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恶疾偏方
就像我之前猜到的一样,接下来的几天中,66续续来了几批人马,全都是凶霸霸地要找新赎教徒或异教徒九指狐复仇,等到见大夫双手俱断,又只能摸摸鼻子乖乖承认错误。我现这个凶手蛮会挑人的,这些被打伤的事主儿全都既不是那么有势力、有势力到会惊动地方变成大案子的,又不是家境落魄到连几个打手都纠不集雇不起的。他们之中有的是下级贵族,有的是富商世家,有的给人砍了手会腿又没被完全砍断,有的被人捏碎掌骨脚掌骨,有的被重手震伤了比较不重要的器官,有的则是五官被削,都还剩了一线复原希望,知道是误会之后马上转而厚脸皮求大夫诊治,大夫只是摇头。
既得不到诊治,她们也就赖在这儿不走,这时天垒谷的好处就出现了,他们再厚脸皮,总也没办法就在「谷」旁的空地搭个草棚或者帐营之类住,只能就近「侵占农舍」美其名为租,而且三天两头前来打扰。只不过,终究与谷中有一小段距离,不太打扰我练功。
本来我就已经很努力,现在知道大夫有个厉害的仇家要寻上门来,更是尽可能把一切杂念排出脑外,努力做到对眼前的喧嚣奇观视而不见。然而前后一共来了十三、四批人,每个伤患都带了至少六、七人,加起来已经有近百人之众都挤在这个平时宁静祥和的小农村里,何况有个少爷公子还挥霍惯了,吃喝都要好的,下人也只能尽量运来,搅得这儿真是连鸡飞狗跳都不足以形容其十一。
接下来情势也被我料中……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小说中类似的情节看得熟了,总之就是那几「团」伤患联合起来,反正打手都已经雇来了,只要大夫肯为他们诊治,他们愿意团结现有的所有「兵力」来助大夫抵御雠敌。大夫虽然淡淡地婉拒了,心里却着实觉得好笑︰「你们真当自己是回事儿了?就这么点人,就算是我年轻没受伤的时候,也可以全部给打掉,何况是来找我寻仇的人,我九指狐是何等样人,也不去打听打听。」
好说不拢歹说也不拢,大夫不但不肯给他治,连挪移大驾去帮忙看一下伤势也不肯,但对于这么一位重残的瘦弱中年人,总不能把他痛打一顿用架的给架来,饶是这些人颐指气使惯了也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意兴阑珊。由于一个多礼拜当中实在是66续续来了太多人,所以当又有外地人赶着一辆骡车匆匆进村的时候,马上就有人好心地迎上前去,想告诉他行凶者不可能是九指狐大夫,因为大夫在很久以前双手就都粉碎骨折了,所以请不要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之类的话。
「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骡车的窗帘揭开,露出一张美妇的俏脸儿来︰「我女儿的风寒越来越严重,转过几位治疗师看病情都反反覆覆怎么也治不好,得到高人指点,这才来向大夫求诊的。」她说完朝村里顾盼,讶异之情更盛,虽然之前也猜想过大夫的居处可能是一个诊所甚至不小的诊所,会住有一些其他来看诊的重病患,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不是一幢病栋而已,简直是一整座病患村了。
听说只是个普通的来求诊的病人,自讨没趣的热心搭讪者挥挥手说︰「不过就是小儿受了点风寒而已,妳还是筹点钱去城里找个名气大点的治疗师,给他看看就好,我想九指狐大夫既然双手俱断,是不会给妳孩子治的。」他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如果大夫给她治了,却不给村里那十几个整天怨声载道的伤患看一看,后者铁定会暴动的。
那美妇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九指狐大夫这样的名医,愿不愿意给我这样的贫妇的孩子诊治,那还有勉强得来了?无论他肯不肯我死活也是要去求求看。」于是就被领到了大夫的面前,当然,我也在那儿。
之前用异能远观这件事情生的我还没有留意,这次亲眼见着面之后才有点惊讶︰这位妇人有点儿眼熟呀?我是在哪里见过呢?还没想出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听完妇人的叙述回答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肺病,虽然要花点时间,但不是很难至好。」
妇人愕然︰「大夫您尚未见着小儿的面,就已经知道他是肺病。小儿虽然有轻微咳嗽的症状,但是痰病不多,也没有胸痛或咳血的症状,之前也没有一位治疗师怀疑是肺病……」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断言是肺病。」大夫无所谓似地说道︰「如果真的不是这种肺病,而是什么跟普通风寒症状完全一样的其他病症,那也非我能治,妳也不用来找我了。这种肺病的初期症状在每个人表现出来不同,有些人就表现得像是普通风寒而已。」
妇人依然将信将疑地追问︰「那么请问大夫。这种肺病要怎么治?」
「治疗方法太多。一时也说不尽……」大夫攸然回答道︰「最简便地方法就是服用金可勾地果实……」「金、金可勾地果实!」妇人大骇︰「那不是剧毒吗?」
大夫突然瞪大眼睛。精光闪闪地回望着妇人︰「知道金可勾地果实有毒。这个倒是很普通地常识;但是。剧毒?」「呃……」妇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只是比较夸张了点。」
九指狐大夫笑了笑。也没再追问。继续说道︰「是地。金可勾地果实有毒。所以不可多服。而且要经过一些处理降低毒性。妳回去以后拿植物油来浸泡。通常要泡三个月才能毒性尽去。但是。孩子病苦了等不得了。泡个两星期也就给他开始吃吧。一般**每天餐后吃一颗一天吃三颗。孩子身体小。一天一颗也就够了。初期不会有什么效果。要耐心服用。」
「是……」美妇虽然听大夫说得肯定。依然有些不信地神色。
「对了。去了皮再吃。还有一件事。就算病情稍有了起色。也必须继续服用。至少服满六个月。」「什、什么。这种毒果实要吃六个月……」「用植物油浸泡三个月之后就几乎没有毒性了。另外。在这半年期间内。孩子要经常戴着口罩。所用地餐具杯子、衣服等也尽量煮沸消毒。否则害人害己。若是没有服满半年。尔后再病地话。神仙也没药医了。」
美妇沉默了一会儿,面有难色地说︰「能不能请大夫帮小儿看一看?」
「妳若不信我,我假装热心的帮妳的孩子这边摸摸、那边把把听听,让他张嘴给我看看里头,然后才开出这个方子,妳也不信;天下有能力的治疗师这么多,妳为什么来找我呢?」大夫没好气地斥责道。
美妇想了想,面有惭色地告歉说︰「对不起,我就这回去找金可勾子给小儿服用,感谢大夫的诊断。」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软绵绵空虚虚的钱包,看起来颇为羞涩,恭放在大夫面前,行礼告退。大夫连伸手摸一下都没兴趣,转头对我说︰「那东西你收下,给你这将死之人拿去,总较我这必死之人收着要有意义些。」我自忖没有大夫这种视钱财如草芥的修为,就依言把它收进行李当中,然后问道︰
「大夫,那美妇说那个什么果子是剧毒,您为什么显得有点惊奇?」
「金可勾子的毒性成分是剧毒没错,只是含量甚微,一般认为它的毒性较低。别说平民百姓,大部分治疗师或草药师连那种毒质的名称都未曾听过,如果这位患者的母亲知道,那可真是一件奇事。」大夫不当一回事地回答道,像是觉得这早已经不干他这必死之人的闲事了。如果只是这样,或许我还没什么想法;但我既然觉得那美妇眼熟,又跟某种罕为人知的毒质联想在一起,想了一会儿,竟想起她是谁来了︰
我和大哥到达这儿的前一天晚上,在几十里外的森林里见到的两位同门阋墙的女「潜形者」之一!就是被她师姐指责说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娃娃的那位师妹!
……原来如此,她既然曾用毒匕攻击那位老圣卫,显然是使毒的行家了,说不定还很清楚怎么从金可勾子当中把那微量的剧毒分离提炼出来。记起此事后,我心中着实踌躇,那日林中之事似乎在暗示着,潜形者一族和新赎教徒有着旧仇夙怨,说不定大夫不愿意为她的小孩一治;然而大夫都已经告诉了她治疗方法,如果果真不愿意为她医治,岂不是为大夫多添烦恼?或者即使是这样,也好过让大夫蒙在鼓里?还在犹豫的时候,只见另一名断了手的某家贵少,在几名家丁的陪同下,怒气冲冲地奔进这天垒谷来。
「九指狐,你愿为那妇人诊治,却不愿意为我看看手伤吗?」他挥舞着没断的那条胳膊怒骂道︰「看你也有一把年纪了,到底是见色眼开,还是有什么其他不满意的!虽然不清楚她付了多少医疗费用,我可也不会少给你的!」
刚才对那美妇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大夫,此刻却起立恭恭敬敬地答话道︰「如果我讲讲话就能为您续好断臂,我何不动口呢?少爷您说笑了。」
那人便不出脾气来,满脸胀红还一阵青一阵白,又没话找话的乱骂了几句,才悻然离去了。不过大夫的回答倒是给了那些穷于应付雇主责难的下人们一个好点子,第二天开始,就有接骨大夫、民间草药师等等,来就雇主身上的伤痛的难治之处来向大夫请益。大夫觉得简单的就随口说两句,有的皱眉想了一会儿,就摇头说自己也没办法,如是来回几次,那些伤患的情况有多少起色还很难说,至少比较安分了些。就在这些会热闹中,月底之期也悄悄逼近了。