭沛纶也有点失控,她实在应当事先警告宋丹云,现在东窗事发了,整个公司都仇视宋丹云,教她要怎么帮她?
“什么?”宋丹云不禁好气又好笑,怎么?一下是品保副理,”下又是人事经理,这次又轮到总经理了,下次会不会是董事长?“我根本就不认识总经理,昨天晚上……”
“总经理就是阎浚宽。”郭沛纶再次用观赏山顶洞人的眼神看她。
“嘎?”宋丹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望望刘淅如,虽然刘淅如朝她友善地点点头,但这种事情更是令人难以想像,尤其又在宋丹云身上。
“9309,就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分机。”
“嘎?”9309是什么?
尽管这分机号码是她熟透了的,不过对她来说,这号码只存在于手指的自然反射,她的脑子已经塞满了阎浚宽的一切,哪还容得下这号码?
不过,宋丹云现在渐渐听懂郭沛纶的话了——总经理就是阎浚宽,阎浚宽就是昨天请她吃饭、上次请她吃豆花、她每天打电活聊天的人。换句话说,面试那天,她在桃园厂的树林里,邂逅的那块木头,就是总经理;而总经理,已经订婚了,那也就是说,阎浚宽已经名车有主了!
“怎么可能……”如果郭沛纶找她开玩笑也就算了,但没理由刘淅如也跟着起哄,而且愚人节已经过很久了耶!
“课长——”宋丹云觉得她快要晕倒了,尤其是面对整个部门似笑非笑的脸。“我要早退!”
“没关系,生病了就多休息,请几天假都没关系,身体最重要啊!宋丹云,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啊!”李课长一脸讨好,拼命暗示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高层”关系人。
不过宋丹云装作没听见,她飞也似的逃离,没看见郭沛纶脸上又是气愤,又是失望的表情。
“你这个人就是嘴巴坏,好好跟她说不就得了吗?”刘淅如在宋丹云走后,轻声责备郭沛纶。
整个会计部门的人都安安静静地,一声都不敢吭,不过郭沛纶像吃了炸药一样,冲着吼道:“我没跟她说吗?跟她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快气死了,我原本只是怀疑,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着伸长手臂挑起宋丹云桌上就在电话旁的小册子。公司有发给每个员工一本电话分机簿,上从董事长办公室,下至清洁工休息室都清楚地记录在内。
“如果那笨蛋有翻过这本簿子,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总经理。”她随手打开第一页:“你看这里!‘总经理办公室:9309’,第一页耶!”
不过宋丹云就是这么粗心大意,从小就是这样,念书的时候,连导师的名字都懒得去记,总经理干她什么事?她连董事长叫什么都说不出来咧!
说完甩掉那本册子,搓搓手道:“上头都长灰尘了,电话倒是擦得挺干净的。当然,每天打嘛!”
“好啦!好啦!”刘淅如安抚道:“克制一点,课长在看你了。”
郭沛纶脸上杀气重重,往课长办公室瞪去:“看什么看?老娘今天不爽,想怎样啊?”
李课长委屈地低头,假装很努力地办公。
“看到没?”郭沛纶转头对刘淅如说:“课长都怕她怕翅膀死了,这就是勾上总经理的好处!”
“不要这么说她,她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刘淅如责备着,停顿一会儿,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何不早点告诉她?害她今天这样下场。”
“哼!”郭沛纶不服气地转过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我哪晓得她智商到底多少?”
“你是很伤心吧?”刘淅如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她自己不自爱,我伤心有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