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透过落地窗，看着外头下着大雨，符晓苍白的脸上有着两抹奇异的红。
其实前几天就有感冒迹象，但他硬撑着不看医生，结果昨天半夜忽然被热醒，因为他发烧了！十分钟前，他还是不打算就医，光喝热开水，心忖，再看看吧，不行再说。
雨变大了，风絮之出门不知道有没有带雨具？
才这么想，符晓忍不住生自己的气。人家兴高采烈的去相亲，明知他生病了，还是坚持出门，他干么还替她想这么多？
相亲？哼！她以为连女友都找不到，得靠相亲找对象的男人会有多优？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工作狂老哥……
那家伙是例外！
之前他例行公事的打电话回家，听说那家伙有了对象了。
他没想到这么快，还以为他的相亲次数会破三位数才相得到他满意的呢！是哪个女人看得上他这种工作狂？挺令人好奇的。
话又说回来，老哥找到了结婚对象，那他呢？他喜欢的人此刻竟然和别的男人相亲中……超闷的！
一阵打颤，感觉越来越难过，全身发热，符晓起身打算回房休息，才走到楼梯口，却有人按电铃。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是那个女人突然良心发现回来了吗？
一打开门，竟发现是楚咏薇站在外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要发票。”
符晓不快的等着她。“你跟踪我？”
在他的“休息期间”，他的身份、工作，甚至是住所，他一向拒绝告知他人，仅以手机和家里维持联系。而他为了避免遇到熟人，惹来麻烦，所以尽量选择和以往的圈子没有交集的生活。
可有时候，有些事还真是避免不了。
就像这一回，他没想到和风絮之去逛夜市，折回去帮她买木雕模型翘翘板时，会这么刚好遇到和朋友也去逛艺品点的楚咏薇。
楚咏薇的妈和家中老妈是手帕交，她自然也知道他工作半年、流浪半年的事。
她甚至知道“游戏规则”，也知道遇到熟人对他来说有多困扰。于是她向他要了手机号码，要他选个时间挑件礼物送她，那么她会对他的事守口如瓶。
他没把握她会真的守口如瓶，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为自己招惹了麻烦。
“我才没有。只是昨天我坐在自家车上，正好看到你和一个女的一起回家。”
“你家的大车能开进这社区，又正巧猜中我住哪里？它还真能飞天遁地啊！”
风絮之住的社区，连社区住户的车都得停在外头，因为每户的前面都有个三坪打的绿化花圃，所以只有行人步道。
楚咏薇一窒，大小姐脾气顿时发作了。“就算真的跟踪你又怎样？”
“你说过，买样LV饰品当礼物是遮口费，看来真的不能相信你！咳咳……”
“我只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连我妈我都没有讲，可我没答应你不来找你！而且……而且我会克服自己，不会常来找你，一个礼拜就拜访个三次好了。”
一个礼拜三次？“现在是我的假期！”如果连他放假都得和这瘟神绑在一块，那他宁可回公司继续工作。
“那更好，之前想和你约会，你都说要工作，很忙；现在你休假了，我们就有时间可以多见面。”
这女人的思考模式很奇怪，别人真的无法跟她沟通。她难道听不出来他很讨厌她？感觉不出来他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吗？
粗重的喘着气，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这女人可不可以不要再惹他了！
“你不舒服吗？”
“不要你管！”
楚咏薇不高兴的和他隔着纱门僵持着。
见她迟迟不走，他突然想到——“我知道了，你要发票！”拿了发票，符晓打开门把发票递给她。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只想赶快请走这瘟神。
没想到在他打开门之际，楚咏薇乘虚而入。
“出去！”他感觉自己连说话都有些喘。
“不要！外头正下着雨，好歹你等雨停了再赶我。”
符晓等着她。要不是现在真的没力气使用蛮力，他真的会强行把她拖出去！没力再驱赶她，也只好再相信她一次。他带上门后，虚弱的走回沙发靠坐着。“希望你说话算话。”
楚咏薇喜孜孜的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来，好奇的环顾四下。“这是那女人的家吧？那女的是谁？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
“我的是啥时候轮到你管了。”
“凭我喜欢你！”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被她告白少说有一百次，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我不喜欢你。”这已经是他每次见到她必说的话。
他说谎！“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我到你家玩，你从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那是风度问题。”而且两家是世交，他能怎样？赶她出门？
“不，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讨厌我，也许还有点喜欢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相信，只要两人有机会多相处，他一定会喜欢上她。
符晓翻个白眼。上帝！哪来这精神不正常，又极度自恋的女人？反正该拒绝的话他都说了，他的态度也一向清楚明白，从没有暧昧或想象的空间，楚咏薇能接受多少，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你看，我说对了吧？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从美国回来的那年，你就不会为了救我而跟五、六个小混混打架了。”他英雄救美的一幕，她一直记在心坎里。
“带你出去，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他现在真的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因为这样而被这女人缠上，当初他应该任由她被那些混混带走。
“我就不相信换成别的女人，你会出手相救！”鼻子上仰，她跩跩的说。
“相信我，我一定会，而且会更卖命！”天！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还有点想吐。“雨势好像小一些了，你快回去。”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你……快回去！”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但心里还惦着要把这女人请走。
如果风絮之回来看到她，她会怎么想？且不说她会想偏，他毕竟不是这屋子的主人，却让陌生人进屋，不太好。
见楚咏薇不为所动，他站起来，打算强势送客。可才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他往后颠簸一步，靠着沙发才稳住身子。
“符晓！”
他喘着气，努力想保持清醒，可他发觉，这样的希望越来越有难度，他缓缓的坐下，努力挣扎，不一会儿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人一倒。
“啊！”楚咏薇尖叫一声，整个人吓坏的僵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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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五星级饭店的附属咖啡座，一对模样登对的男女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身旁皆坐着各自的母亲。较之男女主角的生疏互动，他们的母亲显然热络多了。这也难怪，她们可是相识逾三十年的老友，久久见一次面，当然有许多事好聊，而各自的儿女……由于男方一直在外国工作，这次受邀回国任职，才有了机会见面。
“絮之小姐很文静。”杨澄凡对眼前的相亲对象颇有好感。她不是让人惊艳的美女，可她清雅耐看，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她气质宜人。
“也不是，只是……还不熟吧。”这男人长得极好，高大又温文儒雅，毕业于最顶尖医学院的医生，这样的男人，是许多女人会出手猎获的丈夫首选人物吧？可她看了却是兴致缺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符晓。他还好吗？
早上出门时，他脸上苍白得吓人，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还好，我以为是我让你觉得闷。”
风絮之微微摇头，忍不住又想，如果是符晓，他会想办法逗她笑吧！如果是他，他会分享自己的是，他会想办法放松她的心情。和他在一块，她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是在笑，除了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情能特别放松外，也因为他时时注意着她的心情。
“听伯母说，你是个室内设计师，有得意的作品吗？”
“之前都是和前辈合作，我只能算副手，一直到最近才独立接一个案子。”
“我可以看看吗？”「群聊qunliao」
“设计稿还在和客户做最后的沟通，整个案子要完成没那么快。而且……那是情趣旅馆的室内设计。”
杨澄凡一怔，脸上有些尴尬。“女孩子做那样的设计，好像……”
风絮之当然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表情。这样的表情并没有刺伤她，因为她曾经也是抱持同样的态度。这时，她倒是想到符晓知道她要设计情趣旅馆时的神情。
他像是听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然后说：“加油！情趣旅馆要设计得好，得有相当的功力呢！我能帮你什么吗？”
现在想想，也许是他的这些话让她放下了不健康的心态，选择好好的面对自己的专业问题。
“很多人认为情趣旅馆的室内设计难登大雅之堂，但根据可靠数据，真正会到情趣旅馆消费的客户，在金字塔客群中高于一般客群。也许杨医生的朋友，甚至你本身也去过那样的地方。”
慷慨陈词后，风絮之蓦地回神，这才惊觉从刚刚到现在，脑海中想的是符晓，心里念的也是他，甚至拿符晓和相亲的对象做比较！天！她这女人真是……没品。
陡的，有个清晰的答案从晦暗不明的思绪中浮现——她喜欢上符晓了！
老天！不是不讨厌、不是对弟弟的那种喜欢，而是以女人的身份喜欢一个男人的喜欢，甚至为他心动！
“对不起，我说的话没有恶意。”察觉自己失言，杨澄凡倒是勇于道歉。
也许是她反应过度吧！为了让自己冷静，风絮之开口，“不好意思，我去化妆室一下。”
进了化妆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眼里的那抹直率到哪里去了？这样的自己虚伪到连自己都受不了！
原来，她之所以对相亲一事三心二意、犹豫不决，是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只得有个人悄然在她心里占住了别人无可取代的位置，相亲只是浪费自己与别人的时间罢了。
如今，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该怎么办？心乱如麻之际，又有人走进了女厕，风絮之讶异来者竟是自己的老妈。
孙嘉芳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杨医生对你的印象不错，这样的好对象很难得，你得好好把握。”
“不是只出来吃顿饭，交个朋友？”她用老妈的话堵她。
“你这孩子……”
“杨医生是个不错的对象，可……”
“有些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先交往看看。对了，下个星期我打算请你柳阿姨他们夫妇和杨医生到家里吃饭。”
风絮之立刻皱眉。老妈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妈，你的厨艺又不好，请人家到家里吃饭，是想让别人知道你的手艺有多吓人吗？”她不得不提醒。
“钦，我可是有秘密武器！”
“你打算叫外烩还是请枪手啊？”她不给面子，直接吐槽。
“你多少会煮一点吧？”
“我？为什么是我？请他们吃饭的人又不是我。”
“不过是煮顿饭请人家会怎样？更何况，还是煮给男友和他的家人吃。如果自己没把握，你家现在不是住了一个美型男大厨？”
她听了都快崩溃了！“男友？老妈，八字还没一撇呢！”
“只要你点头，这事一定成！”孙嘉芳自信满满。
“问题是……我不想点头。”话一定要说清楚！要不，以她老妈自以为是的个性，假的都给弄成真的。
“为什么？”
“我……我……”风絮之深吸一口气。“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不会才分手，你又和那姓林的复合了吧？”孙嘉芳瞪大眼，摆出答案一旦是肯定的，她要准备骂人的姿态。
“不是他，但是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你……”
“今天的相亲，虽然很抱歉，可是请替我回绝。”说完，风絮之快速的步出化妆室。离开后的她并没有回座，而是直接朝门口走去。
“丫头，你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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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了相亲会场后，风絮之直接搭计程车回家。现在的她不去想太多有关两人之间的问题，包括年龄、背景、工作等等，只知道她确定了自己喜欢符晓，想把这样的心情传达给他！她怕随着时间流逝，她会越没有勇气向他告白。
回到自家门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拿出钥匙开门。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怔在原地，因为有个年轻女孩在她家，而且，正在吻符晓？可能吻得太忘我了，居然连她开门进来都没发觉。
过了几秒，风絮之才找回声音。“你……你在干什么？”
“赫！”楚咏薇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讶异屋主居然会一声不响的突然出现。
她在哪儿见过这女孩？风絮之思忖。啊，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和符晓进去LV精品店的女孩！确定是她，顿时有桶冰水自她头上淋下，也将她想告白的勇气凝结成冰。
她可以不去想符晓比她小、不去想其他问题，但她怎么可以忘了符晓有女友？
“那个……符晓生病，他打电话要我来照顾他。”楚咏薇支吾回答。总不能说她是乘隙溜进屋的吧？更何况，这女的和符晓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先不管她是否对他存有非份之想，光是想到孤男寡女住在一块，她心里就极度不舒服！“我是符晓的女友，第一次见面，你好。”反正符晓迟早是她的，这样说没什么不妥。
她是在下马威、宣告主权吗？“你好。”
风絮之原本想转身上楼，觉得既然符晓打电话叫女友来照顾他了，她留下来便显得多余。可看他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深锁着眉，她还是忍不住走过来看看。
“他还好吗？”怎么连平时湿润的玫瑰色双唇都泛白脱皮了？通常高烧才会这样不是吗？
“……当然！”楚咏薇眼神闪烁。
“为什么不上楼休息？躺在沙发上很不舒服。”
“他那么重，我搬不动他。”
她不是说他还好？为什么还要她搬得动他？有这么严重吗？严重到他自己没法子走回房间？风絮之蹲下身子，轻唤着他。
“符晓？符晓！”连续唤了几次他都没有反应，她不禁伸手拍他的脸，他除了皱了下眉，毫无反应！但手上的温度……“老天！怎么这样烫？”
“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状况。拜托，照顾人的事不是该留给看护？我哪会？”面对质问，楚咏薇起初有些支吾，但随即理直气壮顶回去。她很娇贵的，一向是别人照顾她，她从来不曾照顾人。
“那你可以打电话送他去医院啊！”
“坐救护车到医院？才不要，那好丢脸！而且……符晓也不喜欢到医院。”
风絮之顿时哑口无言。这就是符晓喜欢的女孩？难怪他那么善于照顾人。
不再理会娇娇女，她找来温度计，帮符晓量体温。
老天，快四十度了！她站起身，从冷冻库里拿来冰枕。
“喂，他已经在发烧了，你拿冰块要干么？怕他感冒还不够严重吗？”楚咏薇见状，在一旁嚷嚷。
“降温。”这女孩真的是地球上的人吗？看了她一眼后，风絮之将注意全放在符晓身上。微抬起他的颈项，将冰枕放置在下方，然后又上楼去抱了件被子下来替他盖上。
“他……还好吗？”楚咏薇总算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她方才不是很笃定说他很好？“不知道，再观察看看，半小时后，温度如果没退下，不管他喜不喜欢，都得把他送医。”她担心的看着他，自责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他这么不舒服？
楚咏薇不喜欢她过度关心符晓，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令她打从心底不舒服。
“你会不会太关心他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男人。”
听到这句酸味十足的话，风絮之一怔，收敛心神，回道：“人住在我这里，我对他有责任。”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无妨，但如果你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劝你死心吧，否则我会很困扰，也会造成符晓的烦恼。”
她深吸了口气，“为了不使你们困扰，符晓就留给你照顾了。”这里的气氛够闷，她的心情更闷，如果不是符晓病了，她真的很想眼不见为净。风絮之转身往大门走去。
楚咏薇看了，紧张的阻止她，“不行！你、你不是说，半个小时后还要再替他量体温，没退烧就得送医吗？那个……这样的事我处理不来。”
“……”这女孩真的是……
“对了，你家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肚子饿了。”
“没有。”这小女生真的很没礼貌！有副美丽的皮相，却很自私又没礼貌。依她的穿着和娇气，看得出来家境富裕，十足十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
“那你会煮东西吗？有面吗？我喜欢吃港式炒面。”
“可是我饿了。”
奇怪了，她肚子饿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一样还没吃啊。“那你就到外面去吃啊。”
“附近公园的对面有条街，那里有很多选择。”风絮之用仅剩的耐性回答她。
“你不会是说那一间间小小、脏脏、看起来很不卫生的路边摊吧？拜托，要是我吃了生病怎么办？”
她的心情已经很糟了，这白目女的意见又多！忍不住回呛，“你放心，那些店都开了几十年，吃过的人不计其数，也没听说谁吃了生病。其中一两家还是一些企业大老板的最爱，那些人吃了都没事，你应该吃了也不会丢了性命。”
“呸呸呸，什么丢了性命？你这人嘴巴真坏！”
“我是说吃了不会丢了性命，是你自己嘴巴坏！”耳朵还重听。
“你你你……”
“你再不去吃，我待会就得走了。”
她没吃东西心情会很差的……“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准离开！”说着，楚咏薇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风絮之凝视着符晓，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只是……这样的女生，真的是你喜欢的吗？我不是在批评你的眼光，只是我以为，你值得更好的人。”
桌子一角放了张发票，她本来要把它收入放发票的盒子，一摊开，发现里头的金额很吓人。
“个、十、百、千、万……三万八千六百元？”看上头的购物明细，果然是在LV精品店消费的发票。
符晓对女友可真慷慨啊！
风絮之长长一叹。符晓从不提他有女友的事，对她又极为殷勤，还说了些会让她“误会”的话——
我是个不好惹的男人，惹上我，你这辈子休想脱身！
我这辈子只对一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我不会连那女人是谁都记不得！
当初让她很感动的话，现在回想起，她只想翻白眼。这样的符氏经典对白，他到底对多少女人说过？
愿意为林哲俊的事之后，她一定不会再轻易被骗，没想到她又栽了！
“符晓，如果感情漩涡的最高程度是一个人那么高的话，我已经淹到鼻子，就快要灭顶了，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