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路跌跌撞撞的被凤凰拖着走,凤羽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小小的脸上全是眼泪,他小声的抽噎着,不停的踩到自己的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恐怖?
他陌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姐夫和姐姐身上找不到平时的一丝痕迹——周围嘈杂的声音更大了。
在登机入口附近,哭泣、求饶、男人的咆哮和怒骂,女人尖锐的声音交织着,形成一种带着恶意以及人类几乎所有负面情感的音波,尖锐的刺穿了凤羽的大脑神经——.飞机就要起飞了,而凤凰和聂蓝也踏着无数人的咒骂到了飞机的旁边——
直到这时凤凰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凤羽,才发现自己的弟弟满脸斑驳的泪痕。
她歉意的看着凤羽被抓得红肿的手腕,摸摸弟弟在人潮中凌乱的头发,“……对不起……小羽……”
凤羽摇着头,只是让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滚到面颊上。
他好怕……他觉得刚才姐姐和姐夫都似乎变成不认识的人了……真的好怕……
他们似乎不再是疼爱自己、会笑着摸自己头发的人了。
那么陌生的姐姐拉着自己的手腕……让他觉得好可怕……
现在,现在对他微笑着的姐姐才像是自己的好姐姐。他撒娇一般的蜷在凤凰怀里,微微的用头赠着。
抚摩着们白皙的面颊,凤凰吻吻他的额头,安抚着他的精神和情绪。
和候机大厅里的拥挤不同,等待登机的场所还多少显得井井有条些,凤羽委屈的低头不肯看自己的姐姐,就在这时,那些被阻拦在外面不能登机的旅客们忽然爆发了,几个人领头冲破机场的警卫,向飞机冲来!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凤凰猝不及防,一个失神就松开了凤羽的手,看着凤羽被人潮在瞬间吞没!
“凤羽!”她叫得撕心裂肺!不管机场警卫拉着她的胳膊要她立刻登机,她刚要转身要去找被卷到不知在什么地方的凤羽,她的胳膊却被聂蓝一把拉住——聂蓝像是在甩一个货物一样把她甩到舷梯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惊惶失措的机组人员推到了机舱里——
双手扒着机舱的门不肯放手,凤凰双手用力到指甲剥落,鲜血渗透出来,滑过银白色的机身,她看着自己转身离开的丈夫,“聂蓝!’’
没有回头,聂蓝只是挥舞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就从容的向跑道上纷乱的人群而去——而凤凰则被惊恐的机组人员塞回了飞机里。
飞机的引擎开始喷洒出热气,即使再不甘愿,冲出来的人群还是在机场警卫的驱赶下退到了大厅里,以含着嫉妒的眼神看着逐渐盘旋升空的飞机里那些幸运的人们。
飞机的轰鸣声让聂蓝的耳膜几乎什么都听不到,没有像别人那样捂着耳朵后退,他只是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势慢慢走着,在聚集于大厅外的人群中寻找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近于冷酷的镇定让他很快在人群的一个角落看到风羽,他跑过去,把蹲在角落蜷缩成一团的凤羽抱了起来。
凤羽正在哭,他把头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像是失去了依凭的小鸟耸着翅膀一样的无助。他害怕的全身发抖,只能尽量的躲避开人群,不让自己和那些让他打从心里害怕的人有一丝接触;他和姐姐走散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就在他仿徨害怕的时候,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温度席卷了自己,凤羽抬头,看着聂蓝如释重负的容颜。
无声的哭泣着,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聂蓝的颈项,让自己的泪水顺着聂蓝的领子流下来,淌到胸前。
机场里的人还在逐渐增多,聂蓝拉着凤羽的手往外走。
抹掉了满脸斑驳的眼泪,凤羽乖乖的跟着聂蓝走,像是终于找到母亲的小手一样紧紧的依偎着,再也不肯稍微离开一点。
一只手搂着凤羽的肩膀,聂蓝小心的避开人群,走了出去。
“姐夫……”凤羽小小的开口,带着怯怯的味道,声音细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我们……不坐飞机了吗……”凤羽抬着全是眼泪的眼睛看着他。
“……不了,我们回去。”聂蓝简单的回答;直到明天中午都不会有到国外的班机了,如果首府真的发生政变的话,那么政变成功的一方接下来占领的地方一定是机场,还在机场等着让政变军抓可不是什么理智的做法。
这么想着,聂蓝拍拍凤羽的肩膀,“小羽,我们要走回去了。”家里离这里大概有十多公里,差不多中午能走到吧。
凤羽对于距离完全没有概念,他只是乖顺的点头,一边抽噎着用手掌抹去脸上的泪水,跟着聂蓝向前走去。
走出差不多有一公里远,远处公路上传来了重型货车压碾路面一般的轰鸣,敏锐的判断出不对,聂蓝立刻拉了凤羽躲到公路下一片树丛的后面,片刻之后,大量的装甲车和运兵车在马路上奔驰着,那过于巨大的重量让柏油的路面微微的下陷,留下巨蛇一般的深深印记——
聂蓝微微的呼吸着,他紧张的把凤羽压在身下,生怕照路的灯光照到他们的身上——他没有预料错,军队果然向着机场去了——他微微的苦笑,不过他倒是希望自己猜错了。
等军车的光亮从他们藏身的地方扫过去之后,聂蓝立刻拉起凤羽向前面跑去——等到了机场控制住局面之后,附近一定会戒严,他可不想作为可疑人物被抓到军营里。
“凤羽……忍耐些。”听着凤羽逐渐沉重起来的呼吸,聂蓝看着远方天边逐渐出现的一抹白色,拉紧了凤羽的胳膊。
天亮时他们被士兵发现的几率太大了——
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看着聂蓝,凤羽微微的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只是慎重的对聂蓝点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给聂蓝添麻烦了,他必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等他们一路躲藏着士兵到达自己大屋的时候,聂蓝发现比自己的预期要早些,在早上七点左右就到家了。
幸好一路上什么都没有碰到,聂蓝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到了客厅,他指挥凤羽把一些生活必须的东西带走打包。他则跑到厨房里搜刮了所有的食物。
“走。”他说,看着两只手抱满东西的凤羽,“我们去后面的山洞。”那里隐蔽而不容易被发现,适合藏身,这种乱世之秋,身为外国人还是躲藏起来的比较好。
“嗯……”凤羽微弱的答应,勉强抱起了手里的东西,蹒跚的走在健步如飞的聂蓝身后。
脚好疼——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像是要随时会碎掉的感觉,好疼,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脚疼的厉害。
一拐一拐的跟着聂蓝走到了后面的山洞,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之后,凤羽就再也走不动的蹲在地下。
把食物全部塞进冰箱,聂蓝转身,发现了凤羽的不对劲,他惊慌的屈膝,捧起他全是眼泪的脸。
“……小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听着聂蓝关心的问他,一直压抑的感情喷涌而出,凤羽吸着气,忍耐着让眼泪不要流出来,哽咽的开口:“疼疼……”他指着自己的脚,小口小口的吸气。
聂蓝他坐到床上,小心的把他的鞋子脱下来,才发现他的脚底已经和丝薄的袜子被鲜血粘成一片了。
聂蓝倒吸一口冷气——天那!这么严重!怎么会这么严重!他怎么不说呢?!
抬头看着凤羽,凤羽虽然已经疼的脸孔都变形了,却还是羞怯的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含着眼泪的笑容,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姐夫……小羽不疼……”
聂蓝没有办法让自己去看凤羽含着笑容的脸,只能尽量轻柔的轻轻剥不肯被鲜血染透的袜子,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的抽搐。
他没有抬头,“疼吗……”
“……”凤羽用力的吸气,“不……不疼……”好疼……疼的像是自己的皮似乎都要被揭下来了。可是不能哭,不然聂蓝会担心的。他已经给姐姐和姐夫添大多麻烦了,不能再让聂蓝担心了。
他很坚强的咬住嘴唇,把眼泪含在眼眶里,不让它们掉出来。
清洗、敷药,默默的作完这些,聂蓝把凤羽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折叠床上,“好好呆着,不要动,知道吗?”
“……嗯。”小心的躺好,凤羽乖巧的点头,聂蓝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向大屋走去,聂蓝盘算着还要拿些什么,一边苦笑。
他是个无能的人,连凤凰托付给他的凤羽都照顾不好。
真是没用的男人啊……这么叹息着,聂蓝加快了脚步。等他提着一大桶饮用水回来的时候,凤羽已经睡着了,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是一只在珊瑚礁上栖息的小海虾,看上去非常可爱。
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被碰到,聂蓝在把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之后疲惫的抹了一下脸,轻轻抚摩凤羽一头柔软的头发。
“……姐夫会保护你的,姐夫会代替姐姐保护你的。”聂蓝轻轻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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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聂蓝了解到外界的情况是在四天后,在他和凤凰联络上的一个小时后。
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他总算是拨通了凤凰的手机。聂蓝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上帝保佑!
信号非常不好,聂蓝努力的听才能分辨出在电波的滋拉声中凤凰在说些什么。
凤凰现在在邻国的首都,他们所在的国家发生了政变,军方已经控制了全国的政治和经济,民选总统在押,基本上就是政变军胜利了,而现在这个国家处于全国戒严的状态,外国人员里有相当多的数量被捕和被监视。
简短的把自己和风羽的情况说给凤凰听,聂蓝收线,有些心烦气燥的坐在床边,床的内侧是睡着的凤羽。
现在只希望这个国家的戒严能快点结束。
聂蓝这么想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扒梳自己一头中长的黑发,纤细的发丝柔顺的随着手指的线条流动,滑到手掌的缝隙之中。
看看水桶,发现里面的液体已经快要没了,聂蓝思考一下,轻轻推醒凤羽,看着像是小猫一样睁开朦胧眼睛的小小人儿,聂蓝摸摸他的头发,“小羽,姐夫要出去打水,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知道吗?”
处在一种朦胧状态,风羽只能楞楞的看着聂蓝的嘴唇不断开合,他过了一会才茫然的点头,“……嗯……姐夫不回来……小羽就老实不出去。”
欣慰的点头,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聂蓝再摸摸他的头,提着水桶向大屋走去。
在靠近大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危险感觉在空气里荡漾着,某种天生的动物本能告诉他,前方危险,不要靠近。
他的直觉一向很灵验,可是现在他又不能不到前面的大屋去。山洞里的水快没有了,剩下的水只够凤羽一个人喝两天,而现在局势还是很危险,也不敢出来,他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定了定心神,聂蓝向大屋走去,特意从有草木遮蔽的后面绕了一下,在他靠近大屋的时候就发现情况不妙,满处都是士兵,一辆刷着刺目迷彩油漆的装甲车就停在屋子的后面。
——不妙,大屋被军方占领了——
聂蓝咬着嘴唇,心里一阵冰冷。判断了一下,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可言,他转身立刻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了英语的呵斥声,“你是淮?!站住!”
被发现了!聂蓝根本没有回头,立刻拔脚向前跑去!他刚跑出几步,一梭子弹扫在他脚下,打进泥土里之后还微微的冒着轻烟。
聂蓝就像奔跑时那么迅速一样的停住了脚步,他缓慢的回头,看到一个士兵端着枪指着他的背心。
“你是谁?!”蹩脚的英语和上膛的声音在荡漾着阳光的味道和花草清香的空气里冷酷的响起,“举起手来!”
聂蓝冷静的看了一眼对方,挑挑纤秀的眉毛,慢慢举高双手,“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他冷静的用纯正的英语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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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无聊的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个一个翻过来倒过去的数。
聂蓝还是没有回来,天都快黑了,觉得肚子很饿的凤羽小心的从床上下来,在小冰箱里翻着食物。
翻出来一袋面包,凤羽犹豫了一下,撕开来拿出一半,把另外一半放了回去。
现在食物不多了,他必须要留出聂蓝的份。
小口小口慢慢的咀嚼着甘美的食物,凤羽生怕自己多吃一点会让聂蓝吃不到食物,只能勉强自己忍耐下饥饿的感觉,看着冰箱的门咽口水。
把胸口上挂的手机按开,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凤羽有些害怕起来。聂蓝还是没有回来,平常聂蓝出去的话顶多半小时就会回来,他现在等到晚上了他也没有回来,是不是……是不是聂蓝遇到什么意外了?
这个念头在凤羽的脑袋瓜里一下子闪过,他立刻强迫性的用力摇头,像是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自己的思维一般。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聂蓝和自己不一样,他又强又聪明,是不会像自己一样会笨蛋的遇到麻烦!
这么安慰着自己,凤羽含着最后一口面包蜷缩在床角,看着自己栖身的小小山洞。
吊在洞顶的电灯因为供电不是的关系而明灭着,昏黄色的光芒不稳定的闪动,为周围岩石料峭的山壁笼罩上一层蒙着丝绸一般的感觉,钟乳石洁白的身躯也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之内,珍珠一般的色泽上有了一层土色的灰败,像是老去的妇人在雷雨中瑟缩恐惧的脸孔。吊在山洞顶上的它们把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地面上,地上起伏不平忽高忽低的线条扭曲了它们本来端正的身影,显现出犬牙交错的狰狞来。
灯光微弱的闪烁,角落里一副未完成的水彩画上斑烂的颜色异常的明亮起来,青蓝和艳丽的柠檬黄交错着炫耀自己的灿烂,为整个空间不安的氛围再蒙上一笔跳脱的不稳定。
凤羽忽然觉得很害怕,以前有聂蓝在,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聂蓝不在了,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变了一个样子一般的恐怖。
到处都是影子的空间里似乎会有不知名的异兽随时跳出来咬住他脆弱的喉咙,而现在谁都不在。
从小就像是一个神仙一样保护他的姐姐不在了,聂蓝也不在了。
耿长生也不在——
这个世界上对他温柔的人、会保护他的人如今都不在。
恐惧几乎要打垮凤羽,他几乎想立刻拔脚就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很沉重,很沈很沈。
他只能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步的向洞穴的出口捱去。
到了洞穴的出口,他记着聂蓝不让他出去的话,老实的靠在门口,双手抱着膝盖等待聂蓝回来。
当恐惧稍微被平服之后,身体里的困倦却强烈了起来,在等了不知多久之后,他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小脑袋也不停的点着点着,最后终于落到了膝盖上……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一丝金色的阳光透过覆盖着洞口的石头和植物微微的照射进来,形成一个黄金的光点,晒在凤羽的脸上,让他从不安的睡眠中茫然的清醒过来。
“……”揉揉眼睛,小心的从石头的缝隙向外张望,发现什么新没有,凤羽小小的抽噎一下,看着胸前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中午十一点。
整整一天了……聂蓝还是没有回来。
他该怎么办?他应该去找聂蓝,但是聂蓝说过绝对不让他出去,可是现在聂蓝不见了……
凤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抱着脑袋,晶莹的眼睛里眼泪慢慢的蓄积起来。他是不是就会这么样再也看不到聂蓝了?
无法形容的恐惧啃嚼着风羽脆弱的心灵,他并不害怕没有了聂蓝自己会怎么样?他害怕的是聂蓝回不来了怎么办?
非常的想哭,但是有种自己只要流下眼泪就会输掉的感觉,凤羽咬着嘴唇抽噎着,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一下,把眼睛里温热的液体硬是眨了回来。
眼泪可以倒流回纤细的身体,但是脑海里关于自己亲人的担心却无法消除,凤羽开始使用自己仅不的智力进行推测,而每一个推测都让他觉得浑身颤抖——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恐惧、对聂蓝遭遇到了什么而起的恐惧
好怕……
凤羽抱紧了自己纤细的身体,近乎绝望的一直一直看着外面。
当又一个黑夜来临的时候,他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的哭了出来,泪水染透了面容。
他该怎么办?
他无助的呢喃着亲人们的名字:“凤凰……聂蓝……凤凰……凤凰……耿长生……”
在最后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凤羽忽然觉得强烈的无助侵袭上自己的身体,让他分外的想哭!
抱着膝盖没有眼泪的哭泣着,忽然,颈项之间已经被体温温暖的物体微微的触及肌肤,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机从衣服里面拿出来,颤抖着拨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再拔。
继续……
不知道这个动作持续了多长时问,在一片电磁波的滋拉声里,他近乎机械的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再一次按下重拨键之后,耿长生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严重的干扰传了进来;就在这片刻,凤羽有片刻的失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很温和的问是哪位,结果电话这边的凤羽在听到耿长生声音的一瞬间,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他低低的呜咽着,小声夹杂着抽噎的声响说着话:“……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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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生政变的当晚,耿长生没有来得及离开,但是在整个饭店的外国客人都没命疯跑的时候,他则悠然的收拾了不多的行李,跟着自己的司机到了他家里,开始以一种完全局外人的态度观看着这个国家政变的过程——他觉得非常有趣。
政变使整个社会都动荡了,而相对的,一些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下绝对看不到的人性黑暗面全部赤裸裸的袒露出来,或许身处在旋涡中的人人们本身无法察觉,但是处在一种旁观者态度的耿长生却悠然自得的观看着,把各种丑态当作自己佐酒的乐趣。
他喜欢人,非常喜欢,然而他更喜欢的是人性,人性这种东西确实有很高尚的地方,不过自古传诵人性的高贵就是因为大部分的人性是丑恶的,所以才会把其中完全属于光明的地方拿出来作为一种善念的宣扬。
但是他偏好人性中丑恶的部分,尤其是当这种丑恶的部分在阳光下被不经意的暴晒开来,肮脏的臭味飘扬之后最为有趣。
他欣赏的很是快乐,几乎乐不思蜀,几次接到李栖云打来的电话他都漫不经心的敷衍,“放心,死不了。”让在电话另外一边的美女秘书气恨的想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开玩笑,现在这种没有应酬没有交际、一天到晚按时吃饭休息看书看报的健康生活他从二十二岁之后就没再过过了,就当是度假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去啊,这种米虫的日子他还打算多过几天呢!
这天,阳光灿烂耀眼,耿长生悠闲的在床边端着一杯葡萄汁,看着外面一片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观,也看着时不时走过的一小队士兵。就这么看着,直到黄昏之后。
耿长生刚要拿本小说上床睡觉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差不多又是自己那个鸡婆秘书吧。本来不打算接电话的,但是想想回去之后会被念的更凄惨,耿长生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还是老实的接不好了。
接通了电话,耿长生问了声是哪位,对方却全然没有回应,只能听到隐约的抽噎声音。
抽泣的声音很微弱,和着电磁波的滋拉声,听起来带着几丝不稳定和模糊,但是即使这样,耿长生还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非常的熟悉,他肯定听过很多次。
想了几秒,他一向自豪的记忆力里检索出了声音的主人——凤羽!
耿长生拧起了眉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凤羽吗?”
“耿先生……”手机里传来了空洞而带着哭音的声音。
真的是风羽,“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在哪里?”难道他和聂蓝没有离开这里?听着凤羽抽泣的声音,耿长生知道让他主动说什么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自己问来的简单。
“……我在……我家后面的……山洞里……”他哭着,“聂蓝……我姐夫……他不见了……”
迅速的把凤羽提供的几个要件在脑海里组合起来思考了一下,耿长生差不多把事情弄清楚了,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起来了,聂蓝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想必凤羽非常的害怕吧?
“小羽,你在哪里?确切一点的位置。”他用头夹住手机,一边把外套套在身上。
“房子后面的森林……有座山……山的旁边有个枯井……井的旁边有山洞……我就在一畏面……”
“OK。“耿长生答应一声,“我现在就去找你,等我到了之后再给你打手机,记住不要出来。”
最后叮咛一句,得到了凤羽确实的答覆之后,他挂断电话,稍微收拾一下就向外走去。
“耿先生?”看着他大踏步的走出来,他的司机不解的看着他。
耿长生站住,鞠躬,然后温和的微笑,“……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这些天多谢您的照顾。”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美金,“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看看他,沉吟了一下,司机转身回到房间,拿出了大袋的食物和饮用水,司机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耿先生,我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就这些,请您拿去用吧。”
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耿长生点头,拿起司机为他准备的东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