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星期一的上午,台北股市。

利多的假消息已经外放,瞿吾森被人押解着,在甲板上跟邱老先生一起看着电视转播。

「哼哼!还是你的股票厉害,我的产业就操作不出来这麽惊人的成绩。」老人满意的笑着。

瞿吾森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祁珊呢?」

「我已经叫人去带她出来了,不过,看到她时,你这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蠢蛋,可别太心痛呀!」

对老人来说,他真的没想到这麽容易就可以逼瞿吾森签字让出股票,看来爱上女人的人,果然都是笨蛋没错!

「还好!我再蠢,也比不上只知道靠绑架跟威胁赚钱的人。」

他话里的嘲讽,引起了老人阴沉的瞪视,「你得意吧!年轻人!反正,你能得意的时间,也没有我这个老头久……」

看到瞿吾森陡变的眼神,老人的脸上又浮出了微笑。

他知道谁来了。

那个现在看来狼狈不堪的祁珊。

被绑了两天,她动也不能动,浑身恶臭,手脚都是血,一只脚踝还肿得跟馒头一样。

「珊--」

瞿吾森被抓来後,第一次忘了身上的禁锢,只想冲到她身边。

但却又让背後的人紧紧的抓住不放。

老天!他的眼中几乎要冒出泪水,祁珊受的是什麽样的折磨?看着那些人把已经没有力气的她,就那样推到甲板上时,他的心,顿时揪得像是被挤压在一立方公分不到的地方。

好紧好紧!

看着她的嘴唇裂的满是鲜血,浑身脏污。天呀!他不是承诺过要保护她?为什为还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祁珊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瞿吾森担心的眼光,她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告诉他--我没事!

瞿吾森转向身旁坐在躺椅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的邱老先生。「我到地狱都不放过你。」

他眼中的怒气,狂然的像是地狱吹起的大火,伴着来自地府的阴风,瞬间吹的十月的甲板上,一阵焚热,却又让听到那句话的人,感到寒冷不已。

「呵呵!」老人的笑容有点勉强,也有点气愤,气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瞿吾森的眼神而感到恐惧。

「那也得等几十年後,我到了再说……」

想想不对!那他岂不是还会见到现在这样恐怖的瞿吾森。他连忙改口:「不过,我会上天堂的!哈哈!专门为我这种人准备的天堂。」

瞿吾森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

直到看到他坐立不安,老人豁然起身。

「等股市收盘,就把他们两个做掉。」他气呼呼的道,最气的还是自己,竟然被一个这麽年轻的人吓成这样。

「是!」

旁边手下才传来应答,站起身的老人就看到瘫在地上的祁珊。

一个邪恶的微笑浮在他脸上,「不过,先慢慢折磨这个女人给他看。」现在站着的他,离瞿吾森远多了,感觉不到他身上那种阴寒而猛烈的气势,他就比较没这麽在意,还可以想出这样报复的手法。

瞿吾森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什麽都没用!

该死!怎麽援兵还没出现,讯号发出两天,他们应该早就盯上了这艘船才对。

眼看对方有两个大汉,架起祁珊的身躯,另一个看来樟头鼠目的家伙,拿着一支木棍,要伤害祁珊,他更是着急!

蓦地--

就像电影的场景一般,数十个穿着黑色潜水衣,背着机关枪的人,突然从船缘外翻身上来。「不许动!」

来的人用英文大喊,「我们是国际警察。」顿时,硝烟四起,现场一片混乱的枪声。老人见状,立刻下命令,「那家伙是人质,不要放开他。」

眼看严重受伤的祁珊被丢下,瞿吾森还挣扎着想上前,却被後面的人拉着跑。「该死!」

他才要反抗,却被人踢倒在地,用枪指着他。

「全部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瞿吾森。」

老人身边有个秘书模样的男人,这样用英文大喊着。

不过,国际刑警似乎没有很在意,枪声照样起,一样有人接着倒下。

「你……!」

在混乱中传来那令人熟悉的咒骂声,砰!好大的一声,瞿吾森看到祁珊拖着受伤的脚踝,猛揍刚刚说话的那个秘书,她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拖着步伐,走到他和老人的位置前。

祁珊现在觉得自己像电影里的西部硬汉,要拯救爱人般的那样有力气,虽然刚才她几乎到了昏迷的状态,而且这样的角色扮演,好像也不太正常。

可是她不管!她要救瞿吾森!

因为他是她的,而她不能没有他。

「放开他!」

她的气势万千,像一只刚挣脱册栏的猛虎,她手上明明没有枪,可是这边拿着枪的三、四个人,却都被她的气势震慑,一时愣住。「可恶!你这个粗野的女人,我要杀掉你……」

被自己手下的样子气得半死,颤抖着的手猛然抢来旁边一个人的枪,举起枪对着祁珊要发射。

「不!」

砰!砰!

「不--」

第一声是瞿吾森发出来的,他侧着身子,硬是用身体去挡老人手里的枪孔,第二声则是祁珊发出来的。

这两天反反覆覆作的恶梦真的成真了吗?

她冲向前,旁边几个伺机而动的国际刑警,也立刻一扑上前,抓住了老人跟他身边那几个大汉。

「不要哇!」

她抱住慢慢倒下的瞿吾森,「不要呀--」

瞿吾森落入她的怀里,看着他血流如涌的腹部,祁珊疯了似的压着他的伤口,可是浓裯的血液依然不断的从她的指缝间流出。

「不要--你这笨蛋--」

好痛呀!原来他写过这麽多本小说,形容得让各个书评家赞美不已的,枪伤的疼痛原来是这样的。

可是,这却比不上他看到祁珊的泪水的痛。

他挣扎着抬起右手,想要抚去祁珊脸上满布的泪水,他想说一两句笑话,可是却只能虚弱的牵动着嘴角。

「快来人--该死!快!」「救护人员!」现场吵杂的声音,逐渐在瞿吾森的遗憾下远去。

他竟然没能抹去祁珊的泪水。

一个月後,在北部一所高级的医院里,出现一个女子。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跟牛仔裤,刚削短的俐落短发,羽毛般的轻衬着她那有些苍白的容颜。

她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朝着医院里最高楼层的特等加护病房走去。

护士们看到她,各个都跟她点头打招呼。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她需要大家的支持,才能有勇气去面对事实,面对那个已然昏迷一个月,却还是处於危险状态中的瞿吾森。

走进加护病房里,祁珊换了无菌衣,才到那间完全隔绝的消毒病床旁。

主治医生陈先生跟护士长都在那里,他们正在做对特等加护病房的严重患者,每半个小时一次的例行巡视。

「你来啦!」看到祁珊,医生的眼中有点不舍,她的眼睛依然是红肿的,一个对爱这麽执着的女人,又有谁忍心打破她的期望?

「谢谢医生!他今天比较稳定了吗?」

「嗯!他的感染没有扩散,这是个好现象,不过,你可别又在这里哭到昏倒,知道吗?」

祁珊虚弱的一笑。

主治医生告诉过她,这个年轻人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徵兆,他的脑波濒临静止状态,现在他的一切,只能靠呼吸器跟人工帮浦维持他几乎等於消失的性命。

可是她不信邪!

她该死的就是不信,上天凭什麽把瞿吾森带走?

他爱她!她也爱他呀!她要他活下来……在没有亲口听到他说要走前,她不会放弃的。

「我爱你!」

在医生跟护士都离去後,祁珊像过去的一个月一样,跪坐在床边,低头倚着瞿吾森的枕畔,看着他沉睡中的容颜。

彷佛这样子,就好像那幸福的两个月一样,两个人没有分开过,更没有生离死别过。

但是不同的是,她现在可以说出这三个字了。她在他的耳边低喃,就像是这个月来每天做的一样,「你的胡子好长唷!起来刮一下吧!我真的爱你!你听得到吗?」

每天回家盥洗时,对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绝对不在他的枕畔哭,绝对不要又流泪弄湿他的枕头的话,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森!我爱你……」

祁珊每天在他耳边低喃上万遍,从来没有停过,就像她的泪水一般,似乎也没有流尽的那一刻,「森!我爱你……」

可是无论她怎麽呼喊,瞿吾森都不会回来了。她知道,只是不愿责承认而已。

绝对不承认,因为如果连她都放弃了他,那麽就连医生口中所说,瞿吾森会活下去那千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森!我爱你……」

每一句,都带着她浓浓的、真切的情感,传入瞿吾森的耳中。

瞿吾森要多听几遍。

他奋斗了这麽久,才让她承认自己是爱着他的,他怎能不听够本就回去?

「你这个死囝仔,要让阿珊哭到什麽时候?」

「婆婆?怎麽你还没往西方走?」

瞿吾森其实是有点回不去,他也舍不得祁珊每天以泪洗面呀!

「往西方走?心里的事情不放下,往哪里去都是地狱啦!」祁婆婆生气的说,「啊你的阳寿又没尽,不赶决回去是在这里干嘛?」

「回去……」瞿吾森迟疑,「回去醒来以後,珊依然会在我身边吗?婆婆!我会拖累她的。」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肉体的状况,那样的伤势,不是十天半个月会好的,更别提,现在回去会不会被困在肉体里出不去,他都不知道。

「就算你是个植物人,祁珊还是会爱你的。」祁婆婆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可是我不想让她这样痛苦。」

「那你乾脆死了算了!」

「婆婆!」

「本来啊!我的宝贝孙女不能这样为了你,天天在医院哭到没力吧?你要死……就早点滚……」

「婆婆--」瞿吾森不敢相信,祁婆婆竟然这样的无情!

哔--

心律监视器发出了警讯。

在瞿吾森枕畔的祁珊惊觉,「医生!护士!」她大叫着。

不要!上帝!求求你!不要现在就夺走他!

祁珊心里的恐慌跟痛楚,是这麽真切的传到了瞿吾森的心中。祁婆婆看在眼里,摇摇头,「死囝仔!你们的缘分到尽头了没有?没有人能说得准的,如果你觉得尽了,就放手让它走,不要这样畏畏缩缩的躲在这里,看阿珊那样,你也不好受呀!」

「……」

「医生!」

「来!你让开!」病床旁紧急的生命急救措施,又在瞿吾森的身体上,留下另外一次的焦黑。

「瞿吾森!求你回来--」

祁珊好痛!痛到无法言喻!这个景象在过去这个月,她见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都痛,痛在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就这样去了,还是挣扎着抱着那最後一丝希望。

「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回不回来呀?」

祁珊一别以往在一旁安静而紧张的看着,反而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不仅是吓到已经习惯看到祁珊一脸哀凄却沉稳安静的医生护士,更吓到了瞿吾森。

「珊--」

「死囝仔!下去啦!」祁婆婆一脚踹过来。

「婆婆……」

「医生!医生!你看!」

护士在收起电击器时,讶异的发现了脑波监视器竟然有所动静。

「什麽?」在一旁安慰着祁珊的陈医师回头看着护上,哭得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祁珊也逐渐停止大哭。

「脑波……脑波监视器有反应!」

「什麽?」这次的问句中带着惊喜。

「真的!祁小姐!祁小姐!他会回来的。」

祁珊的爱情看在护士的眼中,哪一个不是为她心酸掉泪,现在,眼看就要有希望了,护士兴奋的像是自己中了头奖一样。

祁珊胆战心惊的跟着医生走向瞿吾森的床畔,小心翼翼,深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唔--」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身体的瞿吾森,发出了他这一个月来的第一个声音。

「太好了!」

「真的吗?」太过於欣喜若狂,祁珊反而掩着口,瞪大了还有泪水在其中跳动的眼睛,看着在床上的瞿吾森。

「他真的回来了吗?」

「冷静点!护士,去请各专科的医师们过来,安排检查室,我要立刻检查他的状况。」

「他会没事的,对不对?医生!」连护士都急着想帮祁珊确定状况。

「还不确定!不过……」

医生看着祁珊,脸上流露的是真诚的笑容,「如果这样的奇蹟都会发生,那他应该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森--」

祁珊这声呼唤,包含着宇宙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拟的爱意……

「去你的!」

猛然敲来的响头,让在病床上打着电脑的瞿吾森,险些把自己的笔记型电脑摔到一公尺以下的大理石地面。

「写成这样,你当我是在演八点档连续剧吗?」祁珊瞪着霍吾森,「真恶心!不过是个小小的腹部擦伤,也敢给我在医院里赖这麽多天?」

「很痛耶!」瞿吾森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要在腹部开刀的伤,可是他虽然不敢奢望祁珊有他笔下写的温柔的一半,但有个百分之一也好,而不是这种暴力女。

「干嘛?那样看我干嘛?不服气呀?」

「不敢!」

祁珊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这臭男人要温柔的她,抱歉!在那天他受伤的时候,她已经把这一辈子温柔的份都用完了。

前两天身体复原,回警局报到时,她还被所有的人取笑,甚至在网路上,都有熟识的警察替她宣传,说祁珊变性了!

竟然会为一个男人哭得唏哩哗啦!

他们甚至还有现场的实况转播,那卷国际刑警拍的V8。

天呀!她的一世英名,经营了二十八年的暴力形象,就这样的毁在瞿吾森手里,他还敢期望她要多温柔对他?

祁珊在旁边削着苹果,一颗富士苹果被她削完後,只剩三分之一不到。

「给你!」她的温柔是另类的。

看着那颗苹果,瞿吾森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咬下第一口,「你要嫁给我吗?」

他含含糊糊的语调,让祁珊吓了一跳,她有没有听错?

「如果要嫁,下次苹果我来削!」

祁珊看着瞿吾森,又笑了,那种接着就要拔枪的笑容。

「瞿吾森!」

那间病房里,瞿吾森自己惹来的追逐,又让他在医院里多待一个星期,因为伤口裂开,需要重缝。

不过,这也好!

让他在这种灵气特别旺盛的环境中,以惊人的速度写出了他这次经验的小说纪实。

出版社认为一定会大卖,因为这本小说不仅有着惊报内幕的惊悚消息,还有影射他跟祁珊之间的爱情张力情节。

那段情节,不认识的人,纷纷为之感动不已。

但是所有认识祁珊的人,却不断地讥笑瞿吾森是痴人说梦,祁珊要是会变成那样,那宇宙早就爆炸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祁珊没有给他像是小说中如此美丽的温柔爱情,可是,祁珊却在他们两人的婚礼当晚,累得半死的瘫在床上时,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伤得像你书里写成那样的话,你知道我会怎做吗?」

「怎麽做?」

瞿吾森是新郎,比较没有这麽累,他端来一杯水,递给祁珊。祁珊还穿着新娘礼服,头发凌乱,妆也不太能看了,可是还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

「我想我会揍醒你,让你再也不敢随便死掉。懂吗?」

一口气喝完那杯水,趁瞿吾森接过水杯的同时,祁珊突然拉住他的衣襟,给了他一个吻。

美丽的睫毛下,洋溢着幸福的爱情。

「所以没有我的允许的话,」祁珊认真的凝视着瞿吾森的眼睛,「告诉你,绝对不准死掉!」

瞿吾森笑了,这才像是祁珊的爱情,祁珊会说的话。

而他是三生有幸……抑或是不幸?

竟然心甘情愿的,成为祁珊爱情中那个永远受难的可怜男子。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胆小火爆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胆小火爆女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